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超度

超度

風水中的八門為三吉門、三兇門、兩中平門,可眼下八門全都是死門,這太反常了!

陸靈蘊站在狹小的空間中,四周是超過她頭頂的石壁,周遭死一般的寂靜,她擡起頭朝上望,只有礦燈和升降臺的光亮,提醒她現實處境,再往上什麽都看不清。

她有點暈,是真的頭暈。能将地磁場幹擾到這種地步,這裏的東西一定非同一般。她其實完全可以先出去,但卻忍不住望向了地上那塊白玉,它一米多長,三十來公分寬和厚,剛才離得遠沒看仔細,它上面似乎也刻了東西。

既然下來了,怎麽也要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這是她此刻所想。

可能是發呆的時間有點長,腰上的繩子狠狠晃動了幾下,那是上面的人在尋求她落地安好的訊號。她也使勁晃了幾下,然後就朝中間那尊玉石走過去。

她蹲下來打量它,那最頂上豎向雕了一株蓮花,花株亭亭玉立,花瓣層層疊疊尚未全開,微微露出其間的蓮子,花瓣上的紋路十分清晰,栩栩如生。寬大的荷葉下,卧了一只老虎,微微仰靠着花莖,半眯着眼睛,倒顯得十分溫順。側方兩個面上,雕着纏枝蓮紋,兩頭方形面上,分別雕了兩條魚,交纏着正似太極陰陽魚的樣子,也都是栩栩如生,仿佛就要游動起來!

她圍着它繞了一圈,這白玉十分油潤,通體無暇,質地上乘,倒是比她那方小印的材質還要優秀,幾乎到了羊脂玉的級別。這麽大一塊,得多珍貴。她想抱起來,觸手冰涼,但它卻好像焊在了底部的石頭上,紋絲未動。

她又仔細檢查了一下,那底部的石頭也是有刻字的,與這玉石接觸的地方,并沒發現什麽粘連密封的痕跡。她又試一下,這回挑了一處剛好底部石頭有刻痕凹陷的地方發力,剛一使勁兒,就感覺左手食指一疼,低頭一看,已經有血冒了出來,那石頭凹陷邊緣有些鋒利,像是被磕過,竟将她手指側面劃了一道小口子。

血沾到了盈潤的白玉上,瞬間好像滲了進去,就見那被血沾到的纏枝似乎變得微微粉潤起來,這粉潤的光澤順着紋路朝上緩緩蔓延,就好像這纏枝有生命一樣,在汲取這突如其來的養分。

陸靈蘊又擠了滴血上去,那粉潤的光澤又深了幾分,血跡沿着連枝延伸到頂部那株蓮花上,很快花瓣尖端也變得粉潤,整朵花嬌嫩欲滴,原本通體瑩潤的白玉,像是突然活了過來,容光煥發!

緊跟着玉石腰部慢慢顯出來一圈幾不可見的細小紋路,整齊規整,将整體上下一分為二,陸靈蘊靈臺一閃,她覺得這不是一塊石頭,它是個匣子!

那圈紋路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深,最後發出一聲輕微但清脆的響聲,那玉石的上下兩層竟彼此彈開了一些,它果然是個匣子!上層的蓋子已經彈起,好像正等待人來開啓。

她把雙手放在上層兩側,用力一擡,雖然挺重,但這次玉匣的蓋子随着她用力,被搬開了!

同一時刻,外面井口圍了一圈的人,因為眼看就要下大雨,井底下還有人,他們正着急忙慌地想給井口架上一道遮雨棚,并給井口圍上擋雨板,好讓底下的人不至于被大雨所淹。幾個工人正幹活時,就感覺一道氣旋從井裏蹿了出來,又急又猛,剛剛拉起來還沒固定的篷布一角,“唰”一聲就被掀飛了,原本拽着它的工人一個站立不穩,險些就要栽到井裏去,幸虧旁邊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力道太猛,倆人都摔在了一旁!

面對這突入其來的情況,陸震比趙骁更緊張,他一把抓住井口的繩子,拼命搖了幾下,還本地地朝井口喊了幾聲,底下的人自然聽不到,回應他的是不遠處一道沉悶的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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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時不在山中,完全不知十幾公裏之外的那座山上,情況更為駭人!

那山頂上雷雲密布,壓得低低的,狂風呼嘯,猶如鬼哭狼嚎,樹木被狂風撼動不止,飛鳥撲棱着翅膀,無措地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都覺得不是可栖身的善地。頃刻間電閃雷鳴,“咔嚓”一聲,閃電劈在了一棵老樹上,樹冠被劈掉了一半,落地的枝丫上帶着火,驚起飛鳥和一只野貓四散逃竄,緊跟着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緊着便是轟隆隆的炸雷滾了過來,一時間天地變色,禽獸震惶!

這邊陸靈蘊呆呆地望着匣子裏的東西。

那玉匣底部,放着一把劍,沒有劍鞘,燈光照上去,劍身泛着碧油油的寒光!劍的旁邊,還有一個同材質的白玉盒子,也就十幾公分見方。盒子裏還有一些殘灰。

就在剛剛,玉匣蓋子被掀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匣子底部鋪着黃緞,玉盒上封了一道符。就在她湊近了看時,那符突然就燒了起來,頃刻間就已化為灰燼,盒子底部的黃緞見空氣又見火,也跟着化為了灰。

那符文她沒看清,但在符紙燒盡前,看到了符尾的最後一道印章,那倆字她見過,她師父把印着那倆字的那半截黃紙,塑封了揣在胸口辟邪用。

那兩個字是,雲爻!

這是挖到自家祖師頭上了……她呆了足有一兩分鐘。

腰間的繩子又在動了,她也跟着晃了晃,眼睛卻沒離開地上的東西。

一尊白玉劍匣,一口寒光熠熠的寶劍,一個不明所以的玉盒。

她是不是闖了禍?

“打開吧!打開它!”她腦子裏好像有個聲音在催促,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開吧。

她嫌腰間那繩子行動不便,索性便解開了。從袋子裏摸出香和香爐,反正磁場亂的,也不管方向了,點燃往旁邊一插,拜道:“祖師在上!今日開盒只為尋物,恕弟子不敬!”說完拜了三拜,起身看向那只玉盒。

她深吸口氣,蹲在那尊劍匣前,撫了撫玉盒上面的紙灰,一手扶着盒子下部,一手按住了盒蓋,稍稍用力蓋子便開了,那裏面是一枚白玉吊墜,通體瑩白潤澤,彎彎的,正如一顆虎牙,只在頂部有一只小小的孔道,看着是穿繩用的。

陸靈蘊不無驚訝地說:“玉牙?”

身後忽然起了一陣冷意,她猛然回身,卻是什麽都沒有。

升降臺的燈忽然滅了,她頭上的礦燈也在忽閃了幾下後不亮了,漆黑的井底,就只剩下她燃的那柱香的幽光。

也就是此刻,她恍惚聽到了有人在哭,就在她旁邊,悲悲切切,繼而又有人笑,陰恻恻的,令人脊背發涼,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叫,似乎還有獸鳴,聲音越來越亂,也越來越大……長期跟髒東西打交道,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在這陰冷的地下深處,汗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了!

“嗷嗚——”突然一聲虎嘯聲響起,蓋住了所有嘈雜的哭喊、嬉笑、嘶嚎、獸鳴……這聲音穿透力十足,剛性十足,不像是鑽進耳朵裏,更像是從渾身每一個毛孔滲透進去的,陸靈蘊只覺得身體有道電流劃過,酥麻異常。虎嘯山林,百獸震惶,就是這種威力吧?

這一聲虎嘯之後,那些嘈雜的聲音好像瞬間消失了,但她周身的陰冷感仍然不減。她總覺得看不見的地方,影影綽綽的有東西在,很多人在緊張害怕時會手足無措,但陸靈蘊還算能保持鎮定,她本能地去抓玉匣裏那把劍,手裏有家夥,底氣總會足一些。

憑着滅燈前的記憶,她穩穩地握住了那把劍的手柄,用力一提便拎了起來。

說來奇怪,已經滅掉的兩盞燈,此刻又亮了。

陸靈蘊環顧四周,依舊是什麽都沒有。手上的長劍在燈下閃着寒光,不知道是威懾還是燈光帶來的心理作用,剛才哪種陰冷感似乎弱了許多。

但她确定剛才的感受不是幻覺,一定是碰到了髒東西無疑!

她師父和郭元香都曾提過,這裏有東西鎮着,令百鬼不出 。如今劍匣已開,封印已毀,倘若這東西就是被她取出來的東西,那鬼祟出逃就是必然了吧。

她将頭上燈摘下,踮起腳放到了石臺上,照着玉匣的方向,又望向右手裏的劍,不知道是多久前的東西,但絲毫沒有雪藏的痕跡,鋒利的劍身仍然殺意凜凜,令人望之生寒!

她緩緩舉起那柄長劍,橫在胸前,腳踏罡步,念道:“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怛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祛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聞;魔王束手,侍衛我軒;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一遍淨天地神咒誦完,周身冷感已然消散,連她先前點的那柱香,燃得都更歡了幾分。

繼而她左手掐訣,右手舉劍,劍花翻飛,在頭頂上方虛空畫了一副太極圖,朗聲誦道:“壇存八卦,內藏璇玑,二十八宿,分布四圍。上開天門,下閉地戶,先留人門,次通鬼路,穢氣消散,道氣升布,一如元降律令!謹召五方五土,五神五煞,與吾建壇三層,繞壇三匝,吾今于此,奉行道法,諸将聞召,随令駐紮,急奉先天道祖、鐵師元陽上帝律令!”

語畢,枯井中似乎又亮了幾分,似乎那太極圖的無上正氣和召請的守壇諸神,正瑞氣騰騰地看顧此地!

她收劍交與左手,右手結金剛訣,再誦:“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讨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她連誦了九遍,繼而左手舉劍向上一舉,喊了一聲:“去!”

一陣風從井底旋起,随着她劍指的方向朝上卷了上去!

沿着繩索快下到底的陸震,就覺得一陣氣流朝上湧,頂着他的雙腿和屁股就撞了上來,沖的他左搖右晃,他緊緊抓住那根登山繩,像猴子蕩秋千一樣,在井壁上前後左右狠狠撞了幾下,等到那股氣流過去了,才穩住身形,快速朝下滑去。

她此前如神女降世一般的威風凜凜的身姿,他沒看到,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個一身白袍的丫頭,右手掐訣,左手握着一把不知道哪來的寶劍,高高舉起,然後整個人又重重摔倒在石頭上,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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