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失約

62   失約

◎克彌斯汀是騙子◎

雄蟲的二次分化一般是發生在過完18歲生日後一個月, 時間長達15天,共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雄蟲開始感受到內在覺醒, 體內的基因和激素水平發生變化,這個階段時間為3天, 他們通常是在昏睡中度過,以便為了第二階段的分化儲存精力和體力。

第二階段,分化素和激素已完全分泌完畢,會催生雄蟲經歷骨骼塑形與外形調整。在這一階段, 雄蟲會經歷情緒和心理的波動, 可能包括焦慮、易怒、情緒不穩定等。這期間,它們可能會有一些夢境和幻覺,這些通常是它們內心深處本能的暗示。

精神力越高的雄蟲, 在分化二階期間情緒越是敏感亦躁,受不得外界的一點刺激。蟲族通識, 雄蟲二次覺醒的基因等級和他們初次覺醒的精神力等級劃等號。精神力等級越高的雄蟲, 在分化二階期間所經歷的身體分化痛越輕, 他們的精神力會演生出一種分化抗痛矩陣,幫助他們屏蔽掉大部分的分化痛感,讓他們相對不那麽痛苦地扛過分化二階裏的身體分化痛。

但相對應的, 這段時間裏,雄蟲的情緒會格外敏感, 精神力等級越高愈是。單是對抗住內在的焦慮易怒,穩定心緒保持平靜, 就已經耗盡了他們全部的精力。外界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 都會驚得他們精神力動蕩, 輕則引發紊亂, 重則産生精神力暴動。

情緒尚有輕微波動都會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更別提情緒跌宕、經歷大悲大喜了。

……

在梵因進入二次分化前,他給克彌斯汀做過一次精神梳理。

年滿16歲的雄蟲神經海慢慢發育完全,開始具備給雌蟲做精神梳理的能力,但大部分雄蟲都是等成年後再開始的。

精神梳理是梵因主動提起的。那天約會的時候,他說近來感覺精神游絲愈發活躍,連帶着晚上都有些睡不好覺了。但是精神力又和體力不一樣,不能直接宣洩耗盡。

說這話的時候,梵因自己都沒意思到,他的聲音不自覺就糯了一點,語氣裏含着稍許抱怨,聽上去,就特別像撒嬌。

說完後他想起什麽,擡眼看向克彌斯汀。

黑發軍雌正替他調整着遮陽帽的弧度,察覺到小閣下清淩淩的視線,輕揚了下眉梢。

“哥哥。”他微微仰頭,雙唇被冰飲凍潤得殷紅剔透,色澤豔勝玫瑰。苑紫色的眼眸藏在帽檐打下的陰影裏,眸光盈潋流轉,有種說不出來的蠱,“精神梳理,想試試嗎?”

克彌斯汀輕輕敲了一下他的帽檐,“別鬧”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忽然感覺有什麽無形地東西輕輕戳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沒有什麽實質觸感,像是被一縷風吻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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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到那是什麽東西後,克彌斯汀頓住:“……精神游絲外放?”

“我想試試,就一會。”小閣下用最清冷的聲線說着最軟的話,“哥哥不會拒絕我的,不是嗎?”

克彌斯汀的拒絕在這句話裏輕易潰敗。

只是……

梵因約莫是忘了,精神力梳理不是單方面的,是交互來往的。

克彌斯汀輕嘆口氣。

只希望待會別那麽快失控,吓到小閣下才好。

……

怎麽說呢,小閣下活躍了好幾天的精神游絲是平靜下來了,但不是以精神梳理的方式。他給克彌斯汀的精神梳理根本就沒進行多少。

是被生生給折騰累的。

字面意思的折騰。

感覺到來自雌蟲的精神力稍有放松的意味,梵因的精神游絲蹭一下縮回了自己的精神海裏,活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

他眼稍紅紅地擡頭,苑紫色的眼盈滿了生理性的水汽,眼睫都是濕漉漉的,看上去委屈又可憐。

“哥哥,你太過分了。”說着說着,小閣下的臉又暈上層淡薄的紅,他不會罵人,也說不出什麽重話,憋了半響,除了把自己越憋越紅以外,只憋出半句:“哪有你這樣的……”

“抱歉。”克彌斯汀輕咳一聲,語調溫和而誠懇,“第一次和你有精神接觸,它比較興奮,我控制不住。”

何止是控制不住。

那簡直是發了瘋一樣。

他只是試探着往雌蟲的精神域裏伸出一根精神游絲,才觸上淺層,都還沒來得及探尋,就被屬于軍雌的精神力給整個纏住,強/制/性地牽出他更多的精神游絲,揉着撚着,往克彌斯汀的精神域深處拖拽。

就像是站在湖邊的人,只是想往湖裏扔了一顆石子試試水的深淺,結果反倒驚擾了湖底沉睡的觸手湖怪。湖怪嘩一下從水底鑽出,先是用觸須繞上人類的腳踝,把他拉下水。等人類落入深湖後,所有觸須都纏卷裹上了人類的四肢軀幹,放肆把玩,四處游走,恨不得在這個人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留下自己的烙印與須痕。

精神海裏一些異樣的反饋讓梵因忍不住反駁:“……我覺得哥哥并沒有多誠心道歉。”

甚至想再來幾次,做的更過分一點。

他抿了下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裏,告訴我的。”

“……”克彌斯汀沉默幾秒,“我們可能是結下精神印了。”

精神印。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他們在彼此的精神域裏留下了一縷屬于自己的精神力,和他們自己的,打了個結。這個結就是一個連接,讓他們能隐約感覺到彼此的情緒。

精神印,一般只有在雄蟲給雌蟲做深度精神梳理的時候才會産生。

不一般的情況,就是說明兩個蟲的契合度特別高。

克彌斯汀看着小閣下抿成一條線的唇,輕聲:“阿音,對不住。在這之前,沒有別的雄蟲進入過我的精神域。确實是我失控,下次,我會控制好它。”

“你不要生氣。”

“……沒有生氣。”小閣下移開視線,“下次…下次再說。”

其實他也沒有多讨厭。

只是被太過的刺激整得有點羞恥而已。

……

不過,沒有下次了。

精神印,忽然就從梵因的精神海裏消失了。

後續無深入精神接觸的情況下,精神印一般是在半個月內慢慢淡去,在一個月後完全消失。

精神印,是不能人為地抹掉的。突然消失,原因只會是和他結下了精神印的雌蟲生理性死亡,或者是精神力衰竭引發了精神域崩潰,亦或是腦死亡。

克彌斯汀在域外執行巡檢任務。

是風險級別最高的那檔,未被探尋過的領域存在未知外星生物、攻擊性文明、随時會爆發的星磁風暴與黑洞淵流等各自不确定因素,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致命程度。

克彌斯汀在巡檢任務中受過傷,可是他從來不把傷痛展現給梵因看。每次站在梵因面前時,都是毫發無損的模樣。

這次……

梵因不敢細想克彌斯汀在域外星經歷了什麽,他想讓自己穩住心神,努力說服自己,克彌斯汀沒有事,會平安歸來。

可是消失的精神印騙不了他。直白而殘忍地告訴梵因,克彌斯汀非死即傷。這個傷,可能是精神域永久性崩潰的程度。

在二次分化第二階段的關鍵期,情緒大起大落,會經歷什麽?

情緒激化會引發精神力出現異常波動。思維随之混亂、情緒波動也惡化循環走向極端,注意力無法集中,分化抗痛矩陣無法維持,分化痛成倍反噬,讓格外敏感的痛感神經感知到。

醫療儀器的紅色預警很快引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梵因渾身疼得看東西都是模糊的,明知道隔着營養液罐,外頭的蟲聽不到他說話,他也還是啓唇:“克彌斯汀……”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意識就被腦中徒然加劇的疼痛拽入了黑暗裏。

……

只差一點點,梵因就要死在二次分化裏。

二次分化二階段,是雄蟲一生中最重的一道生死坎,這句話,并不是平白說說的。

輕則基因等級下跌,中則身體報廢,基因鏈全崩,或者是精神力枯竭,重則直接死亡。

如果不是他的雄父和雌父及時趕到,他真的會死在二次分化裏。

他的雄父用精神力及時穩住了他重度紊亂距離崩潰只有一線之隔的精神海。雌父則割手喂血,鎮壓住他暴亂将潰的基因鏈。

如果不是他有一個底蘊厚實、足夠強大的家族做後盾,最少值七位數的藥物和有機液跟流水砸在他身上,不間斷地砸了一年,讓他的基因才堪堪穩在C級底層。那他即便有命熬過九死一生的二次分化,也會變成一個基因崩潰,腺體報廢,餘生都要與醫械藥物相伴的廢物。

二次分化期結束後,梵因在醫療艙裏躺了足足半年,期間在藥物作用下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時刻。半年後他的精神海和基因鏈才得稍微穩定下來,他的親蟲才敢讓他離開醫療艙。

他在離開醫療艙後的三個月才從雌兄口中得知了克彌斯汀的訊息。

他的雌兄阿萊特怕再刺激到他,沒直接說克彌斯汀死了,只是說,距離破淵失聯已經十個月了,至今為止沒有傳來任何的信號和回音。

破淵是克彌斯汀的戰甲,還是他給取的名字。

彼時正值十月深秋,天氣稍涼,梵因卻已經披上了過冬時才穿的絨氅。柔軟厚實的絨氅披在他的肩上,幾欲讓蟲擔心他單薄清瘦的身形會被絨氅壓垮。從氅衣裏漏出的那截手腕,更是蒼白伶仃得仿佛一觸就碎。

梵因垂下眼睫,呈淺琥珀色的藥茶裏映出一雙冷淡無瀾的眼。

他問,搜救隊那邊怎麽說?

“搜救隊在破淵最後的定位坐标,以及出現星磁風暴的地方搜尋過不下于百次。但連一塊碎片都沒找到。”阿萊斯看着弟弟毫無血色的臉,心裏一陣哀痛,既是憐惜自己的親蟲,也是為下落不明的好友。

“我知道了。”梵因盯着手鏈下墜下的兩顆珠子,一青一藍,那是克彌斯汀在生日宴上送他的禮物。他的語氣是出乎阿萊斯意料的平靜:“我問過克彌斯汀的随行副官,他是在任務結束後,獨自偏離原定返回路線才遇上的星磁風暴。他為什麽會偏離路線?”

“副官不肯告訴我。”梵因偏開頭輕咳兩聲,臉頰嗆上一層薄淡而詭豔的桃花色。他抿了口藥茶,聲音稍微沙啞:“哥哥,你也知道原因是嗎?”

阿萊斯久久的沉默不語。

“梵因。”他輕呼出口氣,“別問了,你的身體才稍微好轉,真的不能經受一點打擊了。別說雌父和雄父知道了會如何,哥哥也不能做朝親弟弟捅刀子的罪蟲。聽話,不要問了好嗎?”

“不好。”梵因回絕地果決而利索,他看着阿萊斯的眼睛,眸色無波,可靜潭之下,卻是如頑石般堅固而尖銳的執拗,“你們不說,我也會自己查到的。”

阿萊斯輕蹙了下眉,“梵因。”

“你們都瞞着我,費盡心思地不讓我打探克彌斯汀,連提都不能提。”梵因聲調微輕,“是不是因為,克彌斯汀的失蹤,是因為我?”

“我是那個罪魁禍首是嗎?”那雙苑紫色的眼不知何時漫上層濛濛霧氣,梵因看着雌兄,唇角很輕地扯了下,“哥哥,我說對了是嗎?”

“告訴我吧。”梵因知道雌兄在擔心什麽,“不會出事的,我保證。我自己的心理狀态,我自己清楚。”

阿萊斯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說了:“克彌斯汀繞路返航,是為了去阿爾刻紐斯星。這顆星球上生長着一種異植,且只在阿爾刻紐斯生長,名喚Painsthrall。”

“這種異植花期分泌的花露,對二次分化期的雄蟲來說,有止疼的奇效,且毫無副作用。”阿萊斯頓了下,“沒有被廣泛開采使用,是因為這種異植無法被移植栽培,只能在阿爾刻紐斯星存活。而阿爾刻紐斯星是坐标不定的漂泊星,除了常年在域外星活動的特巡部外,沒有誰找得到他們的蹤跡。”

上齒猛地陷咬進下唇,喉間也反湧上一陣鹹腥液體,梵因把一嘴的血生生咽下,閉上了眼。

在進入二次分化期前,他趴在克彌斯汀腿上翻看着雄保協會那邊送過來的二次分化引導手冊,看到二次分化二階段的科普時,輕嘆道:“他們說的都好吓蟲,感覺光是生理性痛潮就很難熬了。即便有分化抗痛矩陣,我也感覺還是很疼。”

“不怕。”克彌斯汀把小閣下翻了個面,輕輕勾了下他的鼻梁,“我不會讓阿音疼的。”

“我随口一說。”梵因用鼻尖輕輕頂了下他的手心,“沒這麽嬌貴,這是雄蟲必須要經歷的,我不怕。”

“可我不想你疼。”克彌斯汀俯下身,輕吻落在他的眉心,“我見不得阿音受一點疼,吃一點苦。”

克彌斯汀從來不對梵因許下空口承諾,他答應梵因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沒做到的。

因為梵因随口一句喊疼,他沒有半點猶豫的改了回航道,深入極險之地,想為他的小閣下摘得止疼的異植。

只是克彌斯汀也沒預料到,百年難得一見的星磁風暴,會被他撞上。

頭一次失約,就是永別。

他親自給護了疼了十八年、生怕磕着碰着一點的小閣下,帶來了近乎致命的傷害與痛楚。

只是生理上的傷害可愈,心傷卻久久難平。

餘痛綿延至今,何日平息仍未知曉。

……

梵因還是沒忍住,咳出一大口血。

昏迷過去前看到的最後一眼,是阿萊斯驚色難定的臉。

真是對不住,好像又吓到哥哥了。

意識徹底跌入黑暗前,他的最後一個想法是

克彌斯汀是騙子。

可是騙子能不能回來啊。

他真的很疼。

【作者有話說】

抱抱我們阿音

沒事啦,騙子很快就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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