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丘比特叼着它的毛球玩具躲在門邊,一會看看薛铖,一會看看苗青羽,可憐地趴在地板,嗚嗚低叫。
就像小孩子害怕看見家長吵架,丘比特同樣害怕兩位爸爸吵架。它不明爸爸們到底怎麽了,丘比特委屈地舔了舔爸爸買給它的玩具,死死把目光放在兩位爸爸身上。
苗青羽理清楚薛铖剛才話裏的意思,和對方确認:“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家出面幫肖家?”
薛铖應聲,幾乎在同一瞬間,苗青羽搖頭坦白:“不可能。”
薛铖眉心漸漸浮起皺痕,苗青羽的臉色越來越冷:“我們家和他們沒有任何對立的理由,我爸忙碌大半輩子,如今好不容易清閑過些自己的生活,他現在同樣是你的爸爸,你就忍心?”
“忍心因為肖家把我們家牽扯進來?薛铖,你是個理智的人,我不希望在這樣的關頭你開始不理智,把越來越多人牽連在肖家的事情上。明哲保身,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苗青羽自幼起對那些環境下發生的事耳濡目染,稍一不注意就落別人把柄,苗家能有今天,全是他爸爸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辛苦支撐起來的,沒有人天生就站在比別人高的位置俯視。家是他的底線,如果薛铖堅持,苗青羽不清楚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的态度堅決,薛铖便不再多言。
周末當天,薛铖空出半天假,苗青羽也和導演溝通,把戲協調到下午。兩人專程飛回S市一趟,看看兩位長輩。
登機時苗青羽提前和家裏說了,苗爸讓司機提前在機場外等着接他們。自從苗爸從上頭退休下來,就帶苗媽回郊區的老宅住下,圖清淨,郊區的環境和空氣質量好,也利于養生。
司機把車開得四平八穩,保安室把門打開,車剛開進大門,苗青羽一眼看到站在路邊的苗媽媽,那樣子顯然是特意出來等他的。
苗青羽讓司機馬上停車,他打開車門,化成一只小鳥往苗媽媽的方向的飛奔。
“媽媽。”
孩子再大,在母親面前永遠是長不大的。苗青羽抱緊他媽媽不松手,眼睛彎成兩道月牙,笑眯眯的說:“漂亮得我都快認不出了。”
苗媽媽是個氣質古典的美人,随年齡的增長,非但沒有被歲月腐蝕,愈發露出時間沉澱後的風韻美。
苗媽媽很想她的孩子,苗青羽比她高出大半個個頭,此刻在她面前低矮下頭,方便母親探探他的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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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怎麽瘦了,這段時間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
薛铖跟在他身後下車,沉着地叫了聲:“媽。”
苗媽媽目光從薛铖身上切回到苗青羽,心疼說:“你們兩個孩子都瘦了,怎麽沒好好照顧自己呢。跟媽進去多吃點補補身體。”
苗青羽說:“最近拍戲,為了保持鏡頭感不能胖。”
“非得單薄的像張紙片才有鏡頭感是嗎?”苗媽媽反駁。
苗青羽只會順長輩的意,碰了碰鼻子心虛說:“一會兒我多吃兩碗飯。”
苗媽媽轉頭:“小铖也要多吃點啊。”
“好的,媽。”
苗爸爸抱着貓從樓上下來,貓咪調皮,跑到空房的角落,毛發沾到不少灰塵。苗青羽剛跟他媽媽進客廳,就看到苗爸爸滿臉威儀,語氣嚴肅地訓着懷裏的貓貓,一點一點把貓擦幹淨。
“爸爸,我回來了。”
苗爸爸哼了聲,聽起來還不樂意,不過很快偷偷掉頭看人,不悅地發問:“怎麽瘦得肉都沒了。”
他挺乖地說:“忙起來了。”
他爸聲音一下子拔高:“再忙你還能少你一頓飯吃不成?”
苗媽媽過去把苗爸翻亂的報紙疊整齊放好:“孩子剛回家,你說話那麽大聲吓唬誰啊?在外面給別人樹立威風就算了,對
孩子不能這樣。”
苗爸爸哼:“就他們忙,下午趕回去是。”
苗媽媽用報紙輕輕打了一下苗爸,說:“你忙了那麽多年我都體諒你,現在孩子處在事業發展期,你多體諒體諒他們。”
苗爸登時噤聲,最怕苗媽用這事埋汰他。
苗爸最忙的時候幾個月都顧不上家,有一年過春節他在外省工作耽擱,沒辦法回家團聚。家裏的阿姨回老家過年,一家就剩下母子兩人。
到了年初二,苗媽半夜起高燒,人躺在卧房昏迷不醒。當時苗青羽才五歲,懵懵懂懂意識到媽媽不對勁,喊半天沒把媽媽喊醒,哭得滿臉鼻涕淚水下床去敲鄰居家的門。
那段時間苗媽媽病弱體虛,身高不到人腰的苗青羽小大人似的寸步不離照顧,也不敢走,怕走了他媽媽繼續睡不醒。苗媽媽為了不讓苗爸的分心沒把事情馬上通知過去,等苗爸工作忙完回來,對妻兒越發愧疚。
他的兒子從小就代替他做了太多本該是他做的事,苗媽教得好,對孩子的虧欠讓兩位長輩很少管束他。
苗媽媽并非有意埋汰,就是不想看苗爸其實想孩子,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又氣人。
苗爸爸看看自己兒子,把理幹淨的貓放下地往對方邊上推了推。
貓咪是只英短,表哥家裏的貓咪生了幾只送過來一只,小東西剛到新地方,什麽都好奇,調皮得很。唯獨在苗爸爸面前乖巧,用苗媽媽的話說,大老虎還真治得了小老虎。
小貓咪圍在苗青羽腳邊咪咪叫不停,苗青羽把它抱起來放在腿上,小家夥軟趴趴地用腳踩他。
苗爸說:“跟你一個德行。”
苗青羽想笑:“我是什麽德行啊。”
苗爸嗆一聲:“無法無天。”也就老子管的住。
苗青羽不大服氣,他爸身體不好,為了頂一兩句沒必要。
倒是苗媽媽不高興:“苗苗從小就乖。”
苗青羽在長輩面前是乖,可他沒告訴過薛铖他以前幹的事。比如拉着院裏一起長大小夥伴,沒和長輩們吱聲招呼就潛進山裏探險,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落進山戶埋伏捕獵的陷阱,差點受傷。
他從小就活潑愛笑,結婚幾年性格收斂了不少,用外人的話說變成熟了,可苗媽媽總覺得兒子沒有表現出的那麽開心。
用過餐,苗爸拉着薛铖進書房下棋。老宅風水好,位置好,書房窗戶正對着開辟出來的林園,到處都是綠植,意境悠遠古樸。苗爸閑着就喜歡待在書房裏寫寫字畫張畫,他其實最喜歡下棋,可惜缺個博弈的對手。好不容易逮到薛铖,怎麽着也得來兩局再放人回去。
對弈沒到一盞茶的時間,苗爸發現薛铖棋路不對:“有心事?”
薛铖落下一顆黑子,衡量再三,說:“有件事想和爸請教一二。”
他的肖家事情的原委說明,苗爸落棋把他的路封死:“難咯。”
“我老啦。”苗爸看着他,“管不了。”
薛铖表情不變,苗爸從衣兜裏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了串號碼。
“你可以打這個電話問問,他們家最近挺喜歡和對方玩玩,運氣碰到的話,你這份恩情說不準還有機會報。”
薛铖棄棋:“他們是?”
“卞城蕭家。”
附近住戶有家的小正太溜溜噠噠過來竄門,要跟貓咪玩。小孩四五歲,好奇地瞅着苗青羽腿上的貓咪,偶爾伸出小胖手輕輕摸。
“哥哥,貓咪好軟!”
苗媽媽把小零食牛奶喂給小正太,苗青羽看她那麽喜歡小小朋友,幹脆建議:“媽媽,如果你和爸爸有想給我添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打算,我不會阻止,更不會生氣的,”
苗媽媽一樂:“苗苗胡說八道什麽呢,媽媽都那麽老了。”
“哪有。”
“媽媽有你就足夠了。”
苗青羽走近抱了抱他媽媽,好多心裏話欲言又止。
他都那麽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不該把這些煩惱添給媽媽。
“怎麽啦苗苗?”
“最近有點兒想您。”苗青羽平複心情,不再讓苗媽媽擔心。他和薛铖婚姻方面的事由他們自己解決,讓第三個人來操心絕非他的本意。
“好孩子,時間差不多到了,你爸他一碰棋就沒有時間觀念,你們下午還得回去忙工作,上去提醒提醒他們,以後有時間再過來。”
苗青羽停在書房外,安靜聽着隐約傳出來的對話。門半掩,只要他推開裏面的人就能看到他。可他沒有動,他想聽聽薛铖會對他爸說到什麽地步。
貓咪歪歪扭扭地跑上樓,看到苗青羽,奔到他腳邊蹭。樓下小正太找貓咪了,他一把拖起貓咪抱在懷裏往下送,此刻他出奇的冷靜,有點失望,也有點絕望。
——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難得來老宅一躺看看爸媽,我藏着我們的事不想他們擔心,你呢?
薛铖,這些事我最不願意把父母牽扯進來,為了肖家,你就忍心讓爸爸去操心嗎?有的事站在他的立場不方便插手,你這麽做,無非是要讓爸爸為難,嚴重點,還會給我們家樹敵。
路上我一直在想,你為肖家付出那麽多,所求的到底是什麽。還是你把肖家當成自己家,而爸爸媽媽好不容易盼來的平靜生活,要被你踐踏。
我們說好了事情不告訴他們,你卻背着我私下裏和爸爸談及此事。我要去問爸爸了,如果因為肖家把爸爸牽扯進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們同樣是你的父母,你的心怎麽可以那麽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