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覓村
第三十章 覓村
“你買了什麽生日禮物給韓裔?”聞春祺隔着口罩的聲音悶悶的。
因為他暈車,特別是像這種長途,他必須戴上口罩才能稍稍緩解。
現在終于到達目的地覓村,他趕緊取下口罩來呼吸新鮮空氣。
今天他們來山莊給韓裔過生日,不過東家和別的客人已經先在民宿先等他們了。
顧時雨事先有別的事情,所以來晚了。
山裏面的空氣确實清新不少,溫度也比城區低。這裏人密度稀疏,成片樹木釋放出的氧氣仿佛一秒就要更新換代一次。
某推薦平臺上更是誇張地大放厥詞:“人少景美!避暑玩水寶藏聖地,村民樸實熱情。不來你就白活啦!”
估計韓裔選這兒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不白活一趟。
顧時雨聽到聞春祺的問話卻沒回答,轉而打開車門去了後備箱。
聞春祺正納悶這貨怎麽又不說話了,轉頭看到後備箱裏的生日蛋糕時大叫了一聲:
“顧 時 雨!”
這一嗓子嚎得說是響徹雲霄也不為過。
而他們停車的這塊兒地方是民宿樓外面的空地,本就空曠。再加上天色已晚,這周遭不比鬧市,一座山挨着另一座山,就只有昆蟲們的動靜和風吹動草木的聲音。
聞春祺的拉長回音還未消散,他的嘴又開始跟個機關槍似的開炮:“我擦顧時雨你真夠賤的,我當時問你送什麽你說反正別送生日蛋糕,敢情你自個兒送呢你特麽你是人麽你特碼……”
顧時雨顯然已經預料到他的大驚小怪,仍然旁若無人不受影響地把那盒生日蛋糕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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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的一戶突然“唰”的一聲,拉開了陽臺的窗簾。
這兩棟民宿樓修得很矮,就像老式沒有電梯的居民樓,周邊又安靜,即使是三樓估計也能非常清楚地聽見聞春祺的鬼哭狼嚎。
顧時雨想,終于有人要來制裁這人的機關槍了。
“聞 春 祺?”
一道聲音從樓上傳來。
嗯?不對。
這聲音?
顧時雨猛然擡頭!
三樓陽臺上有兩個黑影,一個黑影探出半個身子,似乎在努力辨認樓下的人,另一個黑影抄着手站在旁邊。
“沈老師?”顧時雨仰着頭,語氣難掩喜悅。
而樓上的人語氣明顯帶着不想偶遇的郁悶:“顧時雨?”
“是我是我。”顧時雨脖子伸得老長,恨不得把頭送上去親沈輕帆一口。
聞春祺見狀也半信半疑地走過來,确認無誤後,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我天你們居然在這兒?”
此言一出,顧時雨就猜到沈輕帆旁邊的黑影大概率是誰了,他的臉色不由得變得和天空的顏色一樣黑。
果然,那熟悉又不想聽到的聲線道:“真是春祺?”
聞春祺就差沒敲鑼打鼓歡呼雀躍:“是我是我是我!”
與此同時,韓裔也鑽到一樓陽臺,一頭紅毛盡管在夜色裏也極其明顯。他
向顧時雨和聞春祺招手道:“你們到了?愣着幹嘛?進來啊,都在等你們。”
顧時雨想也沒想,就道:“等等。”
聞春祺捏了捏這人的大臂,意思是讓他閉嘴。随後又笑臉昂首向上面的人道:“我們先去舍友那裏,沈老師,哥,等會兒再見。”
人在曹營心在漢的顧時雨在一樓坐如針氈,一共來山莊給韓裔過生日的有八個人,所以他們住在有兩層的一樓大戶型裏。
八個大漢團團圍作一團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電視屏幕裏放着電影但沒人看,成了聚會的背景音。
“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
顧時雨突然覺得這背景音有些耳熟,還近在咫尺。
哦,原來是他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屏幕,來電人——鄒阿姨。
是鄒沐光。
他猜到她打電話的原因,估計是說白天他發現的事情。
于是換了個個相對清淨的陽臺接電話,一手按接聽,一手不忘把落地窗的門關上。
“喂?鄒阿姨?”
“我去了和鄒雁杳一齊失蹤的那個女孩子家裏”鄒沐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哪一種情緒。
“情況怎麽樣?有新的線索嗎?”顧時雨問。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才道:
“不太樂觀,她的父母已經基本癡呆了,連來探望的親戚朋友都沒幾個。”
顧時雨嘆了口氣,那邊的鄒沐光似乎也嘆了口氣。
兩人的對話又陷入沉默,樓上有煙氣飄落下來,白色的粉塵顆粒物在夜色裏沉落又隐匿。
就在顧時雨打算挂斷的時候,聽筒裏又傳來了聲音:“那兩個人都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完全不像是六七十歲的樣子,但還是呆呆地坐在院子的門口,等女兒回家。
我去問的時候本來都不報希望,但他們見我來問,就拉住我,一直說他們的女兒的事情,兩個老人雖然看起來癡癡的,但對自己的女兒的事情還記得很清楚,甚至初中高中的學校是哪一所都還記得,也很清楚地記得今年是她失蹤的第十八年。”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有些哽咽。
顧時雨道:“沒事的,鄒阿姨,伯父伯母不會變成這樣。”
鄒沐光道:“不是,比起後怕,我更多的是心酸。”
一串“嘟嘟”聲後,雙方的通話結束。
那個和鄒雁杳同期失蹤的女孩是今天蔣郁嵘新給到的線索,也是顧時雨今天來晚了的原因。
這個女孩兒的線索少,不僅如此,其他有關信息都和失蹤的鄒雁杳如出一轍。
幸虧蔣郁嵘因為近期的事情故而留心到她,他把兩個失蹤案有關的推測告訴了顧時雨,于是他迅速把消息遞送給鄒沐光。
鄒沐光聽說之後當即就決定去拜訪那家人的父母。
只是沒想到這條得之不易的新線索又陷入了新的困局。
他挂掉電話的心情原本有些複雜,但很快屏幕裏又彈出一條消息。
-沈輕帆:現在有空嗎?
顧時雨敲擊26鍵的手指即将戳穿屏幕:有。
-沈輕帆:方便上來一趟嗎?
-顧時雨:簡直不要太方便o(* ̄▽ ̄*)ブ
如果一樓陽臺有把梯子,他絕對二話不說沿着梯子爬上去了。
他三俠五出任,聞春祺作勢又要罵他,但顧時雨趕在他輸出之前就把手機理直氣壯地往他面前一放。
小人得志似的。
聞春祺罵人的話都到了嘴邊,此時只能咽下去,啞口無言。
耳根子終于清淨的顧時雨三下五除二跨上了三樓。
沈輕帆的吩咐對他來說跟免死金牌似的,他跨的那幾步都感到腳下生風。
樓上的門開着,屋裏的明亮瀉出一片到昏暗樓道的地板上。
顧時雨走進屋。
“坐吧。”
沈輕帆一個人倚在客廳的沙發裏,翹着二郎腿,修長的指節尖夾着一根快熄滅的香煙。
顧時雨說:“從前沒見過你抽煙。”
“嗯。”煙漬過清冽的嗓子,顯得有幾分沙啞。
沈輕帆把煙掐滅,“我有事要問你。”
顧時雨環顧了圈四周。
沈輕帆說:“繁雲聽見也沒事。”
“哦。”
“你……”沈輕帆遲疑片刻道,“你跟小姨認識多久了?”
顧時雨雖然意外,但還是答道:“就一個周左右。”
沈輕帆似是嘆了一口氣,道:“你剛剛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陽臺聽到了,不是有意偷聽的,只是聽到了耳熟的名字才留意的。所以你們現在是在合作找我母親這件事?”
“是的。”
沈輕帆揉了揉眉心,分不出到底是沙啞還是疲憊的聲線,道:“雖然謝謝你,但是……”
“但是”後面的話他有些說不出了,沈輕帆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應該是什麽心情。
若說感激,他有;若說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感,他也有……
什麽情緒都沾一點兒,但每樣情緒都不能到達頂點無以宣洩。
如今無數情緒交織,最終卻織成一團堵塞心口的亂麻。
顧時雨道打破沉默:“讓我幫你,好嗎?”
沈輕帆終于知道他心中最多的情緒是什麽了,他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自己很可恥,明明沒有接受你卻還要利用你。”
顧時雨卻認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就這樣利用下去吧,沈老師,我心甘情願的。”
沈輕帆斂眸,眉心微微蹙起,這讓他的心緒更亂了。
顧時雨望着他低垂的眼眸,看出他在想什麽,他清楚沈輕帆比他道德感更強烈,有更多顧慮和在乎的東西。
他不急于一時,于是繼續嘗試說服沈輕帆,柔聲道:“沈老師你不必對我有太多道德層面上的尊重,因為我本來就沒什麽道德。你如果覺得你是因為利用我而心裏不舒服,但現在你已經在阻止我了,是我自己執意要繼續如此,所以你不必糾結。并且在我的角度來看,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我珍重的人,既然珍重,就應該替你排憂解難,眉頭疏松。”
沈輕帆絞弄手指,“你又不欠我的,哪有什麽應不應該的。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去過你自己的生活,沒必要為了我……”
“就當是我對之前的事情做出的補償,你不是拒絕我的晚餐邀請了嗎,所以就用這個來代替好嗎?而且我現在有找到眉目的感覺,你就讓我試試吧?嗯?”顧時雨的語氣連哄帶騙,像在哄小孩子吃飯似的,“就當多個可能性了?”
沈輕帆小聲道:“那不如選吃飯。”
顧時雨笑道:“那飯也吃,人也找。”
沈輕帆無意擡起頭,正對上那完成月牙狀桃花瓣。
他忽然覺得,似有一潭柔水流映在那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