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六甲天書
六甲天書
周中陽本想帶陸靈蘊回他自己家,他給她準備了禮物,但車開到一半,她突然激動地讓他停車,說她師父發消息了,好像只有停穩了才能踏實消化這期待已久的信息。
周中陽把車靠邊,好奇陸震發了什麽,但畢竟是人家師徒自己的事,他也不好湊過去看,只好漫不經心地劃拉自己的手機,餘光瞄着她的反應。
她起初是驚喜,然後回複消息,再就呆呆地望着手機,最後是滿臉困惑中還夾了些失望。
周中陽終于忍不住說:“你師父說了什麽?”
陸靈蘊悶悶的:“他什麽也沒說,就只發了個文件,你家井底石頭上文字的解譯,不過也只是一小部分。”
周中陽望了眼她攤在腿上的手機,見她連回了好幾條消息,對方卻再沒有一個字發過來,只有最頂上一個孤零零的文件。
他安慰她:“至少說明陸爺挺好的,時刻惦記你呢。他那邊忙,興許手機又被收了,別多想。”
陸靈蘊覺得,這東西不會是他自己破解的,他對古文字并不擅長。要麽是他身邊有古文字專家,要麽是跟他們有聯系,不管哪種,環境應該是安全的。
她說:“我想回福壽堂。”
他在心裏嘆氣,啓動車子,掉頭。
回去後陸靈蘊就一頭紮進了書房,她把先前吳九送來的兩份拓本又拿了出來,對照着陸震發來的文件,一字一字的看。拓本裏是兩種文字,雲篆和蟲鳥篆,陸震發來的文件裏,把其中一些篆文做了标注和解釋,更多古篆則無跡可考,仍是謎團,有标記的不足兩成。
古今文字經歷了諸多演變,往往同音不同字,同字不同義,且這類經法咒文,往往一個字就蘊意無窮,又無标點,啃起來着實艱難。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在這上面,才從已破解的只言片語中,斷定雲篆這份包括了一些咒文,它出現在條石頂蓋內壁,偶現誅、敕、金光等字眼,當是承載了某種禁锢、殺罰之力。
餘下的就看不太懂了,僅從已知的字眼中猜測,像是泛講天道,又像某部經的總綱。而蟲鳥篆那份裏符文、咒法、令牌俱全,形式更雜、更為晦澀。而其中有些符、咒她是認識的,陸震給她的文件中這份拓本的标注也最多,他們猜測這是更為久遠的六甲天書!
相傳六甲天書是昔日東華大帝在三十三天,與元始天尊、道德老君、玉帝、紫薇大帝共商,令傳之于南閻浮提安邦定亂、普度衆生的,後由老君下世托生時帶來世間。此書是一種高等役使鬼神之術,在道教是為秘術。
東華大帝和老君都曾有言,此書“可以佐國,治亂扶危,救民疾苦,九祖升仙。能使六甲六丁之神,能召天游十二溪女、那延天女,能使鬼兵三員大将,能召萬垓鬼兵,能召風雲雷雨,能使火煉丹,能使木牛騾馬,能使壁畫美人,善能不依時放諸般花,能追地下鬼神,及伏藏之寶玉,令人身日行萬裏千裏,能避水火兵,能敵百萬人,能射箭矢,能使星日之神與人相見,及五方帝君、三宮五星降下凡世之物,皆得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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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這樣一部具有無上威德的天書神卷,如老君自己所說,“從古至今抄寫不全,有六甲名女無天游十二溪女,又無那延天女,亦無三員大将,此書皆不可行用也”,因此六甲天書,道經有載,傳說很多,但能通其一二者,少之又少。
這兩份拓本,陸靈蘊自拿到之後已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大部分字符、符文,已經固化在她腦子裏了,閉眼可見,只是苦于不解其意。如今哪怕只是極小的一步突破,也讓她異常興奮,深感大道衍化,玄蘊無窮,又覺人道渺渺,一世既短且迷,于紅塵之中颠颠倒倒。
按照齊修所說,這些東西,都是雲爻留下的。她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她傳下了許多詭谲道法,卻又不上宗譜,為困鎖齊修她留下千年無人敢解的鎮魂井,不惜鎮住一山的地脈氣運,如此任性而又霸道的手段,當是個有大成的高人,但她似乎又不曾忘情,齊修至今無法忘記她,而她出手狠辣決絕,想來是拿的起也放得下。
樁樁件件,都在說她是個不受正統修行規則和世俗道義限制的人,行事全憑本心。這樣的雲爻,若不是天生仙骨,又豈會有這等随性而為的資本。石壁的天書神卷,想來也曾是她翻雲覆雨的倚仗之一吧?
中午周中陽本想帶她出去吃頓好的,但瞧她心神都在那兩份拓本上,大約山珍海味也難品出味道,就只讓人送了些營養美味的便飯,倆人吃完,陸靈蘊就又鑽回了書房。他本來興沖沖地要朝她獻寶的,上午沒獻成,下午看着也沒戲了,他幹脆想也別搞什麽形式了,這丫頭特殊,直接送吧。
他開車回家取禮物,再返回時,發現福壽堂那對童男童女紙人前站了個人,背對着他一動不動,細看竟是王睿,他不禁納悶:“你怎麽來了?”
王睿吓了一跳!他來有一會兒了,見店裏沒人,以為人在後堂,叫了兩聲沒見人出來,索性就開始打量起他店裏的物件來。這對紙人活靈活現,甚至連表情都栩栩如生,但他看着看着,竟覺得他倆好像在笑他,正想着,冷不丁身後有人喊,吓得他一個激靈!回頭見是周中陽,罵道:“草!怎麽是你啊,吓我一跳。”
“害怕還往這兒跑?”周中陽說着走近他,看到他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齒痕還有,但以現在的美容技術和他的錢,也不至于就讓他毀了容。
王睿說:“啥情況啊,他們這是雇了你,還是你買了這鋪子啊?”
周中陽說:“少廢話,你是怎麽回事?”
“小師傅呢?”
“連我都沒空搭理,能搭理你?有什麽事你先跟我說說吧。”周中陽說着朝他面前一坐,一副接受咨詢的架勢。
“你還真把自己當天師了!行吧,我跟你說。”王睿坐他對面,說道:“我按你說的找人給她治,又是紮針又是熏藥,還真有點用,她今天突然有了反應,紮針紮到一半,突然大喊大叫‘別吃我、別吃我’!她說別吃我啊,我聽着瘆得慌,就直接過來了,想找陸小師傅再給看看!”
周中陽跟着喃喃道:“別吃我?有什麽東西要吃她嗎?”
“那誰知道?!反反複複就這一句,別吃我!滿臉的驚恐,我就想起她咬我,我當時也是這麽怕!”
王睿頓了頓又說:“還有,寄照片惡心我那孫子讓我查到了,這事還真不是子虛烏有,她的确是不幹淨。”說這話時,王睿眉頭皺着,很喪,甚至超過了應有的氣憤。
周中陽小心地問:“那孫子什麽人哪?”
王睿沉默半晌說:“一個拉皮條的殘廢,也是……她的老公,農村人,他們擺了酒席沒扯證。他是半個瘋子,恨她,想毀了她。”
不用深究,就聽這些字眼兒,周中陽都能腦補出一出又殘忍又惡心的倫理劇出來!
片刻的安靜後,王睿才又回到正題:“陸小師傅呢,你還是請她給看看吧,有東西要吃她這事,我總覺得邪性!”
周中陽說:“她在書房待一天了,你等等啊,我去看看。”
敲門聲陸靈蘊沒聽見,她正拿着筆描拓本上的一個符文,擱筆後才發覺身旁站了個人。周中陽端了杯水給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中陽說:“王睿來了,他按照你上次提過的方法治袁思露,她有了點反應,你有沒有空見見?”
見到陸靈蘊,王睿挺客氣,又把袁思露的情況說了說,末了問道:“好好的說有東西吃她,真的不是中邪嗎?”
陸靈蘊說:“邪有很多種,如果你指的是通常的撞鬼,她不是。我可以再去看看,但她這種情況,恢複得不會很快。”
袁思露從癡癡傻傻的話都不會講,到醫治後能喊出“別吃我”,就是向好的變化。她滿臉驚恐,應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後吓到了,正所謂“吓傻了”。收驚、護體、固魄、調心神,或許有恢複的一日。
因為袁思露這個案子不涉及刑事,她的家屬也跑了,王睿又財大氣粗,官方也就放手不管了。王睿把她從醫院接了出來,請了人每天定時給她治,又找了個人日常伺候着,24小時有監控,要說還有着之前的感情肯定是不現實,他就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麽了。
陸靈蘊再次見到袁思露,她的眼神明顯比上次見時有神了許多,能追着她身邊的人看了,還能簡單表達些基本需求,比如吃、喝,只是大部分時間仍是癡傻。
陸靈蘊觀察了她一會兒,讓無關人出去,她從随身的乾坤袋裏拿出來黃紙、朱砂、毛筆,又讓王睿看好了袁思露不要亂動。知道她要有所動作,大夥也都謹慎的照辦。
她鋪紙、調朱砂、提筆,落筆時開始誦道: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聲隐鳴,洞慧交徹,五氣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咒語誦畢,最後一筆剛好與起筆重合,一道金光符一氣呵成。畫符沖水遞給王睿,讓給袁思露灌下去,神奇的是她竟沒有掙紮反抗,很配合的就喝了。
這算是先給她做金光護體,驅邪固魄。接下來,她在袁思露跟前站定,雙手結印,意守丹田,雙眸微閉,凝神聚氣,默誦: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右觀南鬥,左觀七星。吾能混元,天地發生。吾誦一遍,可治萬病。急急如律令。
心下即是丹田,丙丁是火,即是腹中能量,這是以自身能量調用宇宙混元之氣,為病患驅邪治疾。南鬥六星影響着生命的壽命長相和爵祿福分,北鬥七星影響着壽命死亡和福分貧富以及罪障業障,以星鬥之力收驚調神,要比一次次針灸高效得多!
陸震搜羅的道藏和偏門數術極多,混元咒算是道門正統的祛病延年修法。連誦七遍之後,因她天目已開,能見道道輕靈白光向袁思露彙聚,雖是頭回使用,想來是有效果的。
王睿扶着袁思露,眼瞅着陸靈蘊一動不動,鼻尖卻已漸漸冒了汗,又看看袁思露,她面色從發黃到紅潤,眼神也清明了許多,乖乖坐着不吵不鬧。他覺得很神奇,對眼前這個看似嬌弱卻又淩厲的小師傅充滿了嘆服!
結束後陸靈蘊囑咐,對袁思露的治療可以不用停,在她有能自控的意識前,盡量不要讓她見什麽人。
從袁思露房裏出來後,王睿說:“陸小師傅,你之前說邪有很多種,她這種算中邪嗎?她說別吃我,會有什麽東西吃她呀?”
泛泛講,能傷人致病的因素,在中醫和道家看來,都可算作邪氣,比如風寒暑熱燥,至于是什麽東西吃她,她隐隐覺得,就是蠱!或者說,她曾經遭遇過蠱。
但袁思露此刻并沒有留蠱的跡象,她沒有證據,不好妄言,就很實在地回道:“我看不出來。”
王睿憋了半晌,自己找臺階:“那就再治着看,興許等她再好點能自己說出來!”
陸靈蘊的手機突然在兜裏震了兩下,平時聯系她的人并沒有幾個,她以為是師父終于回她消息了,匆匆一看,發消息的竟是薛琳。她發來個視頻,看着是從陽臺往外拍的。
畫面中,樓下小花壇邊上圍了一圈貓,得有六七只,有幾個學生在喂貓,其中她只認得龍煜。大學裏的流浪貓,得到了學生們的溫柔照顧,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但是薛琳說,蘊蘊你看那只大橘,是不是咱們軍訓時死掉的那只?它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