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後悔了
第38章 “我後悔了。”
今晚的音樂會臨近尾聲, 衆賓客都在大廳內推杯換盞,氣氛好不熱鬧,不過只有她們這一桌較* 為冷清。
時風眠略作思索, 沉吟道:
“當時我的公司遇到了點麻煩, 是阿毓陪我度過了難關,我答應過她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可以舉辦婚禮。”
五年前, 時氏集團有段時間面臨經濟危機,不過這是對外宣揚的手段, 沒多久該問題就成功化解了。
因為當時時氏一舉并購了幾家競争公司,業內對此事也印象深刻,私底下也在傳時風眠心狠手辣, 毫無人性。
聞言, 安江籬眼眸閃爍。
時風眠将前半句輕飄飄帶過, 聽起來頗有情深似海的意思。
可是,這張桌上的三人,誰不是心知肚明, 也就是她能說得出這種鬼話。
安江籬意義不明地笑了笑, 下意識看向她身旁。
賀蘭毓眸光微滞,神情似有幾分深思。
只是,她沒有如安江籬想象作出質疑,平靜得不可思議。
“這樣啊,我聽聞一些小道消息, 還以為時總為了一己之私,讓賀蘭很傷心呢。”
時風眠神色不變, 說道:
“你的‘小道消息’有點多了,沒想到你這麽關注我的家事。”
安江籬放下了酒杯, 語氣有些許傷感,說道:“怪我不該問,要不是賀蘭跟我是好友,現在還沒有人關心她過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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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嗎?”
“時總覺得不是,我也沒有辦法。”
“……”時風眠打量了她片刻,唇邊仍帶着一抹笑意,“我沒說不是,只是想聽聽你是怎麽關心她的。”
這句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安江籬眼神微變。
因為心思不光明磊落,所以也自然聯想到另一層意思,她的關心是計劃從裏到外的。
“只是聽我說一些小事,這幾年的生活習慣。”
賀蘭毓始終沉默,直到此刻忽然開口。
冷靜平淡的一句話,無形擋開了時風眠的問題,酒桌上劍拔弩張的氣氛散去。
話音落,時風眠轉頭看向她。
賀蘭毓瞳仁漆黑,眼神有些晦澀難懂。
如果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也只能由對方來回答。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時風眠輕笑了一下,沒有反駁,說道:
“沒問題,這是你們的事。”
另一邊,安江籬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她是實打實的高興,因為賀蘭毓幫自己說話,感受到久違的幸福和感動。
“賀蘭,我敬你一杯。”安江籬殷勤地笑道。
時風眠視線掠過,看到賀蘭毓杯中裝滿酒液,自己坐下來沒多久,對方已經喝了兩杯了。
她微皺起眉頭,倏地伸手将它拿過來,壓低聲音道:
“來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
“……”
賀蘭毓側眸看她,不禁抿了抿唇。
離家前,約定過今晚不多喝。
安江籬舉杯的動作微頓,看着兩人咬耳朵,但還是沒說什麽。
“請。”當時風眠看過來時,她便扯出一個笑容。
兩人隔空碰了杯,燈光下的酒液散發冶豔光澤。
時風眠一飲而盡後,神色如常。
酒桌上,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每當安江籬找賀蘭毓說話,她就仿佛被隔離在外似的。
兩人說的是學校的趣事,不參雜一點的利益糾紛,光聽着就能感到美好純粹。
時風眠更多是在聆聽,充當一位“妻子”的角色。
賀蘭毓回應不多,卻沒有讓場面冷下來。
“上次只加上了聯系方式,沒有來得及說,我以後可以經常去時家見你嗎?”
安江籬不知有意無意,提到了咖啡館見面的事。
賀蘭毓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淩淩的,幾乎看穿了她此時的用意。
“我們見面提前約時間。”她說。
可以見,但是幾時見不一定。
安江籬沒得到想象的答複,胸腔頓時有些憋悶,可是再說又像是得寸進尺。
“我很期待哦。”她神情凝滞了一瞬,又作出人畜無害的樣子。
賀蘭毓最吃這一套了。
安江籬剛剛說完,仿佛才注意到時風眠的視線。
時風眠臉上卻無懷疑,只是眸光清亮,饒有興趣地注視這一幕。
她心裏基本确定,今晚安江籬私下找過賀蘭毓。
因此,兩人之間取得了某種“共識”。
可是現在賀蘭毓失憶,安江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唯一的可能就是……
賀蘭毓想起來了。
她的心情陡然有些低沉,目光掃過在場其他賓客。
今晚也許不是那麽美好。
時風眠短暫的猶豫後,便在心裏做出了一個抉擇,接着重新恢複了鎮定。
酒桌上,她們目光交彙的次數屈指可數。
兩人明明就在彼此身邊,卻好像隔了很遙遠的距離。
完美演繹了貌合神離的含義。
安江籬見到眼前場景,終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覺,這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該如此。
不久前,那些疑慮、不安頃刻消散。
她們目前初步回到正軌,這一世她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時風眠更加鬥不過自己。
不過,上一世賀蘭毓和她重逢已經離了,并未主動說過離婚原因。
沒有離婚的情況下,賀蘭毓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可是她已經等不及了。
安江籬思及此,就抓心撓肝似的難受。
後面,安方儀也有過來坐,見這一桌氣氛古怪,卻也不好明說,只能給這幾個人打打圓場。
夜色漸深,大廳內陸續有賓客離席,周遭也變得愈發冷清。
時風眠低頭看了眼時間,說:“已經這麽晚了,陳姐還在外面等我們……”
賀蘭毓看了她一會兒,“嗯,我們該回去了。”
安江籬有些依依不舍,看着兩人起身。
這時,安方儀在旁邊按住她的手,面上笑道:“有點可惜,我還想請二位再聊,剩下的話就留到下次見面吧。”
時風眠輕點了點頭,視線掠過桌下。
她沒有在說什麽,跟賀蘭毓先後離開。
全程沒有說一句話,氣氛冷凝。
從會客廳出來,時風眠俯身上車,坐在賀蘭毓身旁。
不一會兒,車輛發動,窗外的景色逐漸後退。
她身後靠在椅背,兩手在膝上交疊,半阖眼眸,緘默地望着前方的道路。
酒桌上,還不是最難應付的。
而是此時,四下沒有其她人,車廂裏僅僅只有她們。
時風眠意識到,自己要面對賀蘭毓。
今晚發生的事情,對方不可能真的無動于衷,所以是在這裏等着她而已。
車廂裏萦繞着若有若無的冷氣,光線有些昏暗,餘光裏彼此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不清。
天空飄起了毛毛雨,樹影婆娑。
時風眠精神緊繃,保持警惕。
她有一刻有過擔心,賀蘭毓會在這種地方撕破臉,然後……
不過,意外的是路途行駛一半,她還毫發無損地坐在原位。
“你以前就在布局了?”
賀蘭毓神情冷淡,語氣輕不可聞道。
然而,卻像是一縷寒冷的風,拂過時風眠的耳畔。
她沉默了瞬間,轉頭看向對方。
時風眠不禁微愣,瞥見賀蘭毓散下的烏發間,脖頸側邊殘留的一抹紅印。
暧昧、鮮豔的痕跡,仿佛還留有餘溫。
還不等她移開目光,對方就轉過臉,發絲自然擋住了紅印。
“你在說什麽?”時風眠掩飾性地開口,說道。
“……”
賀蘭毓眸光微凝,靜默地打量她。
車廂內光影随時變化,面前的女人五官線條柔和朦胧,模樣跟記憶裏如出一轍。
只是,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變化。
這是她的僞裝。
“時家上下都在為你遮掩,連我的工作室,裏面也有你的耳目……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你這麽有把握,是覺得我離不開時家?”
“不是。”時風眠神色正經,看着她半晌,輕嘆道:
“我們結婚多年,生活和工作自然有交集。”
她們共同居住生活,接觸到的人也是那一撥,這幾乎是無法避免的。
然而,此時的賀蘭毓顯然不好糊弄。
賀蘭毓眼底寒芒掠過,緊盯着她表情細微變化,一字一頓問道:
“究竟是存在交集,還是蓄意監視?”
時風眠呼吸一滞,胸膛裏心髒也涼了半截。
她神情流露幾分為難,一時間沒有回答,這份沉默卻像是無聲的承認。
今晚回家的時間格外漫長。
車窗外一片漆黑,雨絲帶來些許陰冷氣息,空氣裏只能聽到車輪轱辘行進的聲音。
前方駛來另一輛車,前燈照得路面亮如白晝。
當車輛與其擦身而過,時風眠隐約瞥見路面上落了細鹽似的東西,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是下小雪了。
今晚路上行人稀少,或許是這個原因。
時風眠神情分外平靜。
她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辯駁什麽。
“你知道了,現在打算怎麽做?”
“我不明白。”
時風眠不禁愣住,看到賀蘭毓眼尾微微泛紅,仿佛壓抑着體內某種情緒。
賀蘭毓鳳眸幽深晦澀,“為什麽你不繼續?”
控制監視她。
時風眠立即領悟,有些意外對方糾結這個問題。
她沉吟了一會兒,輕聲說:
“我後悔了。”
“……”
賀蘭毓眸光微頓,似乎在分辨這句話真實性。
時風眠也沒有再解釋,不多時,她們終于到了時家別墅外面。
她接過了陳姐遞來的傘,下車後打開。
外面雨雪交加,只有車前燈的光源,時風眠的傘向前傾斜了一些,肩膀落下了幾片雪花。
“阿毓。”她伸出了手掌心,語氣一如從前。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片刻後。
賀蘭毓神情淡淡,将手放在她的掌心。
她下車的一剎那,便只身來到了時風眠身旁,視野瞬間暗了下來,有些濕冷的風從面前刮過。
此刻,她們共同在一把傘下遮蔽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