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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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恒開店,家裏人自然是要去捧場的,長輩們作風老派,也不愛吃甜食,只是來看一看,便坐車走了,剩餘的小輩們顧泉和她最親近,隔三差五便來蹭吃蹭喝,其厚顏程度直逼當初的林然。

這天和她一塊來的還有何謀,一恒目露驚喜,給他們做了咖啡後就到後面換了衣服,出來陪他們。

何謀對一恒的手藝贊不絕口,“難怪向大少總是在我面前炫耀,今天嘗了一嘗,果然非同凡響。”

這些人舌頭都嬌貴的很,不管這誇獎是真心還是安慰,一恒也覺得開心,“今天怎麽有空來?”

想起不久前向淵和她說過何謀不得不回到家族,一恒難掩失望,“你不做導演了?”

“人生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的事要做。”何謀倒是不覺得可惜,他看得通透,回去接觸新事物也是種挑戰,“沒什麽不好的。”

一恒點點頭,“那也是。”

“不過我手上的人脈還是在的。”何謀喝了口咖啡,笑道,“要不要我在正式歇業前幫你這店拍一個宣傳片?資金和演員你不用愁,我就管向大少要,他手下的大腕也是有幾個,讓鐘則當男主角,林培當女主角如何?”他越說越來勁,“我的構想是這樣,男女主角吵架,一路吵到這來,現在你們門口停下大吵,再到店裏來吃東西,吃着吃着,就不吵了,如何?”

一恒快笑趴下了,顧泉幹脆噴出嘴裏的沙冰,拍着大腿狂笑,“何老大!你不幹導演是對的!笑死我了,這是什麽鬼創意,還讓鐘則來呢,你給他看劇本他直接甩你臉上!”

“你敢這麽說我?死丫頭我現在就打電話讓段荀來教訓你!”

“不許找外援!你欺負人!”

三人談笑得正歡,林然一臉無奈地走過來,“一恒。”

“嗯?”一恒擡頭看去,林然笑了笑,“有位先生打電話來,請你外送蛋糕。”

“……特地指名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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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閃過不好的預感,一恒咳了聲,試探地問,“那個人……是誰?”

林然朝天翻個白眼,“向先生。”

話音剛落,之前還針鋒相對的何謀和顧泉就默契嘲笑,“他又來丢人現眼了!”

一恒揉着額角,快步走到工作區接聽電話,向淵還在那等着,一聽到一恒的聲音,就慢悠悠道,“我定那麽多甜點,要你親自送來。”

一恒翻閱訂單,各類糕點加起來足足有近百個,他買這麽多給誰吃?

似乎猜到她的疑惑,向淵笑道,“給員工的下午茶。”

他的嗓音慵懶,大概正坐在皮椅中惬意晃動,眼底閃爍着幽幽綠光,像是等待小兔子自動落網的獸類。

一恒嘆息,娛樂城裏多得是能提供茶點的餐廳,特地來光顧他們,準是沒安好心。她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徐徐道,“對不起,這位先生,您所在的地點距離本店太遠,為了保持甜點風味,我們在外送服務上已經寫清楚,超過二十分鐘車程的,我們不予外送。”

“什麽?”向淵大驚,手上又沒有條款可看查驗真假,篤定的語氣就有些慌張,好半天才改口說,“那……那送到合絮園。”

合絮園就是他們在橙趣邊上的房子。

一恒無奈道,“你買這麽多送到那,誰吃?”

“我再自己用車送到公司。”

“慕斯早化了,都不能吃了。”

“那……”

一恒嘆一口氣,“要是真想吃東西,你就過來,幹嘛非要我們送過去?”

“我不是……”向淵啧了聲,想怨她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這兩者能一樣嗎?他想她主動來找他。可這話說出去也不能改變她的想法,他悶不吭聲,只快把自己憋死,幹脆不開心地挂斷電話,活像是鬧脾氣的小學生。

一恒有時候就覺得他是越活越回去,本不想搭理他,可出去之後,告訴顧泉和何謀,兩人紛紛搖頭長嘆,“淵表弟過得不容易啊。”

“向大少命苦啊。”

顧泉拍拍一恒的肩,勸道,“反正你下班了,就帶個蛋糕過去哄哄他,又不會少塊肉。他一開心又會給你一棟房子,多賺啊!”

小丫頭兩眼放光,何謀嗤笑,“看你這見錢眼開的熊樣!”轉而看向一恒,“不過說真的,去看看也好,向大少每次在你這受了氣,下一秒就發洩到下屬身上,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們。”

一恒耳根子軟,受不得人家游說,掙紮了半個鐘頭,就被顧泉軟硬兼施地拖了出去,“別猶豫啦,走走走,何謀開車了,讓她送你去。然後送我回家。”

何謀臭罵她,“你當我司機啊?!”

來到合辰,何謀和顧泉一起把一恒送到樓上,對前臺說,“給向淵打電話,說許小姐來了。”

前臺自然是認得何謀,好奇地看了一恒一眼,就畢恭畢敬地撥內線。見事情辦妥,顧泉和何謀便告別一恒,坐上電梯,兩人在電梯門合上之後,壞笑起來,“淵表弟這次算欠我們一個人情,該勒索他什麽好?”

何謀沉吟片刻,“讓他把一恒讓出一個禮拜,陪我們玩?”

顧泉驚愕地瞪他一眼,“你這是作死的節奏啊,何少爺,別拖我下水。”

她已經見識過向淵發脾氣是什麽樣,如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如果不是段荀護着,她能被向淵踹飛,可沒那麽多命再去戳他的軟肋。

樓上,向淵接到內線,他還沉浸在被一恒拒絕的寂寥中,怎樣都想不到一恒居然會主動來合辰,一時半會也猜不出來的這個許小姐是誰,就差了助理去把人引進來。

一恒在前臺等了幾分鐘,看到林助理走出來,便笑道,“你好。”

林助理難掩訝異,慌忙從她手中接過蛋糕,“向太太,你今天居然有空……”

簡直不可思議。

林助理年紀比她還大兩歲,一恒不好意思,“說過很多次了,你喊我名字就好。”

“不行不行,老板會罵。”

之前幾次來會所吃東西,林助理也會幫忙張羅,一恒對他也算熟悉,就沒太過拘束。步入工作區只有寥寥幾個職員,大多數都在隔壁間,并不在此辦公。寬敞的走廊裏回蕩着他們不急不緩的腳步聲,一恒餘光一閃,突然瞄到拐角處在和一名中年男性談話的高挑女人。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掩去驚訝,和男人說了句話,便擡腳向她走來。

“好久不見,許……”段曉琪笑了笑,“早該改口了,應該喊向太太才對。”

一恒也勾起唇角,她最後一次和她見面就是兩年多前,段曉琪如過去一樣豔光四射,身材玲珑有致,更添韻味,“你好,段小姐。”

林助理在前方停下腳步,等待兩人結束談話。

一恒見她目光落在蛋糕上,便問,“要吃一點嗎?我自己做的。”

段曉琪眉梢一揚,也不客氣,“好啊。”

恰好拐角處就是茶水間,一張木質圓桌幹淨整潔,一恒放好蛋糕,切成均等的幾塊,對林助理說,“麻煩你去倒些茶來。”

林助理微僵,老板讓他出來領人,領着領着就和人家喝上茶了,他據實相告會不會被裁員啊。

不過思考了幾秒鐘功夫,林助理便點頭說,“好的,請稍等。”

一恒的本意是請段曉琪吃一塊蛋糕,自己就先行離開,沒想到段曉琪卻不緊不慢地笑看着她,似感嘆一般,“那時候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是讓向淵定下心的那個人。”

她還記得和一恒第一次見面,平安夜的甜點屋裏,女孩子才剛大學畢業的樣子,素面朝天,根本夠不上任何威脅,卻不知道輕敵會造就如此下場。第二次在餐廳裏目睹向淵如何寵她鬧她,她才知道男人動了情,不論多潇灑的人,也是一樣的孩子氣。她也是看得通透的人,沒有妄想過能拴住向淵,可看一恒輕輕松松地就把向淵拿下,還是有些不甘心。

“向淵為了你收斂至此,真是難得。”段曉琪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要知道,過去向淵有多少風流賬,大家權色交易,互幫互助。”

一恒了然點頭,這和她猜測的相差無幾。他不幹不淨的,一如既往的讓人讨厭。

段曉琪誇了蛋糕幾句,見一恒還是表情平靜,不由眉頭輕皺,“你聽我說了那些,沒有反應嗎?”

一恒擡眸和她對視,“要什麽反應?”

“……”吵鬧,吃醋,指責向淵玩弄女人,強自鎮定……有很多種反應供她挑選,不是嗎?可她卻無動于衷,着實奇怪。

段曉琪不由失笑,“難怪向淵喜歡你,你真的很特別。”

一恒唇角輕扯,勾出一抹複雜的弧度。

如果能夠選擇,她不想要他的青睐。

林助理見兩人談話氣氛漸漸偏了正軌,忙提醒一恒,“向太太,老板還在等着。”

一恒點頭,便要站起身,“段小姐,我先走了。”

“多謝你的蛋糕。”段曉琪和一恒握手,笑容倒是真摯,“做的很好吃,謝謝。”

“不用謝,要是不嫌棄,這些你就拿回去。”

段曉琪一愣,“嗯?不是給向先生的?”

一恒笑了笑,“沒關系,你收下吧。”

向淵在辦公室等了半天也沒把林助理等回來,原本就心煩氣躁,這下更加失了耐心,直接抄起車鑰匙想去橙趣找一恒,沒想到才走沒兩步,就看到一恒和段曉琪站在走廊拐角談笑,他不敢置信地,“一恒?”

她怎麽會在這?

轉念想到前臺來的電話,說是許小姐來訪,這才恍然。一恒從來沒到公司來過,前臺不認識是正常,他也沒反應過來。他都忘了一恒姓許,在他眼裏,一恒就該是姓向的。

聽見聲響,一恒轉身看向聲源,視線中向淵開心得兩只眼睛都在放光,腳下生風地闊步走來,幾秒鐘功夫,就把她摟在懷裏親了一口,嗓音柔得能掐出水,“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就是你。”

早知道是她,他才不要讓林特助去接人,自己就去把她扛進來了。

一恒臉頰漲紅,揮開他的手。周圍還有人,也就他臉皮跟銅牆鐵壁一樣。

看兩人旁若無人地互動,段曉琪涼涼開口,“向先生,下午好。”

向淵客氣地點頭回應,本沒放在心上,瞥見林助理牙疼似的對他使眼色,心神一凜,就猜到了七八分。段曉琪的成衣店近日來負責公司治裝事宜,隔三差五便要來合辰洽談合同,一恒陡然看見,一定會胡思亂想,以為他和段曉琪還藕斷絲連。

“一恒,別誤會,我和段小姐沒有任何關系。”示意林助理送客,向淵利落轉身,握着一恒的手往辦公室走,忙不疊解釋,“她在這裏完全是因為公事,真的。”

一恒瞥他一眼,“我知道。”

段曉琪和她說過,她還收了她店內的禮服目錄,準備有空去光顧一下。

她的反應不在他意料之中,向淵咳了聲,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知道這幾年他從來沒亂來過。

“不是……一恒,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她曾經有過……”他試探地說,“有過關系。”

推門進入寬敞明亮的辦公室,一恒四處看了看,才點頭回答,“我記得。”

“記得你還不生氣?”向淵氣結,正要發脾氣,和一恒澄澈平靜的眸光撞上,又如同被戳了無數針的皮球,瞬間漏氣。

是他昏了頭,她當然不會生氣,她才不在乎他是否和其他女人有染,現在還是好的,過去那段時間,怕是巴不得他把心思轉移到其他人身上,那樣她就能自由。

來到紅木桌旁,一恒一眼掃去,擺了幾個相框放的都是她和向征的照片,心髒就有些柔軟。她轉身想和向淵說話,卻見他失落地靠在沙發中,神色間有不加掩飾的自嘲。

“你怎麽了?”

閉着眼睛也能察覺到她的靠近,向淵長手一撈,便将一恒拉到懷裏緊緊抱住,他深吸她發間的香氣,感受着薄薄衣料下她的體溫,咕哝道,“我生氣。”

一恒勉強坐直身體,“為什麽?”

這人怎麽陰晴不定的。

向淵睜開眼,捧起她的臉,瞬也不瞬地凝視她,直把她看的眼睫輕顫,臉頰泛紅,才輕啄她一口,認真地說,“我氣你沒生氣。”

一恒迷惑,“嗯?”

“聽不懂就算了。”向淵笑了笑,又俯身親了她一下。

他早晚有一天,要讓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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