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縣試(三) 你以後管國子監

第32章 縣試(三) 你以後管國子監

蘇從斌咬着牙, 卻也克制不住自己粗重的喘、氣聲。此刻,他早已游到精疲力盡,眼前都開始發黑。全靠磕頭破皮帶來的傷口被水流刺激的生疼, 他才維持住一點清醒。

但也僅僅一點清醒的意識而已。

甚至越清醒越恐慌,越能夠感受到殺意。

因為眼下無數水箭被巡邏士兵射入河中,泛起水花一朵朵。緊接而來還有水兵乘作坐船下河,拿着刀叉一路搜索,又将帶着尖銳刀片的漁網撲向河中。如此嚴密搜索着, 整條禦河,都如同受驚的蟒蛇,瘋狂的翻騰起來。哪怕水兵逐漸遠去, 卻也留下圈圈漣漪, 訴說着暗流湧動,訴說着整條河的戒嚴。

甚至河面漂浮着被刺而亡, 受牽累的河魚。

魚溢出的血水, 也漸漸凝聚出濃郁的血腥味。甚至一顆顆眼珠子翻着白, 訴說着自己今夜遭受的不白之冤,訴說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這個罪魁禍首, 看着河面的魚兒,還……還挺餓的。

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蘇從斌眼睜睜的看着一條條魚從他眼前順流而下,只能咬牙蜷縮身形,逼着自己注意力集中到如何保命這一要緊大事上。

畢竟,以他現有的體力,是真過不了裏三層外三層水兵嚴密把手的南水門。

因此,他只能游回皇家觀景區躲進水榭樓閣中, 躲過一夜的追捕。

只能……

蘇從斌費力的擡眸看着南水門大橋,看向橋梁下的風水柱。

古時傳聞要修橋,都得向龍王敬童男童女。前朝昏聩,末帝寵幸奸佞,此種說法更是甚嚣塵上。太、祖開國時,對此嗤之以鼻,重新修水渠,定橋梁。但老祖宗也是個節約的,講究縫縫補補用三年,能省則省。所以前朝的風水柱還是橋梁基地。

或許……活命的機會也就此!

思及與此,蘇從斌默默積攢力氣,豎耳傾聽了好半晌,确定巡邏隊伍步伐離開橋梁,他才敢冒出一點點頭,吸口氣,而後恍若游魚,盡量身形悄然的到風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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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水柱下的水草,蘇從斌摩挲着打開風水柱的童男雕像,聽得嘩嘩發出的響動。他看着上方露出的,足以容納一個人彎腰鑽入的石道,雙眸猛得一亮。一口氣攀爬着水柱,他飛快進入。

迎着漆黑的,只容許一個人通過的石道走了十幾步。蘇從斌望着突然開闊起來的下水道,借着透過水道閘口縫隙鑽入地下的光芒,他狠狠松口氣。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久到他嗅得到酸臭的地下水味道,久到自己神智回籠。等冷靜下來後,蘇從斌才發現自己雙腿都在發抖。畢竟……畢竟真要感謝三十五歲的武帝爺是個霸道自信的帝王!不懼弑父之名,也……也不屑處理這密道。

十年前武帝和鎮國公暗中進京控制九城兵馬司,打開京城大門,讓西北和北疆軍隊直接殺進城,就是……就是靠這條道!

說來這條道的貢獻者就是他蘇從斌!!!!

說來發現這條道,還真是從小孩沒娘,得從親娘親爹作死開始講:

二十年前,第三代蘇侯爺大冬天腦子進水,冬泳冰嬉那啥啥牽動舊傷,成功把自己暴斃了。蘇從斌繼爵,三年守孝過後蔭庇為官,恰逢皇子奪嫡亂成一團。外加蘇從斌得爵位又是用老定國公出面用禮法逼迫的,和合帝直接表态自己的不喜,直言若不是看在英年早逝的好哥們面上,都得降級承爵。有當朝帝王的金口玉言在,因此蘇從斌蔭庇為官,一開始什麽活都“沒得幹”。

但蘇從斌不想單純的領空饷,不想回家面對嬌氣難纏的娘,就帶着些逃避的性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呆兵部檔案室。

裏面有什麽就看什麽。

外加結合蘇家一些口口相傳的秘聞,結合些影影綽綽的皇家秘聞,蘇從斌膽大的勾勒出了整個京城地下道走向。要知道這個地下水道能藏人尤其能藏兵,亦或是藏、彈、藥,是有實在經歷——蘇家開府老太爺就是用地下道在北疆冰天雪地時炸出了一朵漂亮的冰血花,炸出了超品侯,炸出了五代平襲的富貴。

所以蘇從斌當時是挺想有樣學樣的。

“能琢磨炸、京、城,骨子裏也真不是怎麽好東西。”蘇從斌回想着自己曾經滋生的瘋狂,擡手重重的擦拭了一把額頭污漬,輕笑着自我篤定。

迎着疼痛迎着新鮮的血液,蘇從斌逼着自己冷靜,逼着自己積攢力氣。等身體恢複些力氣後,他回想着密道的出口,回想着觀景樓的格局。慢慢的尋着微光,找到一座巍峨的閣樓。

蘇家曾經被賜予的觀景樓。

感謝和合帝!

這位先帝爺對百姓對江山不太好,但也是真講兄弟情誼!

作為蘇家現任家主,蘇從斌花費了一個時辰,費力的避開巡邏的侍衛,爬到屬于蘇家的觀景樓,換上幹淨的衣裳。也不敢點蠟燭,就借着月色,拿着鏡子看看自己額頭一個個鼓着的大包。

确定只有磕破皮的傷痕後,他蹑手蹑腳到達廚房,憑借粗淺的醫藥知識找了酒洗傷口。

憋着疼的呼喊,蘇從斌最後大口大口喘息,抱着鹽罐子養精蓄銳。

看着外頭東方魚肚漸白,看着朝陽冉冉升起,看着……

蘇從斌迷迷糊糊間聽得咣當一聲動靜,當即渾身一僵,帶着些防禦姿勢,看向掀開窗戶入內的人。待看清對方穿着後,他狠狠松口氣。

“你……不,侯爺您沒死?”奉命來尋的密探看着雙眸帶着警惕光芒,一副防禦姿勢的蘇從斌,有些訝然:“那都快晌午了,您咋還不回家?就不怕你那兩兒子因為等不到你,又鬧騰?”

聽得密探這一聲改口的,似乎帶着些對他尊重的用詞,蘇從斌抱緊了鹽罐子,緩緩籲出口氣,喑啞着聲回:“我……我餓。”

密探腦中空白一瞬,才捋清楚蘇從斌是在回答他為何沒立刻回家。但理由千千萬,他是真不懂餓為什麽會成為理由。他環顧明顯擺放各種佐料的竈臺,垂首看看還捧着鹽罐子一動不動的蘇從斌,一臉狐疑:“您餓?”

蘇從斌再一次點頭。

四目相對,偌大的廚房透着詭異的死寂。

半晌,密探不信的去櫥櫃看了一眼。瞧着滿滿當當糧食米面都有的櫥櫃,他冷冷的盯着蘇從斌。

這種觀景樓為賞景游玩準備的。例如夏日納涼冬日滑冰,世家貴胄很流行。蘇從斌為了蘇琮更好融入世家子弟中,是任何一個宴會都不會錯過,也會各種舔着臉蹭宴會。這觀景樓是蘇家的,那以蘇從斌的性情,肯定也會一有機會就來住。

“我……我不會廚。”蘇從斌一臉懊悔,難得的自我反省:“我……我一出生,倒是衣食無憂。所以我……我先前是真的不敢,不敢啊……”

哪怕被王公貴族鄙夷,哪怕被生父不喜,哪怕他自憐自艾自比蝼蟻。可昨日驚心動魄的一夜,尤其是挨餓的一夜,才讓他徹徹底底明白——蘇從斌是蝼蟻,那也是鑲金帶鑽的蝼蟻。

所以蘇從斌從前豁不出去,舍不得到手安安穩穩的爵位,到手的名利。

因為他什麽都不用幹,就可以繼承啊!

可以繼承啊!

忍受幾句嘲諷而已,相比十年寒窗苦讀,相比殚精竭慮謀劃,相比勾心鬥角而言,蘇從斌前半生輕松順遂至極。所遺憾的無非父不喜生母偏愛,娘親早亡。

是屬于吃飽了才有空“無病呻吟”。

所以……所以貪圖安穩,逃避風險讓他真挺像縮頭烏龜的。蘇從斌自嘲笑着,雙手卻抱緊了鹽罐子,來回反複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抛棄侯爺的榮光,帶着些真摯的哀求,發自肺腑的哀求:“昨天……昨天……是我活了四十年,第一次……第一次挨餓,第一次……第一次餓過頭,又餓……那種餓……痛徹心扉,讓我明白什麽叫生存……”

“所以……所以……你……你能先給我做口吃的嗎?”

密探:“…………”

密探:“…………”

密探:“…………”

三炷香後,武帝親自前來,打量着滿室食物的廚房,啧啧啧的感慨:“難怪朕嫌棄你窩囊廢一個。守着金山銀山,都不會自己動手。”

他幼年日子難熬時,某個廢物尋歡作樂還琢磨對西北軍下黑手,對定國公府上上下下各種找茬挑事。他跟姐姐跟母後困守冷宮,什麽都得自己幹。母後和姐姐得刺繡,他就得盯着飯。偶爾還得翻牆,去禦膳房“借點”吃喝。

要是他當年有這麽一廚房,一年都不用愁吃什麽了。

“是臣無才。”蘇從斌費力的翻轉身子,跪地。

俯瞰跪地的蘇從斌,武帝眉頭一挑,漫不經心的開口問:“你既對廚房不懂,怎麽彎腰種田?”

“上行下效。”蘇從斌費力的舔了舔自己幹涸缺水起皮的唇畔,一字一字回答的盡量只有真誠,甚至恨不得擺出一些遺言的架勢來。

畢竟他……他要喚起些帝王幼年的情誼。

人一生會有很多友人,有肝膽相照風雨同舟的,也有些會随着年歲漸長會漸行漸遠,亦或是理念不同,分道揚镳。

但這麽多友人中,發小不同。朋友是長大後自己選擇的,發小那是血緣為紐帶,亦或是姻親為紐帶,是生下來就自帶的,就得“繼承”的。

所以武帝就算再血性再豪邁萬丈,喜歡鎮國公這樣的英雄豪傑,亦或是認識經天緯地的治世人才,可……可再忽視他蘇從斌十年,二十年。一旦他蘇從斌有點事,武帝爺都得捏着鼻子認,捏着鼻子收個尾。

想想,他也挺無賴的。

自我嘲諷着,蘇從斌大着膽子看眼帝王,語氣愈發虛弱幾分,斷斷續續着:“您重實務……實務人才,又講以民為本,民……咳咳……以食為天。臣知道……知道……自己靠一絲憐憫獲得一份體面,自然也要如此。哪怕……咳咳……在外,哪怕做樣子都要做的完美些。”

聽得一聲比一聲弱,到最後身形似乎都顫栗,跪不穩的蘇從斌,武帝點評了一句:“還算實話。來人,給喂口水,教他生火做飯。”

蘇從斌差點一口氣直接昏過去。但好不容易得帝王一句評價,尤其是帝王一動不動的,明顯還挺有興趣,看他生火做飯的架勢,所以……

蘇從斌虔誠的感恩的謝過,喝過一口熱氣騰騰,似乎溫度都挺好的骨頭湯。他幽幽的看眼密探。

密探盯着帝王的壓力,先問了一句:“侯爺,您想吃什麽?”

“就簡單些,想學小米山藥粥、八寶豆腐、芙蓉……”蘇從斌默默咽下蛋羹兩個字,看着眼神和善的密探。

武帝拍案:“還真是嘴挑的。就豬油拌飯,愛學不學!”

蘇從斌聞言心中微微松口氣,也算沒得罪帝王,甚至……甚至還有幸學帝王的拿手菜:據傳憑借這一道菜,武帝跟鎮國公就差結拜兄弟了。

“是。”蘇從斌對着帝王一彎腰,看向密探,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帶着些識相:“我……我……我燒火?”

半個時辰後,蘇從斌迎着密探喪失耐心的怒吼,真發自肺腑緊張:“燒……燒旺一點不是……不是更快?”

我是真的餓啊!骨頭湯不頂飽啊!

看着竈臺火光蹿天,武帝掃過豬油渣噼裏啪的響動卷着青翠的蔥花瞬間換上了黑衣,神色複雜了些:“難怪年年有考生燒爐把自己燒着,試卷燒着。瞧你這模樣,朕今日是徹底明白了,你們是真沒用啊!”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都不懂!難怪個個猜忌朕,用歷史老觀念猜忌朕。”武帝瞧着他還沒說完,就跪地的,誠惶誠恐的蘇從斌,把自己感慨說完,“你以後管國子監,讓貢生老實,安享富貴,讓正兒八經考上來的發自肺腑務實為主。可別給朕養一批又一批的農家嬌兒。”

江南等地文風鼎盛,農家嬌兒,就那種全家勒緊褲腰帶,甚至全族供養,讓農家子弟兩眼只有聖賢書,不知民生,甚至跟世家公子哥一樣沒下過田地的讀書郎。沒下田就罷了,甚至這戳人讀書讀傻了,以金銀黃白之物為恥!一個兩個的連個銅板都沒賺過,還不如世家子弟到底還管理過小院,知道些算盤常識!

武帝想想某積年的陋習,就覺得自己腦袋嗡嗡做疼了。煩,卻不能直接咔咔咔的殺了!得耐着性子去糾正這些破事!且還得選個能用的人去管。

與此同時,蘇從斌抑制不住帶着些亢奮開口,“微臣多謝皇上指點,定竭盡所能管好國子監!”

不是國子監司業,而是整個國子監!!!

天下一半英才,要在他手裏過一遍。

稱他為半師。

“你應的倒是爽快,你有這能耐嗎?舉人才可以入國子監讀書,你自己都不是舉人。只是區區一個武秀才!”武帝瞧着蘇從斌雙眸閃現的亢奮厲光,帶着些好奇,問:“你有收服他們的主意?”

“回皇上的話,小臣雖無能,但小臣有兒子!”蘇從斌難得的厚着臉皮,一字一字道:“說句厚顏無恥的話,是臣幫着蘇琮參加宴會打響天才神童之名,讓他壓過京城書香世家的小天才們成為享譽京城的四小公子,也是臣讓他求長公主得皇宮藏書閣的機會,從而讓他有機會一飛沖天,能為皇上您辦事。以蘇琮為證,臣學識方面或許教不了舉人,但臣有賴皇上庇護,能琢磨着一條合适的道路,讓務實的舉人忠君愛民的道路能夠順遂一些。”

要知道科考榜上有名不是終點,而是邁入官場的起點。殘酷的名利鬥争裹着忠君愛國的大義,一般殺人不見血,但若是見血,或有可能九族人頭都滾滾落地。所以就需要一個合适的引路人。

文官集團中的師父一般充當這個引路人,帶着徒弟步步走穩妥,避開一個個坑。但同樣的,作為師父就要求弟子用後半生的利益來回報。

這樣的代代相傳的師徒關系,是犯帝王忌諱的。

因此需要一個“無才”的人,只做基本引路關系,把人才引導到帝王面前,讓天子門生成為真正的天子門生。

“若是……若是……”蘇從斌躊躇片刻,最後目帶決然一字一字說出口:“某些人真要拼才華的話,那蘇琮便算臣義父。義父為子出頭,一家家找上門踢館子都可以!”

尾音似乎還帶着些無賴的氣息,飄蕩在屋內,久久不曾散去。

武帝垂首定定看着老臉通紅的蘇從斌,沉默一瞬,最終下了決斷:“行了。你先回去,蘇琮慣用的吃穿住行也都要備好。畢竟可是朕授意他敲登聞鼓的!”

這一聲不亞于天籁,以致于蘇從斌有瞬間恍惚,以致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回來。

等到私宅的那一瞬間,蘇從斌看着接連沖出來的兩個孩子,看着兩個孩子雙眸如出一轍擔憂的目光,才有種自己終于活過來的感覺。

才有種自己終于為人父,有擔當的感覺。

是他撐起了一片天,是他讓帝王“吃”了這悶虧,捏着鼻子被薅了虎威!!!!

“沒事。就是請罪時間長一些。”蘇從斌一邊攬着一個,飛速解釋道:“琮兒,你明日就得走,好好休息才要緊。東華書院鶴先生處你得拜訪……”

蘇琮看着額頭青紫,雙眸都帶着紅血絲的蘇從斌,不安的抓着人的手腕,問:“爹,真……真的沒事嗎?您……您別有事瞞着我們。昨晚戒嚴了,這……還有門外有錦衣衛盯着,我們翻牆都有人攔着。”

唯恐蘇從斌報喜不報憂,蘇琮直接挑明他們這一日想盡辦法想出門,結果卻被帝王擁趸就差拿刀威脅的事情。同時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蘇從斌,不錯過人任何眼神變化。

蘇敬儀也一樣,幽幽的盯着蘇從斌,還擡手扣住蘇從斌的脈搏,恨不得給人扣一個小天才手表,好檢測心情。

望着兩個兒子雙眸都帶着的警惕,以及一絲後怕,知道去反省去複盤駭人之舉。蘇從斌倒是微微松口氣。只不過帝王既然認了“虎須被薅”,此時此刻再舊事重提,倒是顯得皇帝心眼小了,而不是霸氣武帝。

因此蘇從斌不躲不閃,任由兩人盯梢,只強調:“這不廢話,是我也排人盯着你們行動。萬一心狠一點,直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捅死你們怎麽辦?蘇琮,你敲登聞鼓的那一刻,你在所有朝臣眼裏就不是孩子了。他們可以直接點弄死你,徹徹底底斬草除根!”

“所以我得琢磨,把家裏能派出去的侍衛,多派兩個保護你的小命。哪怕有一隊錦衣衛保護你,但我總覺得不夠,就害怕鞭長莫及這個詞。哪怕闵越總督是承恩公,從派系上來說是皇帝的親信中的親信。可承恩公也是儒生啊。他要是為了面子,也張口擠兌你幾句,他手下的人借此斷章取義怎麽辦?所以咱們還是得靠自己保小命!”

最後一句,蘇從斌是真的發自肺腑憂愁。

“對不起,父親,是我沖動了,沒有好好考慮所有後果。”蘇琮聽得這話,紅着眼,雙膝跪地。

“你起來,你不沖動,那咱們全家還是逃離不開孝這個詞。那你們也會被捆綁一輩子。”蘇從斌彎腰拉起蘇琮:“說句殘酷的,只要榮玉嬌活着一日,她就是先帝特封的诰命夫人,是用軍功換來的诰命夫人,就比其他人尊貴,武帝想要廢也不能廢掉!因為要廢掉,就要去廢軍功,就要去推翻先帝去推翻軍功!”

訴說着從禮法上謀求正義的艱難,蘇從斌定定看着眼裏還有愧疚的蘇琮,繼續道:“幾乎就是一環扣着一環,活活扣死我們一輩子,我們只能等她死!甚至狠心點弄死她,也會有仇敵撺掇着要仵作勘驗,對我們來說風險都挺大。”

“而你敲響登聞鼓,直接神來一筆用奪情用兵法,倒逼重新審視孝的界定,反倒是救了我們一命。因這點,我是真的要讓敬儀拜你為義父了,是純純粹粹給了他機會。”

“可……可我們也得罪很多人……”蘇琮還是有些不信,幽幽的看着蘇從斌的傷口。

蘇從斌面不改色,義正言辭:“沒得罪皇帝就行!”

“皇帝也憋着氣,要收拾某些牆頭草了。正好借着這機會,看看有哪些是牆頭草的。”

“蘇琮,你已經要去戴罪立功了,你就記得好好立功。別想其他!”末了,蘇從斌不容置喙的命令道:“你得十年內,或者有能耐就要更發掘更多的糧食,讓老百姓吃得飽吃得好。只要百姓安安穩穩,這朝堂殺完一批朝臣立馬又能換上一批,不會動蕩。”

聞言,蘇敬儀眸光一亮,暗暗滴溜溜轉了轉。

這個他可能懂!

種田基建文看多了,很多經典梗都是重複出現的——番薯玉米土豆經典三大寶啊!海裏游啊東北闖啊,江南珍妮紡紗機手工業發展朝資本主義萌芽順利升級哇。

“蘇琮,爹說得對!他這麽大人了,既然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蘇敬儀琢磨着日後在家書中循序漸進,眼下唯恐離別在即太過匆忙,有什麽東西沒準備好,趕忙道:“爹,你把蘇琮要帶的東西羅列清單,我也跟着參謀參謀!比如,外邊陌生人的東西你不能随便吃喝啊,但凡入口的一定要注意!且路過遇到賣身葬父,遇到孤寡老人救助之類,你也不要理會,萬一他們裝同情騙你呢?”

“我跟你說我就跟着乞丐,在行商往來的地方騙過人。”

蘇琮聞言瞳孔都震驚了:“什麽?!這……這不是犯法的?”

蘇敬儀想了想自己記憶裏切切實實發生過的碰瓷事件,也是小說中出現過的,被原身視作恥辱不敢提的過往。他倒是坦坦蕩蕩的訴說:“這活不下去啊。娘當時生病奄奄一息的。再說了,這都是全村一起出動的,只不過他們疼自家孩子害怕被過往行商護衛揍,就向外招活不下去的乞丐。這活可搶手了,是老乞丐帶着我,好不容易搶來的!”

瞧着眉眼間帶着驕傲的蘇敬儀,蘇從斌想想自己餓了一天一夜謀生的歷程,毫不猶豫開口表示贊同:“有特殊原因也可以理解。就好像天災人禍,易子而食。朝廷哪怕知道,也不會也不能要求殺人償命!”

此話一出,屋內氛圍瞬間帶着些壓抑的沉悶。但蘇從斌還在訴說,甚至言語都有些急切,想要盡可能的将自己得來的人生經驗傳輸給蘇琮:“琮兒,外頭不像京城。京城是明面上跟你講禮講法,然後暗戳戳捅你一刀子。外頭可能就是直接捅你一刀子了。因此,你在外切忌要多聽多看,少發表意見,以及少同情。”

蘇琮聽得易子而食四個字,再看眼瘦弱枯柴的蘇敬儀,眼眶已經淚水倒轉了:“爹,敬儀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記住的。”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你寫下來,每天早起你給我看一遍!”

“好。”蘇琮應下,認真提筆寫出門在外須知。

蘇敬儀獻計獻策,湊了整整八條:

第一、飲食安全要注意,寧可被嘲,也要小心為上,步步檢查;

第二、哪怕去茅坑,都要錦衣衛派人盯着;不管在哪必須帶人,小命為上;

第三、未知全貌,不許評價任何事情,免得被人利用少年沖動;

第四、尊重禮貌對待所有人;

第五、別嘴硬,偶爾要融入地方,學些地方方言和地方風俗規矩;

第六、別先入為主,評價一個人一定要客觀;

第七、有事直接溝通,別暗中揣摩,尤其是像我們關系關系複雜,別信真假少爺如何如何的對比廢話;

第八、待定,湊個出行的吉利數字。

蘇琮:“…………”

蘇從斌看着倒是真挺有混江湖經驗的蘇敬儀,倒是放心,也不矯情,道:“琮兒去喝口濃茶,化點妝遮掩熬夜憔悴的容顏。咱們不管如何鶴先生,還有其他幾家要随同去瓊州的附醫武師,都要一一拜訪。”

“昨日為父估算時間有錯,在定國公府呆得久了些。只能今日忙碌些了。”

“不過,也有些好處。等你安頓好後,你二叔可能就可以調動了。到時候當地駐軍起碼也算有個熟人,辦事說話都方便些。”

“敬儀你在家好好練字。我現在也去妝容掩一二。”

聽得這聲聲叮囑與解釋,蘇敬儀率先毫不猶豫:“好的!你們放心!我有經驗了,會寫完字就乖乖吃飯睡覺的!”

“行。琮兒,咱們緊迫,還是車內再遮掩吧。鶴先生咱們……”蘇從斌話語一頓,看向蘇敬儀:“敬儀什麽都不知道,你從江湖經驗分析一下。鶴先生是專注學問的好先生,但東華書院近些年忙着追求天下第一,有些過份了。你說蘇琮還要繼續拜鶴先生為師嗎?這嫡傳師徒關系就如同父子關系,若是斷絕,也會被指責白眼狼,而後恐怕東華書院一系從今後都會視蘇琮為敵。”

先帝爺時期,政治晦暗,國子監更淪為争權奪利的工具,烏煙瘴氣的。所以私塾崛起。武帝登基十年了,一開始忙着打仗,後來忙着開海賺錢。眼下有軍權有錢了,自然要騰出手來徹徹底底收拾文臣。

這些過往,蘇從斌想了想,也低聲跟蘇敬儀分析了。

蘇敬儀回想着東華書院在原著中濃墨重彩的描寫,毫不猶豫開口:“當然要斷絕了! 真專注學問,是那一方面的學問?蘇琮非但不會種田,連高粱都辨認不出來。所以作為一個百姓,蘇琮還年輕,那我肯定覺得是他師父有問題啊。竟然這個都不教導。”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算了,還是不跟你說了,你不懂學問兩個字。”蘇從斌瞧着言之鑿鑿的蘇敬儀,擡手按了按自己額頭,覺得是自己腦袋磕糊塗了,竟然想着聽聽蘇敬儀的意見。

“琮兒,我們走。”

蘇琮聞言沉默了一瞬,給蘇敬儀一個安撫的眼神後,便轉身打算跟蘇從斌一起離開了。畢竟他能聽得出父親言語間的着急,是恨不得立刻馬上把這些事情敲定。

換句話說,這一刻他對戴罪一詞有了更深刻的體悟。

戴罪,不僅僅是他要離開家人離開京城,孤獨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而是他……是他真的有罪。只是沒死而已!

是接下來他要為自己活着而努力。

與此同時,瞧着蘇從斌一副對鶴先生推崇備至的模樣,瞧着蘇琮似乎對鶴先生也挺信服,蘇敬儀焦慮無比,直接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反手重重關門,而後叉腰看向蘇從斌,又掃眼蘇琮。他雙眸簇着清晰可見的怒火:“我問你們這些官老爺,做學問,是不是要建立在吃飽喝足的基礎上?他吃飽喝足的基礎哪裏來的?他要是帶着弟子全都搞學問,那誰帶領百姓吃飽喝足?”

猝不及防的質問聲一聲又一聲,跟驚雷一般,響徹書房。蘇從斌和蘇琮聽聞後,齊齊身形一僵,下意識的互相對視一眼。

這些問題……

說實話,他們都沒窮過,所以他們都沒去考慮過這些問題。

但父子倆這一刻還是頗為心有靈犀,都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間——曾經半日勞作,揮舞鋤頭,都超級超級腰酸腿疼,比練武還酸痛!

看着父子倆的手勢,像是回想起在石頭村一日種田的經歷來了,蘇敬儀有瞬間遺憾沒讓兩人多種幾日。畢竟有些事,跟刀子插在自己身上才疼道理差不多。就連他蘇敬儀,受過後世正統九年義務教育的崽,也……也只有自己餓過肚子了,甚至看過……看過把尿節約下來當水喝,才懂農民的不容易。

所以既然遇到這個機會了,那他就必須抓住,必須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對男主叭叭叭的輸出:“你們把聖人之言,就孔子還是孟子說的,就那一句倉廪實衣食足好好琢磨好好領悟領悟!”

“你不填飽我們老百姓讀書,你做學問給誰看啊?”

“是我們老百姓要交稅養着你們啊!養着一群只會叽叽喳喳的廢物!”

“是廢物就算了,某些廢物自以為有學問還指手畫腳,亂指點一通,以為農田是棋盤,下不好好可以重來。知不知道一茬種廢了,或許一整年,甚至一整塊田都廢掉,需要重新漚肥重新開荒?從荒田成肥田需要兩年甚至三年以上的時間,可老百姓有幾塊田你們知道嗎?”

——小說裏,東華書院,尤其是學問派就惹過大麻煩,連累蘇琮被貶,去北疆一個小縣城。得虧蘇琮也算老老實實的,經此打擊後能夠彎腰種田朝老百姓學習,又算運氣好碰到石油,才升回來!

可無數老百姓被學問派害得失去田地淪為佃戶,甚至妻離子散,卻也是事實!

迎着蘇敬儀猩紅的,甚至帶着陰鸷,看他們都像是看貪官污吏的眼,蘇敬儀猝不及防的又又想到了自己餓着肚子在禦河裏艱難求生的一幕幕,想到了自己只能用舌頭粗淺的分辯鹽和糖的一幕幕,因此唇畔張張合合好半晌,也找不出一句話來訴說。

蘇琮更是渾身顫栗,覺得自己這一刻愧疚的,甚至都無法擡眸去看蘇敬儀一眼。

畢竟哪怕……哪怕在雲淡風輕訴說不是他們兩個襁褓中孩子的錯,可他作為一個不愁吃喝的貴公子被養了十年,而蘇敬儀卻是颠沛流離,朝不保夕,要淪為禽獸,跟禽獸搶食,要……要毫無道德律法的去碰瓷,要去幹……

蘇敬儀曾經幹過的事情,或許都是他這個貴公子曾經高高在上,曾經鄙夷曾經厭惡的事情。

可蘇敬儀沒有因為這些遭遇,對他蘇琮有任何的不滿。

卻作為老百姓,對像他蘇琮這樣的不事生産,五谷不分的未來官吏,不滿。

就好像……就好像先前在石頭村,哪怕有《農經》在手,蘇琮還是分辨不出高粱來;哪怕有村長的教導,可蘇琮還會想當然的覺得自己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圓坑好完美,一個又一個的坑很标準很圓,且還一排排對齊,頗有士兵列隊接受檢閱的架勢。

然後一場雨,就見他的理所當然想法摧毀的徹徹底底,告訴他什麽叫現實,什麽叫拖累。

據聞還得石六叔一家事後起早貪黑的,推平圓坑,重新除雜草。

蘇琮光想想,就覺得自己臉火辣辣的疼。

随着蘇敬儀和蘇琮神色變化,蘇敬儀瞧着兩人似有反省之意,尤其是蘇琮小眼神溢滿了愧疚,仿若似又又又想到自己的身世。見狀,蘇敬儀清清嗓子,強調:“咱們一碼歸一碼,我是作為老百姓給你們提意見。作為蘇家未來的繼承人,我想問這鶴先生很厲害,以後能夠給蘇琮提供助力嗎?比如讓他升官發財,還是能給他找一個好媳婦?”

“咱們到底還是生意人,從買賣劃算與否的角度考慮,也行!”

語氣更緩和一些,蘇敬儀看向蘇琮,帶着與有榮焉的驕傲:“所以問題關鍵,鶴先生為什麽會收蘇琮當嫡傳弟子?是因為蘇琮是天才,表現的像個做學問的人?可但凡是個京城混的人精,都應該想得到蘇家到蘇琮是第五代,為了家族,蘇琮肯定也要進官場奮鬥的吧?”

蘇從斌聞言,表情愈發有些僵,訴說過往時候言語都有些吞吞吐吐:“為父在東華書院收徒之前,派人散播了些消息,比如蘇琮勤勤懇懇在藏書閣看書半年。我是想着讓他進書院跟寒門子弟打好關系,但沒想到鶴先生願收他為徒。當時我只顧開心,還真沒想過敬儀你……你……你最後一個問題。”

話語到最後,蘇從斌克制不住心跳都加快跳動起來,帶着自己察覺的後怕。

對啊鶴先生為什麽收蘇琮為徒?

蘇琮就不是個搞學問的啊!

蘇琮迎着蘇敬儀好奇的眸光,愈發覺得自己連脖頸都有些隐隐作疼了。蘇敬儀倒是能把矛盾把握住,完完全全不像蘇琮,當時也只顧得開心,沒有……沒有細細想。

“我……我……我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我是武勳子弟,又……又祖母出了名的那個刁鑽。倘若把我培養成材,很适合當做宣傳的典型,讓其他人更為信服,信服教育的力量,能把我如此一個刁鑽人子孫後代都教導的翩翩君子。”蘇琮說着,恨不得都有條縫隙讓自己鑽進去。

一開始他是不相信自己這個揣測的,可随着身世曝光,随着生恩養恩的辯論,讓他就不得不相信了自己暗中觀察總結出來的緣由。

“東華書院太……太想當文臣領頭羊了,想要讓貢生們也來求學。師父可能是按捺不住他的師兄弟們要求,所以才出面收我為徒的。畢竟,他沒有從官場,是真的,閑雲野鶴,一生醉心學問。”

“原來如此,都是因為人情,确切說有所圖啊。”蘇敬儀理解的點點頭:“那這樣不就簡單了。就看你們對自己對自己未來能力的評價喽。”

邊說,他緩緩讓開自己堵着的房門。

可饒是大門能夠暢通無阻了,可聽得蘇敬儀的話,聽得蘇琮的話,蘇從斌卻是有些退縮了:“這師徒問題比娃娃親還讓為父頭疼!琮兒,這問題你要自己做決斷了。從我的角度來說,要是鶴先生還願意收你做關門弟子,那為父還是……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他是大儒啊,嫡傳弟子……”

想想嫡傳弟子的名單,蘇從斌按着隐隐作疼的額頭:“雖說好像都是各家富貴閑人,但……但一不留神鶴先生收的清流弟子以及王室宗親子弟,加起來也有六個了。這徒子徒孫加起來,有點……有點多了。”

蘇琮聽得這聲聲帶着躊躇,帶着利益的權衡的話語,緩緩擡眸看向蘇敬儀,喑啞着聲問:“敬儀,我……我倘若以後升遷很慢,就是不能讓你立刻馬上跟着沾光,你會……你會覺得我不是個好哥哥,好義父嗎?”

“當然不會了!想着沾光,是沾你美名的光環,讓全天下都羨慕我。而不是你為權利利欲熏心,讓我享受金銀珠寶時卻要擔心什麽時候小命沒了。”蘇敬儀撞見蘇琮眼裏的權衡,甚至一絲絲的茫然,趕忙開口訴說:“你想想,我現在成侯門少爺了,我缺金銀珠寶嗎?你缺金銀珠寶嗎?”

反問一句後,蘇敬儀一個激靈:“蘇琮,你給我記住啊。蘇從斌這個家主不靠譜才導致我們被抱錯了。所以我們兩個受害者,花他的錢理所當然的!你以後當官可不能因為錢犯傻啊!”

蘇從斌聽得這聲擔憂,也吓得腳步一動,與蘇琮面對面,甚至還直勾勾的看着蘇琮:“蘇敬儀說得對啊。你出門在外,你一定一定不要因為錢學了壞!淩家老三就是因為月錢被扣了,所以才愚蠢的跟蘇瑜一起犯傻。蘇琮,我教你這麽多年,可不是想着要你幾兩銀子的事情。”

“為父有多少家底,你知道的。咱清清白白,輕輕松松的,跟着帝王走,海運就能賺錢呢!”

“把那紙條拿出來,立刻馬上給我添上不許亂收任何錢。我錢莊的印記給你,你自己取。”

“不行,他萬一不取錢怎麽辦?爹,不是有錦衣衛跟随嗎?你給錦衣衛,讓錦衣衛每月給他花錢!免得他扣扣索索的,不舍得。”蘇敬儀警惕着,提醒道。

“也對。”

蘇琮聽得滿滿都是關心愛護的話語,再一次雙膝跪地,朝兩人重重嗑頭:“你……你們放心,我……我肯定會花錢的。我以後努力做官,努力讓百姓豐衣足食,讓你們以此為驕傲!”

說罷,又重重一磕頭。

聽得這一聲都快把頭磕破了的響聲,蘇敬儀率先彎腰,擡手攙扶住蘇琮:“你傻啊,你腦袋那麽聰明,你萬一磕壞了腦袋怎麽辦?趕緊起來,磕壞了天才腦袋,你自己都賠不起的!”

蘇從斌倒是沒彎腰攙扶,聞言看着眉眼間帶着決然的蘇琮,緩緩拳頭捏緊,逼着自己去想想帝王真情流露的不喜聲,逼着自己去想“農家嬌兒”四個字,他雙眸帶着一抹厲色:“那就斷掉師徒關系!”

“琮兒,你必須聽為父的,我做這個惡人,然後你大不了豁出去今晚在鶴先生門前跪一晚!”

“只要種子的事情搞定。你有百姓的贊譽,你有實績,就不用在意所謂的文人名聲問題!大不了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

“你才十歲,你還是個孩子,眼下就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大不了以後不拜親傳師父,你隔空拜神農為師,要不厚臉皮當天子門生,你拜天子為師!再不行科考過後都要拜禮部尚書,你拜鎮國公也行。”

“可……”

“沒什麽可是的,就按着為父的要求來。咱們接下來時間緊迫,走!”

迎着這一聲不容置喙的命令,蘇敬儀也頗為積極,拽着蘇琮起來,拉着人往外走:“蘇琮,未來要緊!咱們沒實績,說什麽都是虛的!”

“爹,我跟着你一起去,在車裏給蘇琮洗洗腦。蘇琮要是莊稼的事情搞定了,拜什麽師啊,他以後自己開山立派,自己收徒不行嗎?”

本還躊躇的蘇琮聞言毫不猶豫按着蘇敬儀:“敬儀,你不用去!我自己可以的!要信你爹——”

作為爹,要保護好兒子的名聲,絕對不能讓敬儀卷入“師徒斷親”這件事來!

拉長了音調,蘇琮拍拍胸膛,一副信我的模樣,而後語重心長叮囑:“你在家乖乖練字,我回來要檢查的!不能偷懶想着要休假,要牢記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蘇從斌瞧着瞬間氣勢大變,神神氣氣,活像是小公雞,帶着些攻擊性的蘇琮,沉默一瞬,緩緩扭頭看向蘇敬儀。

好像白撿一個“大胖孫子”也還行。

蘇敬儀:“…………”

謝謝,你是蘇琮義子,過了明路的,全天下都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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