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更 帝王才是唯一擁有殺生予奪之神!……
第28章 一更 帝王才是唯一擁有殺生予奪之神!……
被蘇敬儀希冀的蘇從斌此刻用力捏緊了象牙笏板, 腦中飛速運轉,竭力想要讓自己接下來的話語字字有用。畢竟,他的爵位財富, 甚至九族這一刻都豁出去了。
看着蘇從斌神色躊躇,似在思忖。
各派官吏神色微妙,靜靜的盯着蘇從斌。
蘇琮見狀來回反複深呼吸,默念冷靜。反正戶籍上他們已經分割的清清楚楚了!就算某些官吏想要用恩情來進行捆綁,也不及蘇敬儀已經當衆訴說的爺爺一詞!且他先前想了無數應對反擊孝道的辦法。所以不管帝王派哪位來用孝道攻擊, 他蘇琮都可以做到無懼無畏的。
用民間的話來說,橫的怕不要命的!
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
武帝看着似乎在斟酌回複的蘇從斌,垂首遮掩住自己翻的一個白眼。說來他是真看不上蘇從斌這種軟綿性情, 該争不争!要不是考慮太後考慮定國公府的态度, 他是真心想再除掉一個開國勳貴爵。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審視眼神,蘇從斌最後神色淡淡, 恍若置身之外的旁觀者, 只麻木的答題:“微臣才疏學淺, 只記得:儒家自孔子創立經過孟子等人的發展,編寫《孝經》。從中可以概括出孝大概分為八個方面。第一養親。顧名思義便是供養父母,尤其是父母年邁時, 更要細心照顧。有道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這禽獸天性都如此, 更別提人。故此奉養父母是最基本的孝。”
“第二,關親。除卻金銀財務奉養外,做子女也要時時刻刻關心體貼愛護父母,尤其是生病的時候,要做到“親有疾,飲藥, 子先嘗之。醫不三世,不服其藥。”
聽得老老實實還一二羅列的蘇從斌,武帝不耐的擡手按了按額頭,眼角餘光掃了眼福公公。
他雖然忌憚蘇琮是個天才還是個天生會操控政務的天才,利用錦衣衛利用他這個帝王昔年幹的好事謀求利益!但到底蘇琮還年輕,他眼下對滿腹鬼胎的朝臣更為厭惡。
且蘇琮野菜海外種植不提,這棉花一事對于軍需卻有幫助。
所以不動蘇琮。
所以……接下來無法收場的話,只能讓太後娘娘帶着蘇貴人來送飯。
後宮不幹政,但送個飯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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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想就覺得憋氣,蘇從斌就不能挑些忠君愛國的孝順方面來回答嗎?
與此同時,皇帝的姐夫也在腹诽,甚至他還直接打了個哈欠。
他的崽不好學不是被寵廢了,而是證明是他的種。他就不理解了就一個孝字,還能羅裏吧嗦出那麽多種道理。讀書人真是閑得慌!
而此刻讀書人們聽得蘇從斌的話,面色帶着些滿意。甚至不少人倒是嘆口氣,有些神色複雜目帶憐憫的看着蘇從斌。雖說蘇從斌占着官吏名額,是讓人惱恨的世家子弟之一。但從孝順這個角度來說,蘇從斌算得上愚孝代表,是大孝子了。
倒也勉強有些可取之處。
大孝子蘇琮感受着衆人神色變化,慢條斯理的繼續講述,甚至恨不得講的通俗直白:“第三,敬親。要發自肺腑的尊敬父母。有道是“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簡言之養寵物是養,若是對父母只養不尊敬,跟養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這一點,孔子曾子都格外強調過。曾子道孝子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
頓了頓,蘇琮加重音調,“例如父母的習慣興趣愛好等等,作為子女不能違背。不然只例行公事的奉承,反而回讓父母感受到心理空蕩蕩的苦悶。當然這點第四點順親的要求本質應當一樣。順親指要順從父母的意志。從《論語》有雲“孟懿子問孝”,孔子回答“無違”引申而來。後又詳細解釋,要“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也要“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不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簡言之,便是生死到死,孔子都要求世人最好都尊重順從父母的意志。”
聽得這話,不少老狐貍眼皮猛得一跳,尤其是督察院左都禦史。作為最能打嘴仗的一員,左都禦史眉頭都緊擰成川了。蘇從斌這解釋斷章取義,甚至堪稱極端,完完全全就是給留反駁的空間。
“這……”
刑部尚書拽了一下難兄難弟,确定沒人注意他們幾個,低聲:“祝你有個敗家子嗎?”
冷不丁又聽得這聲親切的祝福,左都禦史脖頸都青了,“可……”
“咱們三司閉環了。”大理寺寺卿借着寫文書記錄的紙張,遮掩住自己的口型,悄然張口怼:“祝福你,嘲諷刑部條文沒背熟,用錦衣衛結案逼我大理寺。要是蘇琮一個人幹的,三十年不到他都能成閣老了!行事老辣一擊斃命的。”
“接下裏不是司法的事情了。”刑部尚書牙龈都快咬碎了,警告道:“再說你敢豁出九族硬碰硬嗎?”
他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以為帝王直接錦衣衛動粗。沒想到武帝爺來個文鬥。學識淵博至極!
等他回去立刻馬上把起居注翻爛!
左都禦史面色一僵。除卻起居注,除卻月華棉花,蘇琮腦子裏還有什麽玩意此刻沒人知道。最為重要的是帝王态度讓人難以揣測。
所以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用九族的命參與到政、鬥中來。
只不過閣老……
緩緩的擡眸,左都禦史望着自己左手站立的閣老。
客觀而言,他是有進內閣的野心的。
眼下六個閣老,有寒門也有世家魁首,有地方代表也有書院流派,也有外戚。
簡言之,武帝是愛用權衡之術的。
可今日忽然貶禮部尚書,東華書院出身的禮部尚書,又強勢調鎮國公來當禮部尚書,還當庭對禮部做了新的解釋。這一舉動的的确确再打東華書院的顏面。
晚上又來這麽一出大戲……
讓他內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動。
被注目的閣老們自然也聽出蘇從斌話語中的坑,但誰也沒有率先有所行動。反而都頗為從容,挂着人畜無害的微笑看向還在滔滔不絕解釋的蘇從斌。
“第五禮親。這一點開始格外重要,将孝正式納入了政治範疇。”蘇從斌刻意咬重了音調,希冀遠在旁聽席的親兒子一定一定一定要聽進耳朵裏。
他和蘇琮互相打配合,或許這回還能全身而退,甚至謀取些好處。
哪怕謀不了任何好處,小命肯定還會在。
畢竟蘇琮對安樂侯的救命之恩!
畢竟他蘇從斌昔年幫過大姨媽,定國公和太後捏着鼻子都得撈他小命。
否則皇帝黑歷史抖出來了。
尿褲子的那種!
想着,蘇從斌甚至還飛快橫掃了眼旁聽的方向:“《論語·為政》中孔子回答 “孝乎唯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政”。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在家孝敬父母團結兄弟,就是在朝左鄰右舍做表率,就能帶動一村的行為舉止。這樣的行為就是在從政,就是在為國做出一些貢獻。”
敏感察覺到親爹望過來的和善小眼神,蘇敬儀恨不得立刻點頭若小雞啄米,恨不得沖人身邊喊一句放心我不傻。他為自己小命着想都不會貿貿然開口。
只不過羅列出一二三四那麽多要求,等會蘇琮該怎麽辯啊?
繼續用太、祖爺嗎?
皇帝為什麽要問蘇琮本身的态度啊啊啊啊啊?!
蘇敬儀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而蘇琮見蘇從斌這眼神的變化,眉頭一挑,帶着些了然。敬儀先前就強調過谏親這一點,應該就是父親耳提面命訴說孝道的無奈了。
可……可敬儀說得也對,任何事物都有興衰發展的過程。
儒家也有衰落的時候。
甚至孔家子弟,還有南孔北孔的內亂呢。
所以大不了寧為玉碎,用商戶蘇家的九族換儒家衰敗!
蘇琮想着,眼角染上一絲瘋狂的陰鸷。但這一抹陰狠消失的極快,他又乖順的垂着頭,靜靜的聽得蘇從斌的介紹。
蘇從斌字正腔圓:“第六谏親。有道是小仗則受,大仗則跑。便是要孔夫子教導子女要學會區分,學會不要盲從父母。”
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可以指責父母不慈不順從父母的一條孝道,蘇從斌語速依舊:“第七光親。要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簡言之做建功立業,要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子孫。莫要因為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
“第八,延親。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因此需要生兒育女,延續香火。”
“以上八親。便是微臣能夠想到有關儒家對孝的定義。”蘇從斌說完,朝帝王叩首。
武帝神色淡淡嗯了一聲,除非親近之人,完全讓人無法辨認喜怒。而作為帝王的姐夫,鎮國公表示他分辨出來自家皇帝小舅子的不喜了。于是他清清嗓子,開口:“皇上,臣出身也不是什麽秘聞,臣就是天生神力會打仗。真沒讀過幾本書。所以對這叨叨叨的一串,微臣不理解。故而微臣作為禮部尚書,沒法把這話複述給帝王聽。甚至末将還厚顏,您要不問問其他朝臣對孝的規定吧?尤其是科舉出生的朝臣。”
說完,鎮國公似想起什麽,飛快糾正:“不,是文科出生的朝臣意見。這種叨叨叨的,跟我們武将,跟我們武舉不搭嘎的。”
他就是如此鮮明仗義的,直接一張口就見所有武将全都包圓了,遠離這種打嘴仗的破事。
在朝的武将們對此都頗為感動,互相隐晦的動了動象牙笏板。表示有數——聚精會神做好打架準備!
武帝瞧着态度明确的鎮國公,倒是也一點沒怒,反而笑着:“你這禮部尚書先前可踴躍的很,朕還以為你好歹也學了點知識。先前安安還道你這個當爹的要争口氣,陪着他一起讀書認字。”
真不是他寵外甥,而是不好學這傳承親爹的。
“皇上,末将知道吳下阿蒙這個詞的。而且還知道東坡肉他爹二十七才開始讀書。”鎮國公含笑回應:“末将今年三十五,戰功有了,也休息了兩年。正好眼下是解甲歸田,跟我妻兒一起效仿古人,邊種田邊讀書,叫采菊花打南山踏平東黎山。”
朝臣們:“…………”
武帝:“…………”
武帝不太想跟莽夫姐夫拉家常了,直接睥睨在場文臣。
這一眼,意味深長的,震的本就思緒百轉千回的文臣額頭都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各部都暗暗祈求別點名。畢竟一不留神或許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就是多年奮鬥化為虛無。
“蘇琮,在一天之前,你是大周最年輕的秀才公!”武帝視線越過文臣,最後停留在跪地的蘇琮身上:“朕倒是想聽聽你這個前秀才公,對你養父蘇從斌,朕的禮部國子監祭司所言的孝,有何點評?”
“這禮部國子監祭司一職,可需要點真才實幹,否則看起來都壓不住不懂公審禮法的學生們!連最基本十歲不受刑的律法都不知道。”
聽得帝王這聲點評,前來的學生們,尤其幾個先前仗着還未開審內涵蘇家權貴內涵蘇琮有通天關系的學生們面色一白。
對學生有些安排的朝臣們聞言也瞬間心一驚。
武帝這話連消帶打兩幫人,告誡蘇琮小心點評蘇從斌的八親,否則蘇從斌的官位會沒。也是公開表達自己的不喜,對國子監教育的不喜。畢竟連最基本的制度都不知道。
被點名道姓的蘇琮自然也聽得出字字內涵的深意,反倒眉頭一挑,帶着些從容。
他再一次叩首行禮後,開口道:“回皇上的話,草民鬥膽,在回話您的問題之前,訴說一件事,蘇……”
雙手掐進自己掌心,蘇琮逼着自己大逆不道喊出父親的全名,閉着眼道:“蘇從斌并非小民的養父!”
聽得這一聲竭力撇清關系的話語,在場衆人有些不敢置信。皇帝都說養父這個詞了,你竟然還在這個人倫關系上糾結?
武帝慢慢悠悠坐直了些身,恨不得侍衛悄然挂起的燈籠更明亮些,好讓他将全場所有人等會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畢竟他有一種即将熱鬧的起來的預感。
果不其然,武帝下一瞬就聽得蘇琮道了:
“因捋過輩分,發現我等祖宗昔年共在太、祖麾下效力。超品榮國侯憑義氣交友,故而認太公為兄弟。這……這一代代輩分捋下來……”
聞言,武帝眼眸定定的看向蘇琮。
頂着躁紅的臉,蘇琮拼命去想蘇敬儀開口時的從容淡定,盡量讓自己嘴皮子也随蘇敬儀上下這麽一動,輩分就長出來了;也拼命告誡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草民……草民輩分比第四代榮國侯蘇從斌高。按着世交情誼,他應喚我一聲小叔叔。後蘇從斌感念我的生母蘇金氏對蘇敬儀的庇護,亦也是讓我銘記蘇敬儀因調換所受的苦難。故而……故而我等結拜。蘇敬儀拜我為祖父,因此……因此草民……”
瞧着連脖頸都紅了起來,整個人就差成個螃蟹,渾身都熟透了,有些機警的朝臣們眼皮瞬間一挑,有種不安的預感用上心頭。
恰在此時,蘇琮硬聲從喉嚨裏憋出音來,一字一字,讓自己竭力說得從容霸氣些:“草、民、是、蘇、從、斌、的、義、父!”
全場瞬間落針可聞。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吹拂帶着些涼意,才激得衆人漸漸回過了神來。才激得人恍恍惚惚的看向父子人倫關系似乎要颠倒的蘇琮和蘇從斌。
要知道按着常理,哪怕連宗,民間連宗也都是貧者攀龍附鳳;結親,那更是年幼拜年長。哪怕因為神佛指引,需要避災消厄運的,也沒有如此尊卑颠倒的。
相比朝臣們大多再心裏駭然,鎮國公卻是快人快語直接瞪圓了眼睛,開口質問出聲:“什麽玩意?”
定國公也回過神來,直接怒不可遏,點名道姓:“蘇從斌,你給老夫說清楚!”
聽得這一前一後響起的兩道聲音,朝臣們仗着法不責衆思想,全都毫不猶豫側眸直勾勾的看向蘇從斌。
對此,蘇從斌捏得象牙笏板的手指都發青了。可沒辦法,蘇敬儀這個嘴賤的,當衆說了!
他除了私下暴揍蘇敬儀一頓,還有別的辦法嗎?
“回兩位國公爺的話,是真的。下官按着宗法輩分算,這蘇琮的輩分的确比我高。”蘇從斌緩緩擡眸,難得挺直腰板,不躲不閃迎着朝臣們驚駭的眼神,一字一字道:“蘇琮他十歲就是文武雙全的秀才公。從天賦論,完完全全在我之上,且他為報答十年教育,道以後奮鬥出爵位,與我這一脈繼承。且我若有孫子,他也收為徒,細心教導,确保我蘇家不會因為中間斷代,青黃不接。”
定國公恨不得拿笏板直接拍蘇從斌腦袋。他就沒保蘇從斌的爵位嗎?還有你惦記孫子,惦記……
等等,好像也有道理。
蘇敬儀就算聰慧,好生教導,成材也需要個十來年。
而讓蘇敬儀生個孩子,倒是可以從小悉心培養。
握緊象牙笏板,定國公飛快盤算着。
瞧着禮法上的舅舅緊蹙的眉頭松了些,蘇從斌默念一句狐假虎威,讓自己回想享受拜見之禮的熱血豪情。他難得的擡眸逡巡一圈同僚,帶着些小人得志秋後算賬的猖狂口吻:“說來,我等如此處理。諸位可信琮兒沒有鸠占鵲巢,圖謀蘇家底蘊的意圖了吧?來日蘇琮倘若真創下家業,諸位可要記得昔日的奏請。蘇琮不能作為我的養子義子,繼承家産,讓其他人有樣學樣。可我作為他的義子,繼承他自己奮鬥的家産,總沒關系吧?他願意給我,從律法禮法都合乎情理了吧?”
質問聲飄蕩在半空,久久不曾散去。
饒是自問經歷過大風大浪,經歷過武帝弑父、政、變的兩朝元老們這一刻,迎着蘇從斌如此厚顏無恥的問題,面色都克制不住變化了起來。
武帝也震驚了,恨不得跟姐夫一樣,能張口直白埋汰一句。
這縮頭烏龜搖身一變成賤蹄子了啊,還浪的那種。
就在武帝腹诽時,他就聽得朝臣中有人帶着些憤懑,沒忍住脫口而出,喝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完全有辱門楣!”
聞言,武帝難得想及時道一句準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蘇琮叭叭叭的開口了,“辱誰的門楣了?我蘇家縱為商賈,亦也是铮铮鐵骨!為大周開國立下功勞。你有本事當着紫檀木箱當着我蘇家英靈面說個清清楚楚。”
武帝見狀,面色沉沉。
==========
察覺到帝王似乎對義父關系頗為不滿,聯想到定國公以及今早朝廷上剛捋過的親戚關系,當即有人朝開口的官吏使個眼色。
見狀,先前下意識喊出聲的官吏當即愈發不克制自己燃燒的熊熊怒火了。他直接站了身出列:“回皇上,微臣乃是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超品榮國侯如此兒戲認義父之舉,與國也是笑話。微臣自認為處于職權都得上奏勸谏幾句。”
武帝言簡意赅:“準。”
聞言儀制清吏司主事毫不猶豫引經據典,最後铿锵總結:“雖蘇家義商令人欽佩,但到底是昨日之光。你蘇家未能守住家業,眼下區區一介普通平民百姓,如何有顏面當朝廷冊封過的超品榮國侯義父?民間縱有同姓聯宗說法,卻也未有人墜毀勳貴顏面,以貴認賤!”
“大人說得好,那您是贊同我狀告蘇承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配為我父了?”蘇琮一針見血反問道。
開口的主事一噎:“這一碼歸一碼,何必混為一談?!”
“因為假設蘇承衍成器沒有丢皇商名額。我等同為大周開國有功者後裔,那蘇從斌認我為義父就合情合理了。難道您不是這個意思嗎?這本就是傳承有序的一回事。”蘇琮音調拔高了些,帶着尖銳:“還是說你覺得商賈無用,是不配成為大周百姓一員嗎?且這開國勳貴傳承五代而已,蘇家第六代若是不能科考高中,那不也是昨日之光?”
“蘇從斌認我,認的是我的才華!”
“武舉不像文舉,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我蘇琮有信心重新成為秀才成為舉人成為武狀元!”蘇琮邊說朝鎮國公一抱拳:“更別提還有鎮國公為典範。從軍戶到國公,也是有天賦有毅力。那我蘇琮為何不可以?你如此言之鑿鑿以貴認賤,是想說滿朝靠着自己立身的寒門武将都是賤嗎?要知道,王侯将相寧有種乎?”
鎮國公聞言雙眸沉沉,帶着銳利盯着開口的主事,一副直接給蘇琮撐腰的架勢。
“你……你……”儀制清吏司主事吓得一縮,但下一瞬他迎着朝臣們打量的視線,迎着從未有過的諸多關注。倏忽間又覺得自己內心湧出一股無法言說的喜悅,甚至他眼前都展現出自己升官的一幕豪情畫面。于是他坤長了脖頸,忍不住帶着居高臨下俯瞰的視線,去俯瞰一直跪地陳情訴說的蘇琮:“你……你是斷章取義,颠倒黑白!你将蘇從斌教養十年的恩情又置于何地?你該如何解釋?”
蘇琮聞言松口氣。
只要問他,不去追問蘇從斌,那他就可以無敵。
蘇琮想着,傲然着,擡手拍拍自己的喪服:“大周禮記規定,斬衰三年,子為父母;為繼母、慈母、養母、嫡母、生母;為人後者為所後父母。你可知道這規矩?”
“你是在顧左右而言他!”
“我得蘇家教養十年,我自傳承蘇家風骨!蘇家得丹書鐵券,得超品榮國侯的榮耀,便是因為信奉忠義二字!帝王有令,死守城門。哪怕開府超品榮國侯撫養他長大的母親病重而亡,超品榮國侯便只能含淚在邊疆磕頭而已,亦也是毫不猶豫接受帝王奪情之令!”
蘇琮仿若說到悲痛處,雙眸含淚,甚至他還毫無禮節,直接緩緩站了起來。因為久跪,站起來雙腿還有些顫抖。當然也因此顯得蘇琮在一群成年人的包圍注視下,格外的渺小可憐。
可也因此會顯得蘇琮一一己之力對抗,會格外的高大威猛。蘇琮在心裏默默盤算着,邊歇斯底裏的喊着,仿若情緒有些崩潰一般:“聽懂了嗎?奪情,官吏逢喪期,因帝王要任用,便需結束喪期毫不猶豫出仕為君王為朝廷獻綿薄之力!而我蘇琮正因為得十年教養,才知道我等男兒信忠義,求功名是為保家衛國,是為當那百姓父母官,治理一方!!”
——不能從禮親引到忠君,而是另外開辟一說辭,直接将忠君拎出來。
蘇琮感慨着,将自己內心揣測過千萬遍的說辭,一字一字的高喊出來:“琮請教大人,請問在場諸位,當朝廷征兵時征徭役時,百姓有權拒絕,道自古以孝治天下嗎?要孝順父母,所以不去嗎?”
“當朝廷征稅時,百姓說家裏老父病了需要用錢,道自古以孝治天下,所以不想交稅就不用交稅嗎?”
一聲一聲的質問,似驚雷之聲響徹寰宇。
朝臣們神色來來回回青青紫紫變了又變,好幾個忍不住開口想要指着蘇琮是偷換概念,是擴大對孝的定義。可偏偏因為躊躇,因為要思考未來,因為要權衡利弊,因為要小心翼翼揣測帝王态度。反倒是失去了先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琮雄赳赳氣昂昂的仿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将軍,帶着揮斥蒼穹的豪邁,繼續道:
“所以以孝治天下,只是爾等金玉良言,但我蘇琮信奉忠義,信奉天地君親師,信奉的乃是君父治國!”蘇琮用盡了全身力氣,吶喊着,邊再一次毫不猶豫朝帝王重重一磕頭,端得是那個虔誠無比,恭敬至極:“皇上,自古以來這四個字,可何為自古一詞?想當年春秋戰國孔子也要游走各國,希冀君王采納自己的學說。縱觀歷史,從源頭開始論,那也分明是君出現在前,孔子一行在後。那為何要世人根深蒂固要以孝治天下?”
“琮不才,亦也是不服!今日朝臣若是用孝能夠論的過我蘇琮,那我蘇琮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名,用死給我生父蘇承衍陪葬,用九族給蘇承衍陪葬!如若不然,還請皇上慎重考慮,父母不慈,作為兒女用律勸說三回無效後,作為兒女可以斷絕父母關系,作為兒女可以毫不猶豫選擇對君父盡忠!”
“琮便是想不通,沒道理父母可以肆意打殺大罵甚至賣兒賣女,而兒女卻不能進行反抗。如此拔高父母權威,是在損君王的利益。将良民賤賣,是損魚鱗圖冊我朝戶口根基,是對稅收對征兵征苦役不利!進而損我大周江山穩固!尤其是民間還有溺殺女嬰風俗。誰都知道人口之重來源女子,開國之時更是鼓勵女子婚嫁再嫁。可眼下殺女嬰卻屢見不鮮。作為父母将女子視作自己私有物,今日殺女嬰,來日呢?”
“無視性命,來日亦或成暴、民損朝廷威嚴!”
“所以縱容父母權威,是在損帝王之威!帝王才是唯一擁有殺生予奪之神!就連諸位奉為圭臬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罪,那也是忠在孝前面。那為何允普通父母有此特權?不忠一詞應該唯有皇上您才能評斷天下人。”
“故此,草民鬥膽,讓天下飽受父母不慈的兒女,可以自立門戶為帝王獻上自己日後九族的忠義與熱血!”
一連串震撼人心的話語,說的是飛速,完全讓人插不進任何的話語。卻又字字清晰,字字恍若驚雷,響徹蒼穹。以致于在場所有人都有瞬間的茫然。
就連武帝都茫然了一瞬,才眉頭一挑,露出些了然來。
感情不是孝道駁孝道,而是用征兵和戶口為證,要自立門戶創建新的忠君學說?
這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