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茶褐色浏海梳向兩邊，嘴角帶着溫柔的笑容，與發同色的瞳孔溫潤明亮，直勾勾地盯着在花園露臺廚房裏頭忙碌的少女，彷佛是位默默注視新婚妻子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丈夫，那化不開的柔情蜜意環繞整個空間……
——如果忽視掉“丈夫”距離“妻子”三公尺遠而且只退不近的腳步，或許這真的會是一個羨煞他人的美好畫面。
羽風薰的心理黑暗面積有多大？
天寬地廣都沒他的心理面積大。
“前輩。”
“怎、怎麽了嗎？”羽風薰整個人抖了下，咽下口水，臉上笑容卻很厲害的沒有變動。
理世默默擡頭，望向那位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實際上內心大概已經在狂刷彈幕的少年，非常認真地反省初見面就動刀是不是不太禮貌，甚至給對方留下心裏傷痕，若是未來他因為不敢碰刀不能下廚房以至于被女伴抛棄……該當如何是好？！
她家弟弟理恩雖然平時不下廚，不過從小看着她做飯炒菜，模仿起來倒是十足有架勢，味道也過關，理世做姐姐的很開心，理恩卻寧可買外食也不做下廚這種麻煩事。
即使是“男主外，女主內”意識強烈的現代日本，不會做飯的女性外食族也愈來愈多。她聽以前的同學說過，現在餐飲科的男生是很搶手的，光是煮飯好吃這點就足以在女孩子心中加上翻倍成績。
這年頭，不會做飯的男人怎麽找老婆？忽然發覺事态嚴重，覺得自己應該要搶救一下的理世嚴肅地盯着薰，誠懇地開口：“如果前輩之後嫁不出去……娶不到老婆的話，我會負責養你的。”
敬人有時候也會來找他們吃飯，鸠原家的夥食費多養一個人是沒有問題的。
“……”第一次被年下女子說出包養發言的羽風薰，完全無法明白為何對方會突然殺出這句話。
但這并不妨礙他刷好感度。
“轉校生要養我啊？哇啊、好開心吶——！”薰眯起雙眼，眼神像流水一樣有很自然的波動，似醉非醉，不知為何心中感到有些好笑，“不過我是男人，應該讓我養妳才對。轉校生醬要跟我一起攜手走向未來嗎？”
“原來如此。”所以剛才的事情并不會造成他不敢碰刀，也就不需要她來養前輩的意思嗎？自認冰雪聰明的理世經由腦袋回路将薰的話往完全不同的方向扳去，冷靜且認真地接話：“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會走向未來，毌論你我。前輩長得如此堅強真是太好了－－能夠請前輩幫我拿一下手邊的蔥嗎？”
“沒有問題，就算要我幫忙切也可以，我可是精通一切家務事的、經濟實惠的男人呢！”薰只當理世在說笑，照着少女說的從旁邊的袋子裏取出蔥，随後不再猶豫，往理世的身邊邁步。“像我這麽好的男人錯過可惜，只能結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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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理世木着臉，很難得地語氣一頓，像是在懷疑一般，目光于對方身上打轉一圈之後才收回。“我明白了。”
本來就有着要确認究竟會不會對刀子留下心理創傷這件事的用意，現在薰主動要求，她也沒有打算拒絕。少女慎重地将刀子放在觇板邊，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揮起來會引起少年的恐慌，她做完這一連串動作後才退開一步，和少年拉開距離。
前輩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節骨分明。
雖然看上去放肆不拘，态度乍看之下也□□而啷當的，和理世這種做事認真的孩子有些合不來，但他好像一直都挂着笑意，慵懶且微挑的眼角彷佛随時都在勾引人，有時卻會泛起柔柔的漣漪。
拿着刀的模樣也十分好看。理世認為對方比起在人耳邊講述甜言蜜語，不說話多做事的模樣才是最容易釣到妹子的。确認對方真的可以用菜刀而不會害怕後，少女心安理得地另開火爐，往煮滾的水中倒入面條。
“對了，我還沒問轉校生的名字呢！我是羽風薰。轉校生醬，能否向妳請教芳名？”薰突然開口，一反方才一個眼神都像在誘惑人的态度，淘氣地朝少女眨眨眼。
“鸠原理世。”面癱少女拿筷子在鍋中攪拌，神色淡定。
“理世醬嗎？跟本人一樣可愛的名字吶！”沒在意理世的冷淡，他一邊說着，一邊往旁邊的鍋子裏看，放下刀子，語氣帶上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理世醬，我一直很想問……這鍋黑糊糊的東西……是什麽啊？”
“荞麥冷面的沾醬。”理世的表情簡直冷靜到不能再冷靜了，擡起頭，從鍋子取出還沾滿濕氣的筷子指了隔壁的煮滾了的醬汁，“麻煩羽風學長把蔥放進去，一半就夠了，謝謝。”
“好呦。”拿起觇板，薰刀子一轉，幹淨俐落地将蔥花倒入鍋子，蒸氣朦胧了兩人之間的空氣。“理世醬，妳是在幫別人做慰問品嗎？不過為什麽是做荞麥面？”
這次理世沒有擡頭，但也沒有忽視對方的問題，僅是沉默一會，緩緩地道：“荞麥面又細又長，寓意着彼此長久的交往，友情長存。我不曉得之後會不會又突然轉學，至少還在夢之咲的時候，想要留下一點和朋友的回憶。”
話語中沒有哀傷、沒有怨氣，淡然而充滿知性的聲音正是心早已麻木的證據。
羽風薰不曉得理世的家庭背景，但聽見少女的話，薰好像有點出神，深邃的目光藏在袅袅霧氣中，午後的陽光爬上他的側臉，挺拔的鼻梁在另一側的臉上撒下一大片陰影。理世隐約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某些情緒波動，但當她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時，少年卻已經變回原本的模樣，将自己的一切情緒隐藏在比煙霧更加深層的底端。
或許前輩也有自己的苦衷吧？比起躲在面無表情的硬殼後方的自己，理世覺得敢微笑着面對一切的薰要勇敢多了，能夠悠然面對世間風雲變幻。對于這樣的人，理世在心中發出由衷的贊嘆。
收回目光，喀的一聲關上瓦斯爐，少女從冰箱裏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冰水，不疾不徐地将熱騰騰的荞麥面轉移到裏頭。
随着心中的情緒，一同冷卻。
ｘ
今天一整天Ｔｒｉｃｋｓｔａｒ的成員們都埋首訓練之中，直到理世出聲打斷，他們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刻。
隔音練習室的休息區，五名少年少女靠着牆壁，肩并肩席地而坐。
“好好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荞麥面，但是好驚人！閃閃發亮的～☆！”
“我覺得妳的詞彙量更是驚人，都高中生了，這種比不上幼稚園小孩的形容詞是怎麽回事？不過正如明星所說，很好吃呢，不比我奶奶做得差。”
“出現了！冰鷹同學的奶奶！又不是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譯：又不是要做孫媳婦，拿兩人比較做什麽啊？）”
“吵死了你們，吃個東西也不能安分一些嗎？啊啊，昴流的醬汁快翻倒了！北鬥你別顧着罵昴流，先擦一下嘴！真，把東西吃下去再說話……真是的，別跟小鬼一樣鬧騰，學學人家理世吃東西多規矩！”
真緒咬牙說道，随後憂郁地嘆了口氣，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被點名的少女呆呆地擡頭，嘴還含着沒咬斷的面條，在發現四名少年都看向自己的時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面條“咻－－！”地吸進嘴中，快速咀嚼後吞下去。
一連串動作只在眨眼之間，她的手甚至沒有半點移動，還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彷佛剛才叼在嘴邊的面條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她爬到旁邊的購物袋，從裏頭掏出裝滿檸檬片漬蜂蜜的保鮮盒，獻寶似地推到幾人面前，表情是平淡到毫無波瀾的，他們卻能清楚從少女身上解讀出讨好的意味。
“請用點心。”經過羽風前輩的試吃實驗，應該是好吃的。大概。
真緒抽了抽眼角，最後什麽也沒有說，倒是明星沒有半點猶豫地撲上來，搶先打開還散發着些許冷氣的保鮮盒，眼睛笑成彎彎的月形，充斥歡愉與期盼，高呼：“我是第一名！”
“檸檬片嗎……感覺很像運動部的經理會準備的東西。不過妳願意認真調查、用心地制作慰問品，我們真的很開心，謝謝妳。”初次見面時就被理世在心中冠上“雪女”這個名詞的北鬥，第一次在理世面前露出足夠以溫柔形容的淺笑，與起初接受雙胞胎訓練時的那種生硬表情完全不同。
該如何去形容這份感覺呢？不如明星那種宛若太陽般溫暖的熱度、不似游木那樣腼腆的笑容、也不像真緒煩躁之餘總帶着的無奈與寵溺，北鬥的笑就彷若是冬季初雪過後破曉的第一抹曙光，讓沉積了一整晚的雪迅速消融，照耀在一灘灘清澈透明的雪水上頭，流轉着略涼卻又移不開視線的美妙。
不過理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北鬥他雖然表面上冷冷清清的，面無表情的模樣甚至看上去有些吓人，和她很像，但在接觸過後才曉得實際上并不是。
她突然想起夏夜之中，從溪水兩岸的樹叢間飛起的星星點點，如盞盞微小的明燈，不會過度搶眼，唯美柔和的螢火蟲。
“明星，別一個人霸占全部。”
直到北鬥冷聲開口，理世才注意到自己發起呆來，此時他們都已經放下筷子，靠到明星身邊去了。
“我也想吃啊，明星同學！”游木整個人被明星給幾在外圈，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檸檬片，卻無奈怎麽伸長手臂也勾不到食物，以一種像是要抗議卻又稍顯無力的溫文嗓音說着。
看見大家這麽喜歡自己的食物，面癱少女的內心開出一朵朵燦爛的小花，成就感滿滿，決心之後還要繼續幫大家做慰問品！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少女默默握拳，面無表情地幫自己加油打氣。
“你們別吵架啊……不如把這股活力放在練習上。”真緒身為一名自認普通的少年，對于眼前幾人傻呵呵的鬧劇只能沉默以對。“也沒多少能夠放松的時間了，雖然逼得太緊也不是好事－－唔嗯，這個檸檬片真好吃，理世很擅長做食物呢！和媽媽學的嗎？”
“看網絡學的。”理世從口袋抽出手機，将自己截圖下來的食譜點開來。“有喜歡的食物，我可以做。”
“我喜歡吃荷包蛋！小北喜歡金平糖！”明星嘴中叼着檸檬，整個人舉手跳了起來。
“我的話只要有零食就夠了……”游木同樣叼着檸檬，和明星肩搭肩，一副親密小夥伴的模樣。
“別擅自替我回答……麻、不過明星也沒說錯，但鸠原不用特意準備沒關系。”北鬥揮揮手，也從地上站起。
“好的，我明白。”理世很認真地點頭，在手機快速點了幾下。“我會嘗試看看煎一個金平糖荷包蛋，相信這也能當零嘴……”
“－－不要玩食物！理世妳別想不開，那已經變成黑暗料理了！”見狀況走向不對，真緒連忙出聲制止。他有點想笑，不過更想剖開面癱少女的腦袋仔細瞧瞧裏頭到底都裝着什麽樣的魔物。
沒有回話，身為一名懂得分配時間的資優生，少女看了眼時間，一本正經地找了個完美的借口轉移話題：“先別提這個，如果吃完的話就該開始練習了。”否則會處理到太晚，是不是應該讓弟弟先叫外賣呢……？
嘛、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也才下午而已。收起手機，理世拍了拍口袋，雖然這件外套是明星的，運動服是真緒的，她身為一名女孩子也沒有多少心理障礙，有時候她也會因為便利性而穿弟弟的衣服。
誰會被妳這麽輕易忽悠過去……覺得自己身兼保護地球資源的重責大任，為了竭力阻止對方浪費食物，真緒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說服時，不料北鬥卻率先說話了：
“嗯，确實。不能總是休息，繼續特訓吧。”
－－真是夠了你們幾個！北鬥我看你根本就很期待吧！
“特訓啰－－！”明星将吃完的盒子扔下，往鏡子的方向沖過去。“阿木阿木，快點過來！你看這個！聽說這是現在最流行的拍照姿勢哦！”
“欸欸！？這個……是像這樣嗎？好奇怪的姿勢……”
“這你就不懂啦，阿木～這叫做ＪＯＪＯ立！來跟我一起大笑！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最近ＪＯＪＯ又流行起來啦？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呆瓜二人組，煩死了。”
北鬥毫不猶豫地往兩人頭上扇下去，已經決定什麽都不想說的真緒打開了音響。理世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餐具，默默望着幾人的互動，有些想要微笑，不過她的嘴角仍是僵硬的，怎麽樣也笑不出來。
馬克西姆．高爾基曾經說過：“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容易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
為了不讓未來的自己在回首過去時感到懊悔或者遺憾，再怎麽微弱的光芒也好，他們也必須要盡自己的全力散發光芒。即使機會有多微小，既使他們所帶來的光和周遭的黑暗相較起來有多麽微不足道。
理世相信着。
就算是微弱的光，只要和千千萬萬相同的光芒聚集在一塊，肯定能照亮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補全了後半的部分。
這期賢者敬人好好看啊啊啊啊啊！想要課鑽抽他——本來是這樣想的，不過小黃書單抽忽然抽出來了……贊美卡池！之前羅小黑連動的五星會長和四星敬人也都是小黃書單抽！
敬人謝謝你對我這麽好！！！！（默默加戲份#
順便祝弓弦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