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城堡生活

城堡生活

晚宴的籌備迅速而周全,玄門弟子圍坐成圈,他們就天下大事侃侃而談,各出觀瞻,即便偶有觀點相左,大多都化作讨論,不作争執。公孫胥穩坐主位之側,笑聲爽朗,不時舉杯,邀衆人共飲。

然而,晚宴上的佳肴卻是另一番‘滋味’。

玄門素來講求“食以果腹,衣以蔽體”,故餐桌之上,菜品不僅外表看起來樸素無華,實際也是色香味全無。蘇北歌勉強嘗試了幾口,面露難色,仿佛在嚼着一塊石頭。她側目望向身旁的恒升,只見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這粗茶淡飯中藏着世間至味。蘇北歌心中暗嘆,他果真是天生的玄門之子,如此難以下咽的食物都能滿足吃下。

目光流轉間,蘇北歌又落在了藺少一身上,只見他亦是一臉苦相,顯然對這桌菜肴并無多大興趣。兩人四目相對,片刻的尴尬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不一會兒,藺少一尋了個由頭,以杯中酒盡為由,向衆人致歉後悄然離席。轉身時,他向蘇北歌投去一抹狡黠而戲谑的眼神,蘇北歌心領神會,随即也找了個借口,跟随藺少一的離去的方向,穿過庭院的回廊,繞過一片綠林,來到了月光傾灑的林間空地。

此時,藺少一已盤腿坐在草席之上,面前擺放着一壺老酒還有幾個油紙包裹,隐隐透出誘人的香氣。蘇北歌走近一看,心中大喜,原來他早有準備!

藺少一早知玄門飲食難以入口,便私下吩咐相熟弟子下山,購得幾只肥美熏烤雞腿,好解深夜之饞。

兩人相對而坐,迫不及待地解開油紙,金黃酥脆的雞腿映入眼簾。蘇北歌毫不顧忌形象,抓起一只大口咬下,肉汁在口中爆開,鮮美無比,她不禁贊嘆:“這才是真正的晚宴嘛!”

藺少一亦是抓起雞腿品嘗,微笑認同:“确實,此味方為人間至味。”

*

月光如水,灑滿林間。他們一邊享受美味,一邊低聲交談,不時發出陣陣笑聲,又偶爾擡頭望向四周,像兩個做賊心虛的小孩。

濃烈悠長的酒伴着侃侃夜話,蘇北歌竟直接在這片草地上沉入夢鄉。

夢中,她見到了東珠、吳荀、魏子原、于淵等人,他們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往前走,任憑她如何呼喚也不曾回頭。随後,她又置身于一片迷霧缭繞的山林之中,桑粒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現,她身着奇異服飾,回眸望向北歌,似有話要說,卻又被迷霧吞噬。

“桑粒!”

蘇北歌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已身處一間簡樸的正房之內。屋內陳設雖簡,一塌一幾,卻也幹淨整潔。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潤喉,以驅散宿醉的餘韻。

潼合山一別已經一年,桑粒依舊音訊全無。在前往昆嵛大山的前夕,蘇北歌滿懷希望,憑借梁獻王所賜玉佩,前往晉城北淩使館探尋消息,卻也一無所獲。但她堅信,桑粒定然還活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只是暫時被困于困境之中,等待她的救援。

難道,昨夜之夢,是桑粒傳遞給自己的口信嗎?

蘇北歌閉上雙眼,再次回味夢中的那片山林。那山形地勢既南璃所有,也不似巴蜀北淩峻峭,而是植被茂密,隐有積雪覆蓋的山脈,應是極北之地。

莫非,岚州?

她心中暗自揣測,但岚州地域遼闊,桑粒究竟身在何方?

*

“咚咚咚……”

正當已時首刻,古鐘被撞響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山間,打斷了蘇北歌紛飛的思緒。她打開房門,遠望而去,只見一群墨綠束腰長袍的弟子,陸續自草堂走出,向着校場彙聚,那是玄門早課結束的标志,也是新一天修行的開始。

玄門尚武,即便非略系弟子,也普遍佩劍。一柄刻有“玄”字的竹鞘長劍,是門內弟子的象征,也是防身行義的必需物。

與中洲王朝推崇的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不同,玄門的教育更加注重實戰與生存的智慧。騎射、讀辯、算術,乃至匠工之術,皆成必修,而音律與禮儀,則被視為缥缈之學,非核心所系。因門內弟子大多仗劍走天涯,故而車馬之馭未設專課,但亦會開設講解課程,讓弟子們能通其一二。如此,玄門弟子,皆能文能武,行走江湖,游刃有餘。

在緩緩前行的弟子流中,蘇北歌一眼就捕捉到了恒升的身影。他依舊身着那件樸素的淄色麻布深衣,在綠意盎然的弟子群中顯得格外醒目。

恒升雖非玄門正式弟子,但因公孫胥之故,得以旁聽課業,

在行走的弟子群中,蘇北歌一眼便看到了恒升的身影。他依舊穿着昨日那身淄色麻布深衣,在一群墨綠束腰長袍的弟子中顯得格外醒目。恒升雖已拜公孫胥為師,但并非正式玄門弟子,如今他能同玄門弟子一同上課,想必是翟谷子之故。

蘇北歌信步向校場行去,只見弟子們已在校場邊緣尋得空地,或席地而坐,低聲交談,或閉目養神,靜待下一堂課的鐘聲。

未踏入校場,恒升便已遠遠望見,揮手致意,臉上的笑容如同初升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北……孟一,你可是要來一同上課?”恒升起身相迎,話語中帶着一絲期待。

蘇北歌輕笑道:“今日是何課目?”

“今日上的是什麽課?” 蘇北歌好奇地問道。

“是近身肉搏之術,想必大家一早都吃得飽飽的,就等着好好消耗一番呢。”恒升的眼神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顯然對這門課程充滿期待。

蘇北歌聞言,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與一群男子貼身肉搏的畫面,臉頰微紅,連忙擺手:“這……我恐怕不太适合,還是免了。”

恒升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但随即理解蘇北歌的顧慮,畢竟女兒家與一群男子同堂習搏擊之術,确有不妥。萬一受傷或暴露身份,那便更不好了。他撓了撓頭,笑道:“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無妨”,蘇北歌環顧四周,又問道:“藺少一呢?怎未見他?”

恒升微微一愣,答道:“他天未亮便下山去了,說是家中有急事。”

蘇北歌眉頭輕蹙,嘟囔道:“怎地也不與我說一聲。”

恒升見她頗為失落的模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楚,低聲詢問:“昨夜……你們去了何處?”

蘇北歌面色微滞,昨夜的片段在腦海中悄然鋪展。她憶起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意識迷離,藺少一數次嘗試喚醒她,皆以無奈告終。而當藺少一欲悄然抽身離去時,她卻緊緊攥住了他的腳踝,像是個任性的孩子,纏着他不讓走。藺少一只得無奈妥協,背起她,往竹樓屋舍走去。

兩人搖搖晃晃地走在小道上,蘇北歌的頭緊緊貼着藺少一的背,嘴裏還時不時呢喃着些什麽。行至半路,恰逢恒升迎面而來,他将蘇北歌接了過來,一路背着她回到了房間。他細致入微,為她褪去鞋履,擦去嘴邊油脂,蓋上被褥,而後守在床邊,直至她安然入睡。

*

昨夜的醉意朦胧猶在心頭,蘇北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望向恒升那熱切的目光,心中湧起一絲歉意。但她也實在不好意在衆人面前承認自己偷吃雞腿的事情,于是貼近恒升的耳畔,低語道:“我們去偷吃雞腿啦。”

她的唇不經意間掠過恒升的耳廓,那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讓恒升的心跳瞬間加速,臉頰上也悄然綻放了兩朵紅雲,眼珠因慌亂而四處亂竄。

蘇北歌誤以為恒升因自己未帶上他而心生怨恨,連忙以更加溫婉的姿态,親昵地挽起他的手臂,柔聲解釋道:“抱歉啦,我看你吃那玄門菜肴的模樣挺陶醉的,便沒忍心打擾。下次,下次我定不會這般不講義氣了。”

言談間,兩人的身體貼得很近,蘇北歌的胸脯無意碰到了恒升的手臂,恒升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躍出胸腔之中,他臉頰如被火焰灼燒般滾燙,不敢大口喘氣,呼吸仿佛停滞了般。

“恒升,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看着恒升那幾乎發紫的臉龐,蘇北歌不由擔憂,用力得搖晃了一下他的身體。

恒升猛地回過神來,胸膛劇烈起伏,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沒事,沒事。”他低着頭,不敢直視蘇北歌的眼睛,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古鐘的再次鳴響,宣告着新一堂課程的開始,弟子們紛紛起身,整理衣冠。恒升望着蘇北歌,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與掙紮,他既想與她繼續待在一塊,又不忍錯過修煉的課程。

看着恒升那糾結的神情,蘇北歌立馬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笑了出聲。

“恒升,快去吧。”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修煉,變得更強,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哦。”

“嗯!”恒升用力地點了點頭,心中頓時充滿了力量。

“竹樓後面有個藏書閣,我去那兒待待。”

*

藏書閣內人跡稀少,唯有一名老者靜坐門檻旁的書案之側,見蘇北歌走過,便低頭記錄一筆。

這方小小的天地,雖不顯壯闊,卻藏書萬卷,自經史子集至學術著說,乃至四海奇談,無所不包。蘇北歌的腳步輕盈,在靜谧中踏響回響,她目光游走在書架間,挑選着心儀的書籍。最終,她懷抱數冊古籍,步入那最為幽深的角落。那兒陽光恰好斜灑,溫柔而不失明媚,她盤膝而坐,全身心沉浸于字裏行間的風華絕代,任由思緒随着墨香飄遠,享受這份難能的平和與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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