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苗青羽思來想去, 不知道怎麽開口對蕭意解釋那條手滑發錯的短信,抵達科蘭巴鄉, 他的手機很快被收走, 消息還沒發給對方, 他和蕭意手機的最後一條簡訊截止在那句我愛你上。
誤打誤撞, 相當微妙。
進了部落, 小助理看到他眼睛都笑彎了, 晴天性格腼腆,平時只敢和面貌和善的人接話, 随行工作人員和保镖距離面目和善差了點意思, 苗青羽不在, 他當了幾天啞巴,接到人嘴裏叨叨念念的, 也是個小話痨。
小助理還準備說點什麽, 工作人員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遠,暗示他別再出聲。
小助理失落, 巴巴的眼神地移開, 嘆氣。
在部落往後的日子裏,苗青羽又陷入某種被‘孤立’的狀态。身邊沒有任何人與他交流,每日三餐小助理只能端到洞外, 遠遠地看了他數秒,走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安靜,還有風的聲音,水滴在岩壁的聲音, 樹葉飒飒的聲音,蟲鳴鳥啼,夜半狼嚎,他與自然為伴。
苗青羽也幾乎忘記自己還有開口說話這項技能,他似乎真的融進原始自然裏,躺在草地,嘴巴銜着草杆懶洋洋地望着遼闊的天幕,幾只野兔蹦跳着窩在他身側吃草,小腦袋點啊點,苗青羽手臂伸展,幾只小東西全跳遠了。
他嘿一聲:“你們也不跟我說話嗎?”
兔子蹦開老遠的距離,苗青羽摸摸他的臉,想着剛才沒有很兇呀。
苗青羽是溫馴的,更多的時候他像一條獨身游走在山野的‘狼’。他獨立思考,偶爾用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一處,他并不時刻溫馴,遇到想攻擊他的小型野生動物,掄起手裏的棍子驅趕,威脅,目露兇光。
要讓對他懷有惡意的生物膽怯,他必須露出比對方更兇狠的眼神和氣勢,讓它們知道他是不好招惹的。
苗青羽在充滿愛與溫暖的家庭環境成長,性格為善,這副惡姿态他過度幾天才适應。他把自己想象成一頭野狼,孤獨又渴望探險世界的狼。
狼不與獸為伴,很快,在他四周監控的保镖驅趕經過的叢林生物,徹底隔絕苗青羽閑暇時光唯一可以逗玩的樂趣。
山裏的時間于他變得異常緩慢,就像沿山壁平緩流淌的溪流,朝陽升起,白雲浮動,晚霞消散,任何自然的變化擴大了放慢的速度,他越來越沉默,經常就是一天待在同一個地方,向遠方駐足凝望。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彩沒入地面線,苗青羽走回洞口,小助理将熬好的濃湯擺在桌上,擡頭看他,笑了笑,露出兩顆潔白的門牙。
Advertisement
小助理的笑容比前段時間多了幾分膽怯,他別開陰沉沉的目光,無心吓到對方。陷進孤狼的姿态,不是他想改就可以馬上改回來的。
苗青羽端起盛滿濃湯的晚放在鼻子前輕嗅,舌尖試了溫度,就大口大口灌進喉嚨。
他白天開始減少進食的飯量,導演要他要求他在形體外貌上做些改變,單薄□□,面頰瘦是瘦了,棱角較之前分明,被人用刀割過切開似的,溫和的氣質嚴實包裹,慢慢透出拒人之外的冷厲。
苗青羽灌湯的動作快狠,小助理想起來,第一天和苗老師碰面,他喝連喝白開水水都斯斯文文的,眼前卻恨不得把碗也咬爛了嚼碎吞腹。
他怕,移開視線,苗老師變得他快要不認識了。
苗青羽沉默地投去一個眼神,把空碗遞給他。
晴天結結巴巴的開口:“苗老師,那、那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小助理兔子腿邁開着蹦遠,站在洞口外唏噓嘆氣。攝影師傅還在負責拍攝,小助理蹲在邊邊,憂心忡忡地和攝影師看着錄像拍攝裏的苗青羽。
“攝影師傅,苗老師變化好大。”他抓了抓頭發,狀似苦惱,“這樣下去心理狀态會完全沒問題嗎?”
他能感受到苗青羽內心在自閉,把自己封閉起來,給人的感覺淡淡的,看着他的時候氣質和一個月以前完全不同,簡直判若兩人。
他說:“戲拍完了老師是不是要去看心理醫生?”
攝影師傅說你不懂,小助理不服氣。他端碗離開,距離一個月之期還剩下三天,他希望時間趕緊結束,來個人把苗老師接走。再這樣下去,苗老師還沒瘋,他都要憋壞了。
時間在小助理的期盼下依然緩慢流淌,到處都沒有聲音,他想,并不是沒有聲音,而是苗青羽在島上封閉了那麽久,久到他快把對方的聲音遺忘。
苗青羽的性格被改造得越來越像一頭遠離喧鬧的孤狼,剩下的最後一天,部落外來了人。
蕭意出現的方式十分自然,工作人員沒有意外,倒是小助理看到他倒是興奮。
他想和這個大老板說說話,讓他多關心關心苗青羽的心裏狀況,人還沒靠近,跟在蕭意身邊的保镖輕輕松松把他帶到一邊。
小助理笑呵呵的,沒惱火,随即雙掌合十,認真看着人:“蕭先生,拜托你一定要關心關心我們苗老師。”他有點難過的說,“這裏的人都覺得苗老師身為演員該做到這些事,可是他也是普通人呀,老師好多天沒開口說話了。”
蕭意沒應他,輕點了點頭,很快到了苗青羽住的洞口外。
“苗苗。”
苗青羽的行李小助理已經幫他收拾好了,聽到蕭意在叫他,聲音遠的好像做夢。
他遲疑走出外面,蕭意眼裏藏着淺淺的笑,視線在空中相觸的瞬間,眉頭都緊了。
蕭意前幾分鐘還沒把小助理的話當多大回事,現在看到人,不敢相信一個月的四件苗青羽變化如此大。
瘦,臉本來就小,就剩下一雙眼睛,又大又亮。臉頰的輪廓也出來了,看人的眼神帶着避生,對他有防備。也許他本意不想這樣,是下意識形成的習慣。
蕭意定了定心,把信息傳遞給苗青羽:“苗苗,叔叔過來了,卞城還欠你一頓飯,該讨。”
苗青羽花了接近一分鐘才消化掉這個信息,今天導演組的人通知他離開科蘭巴鄉,他望着遠處的山野領地發愣很久,思維也随着慢下來的時間變得緩慢。
他意識到自己的心理素質還沒到達那種境界,導演要求他把自己融入到自然,做一只狼,一個月的體驗卻幾乎把他改造成自閉兒。
他嘴角微牽:“叔叔。”
蕭意走近,張開手臂搭在他肩膀,動作放輕地環了環,眼睛随時觀察他的反應變化:“方便告訴我接下去的行程嗎?”
苗青羽在思考,說:“休息兩天,拍定妝照。”
“那苗苗接下去的兩天可不可以支點時間給叔叔?”
苗青羽下意識地被蕭意帶出去,他的話完全跟着蕭意的思維走,有一點糾結的說:“媽媽要我和她聯系。”
即便是工作原因,孩子獨身跑到荒山野嶺生活一個月,誰都放心不下。苗青羽離開醫院那天苗媽媽跟他交待過,一個月後要按時跟她視頻電話的。
苗青羽說話語速慢:“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樣子,會擔心。”
人懂事貼心,蕭意眼裏是揉不開的情緒。掌心探着他的發頂輕弄,苗青羽擡頭瞪,想撥開蕭意的手。
“頭發髒。”
蕭意嘴角翹了翹:“不髒。”
又說:“我幫苗苗向媽媽那邊交待,你在卞城休息兩天,我再送你回海花市,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當然是好。
苗青羽為期一個月的叢林改造結束,只要後天按時到拍攝棚拍定妝照,休息時間他做什麽都沒人管他。
小助理勤勤懇懇跟在後邊,小聲提示:“苗老師。”他指指自己,等苗青羽安排他。
苗青羽說:“不用跟我,回家休息。”
小助理年輕,把人綁再山裏一個月他心裏過意不去,回頭交待修尼給人家漲漲工資。
出了島,蕭意安排專車一路送苗青羽回自己的住處,小朋友确實有點髒,一看就是沒讓洗澡,他想導演組這麽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
苗青羽的手機無電量自動關機,蕭意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給家裏打個電話。”
苗青羽默默接過,通訊錄旁邊就是短信收件箱,蕭意幾乎沒用手機與人發短信,裏面躺着幾條跟苗青羽來回發送的信息。
他下意識點開,在不知道自己做什麽事的情況下。點開就是一個月前手滑錯發的消息。
蕭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有些好笑,并不追問。甚至于看着苗青羽擺弄他手機的樣子心生歡喜,很可愛。
***
薛铖睡醒的感覺不太好,小奶狗不怕生,也許是不怕他,沿着搭在床邊的小塑料凳爬到床頭,嘴裏發出小小的呼嚕聲跟他一塊睡了。
時間還沒幾天,等他反應過來家裏多了只小狗,它就在薛铖的生活裏占據一席之地。
“小苗。”小奶狗耷拉的的眼皮聽到薛铖叫它立刻掀開,眼睛濕漉漉的。
薛铖伸出食指往它腹部探了一分鐘,手指頭又要被它咬在嘴巴吮。
家裏有個活物陪伴的感覺讓他浮躁的心慢慢沉澱,前幾個月怕回憶,現在回憶成為他睡前的一部分,以至于一周前決定給小奶狗起了個新名字,小苗。
————
我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情況不太妙,也許身邊多一個人陪伴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