第29章 不離婚的理由

第29章  不離婚的理由

綿綿細雨, 冷氣在空中打着旋。

寂靜漆黑的夜晚,女人清瘦的身影透着幾分寂寥,周圍是無孔不入的冷氣, 在擋風玻璃前一次次模糊又變得清晰。

賀蘭毓兀自等待着, 時間一點點流逝。

忽然,面前出現了一輛車。

對方停在她面前,車前燈在黑夜裏閃爍, 照亮瀝青濕潤的地面,帶來的風将落葉吹得向前翻卷了一些。

車窗被雨水打得朦胧, 看不清裏面的人。

賀蘭毓微皺起秀眉,對峙了片刻,正當她以為這輛車只是停靠在這裏, 視線要瞥向別處。

車門從裏面打開。

黑夜裏, 有人打着傘朝她徐徐走來, 雨珠打濕了皮鞋邊緣,握着傘柄的手袖口折後,露出百達翡麗的腕表。

傘骨滴滴答答, 墜下晶瑩水珠。

一道含着笑意的熟悉聲音, 打破身邊沉寂的潮濕空氣。

“阿毓,你也在這裏?”時風眠眼眸浮現細碎笑意,說道。

賀蘭毓瞳孔微縮,似乎沒想到她會出現。

“我在等陳姐。”她遲疑了一會兒,說。

不過, 陳姐還在路上堵車,預計二十分鐘內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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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風眠輕點頭, “上車再說。”

接着,她将傘另一邊偏向屋檐下, 賀蘭毓眸光微動,沉默地向她靠近,肩膀緊挨着走進了雨幕。

周圍四處是低溫的空氣,兩人接觸的身體半邊,卻像是有火苗升騰似的傳來熱量。

直到坐上車,她們才感覺身體逐漸暖起來。

賀蘭毓側過臉頰,看着她放好傘,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時風眠餘光注意到,便說:“我送一個客戶,碰巧路過這裏。”

“客戶……”

時風眠露出些許苦惱,說:“沒談妥,吃過飯局就不歡而散了,不過出于道義,我還是把人送回去了。”

賀蘭毓靜默地聽着。

只是對一個客戶,有點太講究了。

這跟外界傳聞截然不同,時風眠實際上對自己的客戶很關心。

忽然,她瞥見車後座裏面,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只鼓鼓囊囊的紙袋。

這是……

還不等她細看,面前便傾覆下一片陰影。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時風眠忽然靠近,稠麗的眉眼蘊着笑意,紅唇勾起一抹蠱惑人心的弧度。

視線不由自主下移,落在正中的唇珠。

賀蘭毓神情微怔,眼裏只看得到面前的女人。

“什麽?”她下意識順着她的話,問。

時風眠頓時有些無奈,桃花眸微斂,壓低聲音慢慢說道:

“我們該回去了,是不是應該做好準備?”

接着,她稍微側過身,将副駕駛的安全帶拉開,繞到賀蘭毓身前,迫于這個動作對方上身向後仰。

時風眠垂眸看着她,另一手撐着後面的椅背。

賀蘭毓目光緊盯着她。

車廂內空氣變得燥熱,彼此的存在感被放大,隐約有不明意義的氣息流動。

聽着外面的雨聲,心髒速率驟然飙升。

“咔噠。”

賀蘭毓睫羽輕顫了一下,發覺是安全帶扣上了。

與此同時,時風眠趁她沒注意,松開放在椅背上的手,向後座摸去,悄然将露出頭的“導盲棍”塞了回去。

她正打算起身,卻不期然感覺臉頰溫熱。

時風眠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唇瓣擦過對方的掌心,她不禁愣了愣,一方面是詫異賀蘭毓舉動,另一方面則是過高的體溫。

她眸光微斂,視線緩緩落在對方身上。

“怎麽了?”時風眠壓下心頭疑慮,問道。

賀蘭毓幾乎半躺的姿勢,輕阖着眼眸,吐息也染上了幾分熱意,淡淡香氣仿佛融化一般變得濃郁。

她眼底情緒不明,說:“謝謝。”

時風眠的詢問,讓賀蘭毓清醒了一些,對方才自己的舉動也有些訝異。

“嗯。”

時風眠看了她一會兒,随即自然而然地起身。

她沉默地看向前方,發動汽車。

車輛在雨夜中駕駛而去,蛋糕店的燈光在身後逐漸泯滅,兩邊的樹影在風中搖晃,投映在斑駁的路面。

至于方才發生的事情,她們早已抛卻腦後。

兩人內心的許多話,暗中醞釀,默契的沒有在路上開口。

一個小時後。

她們回到了家,管家已經休息,只有幾名傭人在外面,賀蘭毓轉身進去換衣服,而時風眠脫了外套,走進客廳。

時風眠坐在沙發上,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她低頭看着手上的戒指,神情若有所思。

然後,輕輕地将它取了下來。

水晶吊燈的光芒下,鑽戒在指尖把玩,随着角度變換,流動着炫目的奇異光彩。

她的內心從未如此緊張。

因為,即将要做一件早已設想的事。

過了幾分鐘,賀蘭毓款款走了出來,她身上裹着件咖色的披肩,底下是吊帶裙,烏發随意地散下來。

按照習慣,她準備回房間了。

但是,看到時風眠仍在坐在客廳,便停下了腳步,調轉方向朝她走來。

客廳裏只有她們,氣氛空蕩安靜。

桌面上的玻璃杯盛着溫水,賀蘭毓看了時風眠一眼,随即拿起來淺抿了一口。

“你有話想對我說?”她問。

時風眠輕點頭,沉吟道:“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賀蘭毓望着她的神情,心忽然往下沉。

她不喜歡時風眠這個模樣。

兩人之間的氣息仿佛出現了道隔閡,泾渭分明,彼此再難接近分毫。

“你今天去了哪裏?”

賀蘭毓眼底有些詫異,語氣淡淡道:

“咖啡館,去見一個從前的朋友。”

“誰?”

賀蘭毓微皺起秀眉,說:“安江籬。”

話音落,時風眠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笑:

“沒有了嗎?”

“……”

周遭氣氛陡然冷凝。

賀蘭毓沉思半晌,遲疑地問道:“你也跟安方儀一樣,懷疑我們之間的關系?”

時風眠倏地沉默不語。

“她告訴我跟安江籬保持距離,你……又想對我說什麽?”

時風眠輕輕搖頭,表情如常。

“我不關心你們的關系,因為協議條約規定,我們彼此可以擁有自己的‘私生活’。”她說。

“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外制造緋聞,影響我的聲譽。”

時風眠從桌底下拿出幾張照片,在賀蘭毓面前“啪”的一下攤開。

這些照片除了聊天記錄,還有出行的時間地點,咖啡館的畫面,她和安江籬談話,然後一起從裏面出來……

賀蘭毓瞬間怔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唇瓣翕動,語氣有幾分艱澀地說:

“你在調查我?”

是什麽時候?在時家,還是咖啡館……亦或是她回家路上。

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時風眠還會隐藏多久,怎麽會讓她察覺到一絲異常端倪?

此時,空氣頓時凝固到一個冰點。

時風眠掌心緊攥着戒指,隐約感覺到些許疼痛,她才反應過來握着太用力,出神的一剎那間,戒指猝不及防從指縫間溜走。

“铛铛”一聲脆響,掉落到地板上,并且向前滾了幾圈。

戒指逐漸停止擺動,靜靜地躺在兩人之間,從高處往下看,它失去了昔日的璀璨,徒留一點脆弱的餘光。

時風眠神情紋絲不動,語氣輕而慢地說道:

“賀蘭毓,我們離婚吧。”

時間仿佛靜止了。

時風眠默然等待着,她指腹輕微摩挲,心中思忖。

即使拍到兩人進酒店,但是憑借今晚秘密見面的事,也能作為一些談判的籌碼。

她本來還有點擔心,假如兩人今晚都按捺得住,那麽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但是,不知出于何因,安江籬那邊對賀蘭毓的心意表現得太明顯。

不管如何,這都對她很有利。

此時,賀蘭毓的表情有些錯愕。

剎那間大腦空白,方才理智的思考,已經消失無蹤,忘卻了是時風眠先調查自己。

離婚?

她緊蹙眉頭,手指無意識握緊了衣擺,語氣稍有變化說:

“這些照片我會處理幹淨,不會留下痕跡,我們還不用走到這一步。”

既然時風眠在意“結果”,那她就解決問題。

聞言,時風眠看了她半晌。

她放在照片上的指腹,輕輕拂過,說:“你不同意嗎?”

“……”

“我們之間就只有一張協議,如果有其她人愛你,你也不排斥,為什麽不跟別人重新開始?”

時風眠停頓一瞬,接着說道:

“我如今給不了你什麽,你現在是鼎鼎大名的樂壇歌後,只要安江籬堅定不移,将來有一天安家不可能阻止你們在一起。”

為什麽不同意離婚?

賀蘭毓心裏思索許久,她雖然知道兩人之間只有協議,但是以為會持續很長時間。

畢竟,這張協議沒有明确結束日期。

她願意一直幫她在人前演戲,甚至覺得兩人今後這麽過下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剎那,她想到的不是失去“協議資源”,也不是莫名被牽連進來的人。

她想,就要失去面前的人了。

賀蘭毓胸口有些窒息,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

說這些話的時候,時風眠沒有跟她對視,有時看向桌上的照片,有時瞥向一塵不染的地板。

賀蘭毓靜默地凝望着她,像是沉寂的海面之下,有驚人的暗流旋渦翻湧。

她半垂着眼睫,語氣極輕地說道:

“可是,我想要的你還沒有給我。”

“……”

時風眠眼皮一跳,心頭有瞬間悚然。

這句話太讓她印象深刻。

她維持的表情出現裂痕,謹慎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方才那樣子讓她想起後期的賀蘭毓。

原文的幾年後,“時風眠”被逼至絕境,一無所有,賀蘭毓也是對她說過這一句話。

過去所作所為,皆要她十倍奉還。

只是,時風眠确定賀蘭毓沒有想起來,心下稍安,但是也有點着急了。

她一邊将離婚協議書拿出來,一邊鎮定地對賀蘭毓說:

“你想要什麽,我們都可以商量。”

賀蘭毓看着她的動作,沉默一瞬,說:

“你早就準備好了?”

時風眠攤開紙張的動作微頓,過了一會兒,輕聲說:

“我可以承諾你,在離婚協議上修改財産分配,名下的房産還是歸你,你還能最後能得到三分之一的……”

沒等她說完,對方卻打斷道:

“我不想要這些。”

時風眠握着簽字筆,聞言掀起眼皮,略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片刻沉默。

賀蘭毓眼眸漆黑,隐約有些晦澀,一字一頓地問道:

“如果我不簽字,你打算怎麽辦?”

時風眠略作思索,猜測這句話的意思。

話已經說到這,她已經做出最大讓步,将最初的財産劃分,修改得更對賀蘭毓有利。

想不到不離婚的理由。

窗外疾風驟雨,樹葉嘩嘩作響,投在地板上的影子不斷搖晃、撕裂。

室內一片寂靜,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玻璃杯的溫度已經褪去,掌心握着的壁面冰冷,水面輕微地蕩開一圈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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