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少司君不好色,只好阿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少司君不好色,只好阿蠻。……

都督府, 阿蠻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鬧劇,比之前在太守府還想捂臉。

龐澤和少司君的關系的确不怎麽樣。

兩人的對話比起桑仲還要唇槍舌戰,仿佛都能看到空氣中有刀劍飛舞, 一刀一劍都恨不得?戳死對方。

不過龐澤這人還是有幾分愛護士兵的心,在意?識到這些?與軍戶有關後,還是勉強應下會追查此事。

本來事了,少司君便打算走人,偏生龐澤嘴賤, 看到楚王身邊難得?有人這麽親近,就嘲諷了起來。

“怎還帶了人在身邊?大王呀大王,先前還只搶女人,現在又看上了男人?這種兔兒爺……”

少司君那邁出去的步伐就轉了個方向,一拳将?人揍翻在地。

龐澤那話都沒說完,嘴巴就挨了一下,他也不是個好?性, 就地打滾翻身起來, 就朝着少司君撲了過去。

嚯,打起來了。

兩人都有真?材實料,打得?那叫一個拳腳生風, 眼?睛都快追不上他們的速度。

只聽到龐澤府上的管家驚恐地叫了聲:“都督, 別打了,桌椅都要壞——”話沒說完, 半張碎掉的椅子?就自他腦袋飛了過去,吓得?他連滾帶爬。

阿蠻提了他一把,免得?人真?摔出門外去,他無奈地看着這鬧劇,倒是沒怎麽生氣。

一來這輩子?聽過遠比這還要難聽的話, 二?來龐澤那話說的是有些?不好?聽,可那語氣卻莫名沒什麽刻薄,仿佛那是為罵而罵。

……難道龐澤是故意?的?阿蠻怎麽覺得?這兩人都很熟練?

阿蠻問?管家:“他們是不是經常幹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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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擡手用袖子?擦汗,“沒有呀。”

阿蠻挑眉,可要不是習以為常,外頭的那些?士兵怎麽一動也不動,沒人喊着叫着撲過來護着的?

緊接着,那管家又說。

“都好?長時間?沒這樣了……大王有些?日子?沒來,原本以為這些?桌椅能完好?上一年,沒想到剛開年,就折了。”

阿蠻:“……”

得?。

這就是他們的常态。

眼?看着少司君一個側踢,将?龐澤給踢飛出去,砸碎了一張桌子?。那轟然響起的崩坍聲,還是引來了好?些?個護衛的矚目。

怎麽瞧着他們一個個都很想靠近點?這看起來還有點興奮?

管家哎喲了聲,拍着膝蓋說:“完了完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又要挨訓了。”

不多時,少司君施然然出來,身後傳來龐澤的怒吼:“大王,您給我等着,下次可不會這麽輕易就饒了您!”

阿蠻:“……”

說不得?體?吧,人還口稱大王,說得?體?吧,這後面?說的又算是個什麽?

少司君路過阿蠻,牽着他的袖子?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說:“別聽他的那些?,他就慣愛說場面?話,打一頓就聽話了。”

“少司君,你放他娘的狗屁!”

一根半截的桌腿飛了出來。

阿蠻猛地一個轉身抓住那桌腿,右臂帶動手腕一抛,又給甩了回去。

“啊!”

阿蠻和少司君對視一眼?,那麽巧,還真?砸中了?

“快跑。”

少司君長臂一擁,摟着阿蠻的肩膀大步往外跑。

阿蠻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麽荒唐的事情。

出了都督府,阿蠻扶着馬車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他們這一天幹的事情都沒頭沒腦的,回想起來就很好?笑。

“揍他那麽高興?”少司君看着阿蠻,沉思了片刻,“那回去再揍一頓?”

“到時候人發動人海戰術可怎麽辦?”阿蠻靠在車廂邊,揉着臉說,“都督府內的守兵,可比大王帶出來的要多得?多。”

“那就只能等阿蠻救我了。”少司君笑了起來,拖着阿蠻上了馬車,“該回去了。”

阿蠻懶洋洋在少司君的懷裏打了個哈欠,是啊,該回……他微微愣住,什麽時候開始,對于楚王府的感?覺,竟可以稱之為“回”?

都督府內,一片狼藉。

管家正在招呼着人将?那破碎的大堂先行?整理,就聽到急急的腳步聲傳來。

他心中一突,轉頭一看,正是龐夫人。

龐夫人身材微胖,容貌秀麗,待看到大堂內的狼藉,原本還算平靜的臉上已?是變了臉色。

“夫人,都督沒有……”管家趕忙上前,正要解釋,卻見龐夫人擺了擺手,人已?經跨過門檻,“龐澤!”

龐澤正盤腿坐在大堂內唯一一把幸存的椅子?上,聽到女聲,忙站了起來:“夫人。”

龐夫人見龐澤臉上又青又紅,沒忍住嘆了口氣:“你這又是和誰打起來了?”

龐澤性格爽朗豪放,和底下的士兵時常稱兄道弟,閑到沒事幹的時候經常玩摔跤。龐夫人不喜歡龐澤每次回來就弄得?一身傷,兩人還為此鬧過別扭。

龐澤:“這次可是楚王上門,不是我非要打的。”

跟進來的管家欲言又止。

……那還不是怪您那張嘴嗎?

龐夫人皺眉:“楚王,他來做什麽?先前害你如此,怎還有臉登門?”

龐澤:“話不能這麽說,這到底是祁東,也是楚王的封地。他若想來,我也不能将?人往外轟。”

龐澤将?唯一的一把椅子?讓給龐夫人坐。

“況且他這一次來,也是有事。”

他想起少司君說的話,就沒忍住皺眉,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粗粗看起來好?像是很簡單的事,可細究之下卻有點奇怪。

可別是真?出什麽麻煩。

最近這些?風聲聽起來,可真?是不太妙。

“……你和楚王的關系,沒有外頭說的那麽差吧?”龐夫人的目光掃過這一屋子?的狼藉,再想起剛才龐澤說的話,“我看你這語氣,倒也是平靜。”

以前楚王也曾來過,那時兩人的關系還算不錯,偶爾交手弄出這般場面?,也是有的。

如今看着龐澤的态度,與從前卻是一般無二?。

龐澤笑了起來:“夫人聰明。”

龐夫人:“好?啊,你這人,怪我平白為你擔心那麽久。”還以為龐澤真?記恨上楚王了呢。

龐澤忙上前給夫人捏着肩膀,笑嘻嘻地說:“我畢竟是都督,要是和楚王的關系太好?,肯定會引來旁人的芥蒂。”更別說,天子?本就不喜歡楚王。

他們這些?個祁東的官員就只能更加謹慎小心,避免和楚王有太多的接觸。

只是龐澤并不厭惡楚王。

相反,某種程度上,他還蠻欽佩楚王的。

就好?比當年那事。

人到底是慕強的,更是渴望保家衛國的,當二?者結合為一,就算曾經有再多的隔閡,都在此時化為烏有。

龐澤:“要是楚王不是皇家人氏就好?了。”他嘆息着說。

龐夫人聽得?這話,沒忍住飛了他一個白眼?:“荒唐,這話要是傳出去,小心你的腦袋。”

龐澤不以為意?,又重?重?嘆息着。

要是楚王不是藩王,亦非皇室中人,以他的天分,怎會屈居在祁東,只當個閑散王爺?這直接當個将?軍多好?,那樣的才華天賦,都叫人嫉妒。

一想到這,龐澤就忍不住撓心撓肺。

多可惜呀。

是啊,真?可惜啊。

阿蠻想。

要是手再穩些?,這幅畫就圓滿了。

他停下毛筆,轉動了下酸痛的手腕,而後毫不留情地将?畫紙張揉皺,丢到了廢紙簍裏。

“三紫”在邊上說:“夫人怎麽畫都不滿意?,要不要出去走走?”

阿蠻看着外頭清朗的天氣,想了想,便說要去問?渠閣。

好?些?日子?沒到問?渠閣來,阿蠻原本帶出去的那幾本書早已?看完,來還的時候,那老太監笑眯眯地說:“夫人,可有些?時日沒來了。”

阿蠻還蠻喜歡這位老人的,便也笑着說:“這幾日偶爾會出去,便拖延了些?時間?。”

楚王連着拖着阿蠻出去了好?幾次,還是這幾天要出遠門,許是事态緊急,這才沒帶上阿蠻。

臨走前,可是将?人好?一番折騰,阿蠻都快進氣多出氣少,恨不得?人早早走。

老太監:“這幾日二?樓增添了些?書,就在上樓左手邊,或許會是夫人喜歡的。”

阿蠻謝過後,慢慢上了樓。

他在二?樓的左手邊,當真?翻到了幾本有趣的書。

新書散發着淡淡的墨水味,阿蠻翻動了下,發現是最近新出的。他将?這幾本抱在懷裏,又慢吞吞往樓上挪。

只是不經意?間?,他瞥到了三樓拐角處有個身影。

那人也聽到了動靜擡頭看來,原本平靜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驚訝,旋即合上書朝着阿蠻走來:“某見過夫人。”

阿蠻沉默。

先前因為身邊的人一直夫人夫人的叫,他被迫習慣了。可現在發現新的不太熟悉的人這麽叫,他還會有一種忍不住掩面?的沖動。

“你是……”

這人看起來有些?面?熟,可說起來,應當也是不曾正式打過招呼的。

文士欠身:“在下郎宣。”

阿蠻緩緩眨了眨眼?,原來是少司君身旁的謀士。

他朝着郎宣點了點頭,就打算繼續往上走,卻聽到文士出聲:“夫人沒來前,其實某正在獨自對弈,只是自己和自己下棋,到底是有些?無趣,不知夫人可有興致?”

阿蠻:“我棋藝一般。”

學嘛,到底是學過。

可下起來怎樣,就不好?說了。

郎宣笑起來:“不過是個打發時間?的事,有個棋友便是慶幸,怎能強求其他?”

阿蠻的确是無聊,而他也的确是對少司君身旁的謀士有些?興趣,便應了下來。

随着郎宣走到三樓盡頭的桌椅,那上頭的确擺着一盤未盡的棋局。

阿蠻以自己淺薄的棋藝,勉強能看得?出來,這黑白兩方真?是旗鼓相當,誰都勝不了誰。

郎宣原本是要收拾棋局,發覺阿蠻正在認真?打量棋局便停了下來,“夫人覺得?,哪一方更妙?”

“說不出來。”阿蠻坦然說道,“只覺得?一個劍走偏鋒,一個中正直接,兩方都旗鼓相當。”

郎宣哈哈大笑,伸手撥亂了棋子?。

“夫人已?是看出許多了。”

郎宣收拾好?棋盤,請阿蠻入座,又問?了先後手,這才開始下棋。

阿蠻說自己不會,那就是真?的不會。他能記得?住棋局的規則就很是不錯,于是下起棋來,就很随意?散漫。

棋盤上,左邊都要被圍攻死了,阿蠻卻還一心一意?在右邊堆堡壘,愣是叫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郎宣捋着胡子?,落下一子?,終于出聲。

“夫人要是不繼續回護,再過幾步,這一片可就都要被我吃掉了。”

阿蠻:“原來如此。”

郎宣:“夫人不擔心嗎?”

阿蠻:“不過是一場棋,而相比較那片要被吃掉的棋子?,我更在乎這一邊。”

于是,哪怕被蠶食殆盡,他也無動于衷。

郎宣聽得?這話,不由得?挑眉打量着阿蠻。

阿蠻不是那種十分出挑的容貌,細看之下才有幾分韻味,是那種越看越耐看的外表,猛一看,氣質還挺溫和。

只他剛才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幾分和外表不盡相同的淡漠。

郎宣在和阿蠻接觸之前,倒是沒想過他會是這個脾氣。

因着楚王的性格,許多人還以為,能夠容忍接受楚王的,或許是個性格非常溫順的人。

“先生一直看着我做什麽?”阿蠻擡頭,捕捉到郎宣的目光,“難道是我要輸了?”

阿蠻仿佛這個時候才認真?看過局面?,而後笑着搖了搖頭:“當真?是要輸了。”

棋盤上,屬于他的棋子?只剩下一小半,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勝算的。

“若是夫人願意?劍走偏鋒。”郎宣伸手在棋盤上的某個地方點了點,“或許還有翻盤的機會。”

阿蠻盯着那個地方看了半晌,忽而丢下棋子?,嘆息着說道:“有時候就這樣順其自然,也不失為一件壞事。”

郎宣揚眉:“哪怕還有一搏的機會?”

“焉能知道,會不會輸得?更慘。”阿蠻漫不經心地說,“一步輸,步步皆輸。”

郎宣笑着說道:“夫人這想法,倒是有些?,太過随波逐流。”

“人生不過幾年,随波逐流,也不是什麽壞事。”阿蠻點了點棋盤上的局面?,“明顯看着是死局的,随它去便是。”

郎宣的目光緩緩落到阿蠻的最後一片陣地,忽而挑眉說道:“若是如此,夫人此地,怎會暗藏殺機?”

阿蠻:“其他地方無所謂,這地方嘛,總是要好?好?護着的。”

郎宣揚眉,別的地方就放棄防守毫無所謂,偏生在意?的地方就處處殺機,藏得?那叫一個嚴密,這究竟是……這看起來不像是下棋,更像是某種奇怪的攻防戰。

阿蠻沒等郎宣繼續想下去,便笑着打亂了棋盤,緊接着站了起來:“我認輸。”

郎宣:“夫人不欲再手談一局?”

阿蠻笑着搖頭:“不必了。我已?知自己的本事,是不能叫先生盡興的。等我|日後精進棋藝,再與先生一戰。”

他這般說完,朝着郎宣點了點頭,就抱着書籍離去。

待聽着阿蠻的腳步聲下了樓梯,漸漸遠去,郎宣這才看向三樓的另一端。

有個人正不疾不徐地朝着這走來,卻是蔔雍。

蔔雍在郎宣的對面?坐下,就看到郎宣正在一點點複原剛才的棋局。

郎宣的記憶力?很好?,很快就将?棋盤上所有的棋子?都複原到了一開始的位置。

蔔雍的目光掃過棋局,微微蹙眉:“你們方才,真?的在下棋?”

這看起來真?的毫無章法。

如果不是蔔雍旁聽了整個過程,只看這個局面?,他會以為是胡亂擺放出來的。

郎宣懶洋洋地說:“至少這位夫人,不像是面?上所說,真?的對棋藝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的人,是不會下成這樣的。

蔔雍:“那他是故意?為之?”

有時候只看一個人下棋時的模樣,就能隐約推測出這個人到底是什麽脾性與風格,難道這位夫人基于這個原因,方才會胡來?

郎宣搖了搖頭:“一開始,他下棋還是蠻認真?的,只是突然……”他這麽說着,忽而擡頭看向蔔雍,“你方才漏出破綻了?”

蔔雍冤枉:“我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他怎麽可能發現我?”

郎宣半信半疑,卻也知道蔔雍剛才真?的安安靜靜,如果不是他倆是一塊來的,郎宣事先知道蔔雍的位置,他也不可能知道這三樓還有其他人在。

最開始那盤棋,的确是郎宣自己和自己下的,蔔雍只是在邊上看着。

只是下了一半,蔔雍去翻書,郎宣也跟着漫無目的地溜達,這才會碰到阿蠻來。

這是巧合。

只是郎宣出言邀請阿蠻時,光聽他那話,蔔雍就猜到他要做什麽,這才隐在邊上沒有動作。

郎宣用手指敲着桌面?,本能地覺得?這件事裏有古怪。

蔔雍漫不經心地說道:“或許不用多想,只是碰巧這位夫人真?的不會,也或許,他是只想随便玩玩呢?”

“可大王,對他卻不是随便玩玩。”

郎宣這句話,讓蔔雍擡起頭來。

正月前後,楚王有幾樁要緊的事情要處理,都是帶上阿蠻一起外出的。

兩人同進同出,同吃同住,端得?是親密。

蔔雍:“這是大王的私事。”

他暗示着。

郎宣沒好?氣地說:“我當然沒想管大王私底下到底是喜歡誰。”這和他們這些?幕僚又有什麽幹系?

蔔雍:“那你為何在意?這個?”

郎宣嘀咕着:“我和潘少伯說這些?,都好?過和你聊。”

潘山海近來在外,并不在王府出入。

蔔雍:“那可別,少伯對你印象極差,要是整日和你待在一塊,怕不是要別氣暈過去……不過你既然說起少伯,難道還在擔心谙分寺的事?”

最近幾個月,能和潘山海,那位蘇夫人扯上關系的,也就只有谙分寺了。

郎宣沒有說話,只是蹙着眉。

蔔雍:“谙分寺的事,大王不是已?說了不必深究了嗎?”

郎宣:“而這發話,是在得?知夫人男扮女裝之後。”

這時間?上,可當真?微妙。

谙分寺的事不是蔔雍經手,所以他了解并不多,只隐隐知道,有段時間?潘山海和郎宣為了這件事奔波許久。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早在楚王自谙分寺搶人前,郎宣早已?盯着這地方了。

當年剛到祁東,楚王就将?一個任務交給了郎宣,目的是為了找到一個人。

郎宣花了許多時間?,方才确定人就在谙分寺。

那個人,叫殷妙。

她在谙分寺住了好?幾年,外人眼?中的殷妙是一個半瘋半癫的女人,在谙分寺這樣的地方,瘋傻的人又不止她一個,更沒有人會和這樣的人接觸。

這樣的身份,很好?地庇護住了她的存在。就算是她被帶出谙分寺,也仍是一副無神呆愣的樣子?。

可郎宣覺得?,她應當是在裝瘋賣傻。

果然,殷妙被帶到楚王跟前,到底是露出某種微妙的神情,盡管臉上的呆愣沒有散去,郎宣卻能感?覺到她的害怕。

楚王并未讓人旁觀這場審問?。

郎宣只知道,第二?天殷妙被送回谙分寺時,人是真?真?正正地瘋了。

在處理完殷妙的事情後,楚王并不曾讓人散去,原本盯梢的人便也還在。

又過了不久,谙分寺來了一撥新人。

許多人。

有那權貴的下堂婦,也有那普通小民的婦人,而這位蘇夫人,恰在其中。

後來楚王無意?間?在谙分寺看到蘇夫人,對其一見鐘情,強行?擄走回府的時候,哪怕是郎宣都有些?詫異。

他還以為楚王這輩子?都不近女色。

……好?吧,雖然後來這位夫人大變男人,可以前的楚王也不近男色呢!

就那麽巧,剛好?就在這幾個月,就那麽巧,潘山海怎麽找都找不到這個蘇喆的存在,就那麽巧,“蘇夫人”哪怕男扮女裝也要進到谙分寺裏去……

這不能怪郎宣多思。

“你是想懷疑夫人的身份?”哪怕郎宣什麽都不說,和他共處多年的蔔雍也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可你要知道,大王對他,是真?的上了心。”

沒誰能比他們更清楚楚王的變化,而這變化究竟是為誰而生,那簡直是赤|裸裸的答案。

楚王已?将?他劃入自己的領域,不許任何人惦記。

蔔雍可不願意?見郎宣為了一個謎題,而将?自己搭進去。

郎宣:“我自不會那麽蠢。”

蔔雍:“你有時候是挺蠢的。”

郎宣是聰明人嗎?

當然。

不然潘山海有時為何會那麽咬牙切齒地痛恨他,不正是因為他狡詐多思,老謀深算嗎?

可聰明人也往往會被聰明誤,敵不過自己心裏那份好?奇,為了證明這份好?奇而付出自己的性命……這樣的事,到底也是常有的。

郎宣喃喃:“我只是好?奇,為什麽就找不到蘇喆呢?”

潘山海分明能找到他存在的種種證據,不論是來往的商客,還是落腳的驿站,更有遠方傳來的回信,都說明了真?的有蘇喆這個人……

可誰真?的見過蘇喆?

蘇喆這人,眼?下又在哪裏?

蔔雍撿起一顆棋子?,随意?在棋盤上填了一個眼?:“夫人的身份是假的,那蘇喆的存在,為何不能是假的?”

“那當然可以是假的,可為何要做得?那麽逼真??”郎宣不緊不慢地說,“為了瞞過誰的視線?”

蔔雍和郎宣對視了一眼?,而後齊齊低頭看着桌上的棋局。

“你說……”蔔雍遲疑着開口,“這些?猜想,難道大王……”

郎宣往後一靠,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在椅背上,慢吞吞地說:“你問?我,我問?誰?”

這世上最難猜測的,怕就是楚王的心思。

依郎宣來看,楚王的行?事作風根本不能依靠邏輯情理來判斷,而應當依賴着某種本能。

以前,郎宣總是很難判斷出楚王的選擇到底憑借的是什麽,可若是不将?楚王當做個會在意?情理的人來看,而作為一只肆無忌憚的獸,那就可以解釋得?了太多的事情。

而今這位夫人身上的種種疑點,楚王之所以會選擇不在意?,或許僅僅只是因為對這頭獸而言,這恰恰是最不需要芥蒂的。

郎宣苦笑着搖了搖頭,不再深思。

正如蔔雍所言,他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若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可真?是自尋麻煩了。

如果大王打算放長線,釣大魚,要是讓他打草驚蛇,那可就不妙了。

問?渠閣發生的事,不多時就傳到了楚王的耳中。

那個時候,他正在殺人。

少司君擡手擦去臉上的血痕,随手将?手上的兵刃丢開,“沒被發現罷?”

“屬下沒有靠近,應當沒被發現。”

少司君冷漠地瞥去一眼?,“不管用什麽手段,哪怕只有一次,也不能被他發現。”

“唯。”

阿蠻是一尾滑不溜啾的魚。

不知何時起,少司君有了這樣的印象。

要讓人盯着他,卻又不讓他發現,是一件極為難的事。

少司君只是鑽了個空子?。

他沒讓暗衛盯着阿蠻與身邊的人,而是讓暗衛在王府內任何一處阿蠻有可能去的地方遠遠守着,以一種極其微妙的方式,踩在阿蠻提防的界限上。

而用這樣的辦法,的确勉強盯住了阿蠻的行?蹤。

少司君是懷疑阿蠻?

呵,并不是呀。

他僅僅只是想将?阿蠻攥在手心,無論用何種方式,不論用哪種辦法。

起初少司君并不在意?阿蠻到底是什麽感?覺,只要人留在身邊就好?。

可現下,他卻更加貪婪。

他要阿蠻愛他。

要長長久久地愛着他。

哪怕現在阿蠻就在他的身旁,少司君仍某種空洞洞的,悵然若失的感?覺,那迫得?少司君恨不得?時刻将?人捆在身旁。

少司君仰頭深呼吸,讓那血氣緩緩穿過胸腔肺腑,仿若是興奮的良藥,叫他的思緒更加清楚。

他想,派去寧蘭郡的人,應當要回來了。

……這幾日沒有抱着阿蠻一同睡,反叫少司君越發做着夢。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如同雪花一片又一片,要累積成山。

伴随着那破碎的夢境,在血氣彌漫的此刻,少司君卻在想着阿蠻。

阿蠻的生辰,是在何時呢?是不是夢中的時辰呢?

他帶着篤定,卻又幾分興奮地揣測着。

少司君看向身後的師阆,淡聲說:“都處理幹淨。”

師阆欠身:“唯。”

少司君邁步往外走,屠勁松急急跟上來,說是熱水已?經備好?了。

從前少司君倒沒這麽精細,身上就算帶血,也便直接回去了。可偏生阿蠻敏|感?得?很,他身上哪怕帶着一點血氣,都能叫阿蠻發覺。

“屠勁松,”少司君開口,“先前讓你準備的東西,如何?”

屠勁松:“東西正在送來的路上。”而後,他又道,“大王,是不是要奴婢去讓郎先生……”

“不必。”少司君漫不經心打斷了屠勁松的話,“他自省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今日之事,他該知道可一不可再。若是刻意?提醒,反倒落了下成。

“唯。”

目送着大王進屋沐浴,屠勁松守在外面?,想起方才的事,在心裏也不免嘆息。

其實不怪乎郎宣等人會詫異,就連他們這些?整日跟在楚王身旁的人也是這麽想。

夫人的身上,當真?疑點多多。

可楚王看起來并沒有追究的打算,是因為大王已?經心中有數,還是因為過于喜歡夫人,所以才不願追查?

不論是哪個,屠勁松都有些?驚嘆。

這事發生在楚王的身上,當真?是古怪到極致。他本以為,除了皇後和太子?外,大王不會對第三人這般在意?了,誰能想到……

他搖了搖頭,是啊,這世上感?情的事,就是最沒辦法說清楚的。

這日,是少司君說好?要回來的日子?。

“我覺得?,”阿蠻坐在書桌前噘着嘴,一根毛筆就頂在上頭晃來晃去,“你最近最好?小心些?。”

守在他邊上,正在看他鬼畫符的“三紫”揚眉,低聲說:“你發現些?什麽了?”

“我只是覺得?,”阿蠻慢吞吞地說,“有些?不安。”

“怎麽?”

“你确定你最近身旁沒人盯着?”

“沒有。”

“三紫”很确定一個人都沒有。

阿蠻歪着頭,那根毛筆也跟着啪嗒掉下來,為桌上的鬼畫符增添了一筆更為玄妙的黑痕。

“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就算楚王真?的忽略了我身上的種種疑點,并且真?的沒查到破綻,可男扮女裝與谙分寺,這到底是一個驚人的‘巧合’……”他拖長着聲音,慢悠悠地說,“那麽,就算不覺得?你我有問?題,可起碼也會懷疑我們為何而來。”

十三狐疑地皺起眉頭,這個問?題,他們先前已?經讨論過幾次,可那個時候,阿蠻看起來甚是淡定,為何這個時候還會再提起來?

十三再一次問?:“你是感?覺到什麽了嗎?”

阿蠻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如果楚王真?的發覺了問?題,卻又按兵不發的緣由,究竟是為何?”

十三挑眉:“放長線,釣大魚?”

阿蠻捶了他一拳:“是釣你這只魚吧?”

十三拍着阿蠻的肩膀:“要這麽說,你有問?題,就約等于我有問?題,何必釣呢?”說着說着,他忽而意?識到一個問?題,猛地看向阿蠻。

“你倆剛處了沒多久,就鬧掰了?”

“那沒有。”阿蠻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我快活着呢。”

十三看着阿蠻那一臉不顧其他人死活的潇灑樣,一拳回擊給他。

“你現在真?欠揍。”

阿蠻抓住十三的拳頭,認真?地說:“可你也別将?我剛才的話當做耳旁風。”

他是真?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像是一種奇怪的預感?,或許是那日郎宣的奇怪邀約,也或許是這幾日過于敏|感?。

十三抽回自己的手,嘆氣着說:“可你也該知道,別的事便罷,若是長久沒有反饋,這解藥可未必會送來。”

一提起春風愁,阿蠻也跟着沉默。

這到底是個隐患。

“你可以換個方式。”阿蠻說,“反正你又不願意?我替你完成任務,不如就将?我與楚王的事說出去。”

“你瘋了!”十三壓低聲音,“你難道是覺得?自己身上的麻煩不夠多嗎?”

阿蠻:“你覺得?我會背叛主人嗎?”

十三突然語塞。

先前他可以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可在這一瞬,他卻發覺自己不确定了。

阿蠻低低笑了:“十三,将?消息報回去罷,你說,總比等到其他人說,要好?些?。”

不知為何,聽着阿蠻這話,十三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他低聲道:“我當初支持你,可不是為了叫你去送死。”

“死才是最容易的事。”阿蠻的笑意?更濃,拍着十三的胳膊,“我們為了活着,已?經掙紮了這麽多年,自不可能輕易去死。”

十三欲言又止,只能看着阿蠻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

阿蠻慢悠悠地說:“他說今日要回來,那我就去府門前等着。”反正閑來也是無事,他有得?是時間?。

十三沉默了,先前一臉嚴肅的人是你,現在轉眼?又開始惦記着你情|人了?

十八,你可真?是個狗崽子?!

阿蠻晃晃悠悠到了府門前,還沒讓秋溪去和阍室打一聲招呼,就看大門緩緩開啓,少司君一行?人自外而來。

少司君面?無表情,一臉肅殺之氣。

只他一眼?就看到了阿蠻。

若春風化雪,大地回暖,少司君在看到阿蠻的那一瞬間?便不自覺彎了眉眼?,他大步朝着阿蠻走來,“怎麽知道我這個時辰回來?”

阿蠻一本正經:“掐指一算,正是良辰吉日。”

少司君朗聲大笑,扶着阿蠻的肩膀往王府去,徒留下|身後一行?人面?面?相觑,只得?各回各家。

“阿蠻的生辰在何時?”路上,少司君許是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不曾聽你提過。”

阿蠻:“二?月初九。”而後他又補了一句,“大王呢?”

其實他是知道少司君的生辰。

“七月初八。”

少司君揉着阿蠻的腦袋:“你看起來很高興?”

“要是大王早一日,那就是七夕節了。”阿蠻笑眯眯地說,“只是覺得?有意?思。”也讓他想起了以前和司君度過的生辰。

那時候,他還送了司君一份禮物。

少司君的手指撫摸過阿蠻的頭發,繼而落在後脖頸處捏了捏,本該對此非常敏|感?的阿蠻卻是連反應都沒有,反倒是自然往他身旁靠了靠。

兩人并肩同行?,許是阿蠻沉浸在思緒裏,并未意?識到少司君望着他的眼?神有幾分古怪的興奮。

——“你是什麽時候的生辰?”

——“七月初八。”

——“那不就是明日,怎麽不早說?”

——“那你的生辰呢?”

——“不大記得?了,應當是,二?月初九罷?”

那些?曾在夢中聽到的話語叮當作響,如同某種預兆,少司君喟嘆了聲。

阿蠻仰頭看他,輕聲道:“怎麽了?”

“親親我。”少司君也跟着他一般輕聲,“我好?高興。”

阿蠻左瞅瞅,右看看,發現沒人看着他倆,就偷偷摸摸踮腳去親少司君的臉。

怪物有些?貪婪,又更加得?寸進尺,“不要只是臉。”

阿蠻怒視他,拽着衣襟啃了一口就想離開,少司君卻反客為主按住了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糾纏的吻。

真?好?。

少司君愉悅地想。

他的确不是個好?|色之徒。

他從頭到尾好?的,就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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