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柔陷阱

第9章 溫柔陷阱

“好歹是被你消遣了三年的人,就算沒感情,也不該這麽冷漠。”谌意擡起他的下巴,将他後腦勺往自己肩上摁。

聞途沒有掙紮,只是冷靜地閉上眼,在谌意的掌控之下艱難咽了口唾沫。

“聞律師,你的朋友、同事,你當事人和你帶的實習生,知不知道你是個出過軌的渣男,他們知道了會怎麽看你。”

谌意的嘴唇貼近他耳廓,壓低了聲線說:“應該會覺得你真虛僞,真能裝。”

聞途藏在身側的拳頭捏緊,心髒抽疼,痛感蔓延至每個神經末梢。

我從沒拿你當消遣,更沒有背叛過你。

在法庭上他可以列出一千條理由反駁,可現在所有話堵到了唇邊,隔了片刻被咽下去。

聞途緩緩開口:“對不起,讓你耿耿于懷了五年,所以你現在想怎樣呢?”

谌意的力道松了一些,左手移到他左肩,輕輕為他撣去西裝上的灰,像一種變相的刑訊逼供:

“我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不會放過你,說到做到,只要你待在海州一天,我就折磨你一天。”

“……”

谌意還在恨他,确信這件事後,聞途內心反而坦然許多,來到會見室的這十分鐘,他在此刻達到前所未有的冷靜,或許是因為有太強的負罪感,他不想自己那麽輕易地被原諒。

聞途意識到再逃避下去就真的太慫了,沉默半晌,他把谌意的手拽了下來,轉過身,鎮定地擲出兩個字:“可以。”

谌意一愣,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麽?”

他終于肯直視谌意的眼睛:“我說可以,你準備怎麽折磨我?”

出乎意料的答案,這次換谌意噎住了。

聞途往前一步,微微仰着頭凝視他,很危險的距離,鼻尖快觸到一起:“綁架?侮辱?非法拘禁?故意傷害?你幹脆在刑法分則裏找一條刑期最短的做,別為了我把自己搭進去。”

谌意怔了半天,咬牙說:“是不是覺得我不敢?”

“那你現在試試。”聞途抓起他的手,掰開他的五指,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

“掐死我,你敢嗎。”

谌意觸到聞途溫熱的頸部皮膚,血液自指尖沸騰,燒遍全身。

聞途眼神堅韌,望着谌意的時候黑瞳像暈開的墨水,又像是深不見底的冰窟。

谌意讀不懂他眼裏的情緒,覺得很可怕。

他明明長相很溫和,卻讓人感到可怕。

正如那時他提出分手那樣,眼裏帶着一種冷血的空洞,谌意至今認識了他九年,卻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

有時不知道聞途在想什麽,不知道他在乎什麽,以及他那副溫柔的皮囊下,感情淡漠到哪種程度。

谌意想把手抽出來,卻被聞途抓得更死。

“你在說什麽,你瘋了吧……”

聞途回答:“不是要報複我嗎,你只是嘴上吓我,還是能付諸實踐?”

他的目光淬滿誘惑的劇毒,把谌意勾引得意識空白,谌意知道這是無效的被害人承諾,卻束手無策地任由自己被吞噬進去。

谌意手指發力,把聞途的脖子扼緊,鮮活的頸動脈在他手心裏跳動,那熱量像是要把他燙化。

聞途臉極速變紅,阖上眼睛,睫毛顫抖,沒有絲毫反抗。

随着力度加大,他呼吸困難,胸腔起伏越來越劇烈。

谌意死死盯着面前這張無數次令他魂牽夢萦的臉,有那麽一瞬間産生邪念,想把曾經捧在手心的珍寶捏碎,讓他在自己掌中咽氣。

這樣自己就不會再恨他,不會再受煎熬,也不會對他念念不忘了。

窒息感使聞途下意識握住谌意手腕,斷斷續續發出艱難的氣喘,谌意理智回籠,飛快松了力道将人放開。

聞途差點跌到地上,扶着門板堪堪站穩,瘋狂吸取氧氣,咳嗽不止。

發絲攪碎視線,他揚起眼皮,通紅的雙眼看向谌意:“滿意麽,谌檢。”

谌意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倉皇地移開目光,把口袋裏的鑰匙掏出來扔給他,随後轉過身去。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想折磨聞途,卻更像在折磨自己。

谌意吞了口唾沫,冷聲說:“十分鐘到了,你走吧。”

聞途握緊鑰匙,沒有任何動作,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谌意。”

谌意伫立原地,沒有應答,只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我和秦徽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他是師兄,我是他師弟,僅此而已。”

他的話如同悶雷,震得谌意耳膜發酸,谌意怔了半天,一時啞口無言。

“那時候的事說來話長,我可以跟你解釋。”

“解釋?”谌意微微把臉側過來,“是解釋還是借口,五年了,你覺得我還需要嗎?”

聞途回答:“我現在來了海州,以後在職場免不了和你碰面,只有彼此解開心結,工作上才能正常往來,你要是覺得沒必要,想報複我,我也可以奉陪,不管你選擇哪種解決方式……”

谌意打斷他:“所以你想解釋,只是為了工作。”

聞途沒回答。

想解釋是因為他終于找到合适的時機和理由,親口說出真相,讓谌意的生活回歸平靜,不再被仇恨影響。

接受“報複”,是對于自己給谌意造成的不可逆傷害,他想盡可能贖一點罪。

但聞途不知道怎麽做更好,他承認自己不擅長處理感情上的事,所以他把選擇權交給谌意。

谌意背對着他,聲音冷了幾個度:“我不需要,也不想聽。”

聞途極力克制住氣息,目光落在谌意後頸上:“不用這麽快做選擇,這個案子一審宣判之後,我再重新問你一次,到時候你想怎樣都可以,但是在此之前希望我們把對方當陌生人,秉公辦事,我不想因為個人恩怨影響到本案的司法流程。

“我的當事人只是一個大三的學生,這次他遭受了無妄之災,一份刑事有罪判決對他的人生将會是毀滅性的打擊,我希望我們的法律是有溫度的,而不是千方百計只為把嫌疑人扔進監獄裏,谌檢,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和職業道德,也相信你不會因為我而對這個案子有任何偏見,懇請你公平公正地判斷,還我方當事人一個公道。”

-

晚上七點,谌意還坐在電腦前焦頭爛額。

冗長的案卷材料和聞途給的一大堆意見快把他搞吐了,他甚至懷疑某人存心讓他加班。

“小谌,還不走。”他隔壁工位的檢察官楊今朝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在忙十裏街那案子呢?”

谌意揉了揉頭發:“嗐,這不還得叫公安補材料嗎,上頭又跟催命似的。”

“嫌疑人認罪了沒?”

“沒認,律師要做無罪辯護。”

楊今朝睜大眼睛:“啊?哪個所的律師,叫什麽,我看我認不認識。”

“忘了叫什麽。”谌意無所謂地拿筆尖戳着桌面,“反正很強勢,嘴巴厲害,提了一堆辯護意見。”

楊今朝談笑:“我跟你講啊,我們辦案子最煩兩種律師,一種是法盲,法條都用不明白還要跟嫌疑人沆瀣一氣,一種是事兒精,這裏又不對那又有意見,一個個電話沒完沒了。”

“可不是嗎。”

“這種人你別怵,比他更強勢就對了,那我先走一步,你辛苦了,離開的時候別忘了關燈。”

“好,您慢走。”

谌意望着楊檢遠去的背影,那地中海的腦瓜頂锃亮,活像顆茶葉蛋,估計年輕的時候看的案卷也不少。

他嘆了口氣,去沖了杯咖啡回到位置,手機響了一聲,郵箱來了新郵件,還附帶一條文字:

【谌檢您好,我是聞途,這些文件是補充材料,紙質版的會通過EMS發給您,請查收。另外,我187的號打不通您的電話,那是我現在常用的工作號,能麻煩您解除一下黑名單嗎?方便以後電話聯系,謝謝】

畢恭畢敬,有禮有節。

谌意冷笑一聲,如果不是白天才見過面,他真會被聞途這段文字欺騙過去。

真能裝。

一大堆附件讓他産生了怨念,谌意感覺氣壓上來了。

白天和聞途的見面就不合他意,聞途順從的态度給他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就算是分手那晚,被做得快昏死過去也會抱着人溫柔地說“對不起”。

當初谌意逼着他從秦徽的車上下來,把他拽回家做了很久,不抱也不親,宣洩般的只管往他身上撞。

聞途滿面潮紅低喘着沒出聲,別過臉想藏進被子裏,又被谌意捏住下巴掰回來:“說你是騙我的,你看着我說。”

聞途快要缺氧,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機能,身上任何一個狼狽不堪的反應都足以摧垮他的意志。

“沒、沒騙你,我沒喜歡過你……”

谌意掐對方下巴的手松懈,進而顫抖,身體的動作停下,半晌後,一滴熱淚垂直落到聞途的臉上:“我不相信。”

“我們這三年算什麽,你究竟把我當什麽了?”

他不抱希望能挽留這段感情,僅僅想證明自己瘋狂淪陷的三年并不是一個笑話。

聞途伸手環住谌意的脖頸,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汗液融合在一起:“對不起……”

“我對你不夠好嗎,我想盡辦法幫你,你覺得累我就盡可能不打擾你,就算你進不了檢察院,我也會替你考進去親自幫你翻案,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麽都能為你做,秦徽呢,他能為你做什麽?”

“秦徽舅舅是高院刑庭的庭長,你現在明白了嗎。”

“高院?最高院的人脈我也能為你找到,你還想要什麽,你想要什麽我都能——”

“別再幼稚了,我玩夠了,我不喜歡你,放過我行嗎……”

只有谌意知道他那副柔情的皮囊下淌着的血有多冷,感情淡漠,說斷就斷,善于僞裝,永遠在權衡利弊,永遠讓理性淩駕于感性之上。

他承認自己花了五年都沒忘掉聞途,久別重逢後目光還是不自覺會被聞途吸引。

但不管聞途當初有什麽苦衷,他都不想聽聞途的解釋,他怕自己聽了三言兩語就心軟,然後傻乎乎地心動,又一頭栽進去。

人不能在同一個坑裏跌兩次,他不敢再喜歡聞途,也不會再掉進聞途的陷阱。

【作者有話說】

谌意: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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