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談談
談談
洛伊一口氣從三樓跑到了八樓的走廊,她大口喘着粗氣,一步一蹭地往拉文克勞塔樓的方向挪動。
“你好點了嗎?”那個聲音又說話了,洛伊有一種巴掌伸不進腦子裏的無力感。
“你說呢?”她沒好氣地罵道,“你這個膽小鬼就這麽把我抛下了?我說你到底在怕什麽啊?他再變态還能把你抓住?”
“變态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毛骨悚然。”
洛伊想了想,不由自主地贊同了它的話。
畢竟前九十九次,她臨死前無數次看過他投想她的目光,難以形容,因為那是一種讓她骨子裏發寒的眼神。
“那現在怎麽辦?”
“你激怒不了他,耗着呗,我可幫不了你,”那個聲音老神在在地說,“你有沒有覺得世界意識的惡意太大了?哈哈哈!這就是你盲目追星的代價!”
“我不追星!”洛伊激烈地反駁道,“我只是喜歡他,你知道的,我——”
她突兀地住了口。
她喜歡他什麽呢?
她喜歡他瘋癫、神經、離經叛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她喜歡他從好孩子堕落成一個問題少年來反抗父親,這是她一直試圖和原生家庭切割卻永遠做不到的事。
膽小的人為什麽會向往一個瘋狂的人呢?
因為他活成了她想活成的樣子。
“別難過了,你還不如想想怎麽擺脫他,”那個聲音吭哧吭哧地說,“小巴蒂是這個世界的智商巅峰,并且他還不擇手段,我認為常規的方法可能行不通…”
“我曉得,”洛伊嘆了口氣,“我怕是要給拉文克勞丢人了,唉…”
暗自說話間,她終于來到了城堡西側的螺旋樓梯頂部的一扇門前,門上沒有把手,也沒有鑰匙孔,只有一塊上了年頭的光光的木板,上面有個鷹狀的青銅門環。
她敲了一下門,在一片寂靜中,鷹嘴立刻張開了,但沒有發出鳥叫,而是用一個溫柔的、音樂般的聲音說,“鳳凰和火,先有哪一個?”
“我想想…是一個循環,沒有起點。”洛伊思索片刻,說道。
“有道理。”那聲音說完,門就開了。
這是一間漂亮的休息室,總體呈圓形,藍色和青銅色為主色調,牆上挂着這兩種顏色的絲綢帷幔,穹頂天花板上繪有星星,下面深藍色的地毯上也布滿星星,彼此相對映照。
從拱形窗向外望去時,拉文克勞塔可以俯瞰學校的操場、大湖、禁林、魁地奇球場以及草藥溫室。
屋內放滿了桌子、椅子和書櫃,大門對面的壁龛中放有的羅伊納·拉文克勞的半身白色大理石像,塑像旁邊的一扇門通往上面的寝室。
此時已經臨近晚飯時間,休息室沒有幾個人,大家都在圖書館或者教室,洛伊不想去禮堂吃晚飯,她怕又碰到小巴蒂那個變态,尤其是她很清楚穆迪的魔眼可以看穿衣服,真不知道小巴蒂對着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作何感想,又會不會猥瑣的偷看,她希望不會。
為什麽不會呢?難道她還對他抱有希望?
洛伊在心裏唾棄自己,拖着灌了鉛似的兩條腿繼續走,等她通過螺旋形樓梯來到自己的寝室時,立刻躺到四柱床上,把天藍色的絲質法蘭絨帳幔放了下來。
她換好輕薄的睡裙,思索着給祖父送封信,她一穿過來就是拉文克勞的魔杖世家——奧利凡德家族這一代唯一的小姐,她上面還有個兄長加維斯·奧利凡德,而她是父母的老來女,生下她時,她父母已經四十歲了。
她出生時并沒有記憶,像每個小巫師一樣按部就班的在英國長大、讀書,直到穆迪來霍格沃茨任教,她腦子裏那個聲音蘇醒了,激活了她前世的記憶,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中國人,穿進了HP的世界裏。
她一開始非常興奮,全書中她最愛的就是瘋瘋癫癫的小巴蒂,作為一個夢女,她一直幻想着自己能鑽進書裏,見到小巴蒂時,立刻給他兩個嘴巴子,打得他再也不敢效忠伏地魔!
當然,幻想是美好的,而現實是殘酷的…
瘋子就是瘋子,何況還是反社會的瘋子,他根本不值得愛!她當時一定是被愛情的濾鏡蒙蔽了雙眼!
伴着窗外傳來令人放松的風聲,洛伊心事重重地睡去了。
開學的第二天,在穆迪那只魔眼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洛伊在禮堂胡亂吃了一些吐司和雞蛋,然後仔細核對今年的課程表,之前她都沒精力關注這些,她看着今天的第一節課,臉上出現了片刻的尴尬神色。
不多時,禮堂大部分人已經離去,她只好跟其他七年級的同學集結在二樓的走廊裏,排隊等候。
上課鈴響後,洛伊急急忙忙地坐到教室最後面的座位上,拿出《遭遇無臉妖怪》等待着,此時氣氛格外肅靜。
很快,她就聽見穆迪那很有特色的噔噔的腳步聲順着走廊過來了,他走進教室,樣子和平常一樣古怪、吓人,歪歪斜斜的臉上,傷疤扭曲着,一只爪子狀的木腳從長袍下面露了出來。
洛伊知道穆迪會教三大不可饒恕咒,她沒有認真聽,而是把書支在桌子上擋住臉,直眉瞪眼地發愣。
就算知道了全部劇情,但伏地魔依然不是好對付的,那是幾百年來最恐怖、最危險的巫師,即使現在只有一個臨時的肉身,但他依然可以對曾經的法律執行司司長——老巴蒂成功使用奪魂咒,而像老巴蒂那樣法力高強的巫師,也是掙脫了九個月才勉強擺脫影響,但也因此精神失常。
如果她暫時不能離開這個世界,那她便無法置身事外,因為伏地魔一旦重塑肉身卷土重來,他就會把她的祖父加裏克·奧利凡德抓去盤問魔杖的秘密,即使身為預言家,她也完全不敢放松警惕,因為對方的實力實在太強大了。
她生在學術氣氛濃厚且和諧的奧利凡德家族,因為是幾代以來唯一的女孩兒,父母又四十歲才生下她,他們把她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的養育成人,即使她愛着小巴蒂,但他們已經是她無法割舍的親人,她一次又一次的試圖用愛感化小巴蒂,除了愛他之外,也是想盡量保障奧利凡德家族的未來。
雖然她沒有一次能成功。
但她是永遠不可能投靠伏地魔、和小巴蒂共沉淪的,因為她是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她無法接受食死徒毫無綱領和紀律、甚至沒有一個長遠的目标,只是通過虐殺和折磨麻瓜、麻種巫師取樂,而所謂“純血至上”只是他們試圖合法化暴力的一面遮羞布罷了。
洛伊想了很久,連下課鈴響了都沒有察覺,等她回過神來時,教室裏靜悄悄的,門不知道何時關上了,把同學們像決了堤的洪水般的議論聲隔絕在外。
穆迪那只正常的眼睛看着窗外,從那裏可以看到海格的小屋和門前那個種着南瓜的小花園,但他那只魔眼滴溜溜的轉着,明顯是在盯着洛伊,他掏出弧形酒瓶,剛想痛飲一口,不過很快就放下了。
噔,噔,噔,他拄着拐杖,越走越近。
“喝杯茶?”穆迪輕聲地說。
洛伊把書塞進書包裏,然後把書包甩在肩上,打算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
“我想跟你談談,”穆迪攔住了她,低聲說道,他臉上每一寸都傷痕累累,看起來恐怖極了,“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誤會,畢竟沒有我的配合,你現在也離不開這裏,對嗎?”
洛伊冷冷地看着他,她想她聽明白了他的話語中暗含一絲威脅之意。
他簡直無恥之尤!
“我沒有,”穆迪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低低地解釋道,“我不會再傷害你了,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問你一些事。”
“無可奉告。”洛伊冷淡地說,繞過他往前走。
“別這樣對我,”穆迪抓住了她的手臂,幾乎是讨好一般地說,“我知道,你愛我,是不是?只是我不像你擁有記憶,這不公平…你身上有太多疑團了,我不敢相信…”
洛伊嫌惡地甩開他的手,擡腳往教室盡頭的樓梯走去,這裏可以上到三樓的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
穆迪看她妥協,神情有些激動,他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假腿走得飛快,他迫不及待地把鑰匙插進鎖孔,打開了門,等洛伊進去,他立刻關上門,摘掉魔眼和假腿。
此時複方湯劑的時間已經過去,他的臉上起了變化,傷疤漸漸消失,皮膚光滑起來,長長的灰色頭發在縮短,變成了淺金色,他的腿也長了出來,一只真眼取代了那個空蕩蕩的眼窩。
小巴蒂脫掉穆迪的鬥篷,他仍然穿着那件舊舊的黑色風衣,又蹬上一雙棕色的龍皮短靴,這才走到辦公桌前給她倒了一杯茶。
房間裏只有他們二人,他很想告訴她,她的到來讓他非常開心,他原本可以讓彼此間的靜默再持續得久一些,可他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和不安,但他想,也許她不介意再這樣待幾秒鐘,這讓他拿不準要不要再把事情往前推進,畢竟他真的很貪戀她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時光。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裸露的脖子,他想吻她,但他也知道她絕對不會同意,他不想把她吓跑,只好按捺住這份快要溢出身體的沖動。
他很高興,很興奮,也很沮喪,她一直站在門口,對他無動于衷,了無生氣,她飄忽的視線投向辦公室裏那些抵抗黑魔法的物品,然後茫然且不在意地看着他,和每次他殺死她之前看她的眼神并無區別,她擺出一個消極的防衛姿勢,雙臂抱着自己,低垂脖頸,看上去無助、被動,這種消沉的姿勢流露出不耐煩的意味,看到她一點也不在意他了,他心痛難當。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聽她的,聽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的話,但有一件事他永遠不會同意,他絕對不會殺死她——他害怕自己再也不能見到她了,昨天那短短的對話已經讓他摸到了一些頭緒,而今天他只是需要确認一遍,順便探知更多的細節。
他想從她那裏得到什麽呢?
他希望她能再次愛上自己,這樣他們就能坐下來,慢悠悠地喝上許多黃油啤酒,再決定今晚怎樣度過,或者,他其實什麽都不想要,只遠遠地看着她就好,但他卻要讓自己覺得想要,不然在審視人生時,他就會發現他那遍布巨大而荒涼的隕坑的人生又一次走向了那條邪路,而他們那段被阻撓、被破壞的愛,才是他不安分的靈魂一直最渴望、最想呼喚回來的東西。
他想她告訴他,關于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