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沐光
第二十八章 沐光
裝修風格別致一格的下午茶餐廳,四面牆壁刷成明豔的粉色,公仔和金發的芭比坐在前臺。
空氣裏彌漫着的甜膩味道。
身着水粉色襯衫連衣裙的女人是這裏唯一的顧客。
約莫四五十歲,體态良好卻不至于端着架子,皮膚雪白,淡妝點綴。
雕刻精致的公主風餐桌上,擺滿甜點。
而走進這裏的顧時雨,帶着衛衣帽子的下面還壓了一頂鴨舌帽,與此同時臉上還捂了一白色口罩。
陰郁的大明星遮臉風顯然與這甜蜜夢幻的室內格格不入。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先頓住兩秒,然後重新倒回去看了一眼頭頂上的招牌。
最後半信半疑地走了進去。
“鄒……阿姨?”
顧時雨取下帽子口罩,露出完整的臉,不确定道。
鄒沐光正拿着手機認真拍桌上的甜品,聞聲擡頭,笑道:“來啦?”
然後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吧。”
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彎起時,和沈輕帆笑起來的樣子确實很像。
鄒沐光把手機收起來,示意前臺送來一杯飲品,“其實你說想和我們一起調查姐姐的事情時,我還挺意外的。畢竟到現在她已經失蹤了十八年,還在留意這件事情的親朋好友都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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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顧時雨點點頭,“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這件事情,到目前為之我有的線索也不多,并且沒有非常明确的指向性。”
說完顧時雨遞出一個文件袋,是上次蔣郁嵘給他後經過整理的信息。
“謝謝。”鄒沐光接過,仔細浏覽。
其實顧時雨最開始很抗拒同鄒家的人一起商議這件事情,畢竟一想起之前沈輕帆住過的出租屋,他覺得是因為這家人的虧待。但苦于身單力薄,不得不向他們提出合作的建議。
現在對面坐的人就是鄒雁杳的親生妹妹,沈輕帆的小姨,鄒沐光。
這個人的聯系方式是解繁雲給他的。由于兩家人關系一直很密切,所以他們對顧時雨也放下了戒備,只在見面前詢問了一句伸出援手的原因。
顧時雨不知道鄒家對性取向方面是否有忌諱,只保留地說沈輕帆對自己有恩。
“謝謝你的資料,我剛剛只是大概地浏覽了一遍,方便我帶回去細看嗎?”鄒沐光把幾份資料裝進文件袋。
舉手投足間也都是貴氣感,同沈輕帆如出一轍。
“您自便。”顧時雨道。
“不過我有一點好奇的,”鄒沐光問,“你說你是輕帆的學生?”
“是的。”
“大學老師?”鄒沐光繼續問。
“高中時候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那一瞬間鄒沐光似乎是來了興致,但神光又很快黯淡下去,道:“那還過了挺久。”
不知是不是顧時雨的錯覺,他總覺得剛剛那句話好像帶着自責。
顧時雨忍不住道:“我也有想問的。”
“你說。”
顧時雨忍不住問道:“據我所知鄒家的家庭條件不錯,為什麽當時我了解到的沈老師經濟甚至很困難呢?”
鄒沐光略一遲疑,接着饒有興趣般地微微揚了揚眉毛:“看來你們還不是特別熟?”
顧時雨的心“咯噔”一下。
還不等他開口,鄒沐光便說道:“你對輕帆的感情或許他本人還不知道。”
顧時雨斷言道:“不是那種感情。”
鄒沐光淺淺一笑,抿了一口茶。
這幾秒的時間,顧時雨的左手不由得捏緊,畢竟他不知道沈輕帆和鄒家關系到底如何,他現在甚至有點後悔這麽沖動地來找鄒家的人,如果他們拿這件事威脅他怎麽辦?
“你不用緊張,”鄒沐光放下茶杯道,“我對你是否單戀同性這件事情沒有偏見,盡管那個人是輕帆,這件事情的具體發展也不歸我管,我沒有立場去插手他的私事。現在我應該插手的事情,只是鄒雁杳的失蹤案件而已。”
顧時雨蜷縮的手指微微松開,“我只是想幫沈老師。”
鄒沐光道:“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事。除非你的做法讓輕帆受到了傷害,那我這個做小姨的不會坐視不管。”
傷害?
好吧,他之前有的行為确實有點沖動。
想到這裏他的心中生出一絲愧疚。
但從鄒沐光剛剛的反應來看,鄒家對沈輕帆也不是不管不顧的類型,甚至給予了應有的尊重。
難道之前對鄒家的判斷有誤?
鄒沐光似乎是看出他的顧慮,道:“我知道你對我們有誤解,當時輕帆上了大學之後,我們沒能幫到他,的确是我們做得不夠好。但是我希望在我們合作的這件事情上面,我們可以互相信任。”
顧時雨說:“其實我還有一個猜想,鄒雁杳的失蹤會不會和沈家有關系?”
提到沈家的時候,鄒沐光的眼神一滞。
顧時雨繼續道:“這個只是我的推測,而且說出口的時候很快就被否認了,但據說當年你們也有和我相同的推測。”
“對,”鄒沐光的神情變得一片淡漠,“爸媽也這樣認為,即使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過證據。”
“沈家确實再娶很可疑。”
“其實,”鄒沐光頓了頓,“沈泯之所以會執意離婚再娶,我有預料過,因為他本人的性格非常冷漠自私,在和我姐姐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他除了貢獻過一顆米青/子,就沒有做過為其做過什麽別的。他對輕帆也是,不聞不問。”
“嗯?”顧時雨不解,“那他們為什麽結婚?”
“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關系,想讨好沈家,就介紹兩人認識。那年我姐剛畢業,本來是不打算結婚繼續深造,但爸媽一致認為對女人來說婚姻才是最重要的,在他們的威逼利誘下姐姐才去的。
倒也沒想到那個沈泯還挺能裝,一來二去我姐就上鈎了,以為情定終生。結果沒想到沈泯那人生了孩子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對這段婚姻和自己的兒子都不聞不問,毫不關心。等輕帆上小學了,他才會過問成績之類的東西。
不過好在姐姐很快就振作起來,她全當是喪偶了,盡力給了輕帆一個快樂的童年。
而沈泯,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他不關心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但他身邊的人都一定要優秀,才配得上他和沈家。所以輕帆一到大學就從那個家裏逃出來了。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我們沒有及時關心到他,他一個人在外面租很舊很舊的房子,還去打過很多工。
雖然不能說特別貧困,但是跟他之前的生活比起來,也算是雲泥之別了。”
*
聽到這裏,顧時雨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麽多年,心中的疑雲終于被層層撥開。
為什麽沈輕帆那段時間只能窩在狹小的出租屋裏?
為什麽沈輕帆看起來一副貴氣的模樣但直言自己需要錢?
但撥開的瞬間,并沒有見到光明的喜悅,他只感覺到自己被真相的強光所刺痛。
因為恻隐之心,他不得不開始埋怨自己以前的任性,口無遮攔。
與此同時,他突然又意識到什麽。
曾經沈輕帆會收留他,估計也是有自己的原因。
顧時雨覺得有些心酸。
他曾從那個出租屋的善意裏引發出無限執念。
那善意卻是踮在他心愛之人的傷口之上的。
有時候他的父母也會用相對逼迫的方式來讓他提升成績,他尚且覺得窒息,他不知道沈輕帆是如何在十八年的高壓下喘氣的
鄒沐光又回到剛剛那個話題:“我個人看來,他再娶林昭昭或許只是覺得沈家太太的位置不能空着,所以這個方向只能适度猜測,不适合過于深究。畢竟這十八年來我們沒少盯着他們,但都沒有什麽進展,反而感覺浪費了更多精力在這方向上。”
顧時雨道:“您的意思是不懷疑沈家?但他和林昭昭大學時期就是情侶,真的會有這麽巧合?”
“不,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是盡量減少對他們的懷疑和調查,因為我覺得十八年沒有結果的事情還要繼續揪着不放就有點鑽牛角尖了。現在還在派人暗中調查沈家,也是我父母的意思。
他們認為是自己造成了這件事情,所以反而被自責的心理誤了理智的判斷。又因為對沈家的 印象極度不好,所以他們才加重了對沈家的懷疑。
至于林昭昭和沈泯麽,我推測是因為沈泯更傾向于自己了解的人。畢竟娶誰他都無所謂,只要是個優秀的殼子就行了。”
顧時雨依然不解:“那他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娶林昭昭?”
“這個麽,”鄒沐光的手托在下巴處,若有所思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據說他們當時在大學可謂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但倆人最後分得也體面,就沒傳過多餘的消息。”
“如果要推翻這個猜測那還是要先找到林昭昭沒有第一次嫁入沈家的原因。”顧時雨總結道。
“可以,但我們可以發展發展其他調查重心。”
“好的,我明白了。”顧時雨道。
和鄒沐光分別後的第一件事,顧時雨發了條微信給沈輕帆。
-沈老師,對不起。
沈輕帆回複了一個問號。
他重複道:對不起,沈老師。
沈輕帆依然是一頭霧水的一個問號。
顧時雨後悔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會選擇更柔和的方式。
鄒沐光走之前說:“如果你想追輕帆的話,切忌霸王硬上弓。”
他剛想問是怎麽知道他之前的做法的,鄒沐光已經先開口道:“恕我直言,因為你看起來就是會像那樣做的人。”
有一種沒被戀人長輩認可的失落感湧上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