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脹相
第67章 脹相
總監部。
這是雪菜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角過來。
五條悟說來了個很棘手的家夥, 可能和她有點關系,所以要她來幫忙審訊。
審訊……
雪菜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她站在門口, 聞見裏面濃郁的、血的味道。
她沉默了一會,深呼吸, 然後推開門, 擡腳走了進去。
裏面是一只少年模樣的咒靈……說咒靈或許不太準确, 準确地說, 這是一個介于人類和咒靈之間的生物,他被捆在椅子上, 垂着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要怎麽審訊呢?
雪菜下意識往後看了看, 五條悟等在門外,對她做了個鼓勵的手勢,然後輕輕掩上了門。
門沒有關緊。
想到五條悟就在門外, 她覺得安心了一些,朝他走過去。
到了近前,少年才擡頭看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他臉上恹恹的神情一頓, 警惕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她實在做不來這種事,雪菜想,她無論如何也不知道要怎麽審訊,就在她悄悄打退堂鼓,想要把五條悟叫進來的時候,面前的少年開口了。
“脹相。”他說:“這是我的名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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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菜。”
“雪菜?”
他看着她, 像是提防着糖果陷阱的小朋友,努力想要保持戒備, 但眼神和表情卻愈發變得柔軟。
“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我不知道問什麽。”
“……就像那家夥一樣,問我什麽都可以,比如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呢?”
“因為妹妹。”他說:“我聞到了同胞妹妹的味道,所以哪怕被叮囑做完事情立刻離開,我還是留在了那裏,為了找到妹妹,我不能讓她孤零零流落在外。”
“哦……”
雪菜低下頭,“你是一個好的哥哥。”
聽見這樣的話,少年抿緊唇,臉頰很快變紅了。
他的臉上,一道黑色的印記像是創可貼一樣橫跨鼻梁,頭發是炸開的雙丸子,或許平時看起來會有幾分淩厲,但是此刻,他那孩童般純真的表情,叫人無論如何也升不起半點惡感。
“可是你傷害了我的朋友。”
又聽見她說:“如果你想要找到妹妹的話,我們可以幫助你。你把惠身上的毒解開好不好?他很痛。”
“好。”
他答應得這麽快,叫雪菜有些措手不及。經歷過羂索的洗禮,她現在也是一個對陌生人抱有防備心的孩子了,她看着他,有些擔心這家夥在騙人,所以沒有給他解開束縛,而是出去把五條悟叫了過來。
沒有被騙。
脹相真的幫忙清除了惠身上的毒素,那之後還一直盯着雪菜,就好像在期待着什麽。
雪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對他說:“謝謝。”
少年朝她點點頭,依舊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那種視線并不夾雜着任何情緒,單純的、輕輕的,不會給人帶去任何負擔,像是一種動物的觀察。
雪菜覺得有些新奇,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目光,忍不住頻頻回看,站在旁邊的伏黑惠黑着臉,把她扯到了身後。
“沒事了吧。”
他看向五條悟:“她需要回家休息。”
雪菜被牽着走。
脹相的眼睛跟着她轉。
伏黑惠腳步加快,雪菜忍不住回頭看了脹相一眼,少年站在原地,明明是很大很大的一只,看起來卻很落寞、很可憐。
她朝他笑了一下,那是一個小動物散發友善信號,邀請你進入領地的笑容。
被拽走,沒有看見他怔愣的表情。
……
“你和那只咒靈什麽關系?”
一回家,就受到了這樣的質問。
雪菜坐在沙發上,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惠在生氣嗎?”
“不然呢?女朋友當着我的面和另外一個異性眉目傳情?”
“沒有用眉毛傳情。”
“……”
他看了她一眼,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去給她拿飲料,雪菜趁機和小狗蹭蹭。
“現在是很嚴肅的談話時間。”
伏黑惠輕輕拎起小狗的後頸,把它關進了房間裏,回來聽見她問:“那我還可以和惠抱抱嗎?”
“……可以。”
那就是沒有多生氣。
雪菜連忙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少年看了她一眼,滿臉無奈地坐下,她立刻鑽進懷裏。
“惠受傷了怎麽不告訴我呢?”她嗅聞他的味道。
回來之前,伏黑惠在總監部的休息室洗過澡,不是她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她有些不習慣,又感覺有些新鮮,把臉貼得更緊。
“一點小傷。”
“才不是小傷。”她有些擔心地說道:“如果不是悟告訴我,惠會一直騙我嗎?在電話裏說你很好……我不喜歡這樣。”
伏黑惠一愣。
她幾乎不使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也很少如此明确清晰地對一種行為表達出“我不喜歡”的想法。
他看了她一會,捉住她亂動的手。
“你和……五條老師,還有那家夥,給你術式的那家夥……”
頓了頓,他說:“算了,我不想知道。總之,不管有什麽隐情,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你要記清楚現在是誰在和你交往。”
“哦……”
她看着他,有些心疼地親了親。
“惠很累嗎?”感覺就連發脾氣都沒有這麽兇了。
“有一點。”
他抱着她,深深地埋進她的頸側,雙手捉住她,和她十指緊扣。
“我不是那種得過且過的性格,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向我真正地袒露自己,但我不想那來源于我的壓力和逼迫,也不想用什麽手段去暗地裏窺探你的秘密,釘宮,這是你真實的姓氏嗎?”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好一會,誠實地說道:“是随便寫上去的。”
“早就發現了。”
他沒有生氣,反倒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能向我坦白這一點,我很高興。”
“早、早就發現了?”
“從一開始。”
她吓得睜大眼睛。
“喊你的姓氏總是要傻呆呆站着好半天才回應,叫名字倒是立刻就看過來了,所以當時就在想,會不會是姓氏弄錯了之類的,但那可是五條先生的背調。”
臉頰被捏了捏。
“不過怎麽樣都沒關系,因為我清楚地看見了你的心。那和你的姓氏和名字沒關系,和你的身份也沒關系,和你有什麽過去更加沒關系,我看見的只是你而已。”
“……”她低下頭,沉默地抱住他。
就像是惠所說的那樣,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看見了。
這讓她覺得很幸福,嗅聞着惠身上的味道,她感覺到一種安定。
這樣專注于心靈的交流,有一些像是棘。
但和狗卷棘那種溫和的包容,專注于情感上的安撫不同,伏黑惠的交談方式更加理性,會更多地讓她思考,讓她的頭腦占據主動。
這是一直以來,兩個人一起看書讨論養成的習慣,是伏黑惠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
“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還有津美紀……大家,我在說謊。”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成長,只是有些羞愧地說道:“不過、不過我在努力,我會告訴大家全部,讓大家知道雪菜原本的樣子。惠也什麽都會知道,雪菜不會和惠有秘密。”
“這樣啊。”
他笑了一下,像是苦惱多日的事情解決之後,終于有力氣和她算賬了那樣,翻身把她按在沙發上,垂眸看過來。
“現在,先向我坦白昨晚你和那家夥——在你的男朋友拼命戰鬥的時候,究竟在做什麽事情吧。”
五條先生也看見了吧。
從高專剛過來的時候。
她身上,幾乎要将她吞沒的,乙骨的殘穢。
像是護衛珍寶的惡龍那般,這些殘穢現在還纏在她的肌膚上,排斥着其他人的接近。伏黑惠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捉住她的手腕,舔上去。
“從這裏開始。”
他漂亮的綠眼睛看着她,像是蓄勢待發的一只貓,鋒利、矜貴、漫不經心地宣告:“我會把他的殘穢全部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