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邀除夕

邀除夕

甜食送完,陳守虛快活地去找林辰。他自信地認為自己和林辰的友誼更進一步了,結果登門林府,直接被拒之門外了。

陳守虛不滿,叉腰向門子施壓:“我是林将軍的好兄弟,你為什麽将我攔在門外?”

門子心想,林将軍特意囑咐,攔的就是你。但不敢冒犯他,于是便說将軍升職後,前來拜訪的人魚龍混雜。避免打擾,一律都先攔在門外,入內請示後再決定是否放行。

陳守虛沒有生疑,讓他去了。

門子尋到林辰時,她正在書房讀書。問答之間,聽門子提起“陳禦史”,牙根便隐隐作疼。她合上《孫子兵法》,問門子:“他今日帶甜食了嗎?”

門子垂手侍立,如實回答:“陳禦史手裏沒提東西,想必應該沒送甜食”。

林辰想,那可未必。

半月前的某日,她以為他不曾攜帶甜食,喜上眉梢,迎他入內。誰知他竟從懷裏掏出一袋包裹嚴實的甜食馃子,說是剛出爐,怕門外的寒風吹涼了,所以貼身攜帶。

還能說什麽?這真是個傻氣的。

可她偏偏無法拒絕傻氣的人,收下他贈送的甜食,吃上一整日,面無表情,欲哭無淚,吓得丫鬟以為她中風了。

再多幾次,也是快瘋了。

微一搖頭,林辰回神:“讓陳禦史來書房”。

門子俯身道“是”,出門,告知陳守虛,預備給他帶路。

他說:“路我熟,你忙自己的就是”。

門子知道他常來,也不強求,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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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守虛熟門熟路地走至書房,登上臺階,輕敲半掩的門扉。

“門沒關”,屋內傳來林辰的聲音。

陳守虛笑道:“我知道沒關,只是提醒你,我來了”。

他推開門扉,入門所見是一幅《授經圖》。前幾日還不是這幅畫,新換的。看筆觸不是真卷,應當是仿作,但這仿作的線條潇灑飄逸,不遜于原作,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進入正堂後左轉,便是林辰讀書待客的書房。她的書房布置簡單,高位處擺着幾案,身邊設着兩個普通的木質書架,架上擺滿書籍。

透入紙窗的日光分外柔和,明亮室內,不至于晃眼。但照向她的皮膚,便有些過分耀眼了。

陳守虛略有些失神,恍惚間覺得,的确有幾分女子模樣。

林辰坐于幾案後埋首讀書,聽見聲響,知道是他來了。頭也不擡:“随意坐”。

沙啞的嗓音讓他回神,陳守虛暗笑自己,當真是失智了。

他走向她右手位的木質直背椅,坐定,端起早已備好的茶:“外邊兒挂着的《授經圖》是林将軍新仿的?我覺得比展翁的原卷更好”。

林辰從書卷裏擡起頭,一笑。也端起茶盞,抿一口涼茶:“即便是吹捧,陳禦史也得選些合情合理的話。我一個粗莽武夫,還能比得過憑借畫藝揚名的展翁?未免太過”。

可陳守虛并非吹捧,實在說的是發自內心的真話。

不過,畫藝高低的評判标準本就因人而異,也沒必要争論是非。

他輕輕繞過這一話題,回到今日找她的正題。笑容燦爛:“年關将近,除夕夜我想邀請林将軍一同辭舊迎新。不知道林将軍意下如何?”

林辰桃花眼瞧他一眼:“不”。

沒想到會遭受拒絕,陳守虛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你說的是‘好’?”

年紀不大,耳朵卻不好。林辰重複:“不”。

燦爛的笑容瞬間變為垮起個臉。

他剛想問她原因,但甫一張嘴,門子突然來報,說軍營裏趙副都護找林将軍。

公事大于私事。

陳守虛深知此點,沒有糾纏,先行告退。

他快步邁出書房門,那一瞬,林辰桃花眼望向他的背影。似乎感覺他不太歡喜,但什麽原因呢?林辰也不知道。

等會兒再問,她想。随即讓趙二虎入內,先處理正事。

陳守虛的确不大歡喜。

他告訴自己,一定是事出有因,林辰才會拒絕自己。可再有什麽緣故,被拒絕後,總歸是不大高興。一不高興,便開始胡思亂想。別的也就罷了,最擔心是自己逾矩。畢竟,雖然他将她視作親生兄弟一般,但她未必也是如此。

如果是兄弟情沒到那等程度而被拒絕,那也太尴尬了。

杏眼低垂,陳守虛心底失落,幾乎是拖着腳步回府。路過小院時,駐足,盯着尚未化盡的白雪,出神,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哎”。

他這一聲長嘆,悵然無限,引得假山石後的陳懷瑾冒出頭:“阿兄,你為何嘆氣?”

陳守虛還沒注意到此處有人,小驚。發現是小妹,迅速定神:“你還問我為何嘆氣,我倒要先問你,躲在假山石後做什麽?等着吓我?”

“什麽叫等着吓你”,陳懷瑾慢步走出,指尖捏着一根細線。她擡手,展示給陳守虛看,“我用籮筐捕鳥玩兒。大雪還沒散盡,阿越說掃出一塊空地,撒上幾粒米,最适合捕鳥”。

提起“阿越”,陳守虛本就惆悵的臉顯得越發沉悶:“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當心受騙”。

知道他向來喜歡嘴上挖苦阿越,陳懷瑾不搭茬,笑道:“我已經回答阿兄的話,阿兄卻還沒回答我,為何嘆氣?”

陳守虛簡單說:“無事”。

知兄莫若妹,哪兒能看不出他在隐瞞。

于是陳懷瑾繼續笑道:“倘或無事,為何嘆氣?可見阿兄只是在搪塞罷了。怎的,覺得我這親妹太笨,幫不上你的忙?”

“胡言亂語”,陳守虛失笑,随即眉間生出些愁意,“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必要浪費你的心神。”

沒有忽略他眼裏的愁,陳懷瑾輕攏大氅,義正嚴詞:“阿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阿兄的事無小事。為阿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馬屁精”,陳守虛大笑,愁緒散去。橫豎也并非不能說的大事,他坦誠道,“的确不是大事。今日我去林府,邀請林飛星一起度過除夕夜,被拒絕了”。

明明覺得無礙,可說罷,眼裏又多多少少生出些失落。

陳懷瑾挑眉:“這有何問題?”她沒覺得有問題。

陳守虛吹胡子瞪眼:“她寧可獨自度過除夕,也不願同我一起度過。這難道還不是問題?證明我們的兄弟情并沒有我想得那般深厚!”

明白問題出在何處了。

自家兄長不通俗務,想必還不知道安北都護府向來的傳統。

陳懷瑾笑道:“阿兄難道不知道?除夕夜,林将軍要和将士們一起度過。尋常年份或許還能逃一逃,但今年是林将軍擔任安北都護府正都護的第一年,絕對不能缺席”。

是這樣嗎?陳守虛将信将疑。可聽完這一解釋,哪怕是假的,也覺得心裏的空缺被填滿。

但稍一細想,他察覺出不對勁:“我常在各處行走,都不知道這一消息,你如何得知?”

陳懷瑾輕輕眨眼,說不出的靈動和歡喜:“阿越告訴我的”。

“哦”,陳守虛收斂笑容,再次垮起個臉,“那他這人怪無聊的,總喜歡關系這些閑事。不是正經人,絕非良配!”

陳懷瑾一言不發,心底笑自家兄長的口是心非。可笑着笑着,她心底突然生出些微妙的感覺。在情感方面,阿兄向來粗枝大葉,何曾這般關注一個人?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喜,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悲,這當真只是友情嗎?

各種正經的和不正經的同性傳奇故事在她的腦海裏重現,陳懷瑾試探道:“阿兄與林将軍感情極好?”

談到這話題,陳守虛來勁了。還假意謙虛謙虛:“大抵如同俞伯牙與鐘子期之交,也就一般”。

俞伯牙與鐘子期之交,在他眼中尚比二人友情低一等。

陳懷瑾越發覺得危險,再次試探:“林将軍容貌極好?”

陳守虛露齒一笑:“貌若潘安!”

陳懷瑾不願相信:“林将軍性情極好?”

陳守虛立即回答:“千載僅此一人”。

陳懷瑾壓制住內心的驚愕,佯作淡然:“小表妹尚未婚配,或許可以……”

“不可”,陳守虛皺眉打斷她的話,“小表妹性情幼稚,如何能配?”

陳懷瑾不忍相信:“大表姐成熟穩重……”

陳守虛搖頭:“太過穩重,性情古板,不能配”。

陳懷瑾咬牙,最後追問:“阿兄覺得,誰能配?”

陳守虛撫着下颌,當真認真思考。可思來想去,總找不出一個合适的人,只能傻站在原地,兀自沉思。

看着陷入深思的陳守虛,陳懷瑾也陷入沉默。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裏,要好到何等地步,才能在世間找不出與之匹配的人呢?

她猶豫,不知道該直接戳破,還是該裝作不知。

戳破嗎?

算了,也許是她多心。

陳懷瑾遲疑地做出決定。随即對陳守虛笑道:“我也就随口一問,想不出就不必想了”。

陳守虛微微點頭,正想告訴她,自己的确想不出。但還未張嘴,隔壁突然傳來動靜,是客人出府的腳步聲。

他知道趙二虎禀事結束,道:“我去找她了”。也不待陳懷瑾回話,眉開眼笑,風風火火地走了。

陳懷瑾望着自己兄長揚長而去的背影,心情複雜。

二人也許大概或許應該只是單純的兄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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