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暴富(上) 皇帝私産呢,那肯定是永不……
第71章 暴富(上) 皇帝私産呢,那肯定是永不……
“知道你們對帝王的敬意了。目前你們嘴巴要嚴絲合縫, 比河蚌還緊!”鐘刑擡手扣住蘇敬儀肩膀,止住人繼續展望五十年後吹牛生活。
被挾制住的蘇敬儀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閉嘴。
秦延武有樣學樣。
其他人見狀緊閉唇畔。
鐘刑橫掃一圈, 沉聲道:“很好,現在跟我領賞錢去!”
捕捉關鍵字的蘇敬儀雙眸瞬間迸發金芒。
傳說中的黃金萬兩,帝王賞賜标配要來了嗎?
看來蘇敬儀真可以喜提專屬博物館!
跟那誰一樣來個馬蹄金博物館!
對于“賞錢”一詞,其他貴族少年雖然興奮,卻不如獎狀。因此鐘刑是面色沉沉, 雙眸幽幽盯着喜怒形于色,甚至兩眼珠子都冒金光的蘇敬儀。
“蘇敬儀,你要不是錦衣衛找回來的, 也算本指揮使眼皮底下長大的, 真想揍你一頓!怎麽就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
雖口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但到底是大名鼎鼎的指揮使冷着臉, 帶着些埋汰的模樣訴說。其他人見狀吓得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秦延武深呼吸一口氣, 開口:“鐘指揮使您別生氣, 蘇敬儀在家三年都顧着讀書,還沒參加過宴會,也沒學太多世家子的課程。”
聽得秦延武開了口, 淩敏也鼓足勇氣跟着開口,重複一句:“等他出門多參加宴會, 長長眼見就好了。”
其他五人也接着勸。
小夥伴們着急解釋的話語傳入耳畔,蘇敬儀憋住自己的狂喜,委屈巴巴的跟着道:“我……我還沒出門呢,相當于小土鼈。鄉下人進城,看啥都稀罕不是很正常。鐘叔叔,您也說我是您看着一點點蛻變的。這等我出門長見識了, 會蛻變的更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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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蘇敬儀一臉真摯無辜,甚至還帶着些自嘲的土鼈一詞,鐘刑面無表情嗯了一聲,揮手示意衆人跟上。
瞧着神色還有些不虞的指揮使,八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倒是頗為聽話。直接按着從身高從低到高排序,尾随在鐘刑身後,乖乖走着。
鐘刑:“…………”
鑒于少了叽叽喳喳的聲音,讓耳根子都頗為清淨,于是鐘刑對于自己多了一串小尾巴,也就默認了,甚至還故意虎着臉。
“上車。”
瞧着外觀樣式都普普通通的馬車,八個人上車後都乖乖坐定。
鐘刑倒是沒入內,反倒是親自駕車。
車內衆人見狀個個握緊了自己手中的獎狀,感覺自己仿若捧着稀世珍寶一般。尤其是五個皇親,更是激動的眼圈都紅了。若非他們湊個熱鬧聊個天,誤打誤撞的遇到愛分享重點的蘇敬儀,他們恐怕都沒有今日這般奇遇。
想想啊,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帝王的左膀右臂都化作車夫,給他們駕車。
這什麽待遇啊!
感受着車內真年輕人雙眸流淌着赤忱熱血,蘇敬儀也随大流雙手恭敬無比的捧着自己的獎狀。但他克制不住的視線透着窗口,看向外頭。
随着馬車往外走,路邊的建築的景色變化是很明顯。宮牆巍峨華貴到中樞機構圍牆的威嚴肅殺到官吏府邸的金碧輝煌到平民百姓的白粉牆,甚至還漸漸出現了夯土黃牆。一下子,就從美觀富有意境,千姿百态,景象紛呈的建築美色到達了實用主義為主的人間煙火。
暗暗觀察着,蘇敬儀聽得下車一詞,走出來後飛快環顧周遭一圈。
果不其然入目所見,都是老百姓。
因為挺好辨認的。
往來行人都是穿粗布麻衣,甚至還有肉眼可見的補丁。
其他人下車後,看見入目的景象,眼裏都帶着些困惑。秦延武幹脆開口問出了聲:“鐘指揮使,為什麽帶我們來這裏啊?”
“這是南城,離大名鼎鼎天橋最近的帽兒胡同。”鐘刑介紹道:“南城多的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雜耍技藝,除卻這些民間手藝人外還有些做苦役的百姓,諸如碼頭工人齊聚。算知民風最好的地方。”
邊說,鐘刑示意衆人跟上他的步伐。
見狀八個人再一次乖順無比排隊。
鐘刑輕咳了一聲:“大街上呢,不用這麽規矩,搞得我像拐子一樣,提溜一串崽。”
蘇敬儀聞言趕忙示意凹字隊形,簇擁着鐘指揮使行走。
鐘指揮使:“…………”
鐘刑默念一句平常心,也就享受着“子嗣環繞膝下”的樂趣,慢慢走着。介紹各種老字號店鋪,而後他傲然的走進一家雜貨鋪。
蘇敬儀一行人見狀雖有不解,但也跟着入內。剛一入內,就見貨櫃層層疊疊,整齊有序的擺放着五谷雜糧、鍋碗瓢盆、瓜果蔬菜、農具。等一個轉彎,映入眼簾的又是琳琅滿目的兒童玩具、胭脂水粉、牙刷臉盆等等。
“都算得上一個小型超市了吧。”蘇敬儀在心中感慨着。
“哇,還有糖人!”秦延武雙眸抑制不住瞧着滿滿一貨架的玩具,小聲跟蘇敬儀交流道。
“嗯。”蘇敬儀瞧着鐘刑示意小二在清場,他低聲回答:“那個好像是貨郎的貨架。跟南宋李嵩《市擔嬰戲》裏的貨架挺像的。”
貨郎這自由職業自古有之,尤其是北宋打破坊市局限商品經濟發展後,貨郎更是發展蓬勃。他原本也想把貨郎納入專屬娛樂機構一員的。
結果秦延武就叭叭介紹啦,貨郎超級厲害。他小時候派奶、兄偷摸從貨郎手裏買了一串糖葫蘆,剛吃兩顆呢,皇上都直接殺過來了。
鑒于此,為避免“搶”錦衣衛密探光明正大的行業,因此他們就沒提貨郎這件事。
聽得身後響起的議論聲,當然也有些無法遮掩的擔憂、困惑、不解的眼神,鐘刑确定下屬全部清場完畢,就直接開口:“你們十個,以後就是這家雜貨鋪的掌櫃了!”
此言不亞于驚雷,震的八個人都驚了。
冷不丁當掌櫃的蘇敬儀咬牙憋住“我屮艸芔茻,忽悠我們當法人嗎?”的律法思維,抽口氣,客觀理智的開口問:“十個?”
“加上祁茂和呂勉兩個短工。”鐘刑目光一一掃過其他人,鄭重朝皇宮所在方向一抱拳,沉聲道:“帝王有令,賜雜貨鋪給十個短工,希冀爾等知民生!”
看着鐘刑如此肅穆的模樣,所有人包括蘇敬儀都訓練有素的垂首叩謝天恩。
瞧着一群崽雖然不解,但眼神還是頗為真摯顯露內心所思所想,不像老狐貍那麽深沉,得細細琢磨。鐘刑觀察着,邊開口解釋道:“每月到手分紅,對你們而言不多,每人二十兩左右。但這筆錢算你們私房錢。且是源源不斷,細水長流。”
“跟你們家長也打過招呼了。”
“這筆錢你們自由花費。但醜話說前頭,不許用來幹違法亂紀的事情。也不許偷摸買糖葫蘆。皇上特意強調了,要記住乳牙怎麽掉的!”鐘刑說到最後,故意板着臉盯着秦延武:“牙疼到時候哭的可是您!”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現在是文武雙童生了!”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糗事被當衆這麽大聲說出來,秦延武紅着臉急聲表現自己長大了,“我以後攢起來,我要用來開更大的雜貨鋪,然後孝敬皇上也給皇上分紅!”
“曾孫少爺就是有孝心!卑職一定朝皇上仔仔細細禀報!”鐘刑瞧着都急着要澄清自己不吃糖的秦延武,柔聲回應:“不過皇上的意思,您,還有諸位少爺得先踏踏實實,真真實實知道民生二字。比如先知道五谷多少文一斤,比如百姓啊吃粗面比較多,除非過年過節都不會購買精面。”
正梗着脖頸強調自己是個大人的秦延武茫然的眨眨眼。
其他貴族也一樣茫然。
蘇敬儀使勁回想自己剛穿越來吃的差點喉嚨都翻騰的糠米,一臉凝重着點點頭,抱拳開口,帶着自己都察覺到的敬意:“小臣定不會忘記皇上希冀。”
哪怕他是個附帶的,他算“陪太子讀書”,但武帝知道教導秦延武民生,教導糧食價格。光這件事,從他蘇敬儀角度看,武帝是明君了!
其他震驚的貴族少年們也回過神來,率先行禮叩謝帝王。而後衆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便毫無顧忌的直接望着蘇敬儀。
蘇敬儀想了想,舉了個簡單的例子:“粗面就相當于泥巴,精面呢就是由泥巴為原料做成的瓷器。實在不解,等會在這附近找個小食肆買個饅頭嘗一口。”
瞧着蘇敬儀坦坦蕩蕩,絲毫不以過往經歷為恥,甚至還頗為積極舉例說明,鐘刑忍不住又眯着眼看了又看。
确認蘇敬儀雙眸是真真實實唯有真摯建議與對過往的感慨,沒有任何一點自卑與黯然,甚至也沒點所謂的敏感矯情,他微微籲口氣,幹脆帶着一行人到達貨櫃前,各舀了一勺粉,給衆人現場觀摩。
蘇敬儀止住自己蠢蠢欲動的爪子,是目光定定的看着粗面。
客觀而言,在石頭村時都沒機會吃粗面。因此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實實在在的粗面,見到科舉文加一些美食文裏提及過的粗面。
真是帶着胚芽和一部分麸皮磨的,光看着就有點黃,且看起來有些顆粒感。據鐘刑介紹這種面粉只能搓成粗條而後用手把它壓成韭葉型狀,是完完全全無法做成又細又長的面條。哪怕往裏面加堿,也無法達成精面粉的彈性!
而精面呢,則是去掉殼後仔仔細細研磨的,面粉光看着就細膩白淨,透着些香氣。
如此對比鮮明的兩勺面粉擺在眼前,蘇敬儀都震驚了。更別提秦延武一行人。七個人表情各有各的複雜,駭然不已的扭頭看看蘇敬儀,又看看泛黃的,在他們身旁仆從都不會吃的粗面。
作為蘇家的仇敵,淩敏表情更為複雜。他定定的看着兩種面之間的價格标簽,表情來回回變化許久,最後還是看向蘇敬儀,小聲道:“我……我感覺自己好像明白,為什麽祖父說曾祖和你祖父意見不合跟出身也有關系了。這粗面八文錢,精面四十文一斤。在軍需短缺的情況下,你祖父要吃好,要全軍包餃子用精面真的好讨打啊!”
最後四個字淩敏說着,就差擡手把價格簽怼到蘇敬儀面前了。
聞言,一直暗中留心觀察的鐘刑都沒忍住吸口氣,側眸掃眼了安定伯誇出一朵花來的未來侯爺苗子。
這小年輕還真是百無禁忌啊!
說話都不過過腦子嗎?
正思忖着,他就聽得蘇敬儀開口回答了。
回答的是不卑不亢,甚至還态度決然:“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事我是站我祖父的。我爹也跟我提過幾句。我感覺大過年的吃頓餃子,團圓餃子寓意新一年好運道,所以吃好一些有必要!”
鐘刑聞言,眸光一閃。
其他人看看淩敏,又看看蘇敬儀。
淩敏困惑:“可……可一頓精面抵四頓粗面啊。當時是戰時呢,軍需供應很緊張的,因此我覺得我曾祖還是對的,要省。”
蘇敬儀瞧着淩敏雙眸唯有聯想到過往的困惑,沒有其他所有陰鸷算計的心思,開心的嘴角一彎。
蘇從斌是真跟他解釋過蘇家跟安定伯府的仇敵關系:最初是一頓餃子一筆錢該怎麽分配有分歧,而後是作風互相看不上眼,矛盾積攢多了。在帝王削軍權這事上就徹底撕破臉了,兩家不算死仇,對方有難不會落井下石,但嘲笑是會的。
相比其他會落井下石的朝臣而言,安定伯淩家不算想蘇家死絕的一派。因此通州驿站一事不算“大事”,互相退一步,反倒是開闊天空。
感慨着退一步的好,蘇敬儀眉頭簇起,“讓我想想怎麽回答。”
瞧着蘇敬儀也在困惑,秦延武點點頭:“我覺得淩敏對。在戰争情況,還是保證吃飽為上,不能琢磨吃好!”
“這件事我曾祖也提及過的。軍需尤其是軍糧的安排問題。”
“你都吃得飽,為什麽還想吃糖呢?”瞧着秦延武年紀輕輕學的東西倒是挺多的,蘇敬儀眉頭一挑,抓住人剛被爆的“黑歷史”,引導人感同身受,“所以我還是堅持我的觀念。在特殊的時間點,比如過年除夕這樣思念家人有團圓寓意的大好日子,家家戶戶都鉚足勁做頓像樣的飯菜犒勞自己的時候,我認為還是要吃好一些。說句殘酷的話,民間俗語都知道要想馬兒跑得快,必須得讓馬兒吃得飽啊,而打到最後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客觀而言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種方式對,但蘇敬儀覺得自己還是得見縫插針提一句底層士兵的福利待遇。
“就好像我們參加縣試,考到第五場喝口熱氣騰騰的湯面,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舒坦了。所以我是基于這一點覺得我祖父在這件事上有理的。當時是過年,北疆又天寒地凍的。稍微吃頓像樣的餃子,而不是餃子皮,就會給士兵一種亢奮!”
淩敏聞言,若有所思點點頭:“你……你這種說法好像也對。我有時候也不愛家裏的飯,跑出去吃菜館的。但不怕吃完這頓就餓肚子嗎?”
蘇敬儀聽得最後一句話,鄭重的舉起獎狀:“所以皇上英明啊!這文臣,這掌管軍需大權的文臣去邊疆去苦寒之地,他們餓過肚子了他們知道餓肚子的苦,就不會發生像我們祖輩為口吃的打起來到結仇的地步。”
“因此我認為當年那到底吃啥餃子錯不在我們祖輩,是那些貪污的狗官!要不是他們貪污,咱們按着大周律,士兵要吃粗面嗎?要吃揉不成皮的餃子嗎?”
淩敏聞言垂首看看兩種面,又看看說得字正腔圓的蘇敬儀,最後擡眸望着獎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你這角度也對,咱們日後複盤也不能光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那日後只有一筆錢的情況下,該選擇吃飽還是吃好啊?”秦延武頗為積極的開口問。
蘇敬儀迎着秦延武真摯困惑的目光,克制不住腦海浮現對方在書中一筆帶過的慘烈結局:被新帝調去守闵越,因為老式作戰方式跟不上炮、火跟不上海戰,最後屍骨無存。少年天子祭拜過後,卻是借此徹底收回軍權。甚至秦延武這個苗苗去世後,秦家也……也絕了後。曾經顯赫的定國公府就徹底淪為歷史。
他看書覺得帝王厲害。
可現在秦延武是個活生生人,是個可可愛愛的崽。
外加上他們蘇家也算定國公一系。
所以于情于理都想秦延武平平安安活到老。
希冀着,蘇敬儀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就好像同樣學習四書五經,有人考狀元有人落榜一樣。同樣打匈奴,你最最最崇拜的将軍能夠封狼居!”
秦延武聽得自己最崇拜的将軍,默念一句具體分析具體分析,點點頭:“那我再想想,嗯,我把兩種餃子都吃一下。”
“對,這點很好,自己去感受。要不然家長分析一萬遍都沒有,你親身實踐了才懂。就好像這回,皇上那麽仁慈鐘指揮使也特意擠出時間來,帶我們來南城就是在重實踐。”蘇敬儀把話題拉回來,帶着些感恩看向鐘刑:“說實話,若不是鐘叔叔您帶我來,以我爹對我接下來的行程安排,恐怕我三年後都沒機會來南城一步。”
鐘叔叔迎着蘇敬儀雙眸一閃而過的精芒,笑着點點頭:“蘇敬儀這話說得對,要把”紙上得來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行”付之行動。”
“這米面還是最基本的一種,你們以後這樣讨論,也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思考很好。但記得一點,自己那筆記下來。或許這一刻困惑,等過個兩三年閱歷長了,想法又完善了呢?”
“手劄之所以流傳至今,也是有作用的。”鐘刑邊說,揮揮手示意下屬拿過八本手劄,率先遞給秦延武。
秦延武感謝,雙手去接。但豈料鐘刑捏着手劄本,不撒手。
“交錢啊,你們現在還不是掌櫃。”鐘刑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秦延武震驚:“交……交錢?”
“這叫殺熟懂嗎?也叫推銷的戰略。暗暗傾聽顧客聊天,而後适時的推薦他們所需的物品,記住要一本正經要客觀,要從顧客的心理出發。”
秦延武恍恍惚惚:“要……要這樣嗎?”
“曾孫少年,您自己說要把生意做大啊。咱們不能光開口,要學起來怎麽做大生意。”鐘刑邊說,連帶筆墨一起交給秦延武。
秦延武表示自己懂了,原來是鐘刑給他在上課。于是他又認真彎腰行晚輩禮後,忙不疊展開手劄本,将自己所學到的知識認真記錄下來。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表示自己收繳了,握筆書寫。
蘇敬儀也跟着記錄。畢竟手賬本這種玩意,他當年也玩過!且鐘刑也算寓教于樂。
就在衆人奮筆疾書時,另外兩個短工也過來了。
鐘刑言簡意赅重複一遍。
呂勉和祁茂聽完前因後果後,愈發熱血沸騰,彎腰表示謝意。
掃過未來似乎能夠發展良好的國之棟梁們,鐘刑清清嗓子,将雜貨鋪的人員構成介紹了一遍,最後開口:“這雖是帝王私産,但也是正經的産業。因此咱們也要簽契約文書的。”
“不過在簽文書之前,本指揮使還得強調一件事。這是皇上送你們的私房錢。咱們都是男人,懂私房錢三個字是什麽意思吧?”
十個男人齊齊點頭。
“讓你們家長知道是怕你們幾個小的,手裏有錢随便花,被壞人坑蒙拐騙了。但這到底也算男人之間的秘密,你們可不能讓自己媳婦知道。告訴你們,以後一旦你們媳婦查賬查到雜貨鋪,那就直接剔除十佳短工團了,沒這個恩賜了!我們雜貨鋪不管雞毛蒜皮,家長裏短的事情!”
秦延武和蘇敬儀毫不猶豫點頭。
其他訂親了沒成親的聞言也毫不猶豫點頭。
呂勉和祁茂成婚了,聽得鐘刑仿若世交叔伯,帶着些慈愛友好訴說,甚至還神秘兮兮的架勢,目光都有些篤定。
畢竟客觀而言,他們都有産業啊,也有家裏長輩交給他們鍛煉的私房錢。可……可鐘刑,甚至可能還是武帝叮囑,就瞬間讓他們覺得皇上是真把他們當“老親故舊”,是對他們充滿了厚望。
“您放心,小臣知道私房錢的重要性。”呂勉朝北一抱拳後,低聲同樣神秘兮兮着開口:“有道是一文錢難道英雄漢。”
“沒錢偶爾都叫人窮志短。”
鐘刑聽得這話,掃過十個短工。确定崽子們都知道私房錢的重要性後,拿出文書,還帶着些善意調侃:“你們自己看清楚啊,不認字的互相問問。”
“為什麽我的這份已經有曾祖的名字的?”秦延武扭頭看看蘇敬儀空白的契約乙方欄,又扭頭看看淩敏也是同樣的空白,不由得委屈指着自己的文書道。
“八歲。”蘇敬儀自覺一針見血:“跟證人規矩一樣的,不能上堂作證,也就意味着你不能簽商業文書。按着律法你能繼承家産,但不能經商。因為在大衆眼裏你還是個小孩子,在律法眼裏你也沒成熟的思維與智慧,因此不能算甲乙方。當初侵占蘇家家産那些惡棍也是這麽勸我娘的。我娘為我的命才息事寧人。”
秦延武震驚,扭頭看向鐘刑:“鐘指揮使,那……那朝廷訟師真很有必要啊。否則像敬儀先前的遭遇,就會覺得這個律法是惡法了。”
鐘刑:“…………”
鐘刑一時間都不敢說他們沒這麽正規這麽有法律意識。給秦延武的東西,皇上只是習慣性沖定國公顯擺的,定國公也是跟皇上“鬥氣”才寫了自己大名。
但兩個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是頗為肅穆的點點頭:“曾孫少爺法律思維要加強哦。”
秦延武點頭若小雞啄米:“我回去就好好學!讓曾祖請兩個夫子教我!”
蘇敬儀聞言,與有榮焉的驕傲。
多好學的崽啊!
蘇家日後跟着定國公府走,也能躺贏啊!
展望美好未來,蘇敬儀望着封建版的信托基金(皇帝私産呢,那肯定是永不會倒閉的國企啊)鄭重的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大名。
瞧着躍然紙上的名字,蘇敬儀一等墨水幹涸便立馬按下自己的手印。
确保自己養老有保障了,他深呼吸一口氣,膽大的開口問:“鐘叔叔,咱們也這麽熟了。看在我是你們找回來的份上,您給我透個消息,這分紅可不可以代代相傳啊?比如我死了,傳給我兒子?”
其他人聞言雙眸亮晶晶的望着鐘刑。
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榮耀啊!
鐘刑迎着衆人希冀的小眼神,緊繃着臉,義正言辭道:“目前你們處于學習階段。連擴大店鋪都不可以。”
對此,衆人想想粗面和精面一事,紛紛表示理解。就連蘇敬儀也覺得有道理。領導畫餅,那也是一個餅一個餅來。
瞧着“禍頭子”都表示認同的小眼神,鐘刑狠狠籲口氣,又叮囑幾句要點,便不容置喙道:“今日也晚了,我先送你們回家。”
“可粗面饅頭還有餃子……”
“等一切塵埃落定,祭祀大典舉辦過後,您想怎麽吃都行。現在萬一腸胃不适,就麻煩了。這回太醫都派出去好幾批了要幫着做些檢查。”
當然不是檢查東華書院那些髒病的事情,是趁着三司亂,去搶仵作的。
所以還真是忙。
秦延武聞言理解的點點頭。
其他人自然也點頭。
鐘刑又叮囑再三回家後不許出門,十天後還得回宮沐浴更衣準備祭祀大典後,才一個個交到家長手裏。
蘇敬儀目送着鐘刑送最後一個崽,也是份量最重的一個崽離開,他回眸看眼在門口等待的親爹。瞧着蘇從斌面色青黑,他思來想去,小心翼翼問:“爹,您別生氣。我當時宣講介紹的時候,皇上冷不丁提問,我……我一時間沒想起來其他例子。”
蘇從斌迎着蘇敬儀帶着些擔心,又有些愧疚的眼神,倒是感覺自己這輩子都值了。兒子其實從公審來看,就挺護着他這個爹的。且看着他臉色不好,也會擔心也會自我反省。
感慨着,蘇從斌直接道自己一臉菜色的緣由:“會試延期那麽多天,什麽時候考試還沒公布。舅舅忙瘋了,就來看我一眼,給我一套卷子。”
“做試卷做到想吐了。”
“還有你們——”蘇從斌本想父慈子孝一下的,但一想起自己被贈送的《大周律》,他又無法慈愛,磨牙:“你怎麽那麽多字不認識?”
蘇敬儀聞言撒腿往抄手游廊跑,确定自己安全距離了,問:“說的您好像認識一樣。會試就算考審判相關,那也是耳熟能詳的死刑複核這種制度亦或是大案要案。是不是?所以您是被舅公發現您也不認字?”
蘇從斌:“…………”
蘇從斌眸光犀利,目帶銳色。
一炷香後,蘇從斌揪着蘇敬儀進考棚,瞬間感覺自己神清氣爽。
果然,有個對比的在,他起碼很有學問,是個朝廷認證的舉人了!
“娘!”蘇敬儀使勁怒吼。
“別嚎了,我送定國公府去了。”蘇從斌面無表情道:“會試結束後,你認祖歸宗的大宴要辦起來。你娘自打進侯府都沒辦過宴。讓她跟着國公府內的教養嬷嬷學學。”
蘇敬儀聞言沉默一瞬。他幹脆抱着《大周律》蹑手蹑腳離開考棚,來到蘇從斌身側,低聲:“爹,我能問您一件事嗎?”
“說。”蘇從斌翻着卷子,連頭都沒擡起來一下。
“那個清婉姑娘是不是您的人啊?”
“你關心這個幹什麽?”蘇從斌瞬間擡眸,目光帶着銳利,一字一字:“你憐香惜玉?”
看着話語帶着殺氣的親爹,蘇敬儀趕忙解釋:“不是。我是怕因為我沒提前跟您商量,就膽大妄為在貢院率先說了登聞鼓,而後又直接去敲了登聞鼓。我怕萬一……萬一我一時意氣用事壞了你們大人的布局。畢竟這案件也都查了一個多月了啊!”
說着蘇敬儀低聲:“我聽說政、治案件,都講究個迅猛快速,遲則生變!”
“皇上不是金口玉言讓鐘指揮使告訴你們東華書院案嗎?”蘇從斌迎着蘇敬儀緊張兮兮的模樣,反倒是不解了。
“說了,說風月的事情,要潔身自好外,還說這些人喪心病狂!說讀書跟沒讀書一樣,為了前途也能賣身體。”蘇敬儀言簡意赅訴說他們知道的內、幕,“然後就告訴我們觀察要細致入微,也要有專業的技能,告訴我們要注重技術官。比如蘇從斌派了藥童在東華書院,結果面對殺人案也無濟于事,還是軍中仵作勘驗出真正的死因,勇敢反抗的田文慶是被直接打死的。兇手們本來想僞裝失火,将身體燒個幹幹淨淨。後又覺得書院有死人太晦氣了影響考試運,他們才把人丢茅坑裏。畢竟這種死法可以直接封棺材,也沒人會檢查。”
聽完蘇敬儀的解釋後,知道帝王完全只挑着他認可的側重點給孩子們分析,于是蘇從斌幹脆道:“田文慶有未婚妻的,許連翹,就是那清婉。”
蘇敬儀感覺自己頭皮都要炸了:“不是……那鶴先生?這田文慶不是大四喜嗎?你們推崇的鶴先生難道沒發現他被人欺負了?還有未婚妻找上門,他也沒聽到動靜嗎?”
小說裏是學問派出事,東華書院才被連根拔起。
“鶴先生學問是真有,但也僅僅限于學問,以及他出身是不錯,所以資格厭惡官場惡俗,厭惡人情關系。因此他比較高傲不通庶務!也是因為這點,皇上不是找個雜貨鋪給你們,讓你們,确切說讓延武知道民生。”
聞言,蘇敬儀壓下對東華書院的震撼,眉頭一挑,好奇:“爹,皇上對秦延武是真挺好,我感覺都有些像養兒子的架勢了。”
蘇從斌掃過這意味深長的小眼神,回想着人提出的畫板,沉默一瞬,靜靜的把卷子卷起,用筆沾了清水在桌案上飛快書寫——秦延武屁股上有個胎記,跟早殇的大皇子他追封的昱太子一模一樣,皇上有些移情。秦延武滿月的時候,他聯合鎮國公直接搶孩子。最後還是太後和長公主出面,才止住帝王的心思。但皇上也因此賭氣,不許秦延武順着親戚輩分喊他。
看完之後爛在肚子裏,敢說出去咱們全家都得死!但你可以跟秦延武經營好關系。
看到這個極具爆、炸、性的消息,蘇敬儀恍恍惚惚。
他直接擡手在桌面上擦拭,問:“您确定嗎?不會又是您關的門吧?”
他可沒忘記親爹當初介紹武帝弑父的壯舉時提及自己的小貢獻——想關門,結果武帝不愛廢話,直接弑父殺君了。速度之快,導致門都還沒關上。
蘇從斌迎着親兒子狐疑的小眼神,氣憤無比,壓低了聲道:“皇帝讨厭我,還有一個因素是因為他覺得太後娘娘移情,對我好。”
蘇敬儀不解:“所以?這中間有邏輯關系嗎?”
“所以我跑去內院請的太後啊。”
蘇敬儀:“…………”
“內外有別,除了我誰能精準又快速找到太後?”
“不是,我不是質疑您,我……我沉默是在想,您能活這麽大,也不容易啊。”蘇敬儀悄聲:“皇上沒把您剁了,也算大氣的。”
蘇從斌直接把《大周律》輕輕砸蘇敬儀腦袋上:“滾回去好好認字。”
說完,他垂首繼續答卷。
蘇敬儀捧着厚成磚的書籍,本想丢了當柴燒。但轉念想想對比堪稱慘烈的粗面,他還是鄭重的抱緊了書籍,抱緊了十五兩一本的書籍。
抱緊後,他想了又想,低聲:“那……那清婉姑娘呢?最後怎麽處理啊?”
“當你姨娘。”
“啊?”
“你把她真實身份咽肚子裏。她跟着你娘學些醫術,到時候弄個清白身份給她,送西北去。”
“這算不算隐戶造假啊?”
“蘇敬儀你是找打是不是?”
“我就是學法學糊塗了。”蘇敬儀聽得親爹的火氣,趕忙撒腿就跑。先回到闊別已久的書房,他摸了摸自己寶貝硯臺們,精心挑選了一支筆,而後給蘇琮寫家書,重點聊聊自己新認識的牛人鄧太後,而後訴說才華品德的重要,以及強調蘇琮當年圍繞百姓衣食住行做學問的正确性。
這不通庶務,只能是文人。
寫完超長家書後,蘇敬儀熟門熟路的昂頭喊錦衣衛叔叔。感謝人送信的辛苦後,他就琢磨着緩解緩解親爹面對考期不定的壓力。
但沒想到秦延武又上門了。
“曾祖說啦,我可以繼續先前的巡邏!監督蘇侯考場演練!”秦延武指指自己特意穿出來的全套铠甲:“科舉的後勤保障,我曾祖看完李大人他們介紹後,覺得不錯,讓我也體驗體驗。”
“對了,蘇敬儀你要不要跟我明年一起去當縣試的巡邏員啊?”
蘇敬儀很想拒絕,但迎着親爹在背後慈愛和善的眼神,他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舅公能把我們塞進去嗎?你明年才九歲哇。”
秦延武聞言差點直接爆哭出來。
“沒事,沒事。明年據說開恩科,到時候你在殿試上當巡邏員。”蘇從斌寬慰道:“且還有大興縣四大才子選拔賽,這個選拔賽你當巡邏員可以的。”
“那我不當巡邏員,我參加四大才子選拔大賽!”蘇敬儀一聽這事,激動無比:“朝廷臺推出的比賽,我肯定要積極參加!”
秦延武看看神采奕奕的蘇敬儀,扭頭看看蘇從斌:“蘇侯,您沒跟蘇敬儀說嗎?”
“沒想到才子大賽這麽積極。”蘇從斌都有些震驚:“你出這個主意不是為看熱鬧嗎?”
蘇敬儀聞言昂首挺胸:“您摸着《大周律》說說我能科考順遂嗎?我出這個主意,當然是為了自己當大周四大才子啊!”
“給自己臉上添金,日後好蔭庇為官啊,好——”止住夢回愛豆的話語,蘇敬儀一本正經着:“好讓您給我找個岳父啊!”
蘇從斌瞧着眉飛色舞,甚至似乎在展望美好未來的蘇敬儀,沉默半晌,難得不知該怎麽開口去潑這個冷水。
于是他帶着些哀求看了眼秦延武。
秦延武迎着蘇從斌求助的眼神,倒是頗為仗義:“敬儀,我聽曾祖說這個選拔四大才子首要标準就是年滿十五周歲且訂婚亦或是成親的男人!”
“你不符合要求!”
蘇敬儀聞言瞬間瞪圓了眼:“你……你說什麽?成親的男人?”
“成親的男人?”
“我設想的擲果盈車看殺衛階,帶動婦孺,起碼帶動貴族婦女的消費呢?”
“我這麽棒賺錢的主意直接從源頭開始掐滅了?”
“成親的男人有什麽好選的?一個個老幫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