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是好色之人嗎?
第5章 第五章 孤是好色之人嗎?
“這個月的解藥。”
三紫随手抛來一個小瓶子,阿蠻不用打開,都知道裏面是一顆灰色的藥丸子。
三紫帶來解藥的同時,也帶回了樓內的意思。果不其然,暗樓要求他們繼續潛伏在楚王府,最好能得到王府的布防圖。
“你可與樓內說過現下的處境?”阿蠻抓着那瓶子,看向三紫,“一旦暴露,王府內的暗線也可能連根拔起。”
“說了。康野認為,可以承受這樣的風險。”三紫沉着臉色說,“在暴露前,盡可能收集足夠多的信息。”
康野是樓內的提刑,多數任務都透過他直接發放,暗線既傳回來這樣的口信,便說明主人也是這樣的看法。
阿蠻的大拇指撥開瓶口,看也不看就吞下瓶中藥物。
三紫橫他一眼:“你不怕我替換了你的藥?”
“我要是暴斃在此,你也只是稍比我晚些死,又有何懼?”阿蠻漫不經心地說,“更何況這任務,早晚都會要了咱倆的命。”
三紫臉色微變,沉默不語。
楚王對阿蠻不過一時興起,而偏是這樣的情緒,早晚都會暴露阿蠻的真實性別。
一旦暴露,後果可想而知。
早在三紫聯系暗線的時候,阿蠻就猜到了這個可能,如今也不算意外,只是平靜地說:“王府布防圖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不管盜取還是丈量實地情況,都需要耗費大量的精神。”
即使是有些激進的三紫:“……盜取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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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華樓居于王府左後,內廷與外廷的連接處戒備森嚴,必須有牌子才能通過守備,以我們兩人的身手,或許能借助外力出去,可必是回不來。”
阿蠻:“只要一動,便只有一次機會。”
此地深處內廷,進出都不容易,加之內外廷距離過遠……只一次就能安全潛伏到書房并順利找到布防圖的可能性有多高?
三紫:“可光靠我們,想丈量實地也不可能。”
或許他們能夠探清楚內廷的情況,可三紫清楚,樓主最想要的肯定是那些緊要的地方,如侍衛巡邏布防,如王府內的暗樁,如府內的緊要處……越是盤算,三紫這心就越是往下沉。
這裏面,不知有多少是禁止外人靠近的。
阿蠻見三紫臉色陰沉,心知她暫時沒有別的辦法,微微松了口氣。
其實阿蠻有一計。
只要尋個法子引起王府騷亂,屆時府內防線必定為之一動,另有人提前潛伏在高處,便是不能嘗鼎一脔,只要記住要緊時動起來的地方,略知一二重要的地方。
樓主要布防圖的目的,不外乎也是為了探查這些布防。
只是一來他們人手怕是不足以引起大騷亂,強行一用必定要有人犧牲,二來阿蠻對這個任務,有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抵觸。
阿蠻收起瓶子,起身踱步走到窗邊眺望着北方,心裏嘆了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們樓主的心思,怕是要劍指……
“你就不問問谙分寺是什麽情況?”
背後的三紫開口。
“楚王是瘋,卻不傻。不會無緣無故屠殺整個寺的人,出事的頂多就是管事之流。”阿蠻不緊不慢地說,“只是借由這件事……我們的任務對象,怕是也死了罷。”
阿蠻和三紫一起潛入谙分寺,本是為了挖出一樁陳年舊事。
他們的目标對象,是一名叫殷妙的中年婦人。據任務的要求,不管是嚴刑拷打也好,威逼利誘也罷,都需要自殷妙的嘴裏問出實情。
不幸的是,他們入寺後,雖找到了這個婦人,可她卻已經是癡癡呆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嗯。”三紫不情不願地說,“你怎麽猜到的?”
阿蠻回頭看着三紫,淡淡開口:“你沒想過,就算祁東是楚王的地盤,為何我們混入慶豐山,還需得用這樣謹慎的手段?”
谙分寺不過是慶豐山上的一座小廟,就算在權貴中稍有名氣,本也不值當這麽審慎。
從一開始,暗樓要求他們如此潛伏,通過種種手段才進入寺廟的時候,阿蠻就已經猜到,如此規避的原因之下,怕是為了掩人耳目。
——除開他們之外,也有人在盯着谙分寺。
能讓暗樓如此避諱的人,只可能是地頭蛇。
三紫:“……是楚王?他盯着谙分寺,難道是殷妙身上的秘密,與他有關?”
阿蠻嘆氣:“谙分寺既被處理,多想無用。”他們現在身處楚王府,對于府外事情本也鞭長莫及。
三紫只是覺得可惜可恨,她和阿蠻互相配合,已經讓殷妙清醒了些,也問了點時期出來。
再有幾天時間,她自信能完成這任務。
阿蠻:“你不如多想想,楚王出現在谙分寺,又把我們帶出來,到底是意外巧合,還是故意為之罷。”
三紫悚然一驚:“你是說,我們這一路上,都在他的監視之下……不,不可能,我沒有感覺到其他眼線。”
他們本就是死士,對盯梢最為敏感,如果碧華樓有人盯着,他們不可能毫無所覺。
阿蠻:“那楚王真看上我了不成?”
三紫細細打量着阿蠻的面容,經過喬裝後,他的容貌變得柔和許多,沒有身為男子時的棱角,要說難看定然沒有,可是絕代風華也遠不能夠。
她收到樓主命令時,心裏是有點發虛的,這份心虛來自于阿蠻……她橫看豎看,還是沒理解楚王這次發瘋的原因。
別說三紫不理解,阿蠻也不理解。
既沒有鮮明的原因,那天晚上,少司君突兀來訪時的怪異舉止,就成為了思量的關鍵。
阿蠻曾與少司君有過幾個月接觸,言行舉止是無法掩藏,起碼那個時候,阿蠻不覺得少司君是個好色之徒。
那他搶阿蠻入府,是有別的算計?和谙分寺有關,還是阿蠻身上有某種他看重都特殊原因?再者說……那天晚上的楚王,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少司君及時停下,阿蠻真有種要被啃食殆盡的錯覺。
三紫深吸一口氣,還要說話,就聽到樓下吵鬧起來。不多時,秋禾急急上來,欠身說話。
“蘇夫人,方才柳侍君的貍奴跑了進來,費了番功夫才捉了送回去。”
貍奴……
阿蠻掃了眼三紫,三紫會意,出聲問起王府妻妾的情況。
她和阿蠻雖是不對付,可到底是自己人。對外的時候,自是攜手合作。
依着當朝律法,親王能有一妃四夫人。
楚王還未娶妻,王府裏并沒有王妃。除卻皇帝賜下來的兩位夫人外,另有十來位侍妾。
府內将沒分位的侍妾稱之為侍君。
阿蠻對上三紫看好戲的眼神,無奈揉了揉眉心。
想來捉貍奴是假,打探才是真。
他讓秋禾退下,對三紫道。
“莫要大意,不論楚王襲擊谙分寺的真實原因為何,面上他借用的是追查蘇喆的名義。”阿蠻的聲音沉下來,“告知樓內,蘇喆這個身份,萬不可再出現!”
…
寂靜庭院內有樹成蔭,時而有鳥雀聲起,幽深清涼。
“查不到蘇喆的蹤跡?”
少司君坐在亭裏閉目養神,亭下立着個黑臉漢子,正畢恭畢敬地回禀。
黑臉漢子:“順着通山道去,說是往淮南走。只是一路上的驿站官道,并未追查到相似的車隊。”
蘇夫人的丈夫是淮南一位富商,名叫蘇喆。
蘇喆時常來往淮南與祁東,做的是絲綢生意。
夫妻兩人成婚三年,膝下無子,後蘇喆愛慕一外室,與蘇夫人起了嫌隙。
數次争執後,蘇喆将夫人送往慶豐山的谙分寺,名義上說是靜養,其實是打着給外室挪位的主意。
在将蘇夫人送到寺裏後,蘇喆就帶着美眷啓程回淮南了。按理說,這樣的富商車隊途經官道驿站,沿途肯定會留下蹤跡,不該如此悄無聲息。
“蠢蛋。”藏在樹蔭底下另有一人作文士打扮,長袍加身,手中有一蒲扇輕輕晃動,端得是惬意非凡。
“為何只取官道?旁門左近之路為何不尋,再者說,誰說這人又真實存在?”
“身份文牒具在,來往也有人證,如何不在?”黑臉漢子粗聲粗氣地說,“郎正卿,你可莫要口出妄語。”正卿是文士的表字。
“這哪裏是妄語,是對少伯的好意提醒。”少伯,亦是黑臉漢子的表字。
對面文士捋着胡子,瘦削的臉上滿是和善的神情。只潘山海卻深知,郎宣此人老謀深算,說的話全是陷阱全是坑,輕易不能放松。
“潘山海,繼續往下追查。”
少司君驀地開口,一文一武立刻安靜下來,默然聽着主上的吩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徹查清楚。”
“唯!”
待潘山海離開後,郎宣搖晃着蒲扇笑吟吟地說,“大王,您懷疑,這蘇喆是故意送蘇夫人進谙分寺?”
“正卿,孤是好色之人嗎?”
少司君以手撐着額頭,垂下的陰影封閉了他所有的情緒。
郎宣的微笑僵硬了一瞬,蒲扇壓在身前。此景此景,這突然的發問詭異到有些好笑的地步。
可郎宣不敢笑,相反,他露出了慎重的神情。
而守在楚王身後的屠勁松面色微動,呼吸更輕了些。
他們在楚王身邊多年,自是清楚大王的脾氣。別說好色,這些年能近身的男女少之又少。
郎宣輕聲:“大王,可是此人不妥?”
這句話聽起來和之前的問話無甚區別,可真實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屠勁松緊随其後:“奴婢以為,大王并不喜歡人。”甭管男人,女人,這世上之人,楚王多是不喜歡的。
少司君揚眉。
是呀,他連人都不怎麽喜歡。
那這搶進來的女人,夜裏所夢的男人……偏是那麽巧,都叫他在了意?
“呵。”
突兀的,少司君捂着臉低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怪異的笑聲越發清晰,癫狂得宛如瘋狂的劊子手。男人眉眼流淌出來的愉悅,正正透着嗜血的惡意。
世上巧合之事,能有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