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苗青羽被送進了醫院, 蕭峥親自送的。他恢複記憶後當場暈厥,畢竟身體有虧損, 蕭峥再想着怎麽報複, 也沒想要他在這種關頭出事。
之後蕭意趕來, 病房裏苗青羽在輸液, 秀挺的眉頭印出緊緊皺痕, 憂慮重重。
蕭意看着瑞霖:“你對他做了什麽。”質問的語氣尚且平靜, 頸邊的抽動的青筋卻暴露了他波動的情緒。
被質問的人不為所動,瑞霖扯出個不鹹不淡的笑, 眼神惡劣, 賣起關子:“這個你等他醒了自己問他, 我還有事,先走了。”
瑞霖到了門口, 回頭留下一句:“瑞霖是我叔叔替我取的名, 對外我的名字叫做蕭峥。”
蕭意愕然,立在病床頭久久沒動。
過了半日, 苗青羽醒了。蕭意石雕一樣靠在旁邊的椅子裏, 他掀開眼皮,靜默着凝視對方,眼神清透, 多了幾分疏冷,以往的缱绻依戀封固抽離。
苗青羽沒開口,眼睛微微發紅,許久, 才說:“蕭意死了。”塵埃落定,他心已死。
“薛铖,你這樣……”
剩下的話淹沒在寂靜中,苗青羽不屑揭穿薛铖,而他對薛铖如今也未抱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說愛,往事随風,說恨,談不上。記憶回來的那一瞬,他的心就漏出了一大塊,空洞洞的,只有想起蕭意時,那裏才有了被填滿的感覺,盡管痛苦。
蕭意是真的不在了。
他看出來薛铖的郁結,淡淡開口:“我不怪你。”
怪薛铖欺騙他那麽長時間占了蕭意的位置嗎?他的心是絲毫波瀾也沒有,說到底,要怨就怨他怎麽沒死在那場地震,沒死成就算了,沒了記憶,活着得靠一個虛無的僞裝支撐。
是他沒用。
蕭意走前要他好好活着,他沒按照蕭意的話辦到,才把自己搞成半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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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意,我不好……
苗青羽忍着眼眶的酸脹,鼻腔刺疼:“我要走了。”
薛铖啞然,全程發不出一個音,連祈求都算奢望。
他祈求什麽呢?他們本來就沒有開始,而過去半年的所謂的開始,只源于欺騙,僞造的夢。
如今夢被打破,所有人和事都該要回歸正軌。
苗青羽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怨恨薛铖利用蕭意占據了不屬于他的親密,苗青羽要是恨還好一點,他最怕的就是眼下的情況,無愛無恨,到了最後,連想在他生命中留下丁點兒痕跡都變成了念想。
苗青羽低低的說:“我爸媽那邊我去說,就從此刻起,分開吧。”
分開兩個字觸動到薛铖的神經,他的嗓子眼繃緊,慢慢擠出一句話:“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嗎……”
“沒有了。”
苗青羽和薛铖的最後一次見面,停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沒有告別,沒有對眼神,任何的交流接觸于他們都是多餘的。
苗青羽整個人的狀态就像病房內的這片雪白,虛無缥缈,薛铖離開了,他躬起身體彎曲膝蓋,臉埋在腿上,褲子慢慢的濕了一片。
誰說他心如死灰,半年後緩過來的勁像噩夢一樣吞噬着他,不是夢,蕭意真的沒了。
——
苗青羽聯系上蕭峥,問蕭意的墓在哪裏。
蕭峥接了電話直接來了醫院,占據病房唯一空出的位置:“想見我舅舅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你要跟着我。”
苗青羽靜靜瞥了蕭峥一眼,對方笑了笑:“不是那個‘跟’,我指留在我身邊,蕭家。”
苗青羽問:“你在報複我嗎。”
“報複?”蕭峥嘴裏咀嚼這兩個字,“你配嗎?”
“……”
蕭峥淡聲說:“我叔要你活着,你真的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不該做點什麽贖罪?”
過了好久,“帶我去見蕭意吧。”
苗青羽最後是這麽回複的,答案昭然。
時節轉秋,蘭丹市綠意盎然,街邊枝頭偶爾一抹淺黃,像是墜染的色彩,秋高氣爽。苗青羽剛出院就給老宅去了電話,他的行李薛铖前天收拾好托人送了過來,屬于他的裝了滿滿的箱子,不是他的一絲都沒帶走。至于丘比特,蕭意差人托送到老宅,它和長生感情要好,兩只狗子一并送了回去。
兜兜轉轉至最後,愛與長生,沒人能留住。
他坐在長椅上和兩老通話,聲音斷斷續續,背影削瘦,眼神倦怠。
“媽,爸,我想起來了。”
他低低嗯了幾聲:“我沒事,從醫院檢查出來了,你們不用擔心,不信的話我一會兒把檢查報告發給你們看。”
……
安撫好長輩,苗青羽主要的話留在了最後:“我想離開一段時間,會定期給家裏保平安的,別擔心。”
長達兩個小時的通話,苗青羽沒能保證離開的時間限定是多少,總之最後他也沒見着。随後他聯系了Tang,談及解約的事,付完違約金,苗青羽身上沒剩下半分多餘的存款,身無一物,和蕭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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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
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否理智,我能做到的只有安撫家人,其餘的,沒有力氣再去思考,因為我的心告訴我,我想走這一趟。
蕭峥帶我見到了蕭意的墓,照片裏的男人面容清峻,他笑起來的樣子我想只有我看到過最多次了。事實也差不多,蕭峥告訴我,蕭意在他們面前少有表露過喜悅的形色,我真的非常幸運。
我在蕭家停留了半個月,每天都去墓地陪蕭意,從早到晚。半個月裏我見到過幾次蕭家的人,以前蕭意信任的手下,如今都在蕭峥手裏幫忙,我對蕭峥無話可說,他也恨我,我們彼此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回憶蕭意。
又過去半個月,我啓程前往蘇格諾蘭,在蘇格諾蘭住了大半年,心裏的愧疚與痛苦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撫平。這段時間我在當地學會了一段經文,我能做的事真的不多,每天在廟裏念經,當回憶一個人成為習慣,他就好像真的永遠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