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想好決定了嗎?
第30章 你想好決定了嗎?
賀蘭毓将玻璃杯放回桌面, 眼底恢複冷靜,說道:
“你不想知道我們說了什麽嗎?”
時風眠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她便反應過來, 這是指咖啡館裏, 賀蘭毓跟安江籬的“私密”談話。
時風眠對此并不感興趣。
賀蘭毓的神情不變,只是停頓了一瞬,繼續說道:
“跟你的公司有關。”
聞言, 時風眠表情微凝,重新打量對方的神态。
當時在咖啡館裏, 她中途離開了,只聽了一半,而後面一半……也許真的說了她不知道的“內情”。
“你都知道些什麽?”她稍微調整了坐姿, 說。
賀蘭毓一直觀察她的細微表情, 此時明顯抓住了要點。
這是時風眠在意的談判“籌碼”。
因此, 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淡淡反問道:
“我們現在還要離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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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時風眠覺察出一絲不妙。
她們這麽早就聯手了?
雖然她不會再步入她們設下的陷阱, 但是如果能提前知道計劃, 知己知彼,她最後的勝算會更大。
假如這是真的,賀蘭毓的态度就讓她看不透了。
居然透露了那麽“重要”的事情,這裏面摻和了第三人會不會還有詐。
時風眠認為對方提這件事,可能是一種隐秘的試探, 于是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
正當兩人對峙之際,忽然外面傳來按門鈴的聲音, 突兀地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
兩分鐘後,傭人拿着只蛋糕盒走過來, 說:“賀蘭小姐訂的蛋糕到了。”
然後,就将蛋糕盒放在了桌上。
室內倏地陷入沉寂。
看着五彩斑斓的外包裝,時風眠思維有片刻遲鈍,語氣有幾分意外道:
“這不是你給安江籬訂的……”
賀蘭毓擡眸看她,“誰跟你說的?”
“……”時風眠閉上嘴,心裏充滿了疑惑。
那這是給誰的?
賀蘭毓看着她好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睫,說道:
“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所以買了回來……我們可以一起吃。”
聞言,時風眠倏地愣住。
她想起來那場突如其來的雨,在路邊微弱的燈光前,獨自等待的賀蘭毓。
竟然是為了自己,才耽誤了回家的時間。
而她卻想入非非,誤以為對方即将回到酒店幽會。
一時間,時風眠心情有些複雜。
“抱歉,我……”
賀蘭毓卻看向地面,語氣意味不明說:“跟你說的事情相比,我的事無足輕重。”
時風眠微怔,順着她目光看去,就看到地板上的戒指。
下一瞬,賀蘭毓起身,往前走了兩步,俯身将戒指拾起來。
頭頂燈光柔和,對方一步步走來,最後停在了時風眠面前。
賀蘭毓眸色深幽,透着股倔強,低聲問道:
“你不要它了?”
時風眠與她目光相對,心口倏地揪緊了。
只是“不要”兩字,此時仿佛喉嚨卡住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既然是賀蘭毓不想離,那就先不離吧……
賀蘭毓垂下眼眸,拉住她的右手,時風眠沒有阻攔,任她繼續下一步動作。
對方親手将面前的戒指,緩緩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鑽石再次閃耀光芒。
時風眠感覺她的手有點涼,心裏忽然有點不适。
今天太晚了,又下着雨,也許應該留到明早再說,要是賀蘭毓不小心着涼了怎麽辦?
她視線下移,不禁皺起眉頭,說:“怎麽不穿鞋……”
方才,賀蘭毓去撿拾戒指,居然忘了穿上拖鞋。
賀蘭毓眸光微亮,凝望着她,唇邊牽起一個欣喜的笑容。
當時風眠看過來時,唇角下壓,開口道:“我不冷。”
不過,見時風眠态度堅持,她還是走回去,老實穿上了掉落旁邊的鞋子。
在前兩天,時風眠從未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在提出離婚之後,還能跟當事方再次心平氣和地坐下來。
只為了面前這份半夜“驚喜外賣”。
蠟燭的光芒映照下,時風眠表情正經,心裏卻有些許恍惚,不确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隔着張桌子的距離,對面的賀蘭毓也在看她,面容邊緣泛着柔和的光。
沉思片刻,時風眠呼吸一緊,說道:
“你想好決定了嗎?這麽好的機會只此一次。”
今夜過後,若是将來賀蘭毓後悔了,她不會這麽輕易給出這份離婚協議。
“想好了。”
賀蘭毓視線落在她手上戒指,眸色深深。
早在給她戴上戒指的時刻,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可以繼續當你的‘好’妻子。”
“……”
時風眠微微怔愣,心裏油然而生出一種職責感。
此前,她一直清醒地認識到兩人不長久,自然不會盡相應義務,可是這一刻,卻覺得應該重新正視這段關系。
賀蘭毓将一只盤子遞過來,上面是切好的小半塊蛋糕。
時風眠情感上很想吃,不想辜負對方心意,但是盯着小蛋糕,過了會兒忍不住低聲說道:
“吃了……明天會長胖。”
她掀起眼皮看向賀蘭毓,示意是在為其擔憂。
賀蘭毓唇邊笑意微滞,随即也緩緩皺起眉,經此提醒想起自己的身材管理,有一瞬間內心感到掙紮。
當她就要收回手,時風眠接住了盤子,輕笑了一下說:
“我吃。”
一簇簇蠟燭焰火光芒旁,時風眠眼底浮現笑意,明滅的光影裏,神情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寵溺。
賀蘭毓垂下眼睫,沉默地叉了蛋糕遞過來。
時風眠微低下頭,下意識咬進嘴裏。
她吃完以後,忽然看向賀蘭毓,問:
“為什麽這麽突然?”
賀蘭毓披肩半滑到另一邊,露出圓潤雪白的肩膀,她凝望着時風眠,語氣有幾分期許說道:
“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過。”
她們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現在她都想一一嘗試。
這個理由很單純。
時風眠心裏有些訝異,也感到一絲久違的觸動。
賀蘭毓失憶後比她想象的還要美好。
這一刻,她收斂了許多曾經的猜疑,身心也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放松,忍不住去接近對方帶來的溫暖。
最後,兩人只是吃了一點,就精神有些困倦。
燭光熄滅,客廳裏一片漆黑。
時風眠合着眼眸,似乎已經睡着,身旁的賀蘭毓轉過臉,在黑暗中靜默地注視着她。
片刻後。
投在身後牆壁的影子,賀蘭毓傾身上前,短暫地落下一個微涼的吻。
像是朝露輕吻過植物葉片,淺嘗即止,化作一縷林間輕霧缥缈遙遠地散去。
賀蘭毓緊挨着她的肩膀,放縱內心,讓自由的意志漸漸沉淪。
她想每個下雨的夜晚,都能像這樣彼此取暖度過。
雨聲拍打樹葉,漸漸止歇。
滴滴答答的雨聲,也伴随着流進夢裏,前往了更久遠的過去,白晝般的光芒照亮她的視野。
當時也是一場綿綿春雨,玉蘭花香氣彌漫。
賀蘭毓見到了更年輕的時風眠,正迎面向自己走來,霧氣缭繞,漫天的花瓣迷惑了她的雙眼。
這是她們最初相遇的日子。
“別嘴硬了,你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只要簽了這張結婚協議,就能……完美解決困境。”
“我……條約是你……”
分明是兩人的聲音,卻毫無邏輯、章法。
模模糊糊,聽得人一頭霧水。
次日,窗外天際浮現黎明的微光。
賀蘭毓悠悠轉醒,望着前方一線天光,心中卻悵然若失。
……
前一夜,酒店。
服務生正推着車從走廊經過,忽然一間房門打開,裏面走出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人,她整理着裙擺,滿臉的嫌棄,嘟囔道:
“有病!不就是走錯房間,發這麽大火?”
房間門口,丢出來一只包包。
“滾!”
“你……”
女人左右看了看,猝不及防跟服務生對上,頓時臉色露出幾分尴尬,随即暗罵一聲,拎着包扭頭走了。
此時,房間裏一地狼藉。
服務生心裏暗暗搖頭,玩得這麽花。
随即,服務生擔心扯上某些糾紛,于是連忙推車經過。
看着服務生逃也似的身影,安江籬意識到被誤會,當場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就在十分鐘前,安江籬正在房間期待等候,結果沒等到心上人,反而方才那名女子誤打誤撞,摸黑悄麽聲溜進門。
她摸到人才覺得不對勁,惱羞成怒,當即将人轟了出去。
順便,将桌上的東西全砸了。
她跟賀蘭毓分開超過兩小時,對方基本不可能再出現。
可是走之前,明明還聊得很愉快,賀蘭毓也看到了房間卡片,自己又進行了諸多言行暗示。
安江籬躺在雙人床上,氣得睡不着。
她竭力思考着前因後果,逐漸地理出一絲頭緒:
時間不對,而且她太心急了。
上一世賀蘭毓現在還沒有喜歡自己,又怎麽會明白她的暗示呢?
後面,賀蘭毓還是會愛上她的。
只是她情不自禁,見到賀蘭毓就控制不住感情,差點壞事。
思及此,安江籬心情也平複,開始梳理上一世的記憶。
五年沒見,宴會上是重逢之日,當時賀蘭毓已經離婚,而時風眠稱病未出席,她還不知道賀蘭毓過去受到時風眠控制,只是作為曾經的朋友安慰關心對方。
那天之後,她們會在咖啡館見面談心,相約出席一些活動,感情慢慢變質。
兩人正式在一起,她才發現賀蘭毓手裏掌握部分時氏的機密,她們聯手給時氏施壓,經過一番激勵鬥争,最終整垮了時氏集團。
她帶着賀蘭毓,最後去見了時風眠最後一面。至今,安江籬仍然記憶深刻,那女人風光不再,一夜白頭,孤苦伶仃地在海上意外身亡。
時氏倒塌沒多久,安氏就在a城一家獨大,安江籬身價翻了十幾倍,她春風得意,名正言順地迎娶了賀蘭毓。
再後來……
安江籬過上了人人豔羨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長,她跟另一個女人的婚外情,被賀蘭毓發現了。
那天夜晚,賀蘭毓乘坐的飛機發生事故,黎明之前,葬身大海。
一想到這裏,安江籬倏地睜開眼睛,可怕的心悸突然湧現,她覺得難以呼吸,心髒像是被千百只蟲蟻啃噬。
她狼狽地坐起身,手顫抖地握着水壺把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溢出杯口,弄髒了桌面。
她沒有去搭理,而是仰頭猛地灌了一口。
這才感覺身體舒服了。
頭頂的光線灰蒙蒙的,安江籬臉色是跟平時不符的堅毅,眼底流露出些許厲色。
上一世,她拗不過那個女人,兩人結婚後,卻過着雞飛狗跳的生活,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懷念賀蘭毓。
餘生,她都活在懊悔之中,意識到最愛的一直是賀蘭毓。
可能是生命走到盡頭,她的追悔莫及感動了神明,讓她重活一次,回到了兩人重逢的時候。
這一世,她會好好愛賀蘭毓,只愛她一人。
可是,為什麽她們還沒有離婚?
安江籬想不通這一點,即使如此,她也會想辦法提前将賀蘭毓救出“火海”。
“叮咚——”
這時候,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
安江籬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姐姐發的信息,她連忙打開。
安方儀:【賀蘭毓最近有一場音樂廳演出,現在線上售票,舉辦方到時候跟安氏也有合作,我會到場參加,公司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這是最普通的工作通知,安江籬一看到這個名字,心就撲通撲通跳。
她心情頓時有些焦急。
這是賀蘭毓的重要日子,自己怎麽能夠缺席?
于是,她手快過大腦,回了一條信息:
【姐,我也想去。】
……
翌日,時家裏。
下了整夜的雨,空氣中充斥着草木泥土的芬芳,明媚的陽光投在書房的地板上,每個角落都一塵不染。
今天賀蘭毓醒來就感覺頭疼,她休息了一上午,精神狀态才逐漸恢複。
這時,醫生給她做了檢查,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她問:
“你是夏醫生?”
夏玥感到有些意外,她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
賀蘭毓目光冷靜,只是語氣有些許不确定。
“嗯。”夏玥露出一個樸實的笑容,又問:“你還記得我?”
賀蘭毓抿了抿唇,說:“記得一些。”
“但是,我還沒有全部想起來,想請你先替我保密,我不希望她們為了這件事分心。”
夏玥思索一會兒,随即善解人意地同意了。
她似乎“理解”了賀蘭毓,意味深長地說道:
“從前管家就格外嚴格,傭人形影不離,過慣了現在的生活,再想回去就很難了。”
賀蘭毓對這點不予置否,“那是對時家女主人的要求。”
“可以這麽說。”
夏玥在時家任職六年,平時從不過問家中事務,只有時風眠親自委托,她才會過來一趟。
對于時家真實情況,她知之甚少,卻對賀蘭毓印象深刻。
從最初兩人相敬如賓,夏玥也只是偶爾過來看看小病,直到她們外出旅游到某個海島度蜜月,時風眠……
“從海島回來,卻摔傷了腿?”賀蘭毓微皺秀眉,不可置信道。
見她反應有些大,夏玥連忙進行安撫道:
“小傷,只是小傷。”
也就卧床十天半個月吧。
從此之後,兩人隔三岔五就得“病”,那段時間她就往時家跑,兩腿都快掄冒煙了。
夏玥有時候會想,難道她們步入的婚姻真的是墳墓?
“可能是命裏犯太歲吧,天涼人倒黴,後來時總就請了個風水師,開壇做法,往花園裏擺了兩只‘銅像’,然後……”
賀蘭毓心神被牽引,目光示意她繼續說。
“我感覺是好多了,你覺得呢?”
“……”
夏玥說這句話時,一直是望着賀蘭毓,目光別有深意。
自從賀蘭毓失憶後,時家一切都好轉了。
事情聽上去似乎是那樣。
賀蘭毓神情沉思,過了一會兒,就看到夏玥走到金籠子下面。
時風眠出門前,還囑咐夏玥帶雪團子去看獸醫。
這兩天,雪團* 子顯然是生病了,它控制不住食欲,導致每次吃撐了就吐,幾輪下來連羽毛都灰不拉幾的。
當有人靠近的時候,雪團子就趴着不動。
夏玥見狀,想起過去某件事,不由得嘆息道:
“你過去将它養得很健康,沒有這金籠,也自由自在……只是每次跑出去,再找回來就會添點‘小毛病’。”
聞言,賀蘭毓不禁微愣。
好像換了個主人,它就不‘自由’了。
這只是無意間的一句感嘆,卻透露出不少信息。
當夏玥摘下金籠後,管家便恰好出現了,對她說:
“醫生,我送送你。”
片刻後。
管家回來了,就看到賀蘭毓的背影,她在注意牆壁上的榮譽獎項。
不過,管家并沒有多想,只當她是在“認識”過去成就。
賀蘭毓視線停滞,落在最前面一只獎杯,忽然問道:
“管家,這上面的獎項你都了解嗎?”
管家臉上浮現自豪之色,铿锵有力地答道:
“是,每次獲獎之後,你都交由我将它們放起來。”
“那能跟我說說嗎?”
見賀蘭毓的指示,管家思索了一會兒,娓娓道來:
“這是首次獲得的獎杯,也是婚前最後一場音樂競演。”
賀蘭毓心裏湧現疑惑,“最後一場?”
話音落,管家沒有立即回答。
管家表情有瞬間變化,也覺得賀蘭毓今日狀态不同。
此前,對方不會這麽追根到底。
管家斟酌了措辭,面對她小心地說道:
“當時,賀蘭小姐排練了三個月,苦于家裏經濟壓力,如果和這次獎杯失之交臂,可能會替家裏背負債務。”
管家笑容慈愛,氣息收斂,悄悄打量着賀蘭毓。
賀蘭毓神情平靜,微微一笑道:
“我知道了。”
她似乎已經看夠了獎項,轉身準備往回走。
身後的管家松了口氣,目送她的背影遠去,只是賀蘭毓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了腳步。
管家的心再次懸起來。
“管家,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什、什麽?”
賀蘭毓側眸看向她,語氣淡淡地問:
“你知道協議的事情嗎?”
“……”
管家表情有些僵硬,突然感覺到強烈的壓力。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可是根據她多年職業經驗,越是看上去簡單的問題,往往暗藏着許多陷阱和殺機。
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張了張嘴巴,過了一會兒,才含混不清地答道:
“這……我知道的不多,你還是去問小姐吧。”
這道送命題,還是留給自己小姐吧。
對此,賀蘭毓默然不語。
入夜後,明月高懸。
邁巴赫停在別墅門外面,時風眠踩過略帶濕氣的小路,兩旁的樹木花叢随風搖曳,吹來一縷沁人心脾的清風。
她邁上臺階,走進家門那一刻,心裏感到安靜祥和。
管家見到她回來,沒一會兒,就表示到外面幫忙,時風眠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沒有阻攔。
她剛走進餐廳,就發現賀蘭毓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