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怪

第5章 奇怪

在床上躺了這麽久,許歸沉小腿肌肉已經萎縮了,雖能下床,但平日走動還是坐着輪椅。

言書越握緊把手慢慢朝前推,聽着老師同自己說話。

“聽說夏家的人請了你們入夢?”

車輪壓在草坪上,留下彎了腰的小草,努力把腰身擺正。

“算不上,我們也只是去幫人打下手。”沙沙的草地聲擾的人耳朵癢。

看不見身後人臉上的神情,想來皆是一片淡然,她的學生慣是這個性子,好似什麽也看不上,卻又被什麽都束縛着。

可這話卻聽起來有些拗耳,她問,“你們去打下手?”

單拎出來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卻讓人瞧不明白。

按理來說,人多勝人少,一個五人小隊卻只是去給人幫忙,那何乎請五人,還是一個隊的?

如果那人實力很強,也不會請他們,如果實力很弱,那為什麽他們又是去打下手呢?

真是奇了怪了。

“夏家來信就是這麽說的。”她的話語裏也有些不理解。

行吧,索性她也只是一個看客,重任還是落在了言書越身上。

“是夏傳嗎?”她問的是委托之人。

“嗯,是他。”

推着又往前走了些距離,身後壓彎的草來不及挺直身子,便又被賞了一個鞋底,直直踩進土裏。

它向蒼天怒吼,可奈何有些倒黴,沒了這個機會。

兩人停在湖邊一棵楊柳樹下,瞧着随風而起的枝條,目光往下落,停在一汪淺藍的湖水上。

許歸沉望着那湖水,落在膝上的雙手交錯握着,扭頭同言書越說着。

“夏家這兩輩的子孫裏,能着眼看的就只有夏邑禾,夏傳費勁心力把老爺子喚醒,到頭來說不定也只是給別人了做嫁衣。”

言書越搖頭,只說道:“我們也只是拿錢辦事,其他的,就當看個笑話,或許...”

話留了一半,許歸沉問她,“或許什麽?”

她沒有立馬回答,反倒是望着晃蕩的湖水,垂下眉眼,輕聲回道:“沒什麽。老師過去遇見過孟槐嗎?”

許歸沉安靜的眼神有了動蕩,拇指摩挲着手背,“遇見過,後來我還曾教過你,它的弱點在那脖頸,你可又忘了?”

本是調笑的話,可言書越聽來有些不對勁,她不知道這不對勁來源哪裏,只知道她似乎錯了。

“老師您知道的,我記性有些不好,得多講幾次才能記住。”

“你啊。”笑着搖頭,手指點了她兩下。

吹了許久的風,渾身也弄得暖洋洋,握着把手将人又給推回來。

“老師您在床上躺了這麽久,還是得多仔細養養,等您好了,我再回來看您。”

這便是告別嗎,來得有些突然了。許歸沉望着前方,“是有很多委托嗎?”

“老師以前不也是這樣嗎?”言書越反問她。

“是啊。”她說的有些淡然,好像在回憶過去。

推責任上了臺階,言書越注意到站在那兒的羅姨,朝她靠近後問道:“羅姨找我有什麽事嗎?”

“蔡先生他們在找您。”

言書越沖她點頭,把輪椅交給她,低聲又同許歸沉說了幾句,便循着她說的的路找去。

“這幾日,多做些阿徵愛吃的菜,又有些日子見不到她了。”望着言書越離開的背影暗自出神。

“好。”

力與力相觸的聲音很美妙,所以風也是,它撫摸着樹幹,繞了一圈,就漸漸遠去。

“老大!”

人還沒到了,倒是先聽見呼喊。

遠遠望去那人招着手,增大了可視面,瞧得也清楚。

剛靠近,安順的手一下就攥住她胳膊,躲在她身後,言書越扭頭看了眼,問道:“怎麽了?怕成這個樣子?”

安順沒說話,睜着雙大眼睛望着蔡佑山,眼神裏帶着恐懼。

順着望去,只見蔡佑山手捂着後腦勺,虎着一張臉。

“唉,我說老蔡,你們怎麽跑這麽快,我都快要追不上了。”急匆匆追來的是崔北衾,一面跑還一面在那兒吼。

蔡佑山回頭看了她一眼,沒管她,繼續看着安順,“說吧,這下要怎麽解決?”說完攤開手,掌心沾有殷紅的血跡,從他後腦勺來的。

“唉老蔡,你這後腦勺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大條傷口,還在流血呢。”崔北衾撐着腰喘氣,一下就瞧見他後腦那傷,伸手想要碰一碰,被一巴掌拍開。

感受到拽着手臂的力道加大,言書越低頭問她,“是你弄的嗎?”

安順癟了下嘴,點頭承認。

“老蔡,具體怎麽回事?”其實結合他現在的樣子,言書越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蔡佑山指着自己那奇異的發型,有些郁悶,“看到我這腦袋了嗎?我在那兒給自己剃頭呢,這孩子過來一看非說要幫我,我又拗不過她,就把剃刀給她,結果沒一會兒,就給人開了條口子。喏,越姐你看。”

說着,摸了下後腦勺,還在流血,不過沒之前多,然後他又繼續說。

“我正要說話呢,結果這孩子先吓着了,一下就給跑了,我在後面追啊追啊,好不容易追到了,結果就見她這樣兒了,這可怪不上我啊越姐。”

一旁崔北衾笑着,擡手摸了摸他剃了一半的腦袋,又笑了幾聲,“我說老蔡,你這發型也挺好看的,留着呗,多時尚啊。”

聽着損人的話,蔡佑山拍開她的手,一臉不賴煩,“一邊兒去。”

看人吃癟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崔北衾捧腹大笑,沒曾想跟着來還看了這麽出好戲。

言書越把人拉到跟前來,輕聲問她,“為什麽要跑?”

十歲的孩子,雖然武力值很高,可心智還在慢慢成熟,是需要有人開解的。

絞着手指,都快要弄出一朵花了。

“我怕血,我更怕老蔡罵我。”說着又癟了下嘴,轉頭望向蔡佑山,“對不起,老蔡,我錯了。”

哎喲,這小可憐的調調。

“咳咳。”他清了兩下嗓子,手背在身後,“這就對了嘛,一句話的事還跑什麽,走吧,跟我回去。”

“啊,要幹嘛,老大,我害怕。”安順縮了下脖子,慢慢往言書越靠近。

“咋地啦,做事只做一半啊,誰這麽教你的,你難道就讓我這個樣子出門?”他指着自己的腦袋,“我那兒還有推子,我不管,你得給我推了,否則沒完。”

安順為難的看着言書越,得到她的點頭,才又跟着蔡佑山離開。

等人走了,言書越才開口問崔北衾,“扶音呢?”

平日裏黏在一起的兩人,怎的今天分頭行動了?

“害。”崔北衾嘆了聲,同她往前走,“這不是有人找她嗎?”

“怎的沒帶上你?”

“我又不是什麽稀罕物事,帶上我作甚?”看了眼路邊栽種的花花草草,”她說了,不想讓我髒眼,這次就不帶我去。”

言書越動了下眉,瞧着慢慢落山的太陽,“又是顧家人?”

踢了下腳邊石子,“是啊,又是顧家人,又是她那老爹,直接從生地追到這兒來了。”

提起這人,兩人罕見的一同變了臉色,難看的緊。

“又是為了那事?”

“哪次不是為了那事。不是我說,認清現實不好嗎,非要一次又一次被人拂了面子,卻又轉過頭來說人家不守孝道,說人家怎麽怎麽的,我看就是狗吃了屎一嘴的糞味兒。”

言書越被她這形容給整笑了,知道她憤怒,知道她在為人難過。

“嗯,這次離開瀾崖,得在外面待一段時間,耳邊能清淨不少。”

“是啊。對了,越姐你和老前輩說了嗎?就是夏家的事。”崔北衾扭頭問她。

言書越點頭,繞開路上生了細草的地方走,“嗯,說了,等老師身體好些了,我再回來看她。”

崔北衾其實是疑惑的,她知道這次行動他們不是主力軍,有他們沒他們其實是一樣的。

費勁心力救回來的人卻只在跟前待了不到一周,這可有點不像眼前這人的做事風格。

難道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那個,”崔北衾撓了撓耳朵,“為什麽不多在老前輩身邊待些時日,你們也許久沒說過話了,不想念她嗎?”

言書越看了眼崔北衾,抿着唇,“想念啊,是她帶我長大,又怎麽會不想念呢。可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嗯?”這情緒來的有些奇怪,崔北衾轉頭看她有些迷茫的臉色,“怎麽這麽說?你們不是相處了很長的時間嗎,怎麽會不知道怎麽面對她呢?”

言書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在那兒有些無措的搖頭。

“你在夢陣裏究竟遇見了什麽?”此刻崔北衾才有一種實感,一種她隐瞞了真相的實感。

既是被人撫養長大,那麽長的日子都過來了,竟然會有不知道怎麽面對的那一天?

在怎麽不聰明,她心裏還是起了疑惑。

望着她望來的眼,言書越移開眼,說了句雲裏霧裏的話,“夢陣碎了,醒來後,人還會是原來那個人嗎。”

“啊?”崔北衾沒明白,睜大眼看她。

又回望向她,眼裏有些掙紮,“我不是說在夢陣裏遇見了一個恨奇怪的人嗎,她救了我。”是她的低聲呢喃,“我聽見了,她說夢陣碎了,醒來後,人還會是原來那個人嗎。”

“什麽啊,亂七八糟的,什麽叫夢陣碎了,人還是原來那個人?我們救了這麽多人,也沒見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啊?她是在胡言亂語吧?”

言書越也不知道,她的困惑比崔北衾還強,她是親臨之人,親身經歷這事讓她有些難受。

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這陌生人突然的一句話,可糊塗的是她竟然覺得這話是對的。

“別想了越姐,一個奇怪的人說的奇怪的話而已,別放心上。”崔北衾拍拍她的肩膀,一副樂天派的樣子。

真的只是奇怪的話嗎?

為什麽她心裏有些不安啊?

煩躁使得言書越又擰了下耳朵,輕微的疼刺激着大腦,或許,她也得查查資料。

兩人道了再見,在樓梯口便轉了方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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