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縣試(四) 把醫術用自己兒子身上,第……

第33章 縣試(四) 把醫術用自己兒子身上,第……

目送兩人離開後, 蘇敬儀倒是老老實實展開宣紙,然後也就沒有然後。

肌肉記憶,是一時半會改正不了的。

他一拿筆, 就想潇灑的簽個名!

要知道,蘇敬儀是愛豆,不——是,整個娛樂圈,簽名最好看最有藝術範的!

而有這樣的贊譽, 全是蘇敬儀小時候被戒尺抽着手心,抹着眼淚,還有奧特曼等等引誘着, 育嬰師哄着, 爺爺奶奶捧着,才一筆一劃練出來的。

當然現如今身在大周朝, 威逼利誘也有, 比如來自帝王的金口玉言:蘇敬儀什麽時候團榜有名, 親爹什麽時候能夠當官。

其實作為蘇敬儀,應該有好好讀書的迫切性。

可……

蘇敬儀深深嘆口氣,把至今握不标準的毛筆擱一邊, 雙眸幽幽的盯着整理出來的縣試必備書籍。

縣試考四書五經,但因為是童生考試, 是整個科考的第一關,難度相對整個科考而言還是簡單的。且只要沒犯大忌落了卷,還算可以看綜合分數,定排名的,畢竟考五場呢。

五場分別為:

第一場為正場,最重要的一場, 考四書文二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題目、詩、文寫法皆有一定格式,且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第二場為招覆,亦名初覆。試四書文一篇,性理論或孝經論一篇,第三場稱再覆,試四書文或經文一篇,律賦一篇,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第四五場連覆,經文、詩賦、經文,姘文。

歸納總結起來五場考試題型便是簡答題、作文題(題材限定,字數限定)。對考生的記憶力和理解力有要求,難度相當于後世的中考。

當然也跟中考一樣有殘酷性——中考5:5分流,記憶力理解力跟不上的考生只能去職業中學接受教育,且沒有重新來參加一次中考的機會,可以說一考定終身了。而古代雖然對考生參加縣試的次數不設限定,但卻更加殘酷,它限定名額。

縣試不看參考人數按着比例劃分名額,只從上往下錄取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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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以作為一個讀國際學校,又被家長覺得公立教育管得住叛逆崽,從而捐樓(捐實驗樓一棟,行政樓一棟,對口幫扶窮困縣城希望小學三所,青少年活動教育中心一座)塞進重點高中的學渣崽,蘇敬儀冷靜下來後,對縣試是有些發憷的。

瞧捐樓的數量,就能知道蘇敬儀初中賊叛逆了,否則沒法造福全校師生,沒法讓扶貧地區教育産業升級,沒法堵住分流這政策。要知道他首富老爸賊精明了,大哥也是有規劃的。他們兩說算來算去,還是讓蘇敬儀知道天高地厚比較重要,不能跟着某些混混玩,到時候跟着敗家反倒花錢更多。

花個三百億,買蘇敬儀三年腦子,他們還能得個慈善家的名號,穩賺!

不敢去回想自己中考模拟成績,蘇敬儀托腮戳了戳書本。

他還聽蘇琮這個本地土著說了,因考生需要互保需要請廪生作保,都是需要花費銀子和人情關系,最最最便宜的,請個廪生擔保的價格都要五兩銀子,需要考生互相湊錢。所以寒門考生考一場,亦也是金錢的消耗。故此為了能夠一擊必中,很多寒門考生都是有團榜居中的能耐後,才下場參加考試的。

換句話說基本都有考更高一級府試的能耐後,才來卷縣試!

簡言之,會有考生來降維打擊!

而他蘇敬儀就算知道些小說經典考題,可考試到底還是要靠腦子,靠苦讀十幾年儲存在腦子裏的知識!!

或許做不到一次團榜有名!

而作為穿書者的先知金手指,已經蝴蝶的差不多了。蘇琮這個男主,本該愁戶籍,從而在侯府謹小慎微的階段,眼下直接要遠離京城種田找番薯去了。

想了又想,蘇敬儀又長長嘆口氣,擡眸看向不知何時凝固的墨水。

靜默了一瞬,他硬着頭皮自己動手研磨,邊小聲嘀嘀咕咕着:“算了算了,想太多是病,走一步是一步!想想好的,有吃有喝吃穿不愁!”

“總不能老了對着孫子感慨少壯不努力。”穿越也沒腦子!要是有腦子,比如他哥穿越,分分鐘建國了!

“想想好的,某些農家子弟恐怕還沒那麽好的書房,那麽好的筆墨紙硯。”

“要感恩!”

“好好寫,蘇敬儀你可以的!”

“字如其人,要寫的漂亮!”

一句句的給自己加油鼓勁,蘇敬儀瞧着墨水色澤漸漸黑潤,似有光澤,甚至還溢出淡淡的清香。當即頗為鄭重,他提筆沾了沾墨,開始垂首小心翼翼的描紅。

描紅,就是臨帖。将大紅紙貼放在宣紙之下,用筆有樣學樣描繪,第一遍需臨摹牢記字的位置、大小、筆畫和間架結構等。第二遍去記老師講解每個字的運筆的輕重、快慢、起止停頓。第三遍自己臨摹,尋找手感。第四遍第五遍……一遍遍的增加手感,增加記憶。

作為一個上過各種輔導班的富N代,蘇敬儀表示這個基本道理他還是有譜的。

可……可饒是認認真真,潛心寫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蘇敬儀揉着泛酸的手,檢查作業時,還是克制不住暴躁起來。

因為又又又又整張作業要廢掉了!!!

這該死的古代對卷面的要求太高了,不能有任何的污漬,也不能讓墨水浸濕了去,也不能一不留神手肘沾了還未幹的墨水,直接在卷面上留下一道痕跡。

而想當年蘇敬儀上學時是傳說中的“差生文具多”典型,有十八種限量款聯名款修正帶呢,還有專門為他好學量身定制的偶像鼓勵款,還有各種高科技可擦筆,還有透明膠帶方便寫錯字沾上撕掉的……

後世應對卷面的辦法,千千萬萬。且哪怕高考也沒要求不能塗改一處的。

所以……

蘇敬儀瞧着自己手腕處的墨水,甚至不知何時袖口都沾上了墨水,瞳孔都瞪圓了,震怒了:“嗷嗚!

我要去種田,沒有肌肉記憶!

可以重新開始學!

一聲飽含憤懑怨念的哀嚎聲,帶着些難以形容的嗚咽,仿若困獸發出絕地求生的鳴叫,聽得人心中一慌。剛回來的蘇從斌還沒跨進大門呢,聽得這聲由內而外擴散的哀民生,吓得一個哆嗦,步伐都加快了幾分,喘着氣直沖書房,目光帶着焦慮看向蘇敬儀:“你——”

飛速将蘇敬儀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人沒缺胳膊沒少腿的,他狠狠松口氣:“你……你嗓門倒是真的挺大的,你再幹什麽?”

蘇敬儀掃過氣喘籲籲,滿眼寫滿對他擔心的親爹,沉默一瞬,委屈的指着自己手肘處的墨水:“我……我真很努力練字了。可這墨水太壞了,真不聽我使喚!”

“爹,要不我跟蘇琮去種田吧。”種田我還可以瞎叨叨幾句,指指點點說些基建文經典梗!

看着真兩爪子似跟墨水一個色的親兒子,蘇從斌來回反複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讓自己擡眸看向緊張的蘇敬儀,竭力和聲安慰道:“沒事。你還小。不急!慢慢來就行。但你給我記住啊,別像剛才那一嗓子嚎的!穿透力太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打你了。”

“記得,嗓門壓着點。”

聽得親爹這接連的強調,似乎還帶着些後怕的架勢,蘇敬儀矜持的翻個白眼:“是你說的啊,記得啊,我要慢慢學寫字。你跟——”

話語一滞,蘇敬儀往門口看了又看,好奇:“蘇琮呢?那個妄圖給我布置早晚五頁功課的蘇琮呢?”

“琮兒去柳家,拜別。”蘇從斌揮手示意仆從退下,關上房門後低聲道:“你的小舅舅柳問,在太醫院供職。以及柳家的大弟子在京開了一家藥館,名為濟民大藥房。這回南下最南端,授課的夫子和大夫,是得親自去請的。”

蘇敬儀理解的點點頭:“那師徒關系這事解決妥當了?你們不是說還要跪個一天的?”

瞧着蘇敬儀果不其然對這事更為上心,蘇從斌面帶些愁苦,唏噓一聲,道:“鶴先生的确是高雅人士,可惜……可惜先生也困守俗世。故此,他聽聞琮兒想要圍繞百姓衣食住行做學問,做能改善他們衣食住行的學問後,寫了斷親書。甚至還對其他人放言,若是在因蘇琮起事,他便自己脫離東華書院!”

蘇敬儀聽到斷親一事,确定日後東華書院某些學問派造孽牽扯不到蘇琮身上,或許也沒有他們指手畫腳造孽的機會後,狠狠松口氣。

“沒事就好。爹您老繼續琢磨安排蘇琮南下的事情,我……我寫兩副像模像樣的字,讓蘇琮帶着,讓他放心,我也能出份力的。”

聽得這話,蘇從斌倒是有些酸溜溜了,視線看向蘇敬儀的大作邊道:“你倒是寫一副字讓我放心啊。你……”

拿起蘇敬儀臨摹的紙張看了一眼,蘇從斌狠狠抽口氣:“你……看你這個字,框架似挺有悟性。可橫平豎直,怎麽……怎麽就那麽遲疑,不能一氣呵成落筆嗎?”

“這毛筆軟的。”我硬筆書法練了那麽多年,框架當然還行了。

蘇從斌:“…………”

蘇從斌瞧着手指頭都往毛筆指,還委屈的蘇敬儀,覺得自己眼皮都開始跳動了:“你……不,咱們……咱們眼下讓琮兒安心離開才是當務之急。而且……而且你……你……你這字現在不好,也證明……證明你還有……還挺有進步的機會。”

一句話,蘇從斌發誓自己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美好的幻想,尤其是拿出了對未來大胖孫子的愛,才開口說得出來。

“所以你還是先換個衣服,我帶你去見你娘親。本該正式拜見,但……”蘇從斌話語有些躊躇,小心翼翼的觀察蘇敬儀的神色,強調道:“眼下分別在即,也顧不得其他了。還……或許還得……還得你先見一面寬慰寬慰她,讓她也可以安心幫琮兒想想有什麽可以帶的。免得我們男人不細心,沒考慮仔細。”

家宴團聚,認祖歸宗本該是重禮,得算好日子大宴賓客,方顯鄭重。而柳氏作為蘇敬儀的親娘,若非當時生病,其實……其實按着情誼而言,也該在通州驿站相迎,表達自己的态度。可惜他們蘇家不是“正常”的人家,有些事情無法按着禮儀來。

蘇敬儀迎着蘇從斌扭捏中帶着些試探的眸光,當即白眼一翻:“我說你矯情什麽啊?最基本的輕重緩急道理懂吧?蘇琮養在你們身邊十年,沒感情才顯得你們冷血麻木不仁。且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出遠門,還是戴罪立功的,我都撓心撓肺害怕的慌。在這個節骨眼你還琢磨血緣琢磨着這些有的沒的?”

蘇敬儀說到最後,直接扭頭手腳麻利的踩上凳子,居高臨下的看着面色有些複雜的蘇從斌,妄圖用“身高”優勢給人帶着些壓迫感,繼續冷喝道:“我知道親生的都有偏疼問題。這非親生相處起來問題更多。可我不都給出解決辦法了嗎?你們作為兒子兒媳婦,替義父打點行囊,不就是孝順嗎?”

“這個邏輯捋得順吧?不用去糾結去感慨什麽手心手背都是肉,然後自我感動的嗚嗚嗚哭訴吧?”

話語到最後,還裹挾着幾分嘲諷,仿若在說他的某些小心思都是……都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蘇從斌有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淩空打了一巴掌,疼得臉火辣辣的,全身也有些說不出的疼痛,讓他甚至想要惱羞成怒,張口呵斥蘇敬儀的不孝。

但孽子這個詞還沒說出口,蘇從斌擡眸撞見蘇敬儀雙眸蘊含着的冷意,那種經過世事淬煉的冷意,讓他又瞬間回想起初見的那一日,回想起蘇敬儀豁出去殺紅眼的模樣。若非他當時趕到的及時,恐怕兩村人真打打殺殺,而蘇敬儀也會加入其中。

追究原因,便是石頭村讓蘇敬儀活着,能夠讓他生存下來。

後怕着,蘇從斌擡手重重按了按自己額頭至今還未消退的,鼓着的大包。感受着腦仁溢出來的疼痛,蘇從斌緊繃着臉道:“你給我下來!我就說兩句話,你倒是叭叭叭的一連串,跟公雞打鳴一樣,還嗓門那個嘹亮。”

自覺維持為父的威嚴訓斥了一句後,蘇從斌道:“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個清清楚楚。但你要記得一點,是我這個爹在退讓。”

強調清楚最後一個詞,蘇從斌面帶些肅穆:“蘇家以後你說了算,你和琮兒關系好,你打心眼裏敞亮,不會因外邊閑言碎語産生任何的不虞之心,你們兩個齊心協力,我是開心的。當然你娘也會開心。但我也得把醜話說前頭,抱錯是事實,你才智不如蘇琮也是事實,你要幾十年如一日接受這個事實,接受其他人的戲谑。”

蘇敬儀瞧着蘇從斌眼裏的鄭重,聽得人話也有對未來的擔憂,當即毫不猶豫回應:“我當然接受這個事實啊!在我沒能耐時,被某些人陰陽怪氣嘲諷幾句,我也能理解啊。是個人都愛看戲,我也愛看戲,愛站着說話不腰疼愛對別人指指點點。”

“可只要我們有實力了,其他人就會畏懼,就會不敢當面講。”蘇敬儀到最後一昂頭:“通州驿站不是證明了,從今後誰敢當面說我言行粗鄙?登聞鼓過後,勳貴子弟誰敢用商戶出身嘲諷蘇琮?”

這兩個例子倒是太過鐵板釘釘彰顯着兩個孩子的血性,蘇從斌沉默一瞬,沉聲道:“你心理有數就行。這回可能用盡蘇家一半情誼。尤其是你外祖家到底是醫藥家庭,我也請他們出力了。所以可能外界會有言語。”

“知道!爹您老別矯情了!”蘇敬儀再一次毫不猶豫,還擡手拍拍蘇從斌肩膀:“你全部用完也沒事啊。這又不是去賭蘇琮未來,而是賭蘇家自己的未來啊。野菜糧種這件事還是我引的頭呢!要是成功了,以後我好歹也能蹭個小功勞吧?”

“爹,我說一句話啊你就是太規矩了,你不如我這個混子,我知道核心目标一詞。比如餓肚子,就鉚足一個念頭,要飽飯,其他受傷挨打這些都不值得一提。而你呢?膩膩歪歪,想要琢磨着面面俱到,完美無缺的。結果想太多,反倒是失去了機會。”

“老蘇啊,我真肺腑之言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理?當初挖墳你生氣吧,可要不是我要挨打了,你可能還不會出面,琢磨等縣太爺到?”

迎着近在遲尺的犀利眼神,蘇從斌唇畔緊抿。

因為他……他當時的确是這樣想的。

沒錯過親爹的小動作,蘇敬儀反手指指自己腦袋:“按着你這種想法,我當時或許腦袋開瓢了,就死了。到時候你真要老蚌生珠,再生一個了!”

定定的看着蘇敬儀的額頭,蘇從斌想想自己昨晚的當機立斷,那絕境之下不得不當機立斷的心态。哪怕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模模糊糊,甚至有些細節都記不清楚了,可求生的心跳聲,他一回想至今還克制住咚咚咚的直接跳。于是他就順着這求生的驅動力,想了又想,最後擡眸看蘇敬儀。

看眉眼間似乎與自己如出一轍,但又淬煉生存鋒芒的蘇敬儀,他最後帶着決然道:“你說得對,我是想得到太多,卻錯失不少機會。”

說完最自己前半生的反省後,蘇從斌神色一變,斜睨蘇敬儀:“但禮儀這個詞還是要遵守的。蘇敬儀你給我下來,以後再敢踩凳子,直接罰你!現在去換衣服,把自己拾掇的精神一點。”

冷不丁挨批的蘇敬儀聞言倒是沒怨念,反而精神奕奕的一點頭:“放心,我絕對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樣!”

一個時辰後,蘇敬儀神神氣氣,繞着蘇從斌走了一圈。

蘇從斌擡手捏了捏蘇敬儀肩胛骨,眼裏帶着狐疑:“你塞了什麽?”

“您別捏了,毀了!讓林嬷嬷加急做的衣服坎肩!懂嗎?把衣服撐有棱有角的,就顯得我看起來也精壯了,削減瘦弱感。且我特別聰慧,搭配跟我眼下皮膚同色系的灰,能顯得我沉穩,也将我一雙眼睛襯的格外明亮有光澤。就會讓人第一眼看見的是眼睛。”

蘇敬儀揮開蘇從斌的魔爪,護着自己精心準備出來的行頭,“我連頭發都精心抹了油的。”

蘇從斌掃過頭發,眼皮猛得一跳:“你先前不是要剪頭發,這頭發枯黃的,怎麽……怎麽一下子黑了?”

“用墨水染了一下。等事情結束,我好好養着不就行?”

蘇從斌:“…………”

蘇從斌聞言徹徹底底明白親兒子的大氣了,是打算完美的讓親娘想不起任何坎坷的經歷。唏噓着慶幸着,蘇從斌帶着盛裝打扮的蘇敬儀回侯府。

瞧着大門緊閉,門房衆仆神色惶恐,蘇從斌也沒在意,直接下令自己帶來的護衛開門,直接無視其他各色仆從的打量,徑直來到了東院。

作為家主夫人,本該居住中軸縣上的後院。但先前榮老夫人仗着诰命鬧事,又口口聲聲的繼室不配,最終讓柳氏居住了東院。

蘇敬儀一路走,一路聽得親爹言簡意赅的介紹,哦了一聲表示有數。剛過垂花門,他就嗅到一股淡淡的,似乎還略有些熟悉的味道。

當即他眉頭一擰,小心翼翼的打量過去。

就見東院圍牆外有一群大漢,個個手持軍棍,帶着防禦的姿勢。而圍牆上……圍牆上的的确确懸挂着某些惡臭的米田共。甚至還有些尿壺散落在地。無聲的訴說先前這裏經過一場“惡鬥”。

蘇敬儀見狀,擡眸看向蘇從斌。

蘇從斌緩緩籲出一口氣。

為首的護衛一見隐忍怒火的蘇從斌,直接好好的一個魁梧漢子眼圈都紅了起來:“侯爺您……您終于回來了,差差點就出大事了。那些污蔑……”

他都說不出口的污蔑,污蔑夫人偷漢子,空口白牙,颠倒黑白的。

“我有數,明天他們都會按律責罰。這幾日辛苦你們了。”蘇從斌邊說按着蘇敬儀後背:“柳三叔,這便是敬儀。敬儀給你柳三叔他們請安。”

“他們可都是上過戰場的英雄,是因你祖父救助,才留在侯府的。”

聞言蘇敬儀雙眸一亮,帶着敬重,恭恭敬敬彎腰抱拳:“柳三叔,各位叔叔們好!謝謝你們保護我娘!也謝謝你們信我爹。大家放心,我爹肯定會把某些渣渣處理好的。”

聽得這聲篤定清脆響亮,又帶着直白感激的話語,為首的柳三叔倒是覺得自己的堅守有了些盼頭。也對蘇從斌有些了些希冀,畢竟這回應該不像從前那樣只能避讓了。畢竟他就算守着東院,卻也聽得登聞鼓敲響,聽得那一聲聲的告狀聲。

所以很顯然……很顯然他們能夠安安心心要回個公道,柳神醫也不用擔心女兒受委屈,擔心孫子受委屈了。

感慨着,柳三叔瞧着還恭敬彎腰行禮的蘇敬儀,趕忙擡手去攙扶,眼裏帶着些感動:“好……好孩子,我可受不起這個禮。你們……你們趕緊進去看看夫人吧?這一日……這一日也的确……的确受驚了。”

有些事情當着蘇敬儀的面,他都不好意思開口說出來,可為了日後一家三口的和睦,他還是得硬着頭皮當面說個清清楚楚,得讓蘇從斌再心狠一些徹徹底底認清楚自己的生母真不是個東西。

“在門口鬧過一場後,那老夫人就口口聲聲說敬儀這孩子不是您的種,看着像夫人偷漢子,為了爵位借腹生子。”

“這兩日一直就念着這件事。甚至還說敬儀少爺打架鬥毆還惡心下作的用糞土,幹脆就讓夫人也嘗嘗這味道。看她招不招!”

每說一個字,柳三叔都恨不得直接一刀刺了某些人以及某些擁趸的嘴,甚至把他們腦袋砍下來。

“放心,他們兩日後就得死。”蘇從斌聽得這聲污蔑,冷着臉,一字一字帶着不容置喙的決然開口。

柳三叔一怔。

蘇敬儀也驚了。

空氣中飄蕩的某些氣息,似乎都在嘲諷蘇從斌吹牛說大話。

将衆人神色盡收眼底,蘇從斌卻也沒解釋更多,直接拉着蘇敬儀進了東院的門。剛進大堂,就見幾個婆子鵬和厚厚的賬冊立在左右,柳氏面雖有愠怒,卻也飛快撥弄着算盤。

見狀,他揮手示意婆子下去:“敬儀,拜見你娘。”

被點名的蘇敬儀看了眼面色帶着訝然的柳氏。

柳……柳氏五官算不得精致,但也端莊大氣,尤其一張國字臉,給人一種醇厚的親切感。當然此刻容貌倒不重要,反而氣質頗為特殊,有種沉靜從容的,歲月靜好的安心感。靠近了,還能感受到淡淡的藥香。不是常年藥罐子的病弱氣,而是與藥材打交道,積年累月留下的香氣,那種浸染着技術的優雅香氣。

據說若非女兒身,柳氏應也有底蘊去考一考太醫。

可惜是女兒身。

又因曾在外行醫抛透露面甚至給男人把脈問診,被某些嘴碎的嘀嘀咕咕幾句毀了大家小姐的矜貴名聲,在京城這權貴雲集的地,反而蹉跎耽誤了花期。到最後為了柳氏一門的醫傳,為了軍醫有關藥材方面的需求,倒成了柳家跟蘇侯之間利益的紐帶。

性情據蘇侯自己介紹,倒是溫婉賢淑,也有些善良的。

所以名正言順的一品诰命夫人“打”不過榮玉嬌,甚至管家權都被弟妹拿捏手裏。

“孩兒拜見母親。”蘇敬儀壓下心中的萬千揣測,默念一聲入鄉随俗,而後雙膝跪地,規規矩矩的行了家禮。

瞧着匍匐跪地,身形顯得那般消瘦的親兒子,蘇柳氏雙眸瞬間就紅了,淚水落下,趕忙起身彎腰去攙扶蘇敬儀:“我……我兒快快起來,都是……都是為娘管家不嚴,才……才釀成了你我母子分別十年。”

聽得率先把錯歸咎在自己身上的親娘,蘇敬儀當即深呼吸一口氣,逼着自己開口。

可饒是心裏鋪墊過,可一張口莫名的還是那熟悉的媽媽,還是那一句老媽,皇太後,母上大人。這些曾經熟悉的,帶着撒嬌帶着怨氣帶着委屈帶着懇求帶着……帶着無數情緒的話語死死的掐着他的喉嚨,讓他這一刻喊不出一聲娘。

蘇敬儀只能喑啞着聲,帶着些淚水飛快道:“這……這事又不是你的錯。爹解釋的很清楚了,錦衣衛結案文書也清清楚楚的,您往自己身上攬幹什麽呢?這顯得讓我怪您一樣。”

“這事都翻篇了,咱們一家人以後踏踏實實,朝一個目标好好努力好好過日子,不比什麽都強嗎?”

邊說,蘇敬儀逼着自己張口,像是在寬慰蘇柳氏,也是在對自己說最後的勸說,讓蘇敬儀踏踏實實的在這個世界好好活着:“娘……娘,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咱們……事情既然發生了,咱們無力回到十年前,那就要專注眼下,去展望十年後啊。”

蘇柳氏聽得這聲聲強調無關對錯,只有努力過好日子的話語,真若侯爺家書所言是個明理懂事的孩子,她便愈發愧疚不安。畢竟她也有眼睛,甚至她擡手扣住蘇敬儀的脈搏,就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孩子身體的虛弱。

“都是……都是我的錯……”

一聲聲的痛哭,是真真實實的悔恨,蘇敬儀聽在耳裏頗為不是滋味。但他剛斟酌着該如何寬慰眼前的親娘時,豈料就見哭得不能自理的娘扣住自己的手腕姿勢有些……有些專業啊。

當即他眼皮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擡眸斜睨眼一言不發的親爹,示意人趕緊開口勸勸自己媳婦。

這幹啥呢?

把醫術用自己兒子身上,第一次見面就偷摸診脈,好嗎?

“芸娘,你且冷靜。”蘇從斌瞧着蘇敬儀精心準備的“精神奕奕”技巧完全沒用上,也有些無奈,趕忙開口訴說眼下重點:“敬儀身體虧損慢慢調理還來得及。咱們眼下還是得安排好琮兒。總不能讓另一個孩子也跟着虧損。要是今日沒有準備好,日後可能就鞭長莫及!”

聽得出蘇從斌帶着些刻意,想要把她的思緒從愧疚中拉扯出來。可……可到底眼前是她十月懷胎,艱難熬了一宿,據說恍若小凍貓子一般奄奄一息的孩子,據說看起來就養不活的孱弱孩子。她……她當時光聽着蔡姨娘的形容就痛徹心扉,甚至還騰起了殺人報複的欲、望。

她小心翼翼謹守本分,她也處處與人為善,可為何要如此對她?

只因為她覺得她以為,就可以肆意的讓他們母子分別?

琮兒也成為她們擡高自己身價的工具,卻沒想過琮兒從小謹慎,晝夜苦讀,風雨不綴。

“對對對,這到底去最最南端啊,聽說有瘴氣還是海風的,環境超級惡劣。”蘇敬儀瞧着神色一變,明顯也關心蘇琮的親娘,趕忙将自己的态度又再一次表态訴說一遍。

末了,尤其強調了一下輩分問題!

“娘,兩個兒子要是糾結的話,您一個當兒子養,把我當孫子養!要是這樣還糾結的話,那咱們就得按着公審時的話來,嚴格從過了明路的義父輩分了!您把蘇琮當義父孝順着!”

冷不丁聽到這話,蘇柳氏如遭雷擊,眼淚都停止打轉了,喃喃不可置信:“什……什麽?”

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這關系你慢慢理解。眼下琮兒離別在即,明日就得走。這衣食住行的安排你看看還缺什麽,今晚能夠補上的,我會立刻安排補上。”

“沒錯,娘,咱們正事要緊。關系您慢慢消化!”

聽得接連兩聲篤定的,帶着不容置喙的話語,蘇柳氏擡眸看了眼蘇家的家主,帶着狐疑:“那老太太……”

“蘇琮已經自立門戶,不需要經她颔首。眼下能夠準備的府醫是柳家人脈,武師和先生都是我自己經營的人脈。”蘇從斌難得直白無比,擡眸定定的看着眼裏帶着質疑的妻子,不容置喙的:“至于錢,更是我的私産!”

“放心,敬儀我也有所安排。”

蘇敬儀接連點頭:“對對對,我都知道,甚至還是我逼親爹的!蘇琮多麽聰明啊,從利益角度,都得牢牢抓住他,牢牢讓他先富貴起來。先富帶後富,帶動全家全村奔小康啊!”

“我的娘啊,您快點想一想。”

“爹,把清單給娘,讓娘再想想。”

“不過娘醜話說前頭啊,不許給琮哥安排丫鬟帶過去。爹說武帝當年窮困都自己動手收拾日常起居生活,所以蘇琮眼下戴罪立功,也得自己收拾的。”蘇敬儀最後一句聲音壓低了些,開口道。

瞧着蘇敬儀提及這些,雙眸純粹,不見任何的不滿,唯有對蘇琮的牽挂與擔憂,蘇柳氏雙手掐緊了帕子,讓自己冷靜下來,喑啞着聲道:“侯爺先前派人來信,要捋一捋南下的藥材商,與我們是否有些關系。我這邊捋出了兩家,不知有何用?”

說話間蘇琮也歸來了。一見柳氏紅着眼,他垂首恭敬跪地。

“趕緊起來,你孝順娘知道。”蘇敬儀去拉蘇琮:“你親自邀請結果怎麽樣?”

“有……有些父親談妥了些豐厚回報,所以自然是……是妥當的。”蘇琮不肯起來,對着蘇從斌也是重重一磕頭:“孩兒不孝,連累父母為我奔走。”

“應該的。說來也是利益交換。府醫還有你外祖的徒弟願意随你走,是因為醫道也要傳美名,是因為妙手回春也需要經驗積累,是因為京城是皇城跟腳。他們學問學夠了,他們也需要游學。可若是單獨游學,或許會遇到重重危險。可跟着你,卻可以順順遂遂,甚至還可以跟當地的名醫交流。”

蘇從斌道:“我讓你娘找藥材商,是因為我也在思忖野菜可以耕種的話,長在山間的藥材可不可以種植?例如人參,要是北疆到南疆都可以種,那就發了,那我們起碼在醫學上可以名垂青史了。”帶着些說笑,蘇從斌想要緩緩眼下屋內對于離別的愁苦,但說着說着他發現自己又得回到離別一事:“對了,琮兒不想其他,咱們專注眼下有關你的事情。你這衣服,眼下直接做也來不及了,需要多準備些布匹帶過去,這幹農活,還是武服的材質舒服些……”

“沒錯!蘇琮你拿筆記下來啊。”

蘇柳氏聞言,擡手拍拍蘇琮的肩膀,“琮兒,莫擔憂。我們一家人都在,沒什麽困難是熬不過去的。眼下咱們開開心心多想想還需要什麽。”

望着一如既往關心自己的娘親,蘇琮緩緩将眼淚倒逼回去,含笑應了一聲好。

一家四口想了又想,蘇敬儀甚至恨不得搞出個除濕機讓琮帶過去,但無奈自己智商不行,只能多道一句保濕。然後趁着限定的時間,将自己寫好的,因為墨水未幹暈染的有些糊的大字小心翼翼折疊好,雙手恭敬奉上,“你要是想我們了,就看看啊。時間或許就在我一副寫的比一副好的日子裏,悄然渡過了。”

蘇琮笑着應下。

而與此同時,收到一家四口齊聚東院消息的榮玉嬌牙龈一咬。可等了又等,卻不見蘇琮,甚至都不見蘇從斌來請安,甚至天蒙蒙亮之計還收到線報,一家四口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坐着爵車在護衛的幫助下走了。

“果然是翅膀硬了!連最基本的晨昏定省規矩都不懂了!”

蘇從文聽得親娘話語中帶着的殺氣,倒是難得有些後怕:“娘,這……這蘇琮真得了武帝青睐?萬一武帝……”

“怕什麽?難道還敢殺了我不成?”榮玉嬌拍拍自己自打知道登聞鼓狀告不孝後,一直沒有脫下的诰命服,傲然道。

蘇從文:“…………”

蘇從文聞言眼皮猛得一跳。

榮玉嬌他的親娘有诰命服,有所儀仗,可他呢?

就在蘇從文開始心驚肉顫時,蘇敬儀一行人已經到達了碼頭。

看着碼頭上停靠的三層大船時,蘇敬儀肉疼的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他的郵輪,他的私人飛機!

穿書可以不去想這些,但有WiFi有空調這兩點,古代完全達不到。

“暈車藥,不,聽說有人會暈船的,這……這蘇琮坐過船嗎?”蘇敬儀咬着牙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想其他。

“坐過小船,應當不會暈。”蘇琮瞧着滿面焦慮,仿若恨不得随他離開的蘇敬儀,寬慰道:“敬儀,你已經很棒了,很像我的父親,考慮的很周到了。”

“嗯。”

“時辰到了,你們是上船還是上斷頭臺?”奉命要保護蘇琮的思恩涼涼開口,催促:“別婆婆媽媽搞得生離死別一樣。主子對你已經夠開恩了,接受不了水路的話,甚至琢磨把你放在山東,而不是讓你南下。”

聞言,蘇琮對着皇城方向一跪,而後又感謝思恩一番,趕忙抹淚,拜別。

蘇從斌和蘇柳氏見狀也忙不疊止住惜別之情,也催着随行的人員一同離開。

因時間緊蹙,這回家眷都算驟然分別。

“一路順風!”蘇敬儀忍不住揮揮手,為蘇琮送上祝福。

蘇琮含笑的點點頭,擡眸看一眼右手邊開始拿出戶籍路引,一一需要核查身份的人員,眼裏目光愈發決然了些。

這些人都是父母用利益用恩情給他蘇琮提供的保障,讓他能夠在外順順遂遂安心的保障。

他會竭盡所能回報這一份保障的!

想着,蘇琮便毫不猶豫的逼着自己進入船艙,進入自己一個未知的世界。

與此同時,蘇從斌瞧着再也看不見的兒子,叮囑蘇柳氏:“你帶着心腹去私宅,我帶着敬儀回侯府收拾收拾!”

蘇柳氏撞見蘇從斌難得的殺氣,沉默一瞬,斂裾行禮。

蘇敬儀瞧着有些聽命行事的親娘,這個節骨眼也沒多說什麽,反而摩拳擦掌,問:“爹,你打算怎麽收拾?”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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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縣試(四) 把醫術用自己兒子身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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