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和平共處

第52章  和平共處

合作和喜歡是兩件事情。

漏瑚說, 他們選擇和羂索合作,并不是因為喜歡羂索,實際上, 咒靈很少産生‘喜歡’這一類的情感,更何況羂索是一個人類。

只是因為他們擁有共同的目标, 所以在互相利用而已。

“哦……”

雪菜悶悶地低下了腦袋。

這裏是偏僻的山野, 周圍很安靜, 她想起了羂索的話。他們想要削弱咒術師的力量, 摧毀五條悟。

那怎麽可能呢……五條悟這麽厲害,是絕對不可能被什麽東西摧毀的, 而且、而且削弱咒術師的力量,這代表她的朋友們也會受傷。

一邊是咒靈同伴, 一邊是喜歡的人類和咒術師,雪菜感覺心髒被掰成了兩半,這讓她有些痛苦。

“其實咒術師也沒有這麽壞。”

她想了想, 又擡頭看向漏瑚。

“比起羂索,我覺得咒術師更值得信任,他們根本就不是羂索說的那個樣子, 說不定、說不定……”

“那只是因為他們把你當做了人類。”

真人打斷她的話。

“如果發現你是咒靈,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祓除你,雪菜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上次在京都,明明露出了那麽可憐的表情。”

雪菜偏頭看了真人一眼,聽見這樣的話,她松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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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

大家發現她是咒靈,然後讨厭她, 殺了她,把她趕走……這樣的話聽過很多次, 也總是在夢裏出現,可是現在,雪菜并不這樣想了。

“有一個人……”

頓了頓,她說:“也許是兩個,也、也有可能是三個,總之,我有這樣的朋友,就算發現我是咒靈,也不會把我祓除的朋友。”

“看吧。”

漏瑚還沒有作出回應,真人站了起來。

他看了看自己被松開的手,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朝漏瑚聳聳肩膀。

“雪菜已經完全被那些人類蒙騙了,她現在的心髒裏面裝滿了咒術師,羂索說她從來就沒有好好完成過任務,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站到那邊去了。”

“才不是這樣……”

真人的話把雪菜吓了一跳,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站在咒術師的那一邊,可是、可是……

可是她的心裏的确裝滿了咒術師。

她也的确沒有好好完成羂索的任務,剛剛還對他們說了羂索的壞話。

在他們的眼裏,自己是叛徒嗎?

不管是咒術師還是咒靈,都最最最最唾棄的叛徒,自己變成那樣的家夥了嗎?

“嗚……”

這樣的結果讓雪菜覺得不知所措,她小聲抽泣起來,漏瑚怔愣地看着她。

咒靈沒有眼淚,他從來沒有見過雪菜哭泣的樣子。

雖然有着人類的身體,可在漏瑚的腦海裏,雪菜還是小橘貓的樣子,她總是窩在他的披風裏睡覺,哪怕偶爾變成人類的形态也小小一個,在兩米多的花禦懷裏,依舊像是一只小貓。

在所有的咒靈同伴裏,他最想和她待在一起。

那種晶瑩的、透明的液體從她的眼睛裏滑落,獨眼咒靈看了一會,擡起手,用手掌接住了她的淚水。

有一種灼燒感,他低着頭,感覺咒力好像也被影響,思維開始紊亂。

難道人類的眼淚是一種毒藥嗎?漏瑚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個時候……”

思索了好一會,他攥緊掌心滾燙的淚,問道:“羂索也讓你哭了嗎?”

雪菜愣了一下,慢吞吞地看向他,淺綠色的眼睛裏滿是委屈,就好像在富士山的每一次,她在睡夢中被真人吵醒,用爪爪抱住他的披風,希望他給自己出氣那樣。

“我會讓他消失。”

漏瑚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如果你讨厭一個人類,希望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會去做到。”

“哈?”

真人在旁邊發出困惑的聲音,他不滿地皺起臉:“雪菜是被人類欺騙了才搞不清楚立場,要我說,今天就把她帶回去好了。”

他的話讓雪菜又是一陣害怕,五條悟說了,她只有三十分鐘的活動時間,如果逃跑的話,捉回去就會被狠狠懲罰的。

“我不要回去……”

被握住了手。

“你剛剛說,你心裏有聲音。”

漏瑚的手是毫無溫度的冰冷,呼吸間流轉的咒力卻如同火山般灼熱。

“說出來吧,雪菜,你真的走在了我們前面。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們,這是來自于靈魂的羁絆,我們和人類不一樣,我們之間沒有欺騙,也不會有謊言。”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好一會,才停止了抽泣的聲音。

“真的嗎?”她哭着問:“漏瑚不讨厭我嗎?我還以為你會和真人一樣讨厭我……”

在他大大的、裝滿沉靜和堅定的眼睛下,雪菜低下頭,慢吞吞地說道:“我只是想,我只是覺得,會不會有可能,我們可以和咒術師和平共處呢?”

“哈?”

眼看着事件從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真人立即跳過來阻止,他長高高,像是一根竿子那樣,插進了漏瑚和雪菜的中間。

“殺蟲劑和害蟲可以和平共處嗎?”

他氣惱地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讓他露出孩子一樣崩潰的表情,然後被漏瑚一巴掌拍開。

“夠了!”漏瑚冷冷看着他:“真人,你說這樣的話是要站在羂索那一邊嗎?”

真人身上還帶着傷,聞言露出不被理解的傷心表情:“我怎麽會站在那家夥那邊!我只是很生氣,雪菜心裏面裝滿了咒術師,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漏瑚握緊拳頭把他砸開。

少年栽進了幾十米外的灌木叢裏,他處在極度虛弱的狀态,就像是遭受了餘震那樣,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坐在地上大聲叫喚,漏瑚不太關心真人的傷勢,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很荒謬。”

漏瑚看了她一會:“但如果這是從你心髒裏面發出來的聲音,就去做吧。”

雪菜根本沒有想過會從漏瑚這裏獲得支持,被這樣看着,她感覺肩膀忽然變得很沉重,這讓她有些想要退縮。

——就像真人說的那樣,害蟲和殺蟲劑怎麽可能和平共處呢?就連自己,也是通過了将近一年的相處,才和咒術師們建立了互相信任的感情。

以人類的身份。

“心髒是人類最寶貴的東西。”

漏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樣的東西,我無法擁有,真人的心髒也和人類的不一樣,只有你,雪菜,你走在我們前面,所以從你心髒裏面發出來的每一道聲音,我們都要珍惜,因為那是我們——身為人類的證明啊!”

身為人類的證明……?雪菜有些困惑地看着漏瑚,看見他這麽激動的樣子,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我們、我們也算是人類嗎?”

“當然是,雪菜,我們可以思考,可以交流,也可以擁有人類的心髒和情感,為什麽不可以是人類呢?總有一天,我們将以人類的身份站在陽光下大聲歡笑,你讓我看見了那樣的未來。”

春天複蘇的青色小草,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溫柔的淡香,漏瑚推着她向前走,到還沒有綻放的櫻花樹下。

“去吧。”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東京,喧嚣的、屬于人類的城市,眼睛裏露出一絲向往。

“責任和苦難都由我來承擔,聽你心髒發出來的聲音,哪怕那是錯的。”

雪菜回頭看看他,又看看前面開闊的城市,慢吞吞往前走了幾步,好一會,又忍不住回過頭,跑回他的身邊。

“我好想你,你聽見了嗎?”

“我聽見了。”

“我也想花禦和陀艮,幫我告訴他們可以嗎?”

“可以。”

“那、那可以再抱抱嗎?我變回貓跑回去……還可以再抱抱三十秒。”

矮小的咒靈頓了頓,不太熟練地擡手抱住她的腰。

就像是充滿了電量那樣。

得到了咒靈同伴的肯定,雪菜朝着新的方向出發了。

她不再是困在羂索的任務和自己心音之間的笨蛋,而是懷抱着同伴的信任和期待往前走的開拓者。

或許結果會很壞。她想,但是她現在很開心,很開心很開心。

走到山間小路的盡頭,視線被樹木遮擋,漏瑚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停下來,看了看他們分別的方向,然後變成小貓,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裏。

“很準時嘛。”

白發男人正坐在沙發上辦公。他的坐姿不太端正,懶懶散散,喜歡把筆記本放在大腿上,明明這裏是伏黑家,他表現得卻像是主人那樣。

少女氣喘籲籲地站在玄關前,撐着櫃子看了他好一會,然後笑,像是小鳥歸巢那樣撲進他的懷裏。

五條悟穩穩地接住她,身體沒有因為她的撞擊而發生一絲一毫的移動,他兩只手撐起她的胳膊,把她舉得高高的。

“很開心?”

“嗯!”她用力點頭,喊他的名字,黏黏糊糊、充滿了思念和雀躍的語氣:“五條悟……我唔唔唔。”

嘴巴被捂住了。

他笑着把筆記本電腦挪遠一些,轉向她,屏幕上出現一個社畜眼鏡男。

——伊地知正在通過視頻會議的形式向五條先生彙報工作。天知道今天五條先生任務進行到一半忽然瞬移走人是怎麽回事,善後很麻煩的喂!

還有忽然出現女學生然後關閉攝像頭接着傳來一陣糟糕的聲音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确信這家夥是個忙到睡覺都沒時間,被漂亮女人搭讪只會說抱歉,手機通話記錄裏除了公事就是公事,除了偶爾在收拾生活垃圾的時候能發現用壞的飛機○之外完全無情無欲的三十歲大齡魔法師,伊地知差點就要誤會這家夥在搞師生戀了!

而且五條先生曾經有一個戀人。

好像是被甩了——很難想象世界上有女人會甩掉他。但伊地知剛剛輔佐五條悟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出現那種落寞的表情。

少年還沒有畢業就開始進行高強度的任務,小他兩屆的伊地知成為了他的輔助監督,那時候,五條悟總是看着空氣發呆,就像是被什麽很在意的人抛在了原地,還停留在舊時光裏。

所以不可能的吧。

随便在街上走一圈,就能收獲無數個漂亮女伴,365天都嗨不完,但還是情願在忙碌的車上把擋板升起來,用前女友留下來的衣服當自○配菜的家夥……

人渣确信。

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移情別戀的——那可是咒術師啊,一旦明白了什麽叫做“愛”,就連死亡也不會叫他們放手的家夥。

想到這裏,伊地知放下心來。緊接着,那邊關閉了麥克風,伊地知頓了頓,剛想繼續彙報工作,通話就被挂斷了。

上次的溫泉旅店,好像也只定了一間房間……但是應該沒問題的吧,年長的帥氣教師和可愛的學生共處一室什麽的……放在五條先生身上是絕對沒威脅的吧,伊地知有些不安地想,沒記錯的話,這位釘宮同學,好像和遠在非洲的乙骨同學處在戀愛關系來着,少年常常用卑微的語氣拜托他傳遞禮物。

“笑得這麽開心呀。”

已經快到黃昏了,五條悟懶懶散散地把筆記本電腦扔到旁邊,低頭看她:“頭頂上都快開出小花來了欸,我們家小朋友……”

回來之後,第一次露出這樣開心地,沒有陰霾的笑容。

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下午,那時候的她還是咒靈,身體沒有溫度,趴在他的膝蓋上面吃冰淇淋,吃得慢吞吞、亂七八糟的,就連打游戲都難以交付耐心的少年,慢慢看了她一整個下午。

于是五條悟也低頭看她,實在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這種心髒的痛感,像是細密的絲線一般。他坐起來,單手撐起下巴,想要笑,想要擺出散漫的、游刃有餘的表情,想要和曾經的自己一樣沒心沒肺地戲弄她,可是不管怎麽樣都沒有辦法做到。

失去的太多了。

她和他都已經失去得太多太多了。

最可憐的是什麽啊。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家夥。在朝他笑呢,像是之前那樣……

五條悟擡手捂住眼睛。

“五條悟……”

她的聲音響在耳邊,手掌被她的手掌覆蓋:“你怎麽了?”

沒說話。聽見她慢吞吞的呼吸。

“我把咒靈球吃掉了。”她說:“好大一個……要惠幫忙戳進喉嚨裏面才吃掉,好難吃,就算後面吃了很多冰淇淋也還是好難吃,變得強大一定要吃這麽難吃的東西嗎?五條悟……你長大的時候會不會痛呢?”

又一次聽見了這樣的問題。

記憶裏的少年撇撇嘴,露出‘老子是最強才不需要你這只雜魚操心’的傲慢表情。

現在的自己,正順從心意,把臉埋進她的手裏。

“很痛的呀。”他說:“我也是從小孩子一點點長大的哦。每長一歲都會很痛……六眼,這東西知道的吧?把信息源源不斷地塞進腦袋裏,大概,就是每天吃一百個咒靈球那種感覺吧。”

一百個咒靈球……

光是聽着這樣的話,雪菜就已經感受到那種來自靈魂的痛楚了,她低下頭,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五條悟,這讓她覺得他是一直負傷的大貓,強大而又充滿傷口,他需要休息。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心髒痛痛的,眼淚也跟着掉下來。

“五條悟……我不想要你痛。”

“怎麽樣,這麽說符合你的期待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五條悟愣了一下,然後把臉擡起臉,看着她笑:“真的呀?老師只是開開玩笑,你這家夥就哭了呀?沒往眼睛裏塞洋蔥吧?”

說着,他還擡手來扒她的眼皮,雪菜哭得懵懵的,好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氣惱地推開他的手掌。

“裏面沒有洋蔥的。”她鼓起臉頰,好一會,又看過來,看着他,不說話,只是慢吞吞地朝他靠近。

五條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低頭看着她,沒有躲。兩個人的呼吸慢慢靠近,她撐着他的肩膀,坐在他的懷裏,直起腰,把頭低下來,輕輕舔了舔他的眼罩。

“舔舔……”她輕輕問:“舔舔會…* …嗚!”

“在很認真地回憶往昔哦。”

他嘆氣,把兩根手指插進她的嘴巴裏,一直抵到喉嚨:“小惠捅到哪裏了?怎麽給你吃的冰淇淋,嗯?——那時候也露出這種色-情的表情了嗎?肚子上次沒被塞滿嗎?我的東西。我的錯我的錯,沒料到你是這麽貪吃的家夥。”

肚子被按了一下,他瞥過來。“腿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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