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更 那蘇敬儀過府試算成材,還是院試……

第29章 二更 那蘇敬儀過府試算成材,還是院試……

扪心而論, 還是有些心動的。

直白說忠君,他愛聽!

武帝眉頭一挑,逡巡在場的朝臣, 字字令人遐想:“諸位愛卿,可有辯駁?據說東華書院文辯歷來精彩,甚至還有其他書院一同參與,想要效仿先賢,創稷下學宮之美名。那今日朕也看看, 這滿朝文辯,會如何精彩!”

聞言,一直心提到嗓子眼的蘇從斌慢慢捏了捏了已經麻木的手指頭。

果然, 武帝還是容不得東華書院鋒芒太甚的。

要在稷下學宮雖然是百家争鳴的中心地, 促進了學術的蓬勃發展。可到底是由官方舉辦的高等學府。而不是像東華書院一般,只是私塾。

作為皇帝拐着彎的親戚, 還是略有些好處, 能揣測出一二帝王的秉性。

蘇從斌暗暗興幸, 給蘇琮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

蘇琮表示自己懂。皇帝一左一右兩大武勳鎮着,也都要再倚重錦衣衛,形成三方權衡實力。是不會讓文官群體根深葉茂的。

父子倆眼神飛速交流時, 武帝還在道:“舌戰群儒,也是名垂青史的風雅盛世。”

“愛卿們也不要嫌蘇琮年齡小, 這到底是天才。不用藏着掖着,盡全力!”

朝臣們,尤其是文官聽得這一聲聲催促,好幾個年輕的直接面色青青紫紫來來回回變化。閣老們互相對視一眼,眨眼間達成默契,将壓力直給到原先開過口的儀制司主事。

這個自己跳出來的, 倒是方便他們投石問路了。

儀制司主事迎着一雙疊着一雙,似乎完全能夠說話的眼神,吓得渾身顫顫栗栗。可他到底也是憑借真才實學成為官場一員的,也算有些腦子,所以他明白眼下再後悔哪怕裝昏也無濟于事。因為他不開口,恐怕從今後就會成為棄子!

為了日後的前途,儀制司主事硬着頭皮開口,甚至逼近蘇琮,試圖形成身形上的視覺碾壓,進行威懾:“這孝的本質那便是忠君。而你蘇琮一直在斷章取義!颠倒黑白!就連蘇從斌也強調過八親,從禮法上從律法上确定最高的孝便是對帝王的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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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是文人還是文官?為官吏部是有标準的吧?其中一條可是教化百姓?”蘇琮慢慢悠悠站起來,卻看都沒看眼步步逼近自己的主事,反而将視線停留在武勳群體中,揚起音調,高聲問:“敢問安定伯,您的兒子你覺得孝順嗎?禦史可參奏他目無尊長,不孝子,被錦衣衛打了三十大板!如此敗壞家族門風的人,如此不孝子,您覺得他忠君嗎?”

孝順和忠君必須劃開界限,必須成為兩碼事!!!!

這意圖非但蘇琮心理想着,但凡混過官場的老狐貍都聽得懂這言外之意。瞬間好幾個老神在在打算靜觀其變的閣老們也變了色,似笑非笑的剮着蘇琮。

武帝眼裏帶着些訝然定定的看着蘇琮。

這蘇琮是……是性情大變,左了性情?

要知道他也調查過蘇琮的,就一個小縮頭烏龜,琢磨着面面俱到,輕易不敢随便表态的。眼下是拉着一幫又一幫人卷入旋渦之中。

與此同時,安定伯迎着滿朝文武明晃晃的,都不藏着掖着的打量眼神。仿若要圖窮匕現,仿若成敗在此一舉時,他狠狠深呼吸口氣,扭頭死死瞪了眼蘇從斌。

果不其然眼疾手快的瞄見了蘇從斌象牙笏板上的字,當即他深呼吸一口氣,坤長了脖頸,将笏板當做武器,“老夫讀的是兵法!拜的是兵家!不聽儒家學子廢話!我全家就差用命豁出去證明自己忠君愛國了。你們這些争論,莫要涉及我兒。我兒怎麽了,他怎麽不孝順我了?我腦袋挂褲腰帶這麽多年,就想要個富貴享受太平的崽不行嗎?他平平安安花錢,就是孝!他嘚嘚瑟瑟的,彰顯我這個當爹的能耐,對我來說就是孝!”

這一聲咆哮帶着軍號的嘹亮,瞬間擴散全場。

蘇琮聞言是傲然而立,斜睨被推出來的主事,是神神氣氣狀,音調卻是不高不低,平平淡淡:“聽見了嗎?兵家的本質也是忠君!那為何你儒家可以張口閉口以孝治天下,為何不許我直白提君王治天下,對君王忠義?你這非黑即白的,也太過霸道了吧?”

敬儀說的對,不自證的感覺,太爽了。

朝臣們:“…………”

蘇敬儀見狀,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跳起來給太牛牪犇掰蘇琮打call!

這蘇琮用的應該是傳說中拆屋效應?!

來源魯迅先生寫的《無聲的中國》的演講中——中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裏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這蘇琮直接将矛頭對準儒家正統的統治地位,還拉着帝王拉着稅收征兵做文章,那……那文臣們可得……可得做艱難的選擇喽。

想想,好想有個吃瓜系統,能夠聽到在場文臣們的心聲。

沒準全都在說優美的國粹!

就在蘇敬儀浮想時,忽然間聽得點名道姓的一聲:“皇上,微臣啓奏。蘇琮也道生母養母都得按着禮法守喪。這今日議題追本溯源,臣私以為與蘇承衍相處過的蘇敬儀,也就是蘇侯的親子蘇敬儀更有話語權。有道是紙上得來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行。”

“蘇敬儀是真真實實經歷過祖父疼愛,經歷過蘇家破産,經歷過流浪。所以看着蘇琮此刻如此滔滔不絕滿腹經綸,甚至才回家短短一日就得祖父母托夢。他可能對此感悟更為深刻。”

蘇敬儀聞言恍恍惚惚。

朝臣們神色也有些凝重。這誰的人啊,就差直白挑釁真假少爺了,就差直白說讓蘇敬儀用嫉妒來壓蘇琮了。

蘇琮對此建議看向開口的人眼神都帶着殺氣。

父……不,蘇從斌把八親解釋的那麽清楚,應該也是在做最壞的打算:有人若是拉蘇敬儀進入旋渦中,蘇敬儀可以應對。

但……但他還是會把人給牢牢記住的!

敢拖下水,那就一起全都拖下水!

撞見蘇琮難得變化的神色,有朝臣當即出列附議。

畢竟不管蘇敬儀心性如何,他肯定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沒去藏書閣看過書,不會将太、祖爺的起居注倒背如流。也不會在如此極端的時間內知道各門各派勢力劃分,甚至也不會知道武帝的某些上位歷史。

相比之下,就是薄弱的,可以攻克的一環。

蘇從斌瞧着不斷出列的朝臣,直接跪地叩首,甚至以頭搶地,聲聲哀泣:“皇上,微臣親子剛尋回,尚未學多少禮儀,恐犯了威儀。臣不才,臣人到中年膝下唯有一子延續香火,繼宗廟禮法傳承,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臣這些年的苦勞份上,曾也是盡心盡力孝敬太後娘娘的份上……”

兒啊你聽清楚了,天塌下來,太後還是會救你我狗命的!

瞧着蘇從斌竟然如此直接當着定國公的面都想當年了,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當即愈發多的朝臣出列附議了。他們必須今日事必須今日公堂畢,否則拖下去,太後娘娘出面一句孝,壓着皇帝壓着他們怎麽辦?

武帝冷冷的掃過跪了大半的文臣,神色晦暗不明,不容置喙:“宣蘇敬儀!”

福公公拂塵一揮,帶着尖細悠長的調子便響徹寰宇。

說話間也有禮儀官吏來指引蘇敬儀上公堂。

蘇琮:“…………”

蘇從斌:“…………”

朝臣們:“…………”

不約而同的将視線看向了蘇敬儀,看向看起來完全又黑又瘦,跟蘇琮站在一起天差地別的蘇敬儀。

迎着無數的打量視線,甚至帶着不掩飾的鄙夷同情憐憫,以及蠢蠢欲動挑唆的小眼神,蘇敬儀默念全場都是蘿蔔都是香辣雞翅都是最愛的垃圾小吃後飚出自己難得的演技,端得剛尋回的小孩子害怕茫然的風範,“我……不,大人,我……草民慢慢走,再慢慢走,我……我怕怕!”

“好多大官啊。”

到最後,蘇敬儀甚至眼圈一紅,帶着些哭腔,腦袋四處亂轉着,像是在尋找蘇從斌。

引導的官吏瞧着怯怯不安,恍若失去依靠的小奶狗的蘇敬儀,低聲嘆口氣,“莫怕,只是配合着回答大人們幾個問題便好了。”

“真……真的嗎?”蘇敬儀仗着自己新手文盲期,依舊腦袋來回亂轉:“他們等會會不會給我行禮啊?我不是好厲害的超品榮國侯,按着律法的未來繼承人?我給皇上叩九個響頭後,是不是他們也會給我彎腰行禮啊?到時候我是要彎腰還是不理會啊?”

引導的官吏:“…………”

朝臣們:“…………”

将某些表情管理失控的朝臣嘴臉欣賞了一遍,蘇敬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公堂中間,對着上首的帝王,雙膝跪地,認真叩首,但聲音還夾着顯而易見的顫,顯示自己的緊張:“草民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帝看了眼叩首倒是認真的蘇敬儀,想想蘇敬儀彪悍的戰績,帶着些逗貓逗狗的耐心,問的甚至頗為慈愛:“聽得懂朝臣們剛才說的話嗎?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冷不丁迎着帝王如此積極的開口詢問,蘇琮手指緩緩捏緊成拳。蘇從斌也有些緊張。

其他人更是拭目以待,幽幽的看着蘇敬儀。

蘇敬儀回想武帝的人設:恩怨分明,心狠手辣,莫得感情工作狂,夢想GDP歷史第一,另有些吃瓜小愛好。當即他态度也鮮明無比:“回……回……”

蘇敬儀本想故意停頓一下,但無意撞見帝王犀利的眼神,跟核磁共振項目一樣能把人腦子都掃描清清楚楚,當即吓得擡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武帝眉頭一挑,靜靜的看着。

有官吏見狀當即眉頭一擰。引導的禮節的官吏更是眉頭緊擰成川,“要注意儀态,蘇敬儀你眼下是面聖,要……”

“別別別別催催催催……”蘇敬儀半是為了自己鄉下人文盲的設定,一半也的确是有些害怕。所以他借着緊張的顫音,竭力把自己代入劉姥姥。

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能夠得賞銀,就是因為她豁的出去彩衣娛親,娛樂大衆。

逼着沉浸式飙戲着,蘇敬儀從結結巴巴道開心,眼睛都樂成一條縫:“我抖,我……我緊張,我……我想想,皇帝跟我說話啊啊啊啊啊啊!”

話音到最後成了切切實實,讓人直白能夠感受到的喜悅之情。

武帝一怔,看着一下子蹦起來,但似又想到什麽直接雙膝跪地,重重一磕頭的蘇敬儀。一時間都有些莫名,他看了眼鐘刑。

鐘刑飛快一搖頭。這看記錄,膽子是挺大的。眼下這慫得不像個帝王小奶狗的模樣啊。

被狐疑的蘇敬儀聽得“咚”得一聲似乎能在耳畔回想的嗑頭聲,他疼得抽口氣,然後揉揉自己的額頭。但臉上還是一副撿到錢傻樂的表情:“我出息了啊!”

“跟朕說話你就算出息了?要知道你若是沒抱錯,那可是侯爺嫡長子,按律都可以參加宮宴的。”武帝帶着審視,眯着眼定定的看着蘇敬儀:“說來你爹還沒跟你介紹嗎?你的長姐乃是朕的妃子。按着宮規也有見面的機會。”

一聽這話,朝臣們有瞬間覺得自己腦仁都要想炸了。這皇帝是暗中挑唆真假少爺的關系,想要壓壓天才的氣焰?但武帝爺也沒有必要這麽直白開口吧?還是說武帝爺憐惜蘇敬儀了?

蘇敬儀這瞬間也有些困惑,但他還是主打一個窩囊。入鄉随俗磕頭不犯法,他又重重一磕頭:“見過皇帝姐夫!姐夫好!”

冷不丁被喊一聲姐夫的武帝輕笑一聲:“你還真出息啊。”

“那……”蘇敬儀笑得燦爛:“必須的。皇帝姐夫您那麽厲害,沾沾光我都開心。更別提您親自開口了哇。”

鎮國公撞見皇帝小舅子眼底簇着的一縷火焰,輕咳一聲:“倒也是個普通孩子。蘇敬儀咱們眼下公堂審判,要肅穆不拉家常了。你會孝順蘇承衍嗎?”

話剛落,鎮國公就見蘇敬儀大大的笑臉瞬間陰沉了下來,整個人甚至散着些狠厲,活像是被奪食的小狼崽子,身上帶着些狠勁。

見狀,鎮國公好奇了:“你這一提起來就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怕別人說你不孝?”

“呸!要是我當時年紀大些身強力壯的,我跳起來打他都有可能!”蘇敬儀直白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嗎?他都氣祖父要打祖母,我當然要給祖父母報仇了。”

“你就不怕因為不孝養父,被指責,從而也被攻讦失去蘇家的爵位繼承嗎?”定國公搶在朝臣面前,率先開口質問道。

“爵位?這位老爺爺,您懂什麽叫嫡長子繼承制嗎?我侯爺爹跟我說了,是看血緣是看爹的!我先前讓他再生一個弟弟繼承爵位得了,可他也賴着不走,寧可下田幹活表示自己能夠以身作則,表示自己算個好爹。”蘇敬儀一臉警惕的模樣打量着開口的定國公。

想着人友軍的信息後,他喑啞着聲繼續道:“所以我是看在人以身作則的行動一事才跟着回京的。且我雖沒讀過書,但我不是傻子!你們現在說不過蘇琮,來威脅我,吓唬我,老爺子,我蘇敬儀混江湖的經驗比你豐富,我還跟野狗搶過食,跟牛打過架,跟流氓混混薅過頭發!仗着身高還揣過二兩肉。”

“戰鬥豐富,跟人跟畜生都能打!您注意說話,否則老人家我也揍的!”

定國公聽得這話,看着渾身帶着些傲然,絲毫不已過往經歷為恥,甚至眉眼間都有些靈動,閃爍着勃勃生機,不由得面露出慈愛之色:“倒是個為會自己争取的,有血性!”

他不喜蘇從斌,就一些面子情,就是因為人太懦了。

“那必須的,要不然活不下來。”蘇敬儀撩着袖子,邊回應:“皇上,我侯爺爹說了京城有規矩,首先要真誠,尤其是不能對您撒謊。但是要是這些人要群毆我拜把子的爺爺,我蘇敬儀也渾身都是膽,要打就打!說不過還膩膩歪歪的,矯情嗎?大晚上不吃飯,我還餓肚子呢!”

原先開口想要借着蘇敬儀攻擊蘇琮的朝臣已經急得面色發白了,唇畔張張合合好半晌:“你……你……你……”

卻也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他不敢說,蘇敬儀倒是頗敢的,将自己瘦弱的胳膊一叉。模仿可可愛愛火柴人的架勢後,他确定自己站位,是在帝王這個“主鏡頭”裏,當即就開罵:“你什麽你,這麽大個人了人情世故都不懂嗎?有來有往才叫人情。那親情為何不是有來有往?就必須一方服從一方?怎麽,親情不算人情中的一種啊?只有你們孔子師生情誼叫人情?”

安定伯扭頭看眼蘇從斌,忍不住用手裏的象牙笏板戳戳人,低聲:“親兒子嗎?錦衣衛會不會找錯人了?”

雖然是沒什麽文化,動作有些粗魯。但這牙尖嘴利,一針見血的打嘴仗能耐,以他這麽多年旁觀朝臣掐架的經驗來看,是個禦史苗子。

蘇從斌恨不得揮舞象牙笏板朝人砸過去:“怎麽,你羨慕嗎?”

難得傲然反問着,蘇從斌與有榮焉的看着蘇敬儀。

蘇琮也驕傲的挺了挺胸膛,順帶借着喉嚨吞咽,潤潤嗓子,免得自己說話喑啞,在“車、輪、戰”中落敗。

被注目的蘇敬儀給新出爐的父子倆一個放心的眼神,而後睥睨全場,甚至最後還昂頭看向皇帝,一副跟人告狀的模樣:“皇上,不是我大膽,我那個侯爺爹啊,叭叭叭的讓我讀書,說要給我整拜師禮,開蒙禮,要拜孔子。我就奇怪了,問他為什麽不讓我拜開府老太爺,畢竟富貴是老太爺給我的,還有為什麽不拜開國皇帝啊?”

“明明太、祖爺開國了,明明是你們發錢啊。明明說什麽天子門生,結果又是孔子。我就覺得這些文化人真是矯情的!難怪我們老百姓都聽不懂!”

“他說不過我,就甩臉就說以孝治國。那我就不服了,蘇琮給我解釋,我就越發不服氣了。孔子是厲害超級厲害,那一代代師門傳下來,延續個幾千年的,還有什麽衍聖公呢。就是孔子後人啥事沒幹,就封國公了啊!這顯得我祖宗好不成器啊。要是我祖宗成器,學着孔子多收幾個徒弟,然後期待徒弟一代代發揚理論,那我就可以跟孔子後代一樣,輕輕松松享受國公爵位了。也不會有人說我不孝。”

“畢竟就我知道的聽到的來看,孔子的後代都挺不孝順啊。沒按着孔子說的八個孝順來孝順孔子吧?沒發揚孔子的理論吧?畢竟孔子之後出名的叫朱子!”

“不信的話,您可以随機挑一個讀書人問問孔子的曾孫子叫什麽,有沒有為太爺爺的學說做出貢獻啊。”

武帝聞言想了想,而後還挺想點頭的。

因為他也不知道孔子的曾孫叫什麽玩意!

連孔子的後代都沒有達到儒家推崇的“光親,延親”這樣光宗耀祖的孝順。那的确沒道理要求其他人也得孝順。

沒錯過帝王微變的臉色,閣老們開始維持不住雲淡風輕了,面色有些變化,甚至有些人帶着惱怒掃了掃自己的坐下弟子。

你們剛才琢磨攻擊蘇敬儀的時候,是忘記人在通州驿站那牙尖嘴利的能耐了嗎?

蘇敬儀這嘴更毒!

被閣老們盯着的衆人:“…………”

武帝感受着朝臣們燃燒起來的怒火,定定的看着一臉無辜的蘇敬儀,忍不住心裏啧啧兩聲。蘇家祖墳是冒黑煙了。

以後朝堂會熱鬧啊!

感慨着,武帝只嗯了一聲。

首輔閣老見狀,眼眸緩緩一閉,而後帶着決然出列朝帝王恭敬一彎腰。他作為文臣領頭羊,今日必須開口維護住儒學的權威,決不許當朝冒出個學說:“皇上,老臣有本要奏。”

“嗯。”

“您乃是天下至尊,兵家儒家法家等等學說,不過都是治國的政策之一罷了。在朝的大臣,除卻這些主流學派,像三司,還得精通仵作宋學,欽天監更是自成一派,我等難道因一句子不語亂力亂神便停止對天文氣象的探索?”

首輔閣老唯恐兩個兔崽子叽叽喳喳語速飛快,搶了他說話的機會,因此連口氣都沒喘,便一氣呵成,“就連儒學,亦也是随着時間流逝不斷創新,三國魏晉南北兩朝時期,儒學吸收佛道思想,到唐韓愈複興儒學,提出“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修養、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言,而後朱子學系統博才衆長,陽明先生提心學。”

“縱觀這發展歷程,很顯然能夠推算出這儒學之所以被推崇,是因為不斷的吸收,不斷的博才衆長,不斷的與時俱進的特性。今日蘇琮既有所困惑,辯也就辯倫了。從律法而言,蘇承衍也的的确确不配為蘇家家主,更對不起忠義之風。且眼下大周繁榮富強,河清海晏,我等是應為儒學注入新的,有大周底蘊的思想,也是需審視孝這個界定!”

蘇從斌聽得傳入耳畔的話語,瞧着堂堂首輔閣老曾經張口閉口也是孝的閣老如今張口就是需要審視孝這個界定,一時間倒是徹徹底底自嘲了。讓人壓抑無法喘息的孝,也能眨眼間重新審視。

難怪那麽多人愛狐假虎威!

無獨有偶這一刻父子連心着,蘇琮也訝然,而後雙眸瞬間帶着冷意——原來,權勢是最好的武器!

渾然不知自己的行動讓蘇從斌蘇琮父子倆心中愈發篤定要權利,首輔閣老還在繼續道:“但正如安定伯所言,每個家族對未來規劃不同,因此對子孫孝順的定義也不一樣。作為外人,扪心而論也難像制定為官考核标準一般,制定出詳細的标準。只不過有些善惡觀念倒是明朗的。若開國勳貴立下開國輔助之功擁有丹書鐵券,可丹書鐵券也有限制條件,通敵叛國不赦免。故此微臣鬥膽建議,我等便以此為标準,倘若父母威脅孩子通敵叛國,倘若父母不尊為國的律法政策,經過宗族內的族老,經過裏正村長以及縣令等勸谏,依舊不願尊受朝廷規矩的,或者勸說後言而無信的,為老不尊的,兒女可以進行義絕。從今後各歸一類,為義籍。”

小心翼翼說到最後,首輔閣老見帝王沒有開口,大着膽子看了眼武帝。

見人神色看着蘇琮,首輔閣老又立馬補上一句:“說來這義絕,倒是與婚律相關規定重疊的。這義絕,微臣倒是忽然想起來,那婚律義絕第三章第六條規定,夫出賣妻,妻可進行義絕。也就是強制合離。當然我朝律法歷經百年,這也是在不斷完善中形成發展起來的,繼承的是唐律對婦女孩童的保護。”

——太後娘娘日後要是想一個人一個陵寝,也行!義絕這條就很合理。

“老朽一時間倒是想不起更多,但群策群力,或許能夠讓孝這個制度更加完美。”

将“孝這個制度”五個字,首輔閣老落重了音。甚至等聽得半空中回蕩着這尾音,他才敢緩緩吸口氣,緩解緩解自己一起到底引發的口幹舌燥。

而後,他視線緩緩掃過其他文臣。

其實,到他們這個地位,孝這種說辭也就是“錦上添花”罷了。畢竟官場講的是利益,是黨派。像蘇從斌他果決一點,私下弄死榮玉嬌,恐怕三司仵作檢查時候都會睜一眼閉一只眼。而理由很簡單,蘇從斌到底是定國公護着的。

定國公作為太後母家,曾經跟着武帝風風雨雨走過來的,那就一定不會倒。

但蘇從斌不能這麽“實心眼”的養着親娘,琢磨去掀翻“以孝治天下”這論斷,甚至還想掀儒家統治地位!這點就跟他們整個文官集團做對了。

當然或許有武帝借此敲打他們文官的意味。

就在首輔閣老琢磨時,其他閣老們互相對視一樣,也齊齊出列表示附和。

畢竟讓孝有标準,大家算互相有個臺階下。要是真當衆搞出個其他學說,則是在把他們所有文官的臉面狠狠按壓地上摩擦了。

畢竟登聞鼓可是公審,相關記錄是會随着邸報傳遍大周每一個府衙的!

想想……

好惡毒啊!

這武帝爺身邊是有新的謀臣了?

哪個王八羔子這麽不要臉,直接掀整個儒學整個文官的飯碗?

還派出個孩子,十歲的孩子打頭陣?!

定國公瞧着滿朝文臣齊齊鞠躬,眼角餘光看了眼武帝,見人面色鐵青。當即也跟着出列,道:“閣老到底年長歲月,知道些穩重。這話說得也挺有道理。儒學發展至今博學所長的,可扪心而論是不是也有些繁瑣?尤其是我等軍人都是背井離鄉,戍邊在外,為了忠君為了國家,不顧小家。所以,末将不得不開口,也出列說一句。因為我着實厭惡忠孝難兩全這話!”

“這話将全軍士兵置于何地?這文臣可以帶着家眷赴任,武将卻不能啊!”

鎮國公見狀也立馬跟着出列:“皇上末将鬥膽,禦史往日參我們擁兵自重,參我們治家不嚴等等我們都認,但定國公說得對。我等将士戍邊在外,為國為君盡忠職守。至于孝,若是不能向軍規一樣一二三四五六七,清清楚楚,那就別提什麽順親養親之類的。”

“說句家醜外揚的話,我跟着孩子學啓蒙書。那二十四孝,其中有個叫埋兒奉母。我一看就覺得是喪盡天良的玩意!”

鎮國公帶着真真實實的怒火:“因為家裏窮吃不上飯,郭巨老娘疼孫子把飯給孫子吃。郭巨知道後竟然琢磨把兒子殺了,口糧節省下來給娘吃。這種他娘叫孝嗎?一個大男人不想着怎麽賺錢養家,竟然想着解決兒子來省口糧。按着儒家狗屁孝順說法也不對,不是要孝順娘嗎?怎麽能把孩子給殺了,這不就是剮老太太心頭肉?”

“所以于公于私,我寧可讓我兒子跟着我做個目不識丁的。知道忠君愛國就夠了。這種玩意,就不是我們大男人該讀的!”

左都禦史聞言心中一涼,趕忙開口:“鎮國公,此言差矣。這《二十四孝》的故事大都取材于西漢經學家劉向編輯的《孝子傳》,也有一些取材《藝文類聚》《太平禦覽》等書籍。這有些不是真人真事,而是編纂的。且《二十四孝》創作者在學術上都有三種說法,一說是元朝郭守正編錄,又有其兄郭居敬說,以及郭居業撰。”

“因此也飽受争議。只是因其配以畫圖,讓蒙童看着愛不釋手,才選為啓蒙讀物。并不是真正的儒家經典書籍。”

鎮國公不聽這解釋還好,一聽這解釋想想自己跟兒子因為公主望子成龍被迫讀書的苦,直接憤懑了,咆哮了:“那你們為什麽不主動提出來有問題?你們是讀書人是文官啊,是要教化百姓的。非得個小屁孩開口,你們當大人的不丢臉,我跟你們同朝為官,我都丢臉!”

朝臣們:“…………”

這是小屁孩嗎?這神童好不好?

但眼下氛圍都僵硬到這程度了,帝王不開口,這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蘇敬儀也都感受到了朝臣湧動的暗流,當即有樣學樣,閉嘴不語。只不過眼角餘光依舊帶着些崇拜看着帝王。畢竟他小狼狗的設定不能丢。

武帝擡手摸了摸自己肚子。确定肯定自己吃飽後,他也就靜靜的看着。

收尾這種事,不急。

随着時間的流逝,随着衆人的靜默,唯有夜風吹拂的聲音。

風聲呼嘯,帶着秋風送爽的涼意。

最後,首輔閣老狠狠深呼吸一口氣,硬聲打破了死一般的氣息:“話也不能這麽說,鎮國公您這天生神力的能掀千斤戰車,年紀輕輕立下赫赫戰功,得封的國公。乃是響當當的武曲星。那再有文曲星下凡亦也是情理之中。這武曲星文曲星,一顆接着一顆,這一代接着一代,圍繞帝王訴說着我大周治國安邦人才源源不斷,訴說着我大周國運昌隆,國祚綿延。亦也是在訴說皇上您乃真龍天子!”

“實乃天佑大周天佑吾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鎮國公看着跪地的首輔閣老,沉默一瞬,佩服的點點頭。

這老狐貍可真特別會說話!

一時間恭喜皇帝的聲音響亮至極,蘇敬儀覺得自己眼睛真的跟銅鈴一樣瞪圓了。

這進展,這什麽狗屁進展啊?

武帝迎着整齊劃一的聲音,倒是緩緩開了口:“既知我大周國運昌隆,這二十四孝既前朝番邦所做,那不合适的是該除掉,沒必要生搬硬造,胡亂編造。另蘇琮所奏也有理,我大周得以律法威嚴威懾父不慈、子不孝兩種現象,讓衆人發自肺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終于有了篤定的帝王表态,所有文臣齊齊松口氣。

皇帝沒用錦衣衛,甚至軍隊鎮壓,搞個焚書坑儒這一套,就……就還有回旋可能。不就是重新寫二十孝,大周版本能夠立刻馬上推廣全國。

“至于蘇琮,倒也承祖輩風骨,有些文曲星的架勢。若因戶籍所限不能科考也是朕的損失大周的損失!”武帝不急不緩道:“你且帶人去探索海外糧種耕種。倘若成功,朕許你科考!”

迎着這一聲帶着“戴罪立功”性質的話語,蘇琮倒是松口氣,叩首,無比虔誠道:“草民多謝皇上開恩,定不負您與祖輩希冀,會好好研究耕種之事,盡我所能将農學發揚壯大,讓百姓能夠吃得飽穿得暖!”

蘇敬儀卻是心中咯噔一聲,琢磨農學一詞。

雖說古代基建離不開農學,可這個世界是科舉背景的世界啊!!!且蘇琮先前種田就鋤草結果搞出一排小圓坑……怎麽看也不像是個種田的料。

要是一輩子畝産提不高怎麽辦啊?

就在蘇敬儀有些發愁時,發現自己被點名了。

當即他一個激靈,趕忙跪地。

蘇琮和蘇從斌也頗為緊張,小心翼翼垂首,豎耳傾聽。

其他朝臣見狀也是好奇不已,紛紛斂聲屏息。

睥睨着臺下衆人的神色,武帝視線在蘇琮和蘇敬儀身上來回轉了個圈,最後定定的看着蘇敬儀卷起來還未放下的衣袖。

瘦弱的手臂,在燈籠下愈發纖細。

似枯柴一般,一掰就脆。

“蘇敬儀到底流落在外多年,蘇從斌你作為國子監司業,若是自己孩子都沒教好,恐怕不能服衆。你就先好好在家教孩子,得虧這教育成材也有标準。科舉縣試府試院試……”

一個一個念着,武帝瞧着蘇敬儀茫然的模樣,眼眸閃了閃,帶着些權衡。

蘇琮需要時間成長,不管棉花還是種植,總得讓人自己領一個任務,去忙。當然也是借此機會,看看蘇琮的心性。

但也要敲打告誡蘇家。

可……可考慮蘇敬儀的人生履歷……

會試之下,鄉試也挺難的。

那蘇敬儀過府試算成材,還是院試?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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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更 那蘇敬儀過府試算成材,還是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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