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寶印

三寶印

這真是剛按下葫蘆又浮起瓢!但鬧心歸鬧心,她還是拎了乾坤袋跟着周聰朝外走。

周聰邊走邊說:“照顧老太太那個李嫂的小孫子正發瘋呢!那孩子本來是在她自己家裏,她兒媳婦臨時有事就送了過來。以往那孩子也經常來玩,沒想到玩了這大半日,突然就瘋了,逮誰咬誰!這會兒正被幾個人按着,你趕緊去看看!哦對了,陸道長陸神仙陸爺,我剛又聯系了下,今天應該就到了!”

看得出來他是真急了。

周聰是周家的遠房親戚,忠誠又得力,在這也算半個主人。接二連三的出事,盡管周中陽回來處理了,但他依然壓力山大。陸靈蘊這個先鋒在這裏,其實也力不從心,不得已,他這是又一次催請了她師父。

聽說師父今天到,她心裏莫名多了些底氣。

還沒進屋,就聽到了老太太房裏有孩子在喊叫,還有其他人雜亂的說話聲。

出事的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正被周中陽和另一個人按坐在椅子上,雙手反背在身後,雙目猩紅,瞪着眼睛大喊大叫,嘴角還挂着血,像一只兇殘的小獸。他好像力大無窮,即使被兩個大人按着,仍然又踢又鬧,幾乎掀翻座椅!

旁邊站着哭天抹淚的正是他的奶奶,照顧周老太太的那個李嫂。她小臂上有一口極深的小孩牙印,有幾顆牙的位置正在滲血!

那孩子看到陸靈蘊,更加瘋狂,又沖了幾次沒有掙脫,開始呲呲地嘶吼,繼而又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陸靈蘊提醒:“小心別讓他咬到舌頭!”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嫩,說完就後悔了。李嫂一聽,幾乎是下意識用手去夠他孫子的嘴,就在她的手離那孩子還有十幾公分時,那小男孩猛地往前一探,狠狠咬住了李嫂的虎口!她“啊”一聲,手已經見血。

李嫂幾乎是哭着祈求孫子:“昭昭你快松開呀!我是奶奶,你不認識我嗎,你這到底是咋了?”

那孩子咬出了血,更加興奮,不松口,眼裏帶着邪笑盯着她,鬼氣森森!

周聰焦急說道:“咋辦哪?陸小師傅這咋辦?”

這大白天的起兇,起得還又狠又急,恐怕不是一張預制符能搞定的,可別的,她也不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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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把小銅錢劍,是當年師父從各地收集的五帝錢編的,開國的鑄幣,凝聚了幾代恢弘的國運,驅邪化煞十分有效,他要咬,幹脆就讓他嘗嘗這把劍的威力!

她伸進乾坤袋裏去摸,動作太急,突然手指一疼,像是被什麽劃了一下,食指的兩個指節都被劃破了,鮮紅的血珠兒冒了出來。

扯大袋口,發現是一小沓金箔紙,紙的邊緣還帶着血。它旁邊有一方小印,四分之一手掌大小,這是前年她師父得的一塊上好的和田玉,想不出來做什麽,索性就刻了一枚小印,她看着晶瑩剔透很讨喜,就要了來一直收着。

鬼使神差的,她舍棄了銅錢劍,拿出了這方小印。

看了眼被劃破的食指和冒出的血珠兒,她把傷口對着小印上的字抹了上去,紅色的血液沾到白色的小篆上,鮮豔奪目。怕血不夠多,她又用拇指和中指又擠了擠傷口,在字上使勁按了按。

握着這方小印,陸靈蘊三兩步走向那孩子。那孩子望着她,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威脅,又像是憤怒,喉嚨發出像野獸一樣的嗚鳴聲。她再近一步,他眼裏終于有了絲驚恐,開始不安得擺頭,李嫂被咬得狠,忍不住又哭喊出聲。

就在那孩子要有更加激烈的動作時,陸靈蘊舉起了手裏的道印,對着他眉心按了下去!

身後同時響起了一道急切的聲音:“陸靈蘊!”

是她師父。他很少連名帶姓地喊陸靈蘊,這一聲吆喝急迫而又響亮,讓她心頭一震!

等她回神,發現整個房間裏都安靜了,沒有雜亂的喊聲,沒有李嫂的哭求,更沒有那孩子發瘋般的嘶吼。

陸震快步沖過來,看都沒看陸靈蘊,只死死盯住那個孩子。

再看那孩子,牙齒漸漸松了,李嫂快速地抽回了手,她虎口一圈滲血的牙印,比胳膊上的還要更深些。那個叫做昭昭的男孩,瞪了一會兒眼睛,終于緩緩閉上了,頭一歪,被一旁按着他的人扶住。

陸震終于松了口氣!

他扭頭看陸靈蘊,怒目圓睜,拿食指點着她的鼻子,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陸靈蘊有點心虛,又有點讨好,軟軟糯糯地開口:“師父~”

“你……”陸震氣呼呼地憋了半天,突然又笑,被氣得:“你他娘真是我道門中的……一朵奇葩!”

她懵了。

陸震指着那小孩子腦門:“從古到今,拿道印往人腦門上蓋戳的,你恐怕是第一個,怎麽想的你!我看出來了,你膽兒是真肥呀!”

陸靈蘊往那孩子腦門上瞄了一眼,四個清晰的血字:道經師寶。

她低着頭不敢吭聲,拇指輕輕摸了摸食指那道口子,還怪疼的。

周中陽插口問:“陸爺,您看這……接下來怎麽處理?”

算是幫她轉移了火力。

陸震打量了一圈屋裏的人,對角落裏的周老太太說:“讓您老受驚了!後面的事您要是怕……”

他話沒說完,老太太就擺着手說:“怕什麽,都這把年紀了……該怎麽做,你盡管安排,不用顧忌我。”

倒是個有魄力的老太太。

陸震說:“那您今晚上就留在這屋裏,關好門窗,不管外面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急,不要慌,更不要出去。”又轉向衆人,“誰是這孩子家屬,等會把他的八字給我。”

他又去門口倒着的行李箱裏,摸出一捆麻繩說:“另找個沒人住的客房,把這孩子抱過去,用這個綁結實了。其他不相幹的人,都回自己家去,今晚這宅子裏,除了周家人和這個孩子,其他人一個都不要留。”

陸靈蘊聽着這安排,知道今晚是要有一場法事了。

陸震繼續對周聰說:“對了,再找人去市場上買只雞,要……要……”

周聰猜度着:“大公雞?驅邪?”

陸震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說:“要老土雞,家養喂糧食的,雞爪子要細要長,毛要厚要多,要活的!”

陸震嘿嘿一笑:“對對,要老土雞。”

老太太笑了:“這都二十多年了,難得你還惦記這口,我親自下廚,保管你吃好!”

周聰傻了眼,他大概從沒想到,陸震的騷操作還包括點菜,還要老太太親自下廚!

他可真好意思!

周聰去着手安排,老太太讓周中陽帶陸震去客房,他需要什麽給什麽,讓好生伺候。

經過院中一片小花圃時,一只黑貓突然蹿了出來,嘴裏叼了個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陸震問:“家裏養貓了?”

周中陽回道:“老太太養的,一共2只,還有只花貓。”

陸震又問:“這貓平時都誰喂?吃什麽?”

“老太太自己喂,貍花貓,什麽都吃。”可能覺得陸震對這貓過于關注,周中陽反問道:“您覺得這貓有問題?”

陸震看了身後的陸靈蘊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問她的看法。但她剛才有點走思,這貓她之前見過,倒沒覺得有什麽異常,所以也沒吭聲。

直到周中陽安頓好房間,将要離開時,陸震突然開口,說了句讓陸靈蘊和周中陽都意想不到的話:“剛才那貓嘴裏叼的,是人骨!”

陸靈蘊這才反應過來師父那個眼神,他是在提點她。他們這種行走在陰陽邊緣的人,需要有敏銳的觀察力,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可她還是嫩。

陸震說:“那貓雖然蹿得快,但我不會看錯。早些年我跟過不少開山修路的項目,地底下什麽都能挖出來,那貓嘴裏叼的,我一眼就能認出,是人的下颌骨,且是個孩子的下颌骨。”

周中陽意外道:“家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也不一定就是家裏的。”陸震思量着說,“你讓人留意下那兩只貓,看看它們都去哪裏出沒。”

周中陽走後,陸靈蘊開始心虛,主動讨好:“師父您累了吧,我給您捶捶背?”

陸震往椅子上一坐,一只胳膊擱在扶手上,身體前傾,說道:“我不累。”他這個口氣,陸靈蘊知道他要開始訓話了。

但她又不甘心,立刻又去倒水:“您潤潤嗓子?”

“放哪兒。”他用眼神點了下他一旁的桌子。

陸靈蘊只好乖乖把水杯放他旁邊。她左看右看,師父帶來的那2只大箱子還扔在門口,又讨好地說:“那我幫您歸置歸置法器?”

“陸靈蘊!”陸震喊了她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氣壓低得可以。

她只好乖乖回到他跟前,低頭站好。

陸震望着她,這個孩子實在不讓他省心。

從帶着她開始,他時刻小心,知道她命格有異,就盡量不讓她涉險,甚至學習道法也很少逼她,她也就養成了随緣的性子,相當惜命。但這次不同了,她的所作所為讓他很生氣。

陸震的長相,其實算得上英俊,只是年紀大了,經歷複雜讓他多了些滄桑。他臉型瘦削,黑直的眉毛下一雙瑞鳳眼,鼻梁高挺,薄唇,笑的時候還有些玩世不恭,嚴肅起來那眼神就深不見底。每每這個時候,陸靈蘊是有些怕的,平日裏撒嬌打诨還好,這種時候就只能乖乖站好聽訓。

陸震的聲音裏冒火:“才短短幾天,你接二連三地犯錯,個個要命!”

陸靈蘊垂着腦袋,聲音低低的:“我不該冒然招魂……”

陸震氣呼呼的聲音裏帶着警告:“子夜行法招魂,招來什麽都有可能!你照葫蘆畫瓢就敢試,萬一有事誰來救你?”

她聲音怯怯的:“還有打架……”

陸震說:“那東西不是沖你來的,你就算不管,也無非看那小子的定力,又死不了人,結果你差點把自己搞廢!”

“啊?”陸靈蘊擡起頭,她聽到的重點在那句“看那小子定力,又死不了人”,想問什麽,卻被陸震粗暴地打斷:“啊什麽啊?你繼續說!”

她只好繼續檢讨:“我不該往人腦門上蓋戳……”

陸震直接站了起來,指着她腦袋說:“這是最嚴重的!蓋哪兒先不說,你居然用自己的血!你知不知道,精血是立命之本,我看你是瘋了!”

她也不知道當時咋回事,就覺得心血來潮就想這麽幹。但師父氣頭上,她只好先認錯,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我錯了。就當時,腦子那麽一抽……”

房間裏掉針可聞。

陸震上次這樣暴怒兇她,還是她小學時。那會他在殡葬店的裏間,擺了個什麽陣,經常在裏面一悶大半天,但陸靈蘊被嚴厲警告不能進去。可小孩子好奇,有次趁他外出,她翻出來鑰匙,悄悄開了個門縫,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那房間裏沒有窗戶,沒開燈,裏面黑洞洞的,她還什麽都沒看到,就被突然回來的陸震抓了個正着!那次他也是潑天的火氣,罰她連抄了七天的《上清大洞真經》,讓她存心養□□天,聚精會神合道。

除了這兩次,陸震平時對她都很溫和,甚至有點溺愛。他這次發火讓她意識到,她這幾天是有點飄了。

發了通脾氣,陸震情緒已平複許多,又看丫頭低着頭,睫毛偶爾忽閃一下,抿着嘴唇,一臉委屈巴巴,他又不免心疼,語氣有所緩和:“我原是讓你提前來玩幾天,看你平時挺聰明的,裝傻充楞自保應該沒問題,誰知道有事你真沖啊,之前咋不覺得你這麽虎呢?”

陸靈蘊深吸口氣,聽他這口氣,今天的訓斥是告一段落了。

她也覺得,之前在抓鬼驅邪這種事上,她可惜命了。那些符法理論和玄門秘技,也就看個熱鬧,沖鋒陷陣那是從來沒有的。起初師父讓她先來,她還老大不樂意來着……怎麽就虎成了這個樣子?

她端着剛才倒的水捧過去:“師父我以後會三思而行的,絕不冒失了。那個,你剛才說,看周中陽的定力,是什麽意思?”

陸震要接水的手忽然頓住,眼鋒掃回她臉上,看得她有點不自在。

她又解釋:“我眼拙嘛,瞧不出底細,以為不管他會出事。師父你是不是知道,那是個什麽邪祟?”

陸震盯了她一會兒,嘆口氣說:“同樣的事,二十多年前,周中陽他爹周照齊也遇到過。”

周照奇也遇到過?陸靈蘊第一反應是,這事周中陽他知道嗎?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問,陸震直接挑明:“你以為當年周大盼好好的,為啥差點死掉?這事周照奇只跟我說過,還是在我逼問之下,才不情願地講了,周家沒有別人知道。”

這她就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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