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謀陷害
謀陷害
陳守虛吃沒吃虧不知道,但徐清風稍微散去酒勁,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酒後接連叫了好幾聲爹不說,差點還忘了輕如交代給他的事。
好在他酒醒得快,也沒耽誤正事。神思微微清醒,看着水榭涼亭的長椅上仍然面色酡紅、臉帶傻笑的陳守虛,恨不得伸手給他幾耳光。不為別的,洩憤。
只是徐清風的手剛剛舉起,清雪便立刻呵止他:“堂兄不可!”
他聽見她的制止,手頓在半空,但仍有羞惱之色:“這小人反正是要被毀的,我扇他幾巴掌,無礙大事。”
清雪輕輕一搖頭,仿佛風吹落葉。上前握住他的手,從半空牽下,貼在他的身側:“你手重,萬一在他臉上留下印記怎麽辦?林辰性格謹慎,假如讓她察覺出些微不對,我們恐怕就要命喪黃泉。”
徐清風聽完她的話,微微皺眉。但看見她眉心微皺,于是一笑,伸手幫她撫平眉心:“何必皺眉?聽你的便是了。”
見清雪的眉果然舒展,他又壓低聲音,輕笑道:“林辰奸猾,但必定敵不過夫人的冰雪聰明。所以夫人不要擔心,我們必然能安穩地完成那位交給我們的事,以後安心做一對閑散夫妻。”
清雪靠在他的胸膛,心裏微微安穩,可還是有些愁容,語氣便顯得不甚歡喜:“但願如此。”
徐清風聽出她的心語,不再多勸。攬住她的腰,俯身在她頸項間吮出一個吻痕。
她一驚,瞬間忘卻自己的愁緒,卻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推開他。左顧右盼,确定四下無人,才稍微鎮定:“你瘋了!現在還在林府裏,萬一叫人瞧見怎麽辦?”
“夫人愁眉不展,我又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出此下策”,徐清風笑,随後又攬住她,“夫人不必多慮。飲酒的飲酒,作樂的作樂,哪裏會有人呢?”
清雪知道他是刻意安慰自己,如一團雲,軟在他的懷裏。心底放松,忍不住失笑,但剛想說話,突然聽見一個弱弱的男聲:“我算人嗎?”
兩人俱是一驚,你推我,我推你,急忙分開。站定後齊齊看向聲源,醉倒的陳守虛不知何時清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們。
陳守虛還沒有完全清醒,醉酒後又吹了些風,免不了頭昏腦脹。即便如此,通過二人的只言片語,也足以知道他們的關系絕非堂兄妹。
好大一個綠頭巾落在林辰的頭上。陳守虛問他們:“你們是堂兄妹,竟然做出如此違背倫理之事!且不說是否對得起林辰,你們的祖宗知道這等醜事,估計都得從墳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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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說話人是陳守虛,夫妻二人反而長舒一口氣。而聽完他說的那番話,他們也沒什麽羞惱的情緒。畢竟唐人那一套繁文缛節的倫理道德,與他們突厥人又有什麽幹系呢?但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想解釋。
徐清風看着陳守虛,笑得古怪:“你醒了?”
搖搖晃晃的燭光裏,陳守虛被他的詭怪笑容唬得心髒一震:“我醒了,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惡事,自然無需遮掩。”
徐清風笑得越發詭異,卻沒說什麽話。和清雪對視一眼,随後轉身向外跑去,高聲呼救:“來人,救命!陳禦史欲行不軌!”
莫名“被欲行不軌”的陳守虛愣住,還沒反應過來這唱的是哪一出,就見清雪拔下自己的發簪。
陳守虛瞬間意識到他們是想陷害自己,不自主地後退幾步。撞上水亭的亭柱,陳守虛知道退無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揉亂自己的發髻和衣裳,并用發簪抵住自己的頸項。
花園裏,徐清風的驚叫很快引起衆人的注意。酒醒大半,衆賓客都從正堂裏沖出,順着聲音找到水榭涼亭附近,便看見亭內衣衫淩亂的清雪和一旁的陳守虛。
衆賓客一怔,不知該作何反應。憐香惜玉的徐老氣血上湧,立刻沖進涼亭,将清雪護在身後,指着陳守虛痛罵:“無恥小人!你膽敢欺辱他人的妻妾,罪該萬死!”
陳守虛被他指着鼻子罵,卻也沒有回嘴,垂首,一言不發。
衆賓客自然将他的行為視作心虛,但顧忌他的身份,都不敢如徐老一般指責他。甚至還有人跳出來打圓場,說着“酒醉之人,行為不能自制也是常事”的話,試圖緩和現下的尴尬場面。
陳守虛仍舊一言不發。
涼亭內便只聽見清雪的啜泣和徐老的斥責。
林辰晚到幾步,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先見到被圍得水洩不通的涼亭。她緩步往亭心走去,圍觀的賓客見到是她,都自覺讓出一條道。等到她走到亭心,才大致明白現下是發生了什麽事。
掃一眼埋着頭、只能看見頭頂的陳守虛,林辰其實并未懷疑。
但衆賓客瞧見她那一眼,激動地誤解着:是要打起來了嗎?
徐老瞧見林辰來了,自知本該退到一旁,畢竟這算是她的家事。可徐老想到她此前縱容陳守虛對清雪兄妹的欺辱,又瞥見身後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兒,便沒有離開,仍然以保護的姿态站在清雪身前。甚至出聲指責林辰:“林将軍你身為都護,府內守衛為何如此松懈?禦下不嚴,使得不軌之徒有了可乘之機。”
林辰微微颔首,先是沉默,随後打量起陳守虛和清雪的狀态。眼見四周的賓客開始起了議論聲,她問陳守虛:“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守虛還沒來得及說話,徐老變了個臉紅脖子粗:“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能說的?人證物證俱在,無論再說什麽也都只是狡辯罷了!”
聽完這話,陳守虛擡起頭,看向哭得不能自已的清雪和怒發沖冠的徐老。之後,他卻是将視線轉向林辰,意料之中,她的眼中并無懷疑,于是他笑了笑:“不是我做的。”
燭光昏暗,但他的笑那麽明顯。徐老怒不可遏,手捏成拳,沖上前就要打陳守虛。
他的拳速極快,陳守虛來不及防備,下意識閉眼。但就在徐老的拳觸碰到臉頰的瞬間,他似乎聽見耳旁吹過一陣風。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陳守虛睜開眼,發現拳落在他的臉頰之前,林辰先一步接住了他的拳。
她的右手掌接拳,左手将他的右臂往下壓,化去他拳上的勁。
徐老見林辰攔着自己,收了力量。但卻越發不滿:“你一個都護,為何行事不公,縱容這小人為惡?”
他收了力,林辰便也收了力。她站定,先向徐老抱拳,以示自己的歉意。爾後卻沒有認同徐老的說法:“如何處理,必須等事情厘清後作決斷,方才公正。清雪是我的寵妾,陳禦史是我的好友,他們的品行我都是知道的,其間怕是有些誤會。”
“誤會?”徐老被她偏袒的态度激怒,怒到極致,扯出一個不滿的笑。他指向清雪手上的簪子,又指向清雪白玉般頸項上的血跡和吮痕,“如果不是陳守虛酒後放蕩,清雪為什麽要用簪子傷害自己?”
林辰看向清雪,問她:“清雪,你說。”
清雪壓抑住自己的啜泣,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她用手帕拭去自己的淚,看一眼陳守虛,随後看向林辰,行禮道:“林将軍,都是妾身的錯,您千萬不要怪罪陳禦史。”說罷,淚珠又順着臉頰滾落在地。
“清雪,你沒有錯”,徐老一腔剛強,都化作柔腸,他溫聲安慰。随後轉向林辰,厲聲道:“林将軍,我想清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還請林将軍主持公道。”
林辰看着徐老的憤怒,随後問陳守虛:“陳禦史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陳守虛看向她,“這一番荒唐,都是林将軍妾室的自導自演罷了。”
人群中發出一陣低聲議論。徐老聽罷,更是怒吼:“你還敢狡辯!”
林辰卻沒有任何動作,問他:“如何證明?”
陳守虛沖她一抱拳,又沖徐老一抱拳:“請允許下官問如夫人幾個問題。”
林辰颔首,表明同意。徐老便沒有了拒絕的立場,站在一旁。
陳守虛看向梨花帶雨的清雪:“雖然如夫人不曾直說,但我明白如夫人的意思,不過是說我輕薄如夫人罷了。為自證清白,我有三個問題不明,請如夫人替我解惑。”
清雪沒有說話,只是流淚,爾後以帕拭淚。
陳守虛無意等她的回複,徑直問道:“第一,如夫人未曾飲酒,為何深夜在此?”
衆賓客看向清雪,倒也生出幾分疑惑。
“第二,如夫人默認自己為保住清白,不惜以死相逼。但我有一困惑,如夫人既然摘下發簪就能當作自裁的工具,為什麽不直接用作自保的工具,直接用發簪刺向我呢?”陳守虛繼續道。
聽到此處,徐老也冷靜了幾分,心中有些猶豫。雖然仍舊覺得陳守虛是在強詞奪理,但還是等待着清雪的回答。
“這第三點,我想問的倒不是如夫人,而是如夫人的堂兄徐清風”,陳守虛說着話,轉向人群前的徐清風,“諸位方才聽見有人大聲呼救,呼救者正是徐清風。想必他必然是親眼得見我的‘暴行’,所以才會選擇呼救。那麽請問徐兄,你我二人都是男子,且我酒醉,力氣有限,在此情況下,徐兄選擇任由堂妹待在亭內,自己跑向遠處大聲呼救,而不是挺身而出,與堂妹一起壓制我的‘暴行’,這是為何?”
涉及自己,原本站在人群中的徐清風也被迫上前幾步,走進人群中心,站在清雪身旁。
所有賓客的視線都落在清雪和徐清風身上,等待着回答。當懷疑在心中埋下一顆種子,他們的眼神便如針一般,似乎非要在她的言行舉止中找出破綻。
而清雪依然是不慌不忙的神态。克制住啜泣,拭去眼角的淚痕,随後便想回答。
可她還沒說話。陳守虛忽地一笑:“另外,在如夫人回話之前,我想将我的人證召出來。”
“人證”二人叫清雪眼皮猛地一跳,她盯着陳守虛,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發現漏洞,以證明他不過是在故作鎮定。
但很快,陳守虛就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的“人證”并非胡編亂造,而是确有其人。
一聲長哨過後,陳守虛中氣十足道:“出來吧!”話音甫落,就見五個暗衛在涼亭周圍顯出蹤跡:或是頂着一身樹葉子,從枝葉繁茂的樹杈子上緩緩爬下;或是頂着一身浮萍,從水底慢慢浮起;或是奮力地刨土,試圖從土裏爬出來,但還沒有成功。
也幸虧是現在人多,不然衆人非得以為見鬼了。
陳守虛掃一眼面色略顯蒼白的清雪,頗有些得意,呼喊着自己的得力幹将:“甲一!”但喊了兩三遍,都無人回複。
場面略顯尴尬。
暗探丁三看不下去了,跪地,指向那位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土裏、現在仍然掙紮着想從土裏爬出來的暗探,回複道:“陳禦史,甲一把自己埋得太深了,現在還沒爬出來。”
場面越發尴尬。
陳守虛陷入了沉默。不經意間察覺到林辰稍縱即逝的嘲笑,他覺得自己應該下令把甲一埋得再深一點。
別出來見人了!禦史臺的臉都被你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