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暴富(三) 對了,要不你去邀請皇上一……

第73章 暴富(三) 對了,要不你去邀請皇上一……

“那也要等孔睿身份世人皆知以後才好薅羊毛啊。現在你都剛知道他祖父身份!”蘇敬儀理智強調:“且咱們考慮考慮孔睿祖母的态度!得長公主殿下颔首同意!否則咱們是揭她老人家的傷疤!”

淩敏表情跟着凝重了些, 最後羞愧着開口:“可能……可能知道這個消息太震撼了,外加被督促背書,孔睿自己腦子都不正常了。”

瞧着自己冷靜下來, 還捎帶替孔睿解釋一句的淩敏,蘇敬儀滿意籲口氣。而後虎着臉,端起小叔叔的架勢:“咱們兩家雖然有仇,但也不是什麽大仇。所以我作為小叔叔跟你再強調一句,遇到這種突發情況, 你做套卷子冷靜冷靜。”

“像我當初侯爺爹找上門,我還讓侯爺去農田耕作冷靜冷靜呢!”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麽是蘇侯冷靜,但淩敏望着蘇敬儀鄭重且真摯的雙眸, 還是抱拳彎腰, 認真無比感謝:“謝謝,我做卷子。”

蘇敬儀見狀愈發滿意了。精英嫡長們有才華也會自我反省, 那他以後跟着混就行。于是他道來自己目前的規劃:“你做卷子, 我琢磨琢磨才子比賽。”

邊說, 他拿文房四寶往自己專屬的考棚搬。

淩敏趕忙幫着搬筆墨紙硯。畢竟蘇敬儀思考琢磨的時候,需要各種顏色的墨。

邊幫忙,他不解:“這比賽章程, 你不是獻計獻策過了嗎?”

大興縣四大才子比賽,确切說大周四大才子比賽, 賽制跟科舉一樣層層選拔:

首先便是“縣試”——也就是海選。

海選的标準是五場公平的比賽(簡稱五公)。

一公,比琴棋書畫這些老牌的才子技能,前二百名才子成功晉級。

二公是關鍵性的一步,也是朝廷臺設立比賽最為核心的緣由:兩百名才子将進縣學,集中學習帝王所需的才子技能,例如大周的風俗人情, 例如聯合執法臺的宣傳(讓才子們也參與為百姓掃盲的任務中來)。

兩百名才子學會這些技能後,就會進行當衆的考核:分辨五谷雜糧;宣講大周風俗等。從中選拔優秀的五十名才子進行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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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跟二公考核标準差不多,不過會加上一輪德行比賽,借此考察才子們的性情。至于德行考驗,蘇敬儀建議碰瓷性表演,比如派老奶奶“碰瓷”,看才子們什麽态度。當然據祖父訴說,皇上認為太過家家了,且也會被人利用,故此另有德行安排。

反正不管如何,篩選下來的都是君子人物。

只留二十八名才子。

四公這場比賽競争頗為殘酷,二十八進十二。是傳統才子最愛的文辯。辯論題,由帝王安排,讓才子們進行抓阄。

五公也就是最終極的四大才子比賽,比下五子棋。畢竟老少皆宜,百姓都看得懂規則。把簡單的棋下好下的秒才是贏家。

如此五場比賽後,選出縣四大才子。

每個縣四大才子送到省,參加省四大才子比賽。比賽內容與縣試相同,也是五場。

等每個省選出四大才子後,便是進京進行大周四大才子比賽。

“可你三叔參加比賽啊,這讓我非常好奇比賽制度最終版本到底怎麽樣!”蘇敬儀坐進自己的考棚,瞧着震驚的淩敏,開口解釋道。

“皇上有政策下令推行,我們作為臣子積極響應是本分也是情誼啊。所以我三叔參加比賽才叫正常吧。我要是年齡夠,我也會參加!”淩敏說着,聲音低了些,湊到蘇敬儀耳畔:“且聽說每個參加的才子都有一張獎狀,所以我祖父更加積極了,催着我三叔學琴,希冀他能夠闖進第二公!”

“獎狀?”蘇敬儀一驚。作為朝廷臺以及五公比賽大致框架的設計者,他可沒提及過獎狀這種詞。且最為重要的是在執法臺PPT彙報時,皇上可批評過獎狀的。

“皇上不是點評說小孩子過家家嗎?花裏胡哨的!”蘇敬儀說着,聲音雖然小,但口吻是濃濃的遺憾。

淩敏聽得也嘆口氣。但旋即他又開心起來,小聲分享自己從自家祖父嘴裏聽到的秘聞:“我聽說是鎮國公積極建議的,且要把獎狀推行到朝廷臺才子大賽中。聖旨榮耀,可得敬儀,但獎狀可以拿在手裏,張貼在牆上,方便家長們進行謙虛炫耀,也方便才子們攜帶在身上炫耀。”

“且第一屆也特殊,尤其是大興縣剛經歷過大震動。那些敢于報名敢于彰顯自己的才華的才子們不管才華如何,敢上臺接受質疑,便是勇氣可嘉。所以即便落選,也要鼓勵一番。”

“所以落選者也有獎狀。我祖父就是沖這一點,積極無比的!”

蘇敬儀表示懂了。但也挺好奇的,鎮國公如此“慧眼識獎狀”那晉級成功頒發什麽?如何區分落選和四大才子的榮耀?

聽得蘇敬儀的困惑,淩敏也直接:“縣級發獎杯,省級發金獎杯,大周國級聖旨嘉獎。”

蘇敬儀瞧着區分到位,依舊帶着競争性的比賽,不由得雙眸帶着些憧憬。哪怕他無法參賽,做個“站姐”也可以。

“那你家要不要應援啊?比如說拿着撥浪鼓,你三叔出場的時候喊,淩躍淩躍,淩空飛躍,躍入二公?”

邊說,蘇敬儀還拿着筆舉起示意了一下,如何應援。

瞧着滿眼帶着些亢奮的蘇敬儀,淩敏沉吟了一瞬,小心翼翼:“這……這種呼喊有些像那些花魁……”

“那些才子名聲怎麽傳出去的?咱們本質其實也差不多,需要一些朗朗上口的呼喊,讓百姓們知道才子比賽,讓百姓口口相傳。就像這回質疑,你不也是沒才子名聲,就被質疑了?”

如此犀利且殘酷例子來襲,淩敏撓撓頭:“這……那我得跟祖父商議商議,等比賽前給你回複行嗎?”

“可以啊!不過你先把你家族徽印畫下來,到時候設計專注的撥浪鼓,或者旗幟。這樣才叫搖旗吶喊,加油助威!”

“不過咱們在商言商啊,你要跟你祖父談好價格的。畢竟咱們得從雜貨鋪進撥浪鼓啊!”

淩敏:“…………”

淩敏定定的看着蘇敬儀,沉默了半晌。他小心翼翼開口:“那……那呂勉和祁茂呢?他們應該也會參加。你也要賺他們的錢嗎?”

“當然了。做生意要精明,也要一碼歸一碼。咱們把錢給雜貨鋪賺,雜貨鋪跟我們分紅也多一些啊。我們……”蘇敬儀眼眸滴溜溜轉了一圈,看了又看淩敏,又掰着手指頭算了又算。

最後他看眼不遠處繞着會試考棚巡邏的秦延武。

沉默一瞬,他揮揮手示意淩敏靠近:“你先前說帝王新政,你們都會積極參加?”

“對啊。”淩敏毫不猶豫點頭,雙眸困惑:“你……你又想到什麽好點子了?”

“咱們賺武勳子弟……不是,咱們給武勳子弟集體加油,比如說口號——”蘇敬儀還捏了捏拳,一副振臂高呼的熱血架勢:“聽武帝命令,武勳子弟做最忠誠的才子!”

淩敏瞧着,扭頭看看铠甲在身,威風凜凜的秦延武,小聲字字回應蘇敬儀:“這事得問曾孫少爺!”

“我家雖說冉冉升起,但從派系劃分上來說還是新貴行列。我們武勳新貴能拿得出手的人少。得你們開國老牌武勳出場。”

“且這個口號喊出去,武勳子弟起碼得有一個人坐穩大興縣四大才子的位置。”

“以我所知,目前在京的武勳子弟很難搶到四大才子的位置。我們學文,基本只學四書五經。琴棋書畫這種玩意,我們基本只上鑒賞課程,懂些皮毛就行。”

這聲聲解釋,也算得上推心置腹了。蘇敬儀拍拍淩敏的肩膀,表示自己接受到他的好意後,靜等秦延武。

等秦延武“巡邏”到縣試考棚附近時,他張口喊了一聲。

豈料秦延武充耳不聞,依舊邁步走得是沉穩有力。

蘇敬儀困惑,又喊了一聲。

豈料也沒回應。

淩敏見狀,開口沖秦延武喊:“報,公差大人,考生蘇敬儀要出恭!”

喊完,他瞧着秦延武改變巡邏方向,才對蘇敬儀解釋:“哪怕是過家家,也要符合步驟的。”

蘇敬儀瞧着緊繃着臉,手持長、槍邁步而來的公差大人,表示自己只能獻上膝蓋。這古代小孩不容易,軍N代領頭崽得付出血汗的。

被人崇拜看着的秦延武在考棚前站定,還強調:“要注意場合!”

“你們兩個開小差的,什麽事?”

“正經事。”蘇敬儀飛速将自己為武勳子弟加油的點子說了一通,道:“當然淩敏的意見我也采納了,所以想出一個新的口號,叫聽武帝指揮,做大周最忠君愛民的才子!您覺得如何?”

“把這個作為大興縣才子比賽的原則,就像匾額一樣高懸在比賽的場所!”

秦延武回想自己都親身見過且經歷過的倒計時壓迫感,眉頭一簇:“好是好。可才子說話都很婉轉的。有時候那些大人說話我都聽不懂。甚至鎮國公到現在還被某些人鄙夷莽夫呢。所以敬儀你這麽直白的拍馬屁,那些才子會不會寫詩嘲諷你啊?”

“就是如此,我們才要重新定義才子的一詞啊!”蘇敬儀聽得鎮國公還被鄙夷,震驚過後便立馬毫不猶豫強調:“孔子還說非禮勿言呢。那些大人背後罵人還是才子是君子嗎?所以我私以為皇上之所以采納朝廷臺定才子标準,也是想要某些才子別那麽孤芳自賞。有道是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

“你說得也對。我……”秦延武看看淩敏又看看蘇敬儀,沉聲道:“你們再解釋一下給武勳子弟加油為什麽不合适?”

三個字,秦延武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又直勾勾盯着蘇敬儀:“尤其是敬儀,你要說清楚為什麽把口號修改,變成大興縣的口號。”

“另外這個口號只能做大興縣比賽口號,不能做整個大周四大才子比賽的口號嗎?”

“是不是要每個縣城都要想一個自己專屬的口號?”

将自己的困惑說完後,秦延武直接拿起蘇敬儀桌案前的紙筆,道:“你們回答,我寫下來,再思考思考。”

看着秦延武這麽認真擰眉思忖的架勢,蘇敬儀趕忙讓位,請人坐好記錄。

“淩敏你先解釋,我想想要不要每個縣都有自己的口號。”蘇敬儀說罷,便思忖起來要不要把集體榮譽感這種概念潛移默化的給秦延武灌輸。

淩敏瞧着蹙眉思忖的兩人,也點點頭,再一次說起自己認為不合适的緣由。

秦延武記錄思忖。

還寫寫算算了一遍,最後嘆口氣:“呂勉和祁茂哥哥,也的确不擅長文。其他哥哥都去歷練了。要是蘇琮在,可能琴棋書畫還能撐一撐門面。”

感慨過後,秦延武看向蘇敬儀。

就見蘇敬儀眉頭緊擰成川了,雙眸都帶着些掙紮,仿若在做無法承擔後果的抉擇。

迎着秦延武望過來希冀與不解的眼神,蘇敬儀目光漸漸清明,鄭重道:“我認為這個口號應該屬整個大周,不能每個縣都有自己的口號。因為這樣一來,就顯得朝廷臺沒有威嚴了。甚至我們在比賽時期,還應該淡化地緣,确切說省份。比如江南四大才子京城四大才子,這種稱呼最好不要有。”

就像秦延武據蘇從斌介紹不是西北軍未來的少帥,而是武帝的武曲星,是大周未來的武曲星。非但定國公便是武帝,都在培養人的朝廷大局觀。

“因此,我都想建議比賽全名叫朝廷臺出資籌辦大周四大才子選拔賽之大興縣初賽。”蘇敬儀字正腔圓,将“冠名商”的名字念得格外響亮。

朝廷臺出錢出場地這一點,得讓才子們都清醒的認識。

當然更要把錢這個詞刻入才子們的腦子裏,刻入他們的DNA裏。比如詩會這些都是有主辦方,都是要交錢的!所以都是有隐藏的門檻的!

天上是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秦延武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着重點是為國選才?”

淩敏擰眉:“直接提錢是不是不好?”

“當然要直接提錢了,否則東華書院那些龌龊事怎麽發生的?他們就是拿捏詩會文會文辯會之類的門檻。且順天府尹都說了東華書院搞文辯盛會,他得派衙役過來維持秩序。可這些事情若不是順天府尹提及,咱們會知道嗎?咱們會知道考試之前,地方甚至朝廷也付出了很多心血?”

接連反問後,蘇敬儀沉聲總結:“升米恩鬥米仇這個道理,我覺得也同樣适用形容朝廷和某些文人才子。”

迎着這聲聲震耳欲聾的,從未有過的角度思忖朝臣關系,淩敏提筆在紙上飛速記錄:“你在問一遍,要氣勢洶洶的那種。我也算算。比如代入管家理財角度,從建設貢院修繕貢院……”

蘇敬儀從順如流問了一遍。

淩敏計算。

秦延武定定看着人寫寫算算,望着人最後通過自家類比得出一次考試需要的維護數據後,瞳孔一震:“好燒錢啊。”

末了,他又羨慕:“我……我算術課程才開始學。要不然我也能算了。”

“是得提朝廷臺三個大字啊!”淩敏望着自己得出的萬兩數字,抽口氣,崇拜無比的看着蘇敬儀。

蘇敬儀鄭重點頭,而後道:“因此要讓才子們起碼知道錢,也要讓才子們知道誰給他們吃喝玩樂的資本。當然也要讓才子們團結,而不是目光局限自己一縣一省的榮耀。”

淩敏聞言眼眸閃了閃。他側眸橫掃眼會試考棚。瞧着考生蘇從斌很認真的垂首奮筆疾書。他才籲口氣,而後目光帶着些複雜望着蘇敬儀:“我剛想說你厲害呢,可又覺得你很天真。舉個膽大的例子吧,就像我家,也算發家挺多年了,可還是北疆派系,因為我們戰功來源于北疆,我們也出身北疆。哪怕我從未去過北疆,可我對北疆還是頗有好感的。比如你蘇家,你蘇家超品侯爺一戰來自北疆。你蘇家算大周北疆軍最初的軍方老大。”

蘇敬儀朝宗祠方向一拜:“厲害了我的祖宗。”

“你要分清楚哪個祖宗!”秦延武見狀毫不猶豫開口:“蘇家開府侯爺很厲害的,我也很佩服。第二代雖然守成也不行,可他善于結緣,還提拔很多底層的人才,比如安定伯府就是這個時期開始冒頭的。但無奈第二代侯爺是真的英年早逝,而蘇家人丁稀少,青黃不接。”

“但幸運的是第二代結的緣分還在,因此蘇家第三代一開始發展還挺猛。但……”

秦延武長長嘆口氣,昂頭看向蘇敬儀,雙眸寫滿了惆悵:“蘇敬儀你祖父是真的不好形容!”

“總而言之,你祖父太喪心病狂了,北疆軍徹底洗牌。安定伯府掌握不了,後來皇上和鎮國公異軍突起,徹底掌握大權。”

淩敏聽得比他還直白的介紹,沉默一瞬,就點頭若小雞啄米。

他們家也算半個從龍黨。

“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不管實際情況如何,但咱們邊關軍隊是不是都有統一的目标?”蘇敬儀目光定定的看着優秀的繼承人們,铿锵有力,自己回答:“守護城牆,誓死不讓賊寇踏入國門一步?!”

聞言秦延武和淩敏都毫不猶豫點頭。

“那不就行了,有統一的信仰!我剛才想說就是這個,讓才子們有統一的信念!”蘇敬儀低聲:“不叫拍馬屁。”

秦延武看看蘇敬儀又看看淩敏,而後又埋頭寫了寫。

将自己的思緒整理好,秦延武提筆,頗為認真的寫奏折。

寫着,秦延武還問淩敏要了大概籌備的金額分析。

将內容全都填塞後,秦延武将草稿給兩人看,積極邀請道:“你們看看有什麽地方添加的。到時候我再抄錄一遍呈現給皇上。”

蘇敬儀聞言,小心翼翼:“不……不給舅公嗎?”

淩敏也點點頭。

要是給皇上看,他言行都不可能那麽放肆。

“我想要武勳子弟一個口號!要是問曾祖,那曾祖肯定直接給皇上的。因此我直接給皇上看就好了。”秦延武開口,甚至眼裏還帶着些精芒:“武勳團聽起來就很厲害的。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參加四大才子比賽!”

“給皇上看,讓皇上可以催促所有武勳子弟好好習文練武!”

“那樣等我長大了,參加才子比賽的人都很厲害了!”

“一群厲害的人競争,才叫冠軍啊!”

“否則就是菜雞互啄!”

蘇敬儀:“…………”

蘇敬儀:“…………”

蘇敬儀不想跟卷王說話了。

于是秦延武的奏折一個時辰後,直接越過各種官方機構,呈送到帝王眼前。

武帝:“…………”

送“奏折”的鐘刑瞧着帝王将奏折來來回回翻閱,不像從前那般喜形于色率先驕傲喊一聲好,有些詫異。

他大着膽子,飛快望了眼帝王。

不知何時夕陽映入殿內,将帝王籠罩住了,以致于龍顏都隐藏在陰影下,讓人無法分辨息怒。

見狀,鐘刑恭敬垂首。皇帝對秦延武态度,那……那完全不能用常理來推測,與其多想倒不如放空腦袋,只聽命行事便可。

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了,鐘刑忽然間聽得一聲笑,而後便是閑話家常一般口吻:“蘇敬儀倒是活絡的,連帶朝廷臺都細細琢磨了一番。鐘刑,你覺得他是真不愛讀書呢還是假裝不愛啊?”

被點名道姓的鐘刑渾身一僵。

知道罪魁禍首是……是錦衣衛認證的大周超品榮國侯之子後,鐘刑叩首,斟酌回答:“回皇上的話,卑職私以為蘇敬儀愛讀書,但他不愛傳統的教育方式。”

“說。”武帝将奏折慢慢合上,看向鐘刑,目光帶着些鼓勵:“傳統教育方式,這個詞也有趣。”

“卑職鬥膽,您昔年命令我等好好讀書。客觀而言,我等……我等對于學習還真是抓瞎,尤其是卑職自己都沒多少墨水,也教育不好一群武崽子們學文認字。故此卑職便将蘇家的密報全都看了一遍。”

說着,鐘刑跪地叩首:“細細捋出了蘇敬儀學習認字的過程。”

“你有權看。”武帝只關心:“且說你如此結論的過程。”

“多謝皇上開恩。”鐘刑聞言籲口氣,娓娓道來:“蘇敬儀一開始認字,蘇侯是按着傳統啓蒙方式,從三千百開始教導,是讓蘇敬儀不去理解話語中的意思,讓他先讀書先背誦。蘇敬儀對此頗為不認同,追着問話語到底什麽意思。蘇琮是頗為耐心給人講解。”

“因此一開始是通過問答的方式。”

“後來蘇琮離開後,蘇侯自己讀書,雖也盯蘇敬儀苦學。但真正教導任務在林書吏身上。林書吏是順着蘇敬儀的意思,先解釋論語等的意思,才讓蘇敬儀去背誦去記憶。”

“外加上蘇敬儀不太愛讀書,蘇侯讓府內的讀書人把各種勵志故事講解給蘇敬儀聽。”

“後來《大周二十八孝圖》推行。這種有圖有畫的故事簡單的,蘇敬儀不用催,自己都看得僅僅有問。甚至還追着問蘇侯歷史上是否真有缇萦救父甚至還自己翻看二十四史去查看相關記載,也是因此有思維導圖,去擴散思忖肉、刑這些。”

“鑒于此,卑職有此感慨。也通過蘇敬儀的學習方式,給年輕一輩教導。先知道典故的意思,而後去理解背誦。而不是先講究個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另外蘇敬儀讀書也有些兵法的運用。”鐘刑道:“用他來反擊蘇侯的話語便是引用蘇轼。蘇轼道書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之,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并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

“蘇轼讀《漢書》,他第一遍讀《漢書》學習“治世之道”,第二遍學習“用兵之法”,第三遍研究人物和官制。這樣連續數遍之後,蘇轼對《漢書》多方面的內容都爛熟于心了。”

“故此,他只讀縣試必考書籍和圍繞縣試進行讀書便可。”

聽得如此對答如流,甚至還一副信手捏來架勢的鐘刑,武帝屈指在奏折上輕敲兩下:“你也倒背如流了?”

鐘刑聽得這聲帶着些質疑的話語,叩首:“回皇上的話,思維導圖這東坡肉聯想有些深刻。且蘇敬儀一直用東坡肉他爹來激勵蘇侯。蘇侯用一門三蘇來期盼蘇敬儀。”

“這父子倆把北宋蘇家研究的十分透徹。就連蘇琮也以蘇東坡為傲,還研究東坡肉所用豬肉品種。”

“還敢來信問能不能查一下有關豬肉的養殖歷程。因為豬的圈養跟肥土一事也密不可分。”

聞言,武帝擡手按了按額頭:“山東的豬肉跟闵越的豬肉不一樣,還有山東的大蔥比人高。朕也有些印象。”

說完,武帝定定看着奏折。

沉默一瞬,他示意鐘刑起來。

鐘刑見狀,微微籲口氣後,站直身。

“你看看這奏折,延武到蘇家才幾個時辰,就被撺掇着寫奏折了。你派人把蘇家的密報都拿過來。”武帝不容置喙吩咐。

鐘刑聽得這話都顧不得看奏折,連忙抱拳颔首領命。

三炷香後,武帝翻來覆去看了又看。雖然有些地方語焉不詳,但聯系上下語境也能推測出來。

“孔睿有病嗎?一千字都記不住?”

“可能……可能遣詞用句比較高雅。”鐘刑看完蘇敬儀關注朝廷臺的前因後果也無奈了。畢竟最初源于賺錢啊!

這奏折寫的那麽虔誠,結果一開始只是想賣撥浪鼓!想賺錢!

“您息怒!”

武帝面色沉沉,頗為不開心:“蘇敬儀你多派個人盯着。另外告訴蘇從斌,蘇敬儀要是只會五禽戲連點外家功夫都不會,朕把他送鎮國公麾下操、練,別想着去定國公府學武。舅舅現在老了對晚輩心慈手軟,朕還是知道的。”

鐘刑聽得話語中帶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毫不猶豫點頭稱是。

“至于這口號,朕要這個制度以後流芳百世的,所以就定大周的口號。你親自去跟延武解釋,什麽武勳子弟什麽世家子弟的,都別喊,第一屆要順遂辦下來最為要緊。多辦兩屆,基礎的規章制度都摸索清楚了,所有朝臣所有大周百姓都認可了。而後再來個武勳團文臣團的比拼。”

“目前的鬥争焦點是改革和守舊。”

一字一字,武帝說的是直白又犀利,甚至恨不得親自去揪着秦延武好好絮叨絮叨。

鐘刑望着帝王絲毫不掩飾的嚴父督促模樣,再一次叩首領命。

“你現在就去。”武帝還催促了一聲,而後又對福公公吩咐道:“去把李俊宏這位朝廷臺總負責叫過來。另外把禮部尚書給朕也叫過來!”

見狀,鐘刑行禮退出後,便是疾步匆匆,恨不得直接飛到侯府。

到達侯府後,他喘口氣,望着精神奕奕巡邏的秦延武,示意密探畫個圖讓他好帶回去給皇上開心開心。而後鐘刑現身,行禮過後,訴說帝王對奏折的反饋。

秦延武聽得目前矛盾一詞,止住不能給哥哥們搖旗助威的遺憾,理解的點點頭:“多謝皇上也多謝鐘指揮使。”

蘇敬儀和秦延武也抱拳感謝。

鐘刑嗯了一聲,和聲道:“皇上還讓卑職道一句延武少爺越發厲害了,知道學習和總結。不過不要給自己壓力,咱們還小,慢慢學。”

秦延武點點頭。

“也讓我告訴你們一聲,”鐘刑側眸橫掃蘇敬儀和淩敏,直接變臉,口吻也肅殺:“你們自己琢磨賺錢,值得鼓勵。不要拿天橋的雜貨鋪試驗,經商辦事也都要循序漸進。”

蘇敬儀和淩敏迎着殺氣騰騰的眼神,乖巧無比應下。

“都乖點,現在收尾階段還忙着呢。”鐘刑說着又眼神帶着告誡看了眼蘇敬儀,而後跟秦延武說了兩句,才走向考棚。

瞧着生火做飯的蘇侯,示意有帝王旨意。

蘇從斌聽完後,感謝帝王對蘇敬儀的關心愛護,而後又彎腰感謝鐘刑的斡旋。

鐘刑瞧着從始至終姿态都頗為謙遜的蘇從斌,抱拳于胸,帶着些審視望着蘇從斌:“蘇侯,我也不說其他寒暄客套的話。蘇琮厲害,但實話說蘇琮還是守規矩的。但蘇敬儀可能打小野慣了,是會鑽漏洞的。”

“您得上點心好好教導。咱們都會老。”

“說句膽大的話,定國公府至今都還有小人盯着呢。”

一個家族開府太爺厲害,繼承者能代代守成,本身就算一家獨大,占據“旁人”機會了。眼下兩個開國家族合二為一,形成一派。這個派系裏有個天才,一個腦子活絡的,還有個得寵的寶貝疙瘩。甚至還有帝王捧在手心裏,名正言順的長公主殿下——武帝自己封個谥號,還直接把寶貝閨女的公主品級直接升到頂了。

當然說句更殘酷的話語:長公主才是真正的西北軍接班人。秦延武雖會去邊關歷練,但卻是朝兵部尚書朝閣老方向培養的。

可這些真相,旁人不知道。

說不得就有霄小铤而走險,各種龌龊算計了。

蘇從斌聞言彎腰感謝:“多謝鐘大人,蘇某明白。我會好好作為頂梁柱,撐起門楣,讓孩子們都能夠長大成材!

鐘刑定睛掃了眼眉眼間帶着決然的蘇從斌,嗯了一聲,而後離開。

目送着人跟夜色合二為一的背影,蘇從斌緩緩籲口氣。他回眸看眼眉眼間帶着好奇的三人,涼涼道:“一起做套卷子?”

三人一起點點頭。畢竟看起來好像他們“異想天開”讓侯爺挨罵了。

蘇從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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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這段插曲,蘇家接下來備考氛圍倒是十分濃郁。

時間就在一張張卷子中悄然而逝。

四月十八日,這一日士兵傳聲響徹了京城上空——“誣告洩題案正式結案!傳旨天下知,另張貼各府衙門前,各府朝百姓宣讀,便于百姓理解以此為鑒。”

“另熙和十四年會試考期定于四月二十八!皇恩浩蕩,赴考舉人去貢院門口領取五十兩延考費,以此彌補延考四十六天的差旅住宿費用!”

蘇敬儀昂頭望天。

秦延武見狀,拉着蘇敬儀示意人面向皇宮所在的方向。

蘇敬儀從順如流調整後,聽得再一次響起簡明扼要的通知聲,雙眸帶着些激動:“聽見了嗎?我爹能夠拿五十兩啊!”

秦延武問:“重點不是正式結案嗎?”

淩敏聞言猛得拍了一下額頭,讓自己理智的開口提醒小夥伴:“重點不是咱們要回去學習禮儀了嗎?皇上先前金口玉言提及過的,這一屆科考結束後,他會帶着新科進士一起祭祖,我們作為原告作為優秀的少年郎,大周未來的好苗子,是要參加祭祖大典,以及祭孔大典的。”

聽得自己還要打短工,蘇敬儀倒抽口氣:“咱們……咱們不用作為表率,念一千多字的文章吧?”

“不用念文章。”秦延武很果斷:“如果我們要念文章,那早就被禮部和宗正禮贊圍起來了。想當年,我才三歲呢,就被圍了半年,就為在武帝登基十周年上說好一句祝賀。這回咱們簡單的,只要練習跪地和上香就行了!因此皇上才會放我們出來玩玩。”

蘇敬儀聞言狠狠松口氣:“那就好!”

感嘆過後,蘇敬儀也不管小夥伴了,扭頭去找蘇從斌,詢問五十兩的事情。畢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秦延武和淩敏瞧着蘇敬儀離開的方向,沉默一瞬,也毫不猶豫邁步跟上。

蘇從斌瞬間被圍了起來。他迎着雙眸亮晶晶的三人,面無表情道:“你們想出去玩直說!”

“不是,領錢!這都說了考生都可以領錢的,沒說要區分家境啊!”秦延武也有些小激動:“五十兩呢!表叔祖,咱們出去看結案,然後領錢,然後你請我們吃糖葫蘆吃糖人吃糖水!”

蘇從斌聽得都覺得牙疼。

“蘇侯您去領錢嘛,然後繞着我祖父轉一圈!我祖父肯定超生氣,肯定要我好好學習。那我就可以跟祖父提一個要求,我想自己開一家雜貨鋪,從選址開始的那種!”淩敏挺知道自己仇敵的身份:“您想想啊,您領個錢,就能看兩個笑話呢。萬一我這個仇敵孫子把雜貨鋪開倒閉了呢!”

蘇從斌聞言,視線掃向蘇敬儀。

蘇敬儀言簡意赅:“您把錢領了,給蘇琮寄過去多好啊!五十兩,他得帶人刷多少馬桶才能攢出來啊?您不知道民生疾苦,也該知道蘇琮之苦啊。”

“再說了,倘若不去領錢,你讓核對的官吏多難為啊。他們給你送錢還是不送錢?”

蘇從斌吸口氣:“行!領錢!先去安定伯面前轉一圈,二十兩寄給蘇琮,二十兩你們吃喝玩樂,剩下十兩我自己犒勞自己。”

“畢竟筆墨費用也的确挺貴的。”

垂首望着堆積起來都有小腿高的答卷,他寫的歷朝歷代會試的答卷,來自全國各地鄉試的答卷,蘇從斌頗為感慨:“考期終于定了,今天休息一天!”

聞言三人開心無比。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來到貢院門口。

還沒下車呢,蘇敬儀就聽得一聲聲叫好:

“難怪審判了那麽長時間,竟然地方上也這麽亂!東華書院還有吳家可真該死!黨羽竟然高達一百三十六人,涉及三個部門二十八州府!”

“三日後行刑,竟然還有兩個刑場,還要分兩批!”

“原刑部尚書竟然只是貶官嗎?”

“君父訟師,替喊冤百姓監督司法流程。帝王愛民,古今未有啊!”

“皇恩浩蕩啊!”

“青官處才是我等去處!”

“這回會試主考官的,衍聖公主持。”

“…………”

聽得傳入耳畔的話語,蘇敬儀是與有榮焉着下馬車。

反正不管如何,青官處的工作原則到苦寒地方去到邊疆去到大周最需要的地方去,算……算他這個後人盡了一點為民的心意了。當然還有變形的君父訟師,也算盡了些法學生的素養。

驕傲着,蘇敬儀看着告示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沒忍住昂頭再一次望天。

他懂為何要“人工置頂”宣傳了,否則……否則都擠不進去啊!

瞧着蘇敬儀似乎要沖告示的架勢,蘇從斌趕忙薅住:“具體的結案報告,邸報肯定有!咱們回家也肯定會知道。現在去領錢。免得住在外城的舉人趕過來,到時候排長隊。”

秦延武和淩敏也點點頭,催促蘇敬儀正經事要緊。

至于告示他們是不在意的。反正邸報課肯定會上,父輩們甚至會直接訴說亦或是分析揣測如何宣判的緣由。

蘇敬儀看看小夥伴們,甚至親爹眼神似乎都黏在貢院門前按着省份排列的領錢處了,當即點點頭。

一行人昂首挺胸等蘇從斌。

迎着孩子們熱烈希冀的眼神,蘇從斌緩緩籲出一口氣,讓自己捏緊了浮票以及名帖戶籍等證件,無視左右舉人打量的眼神,從容排隊。

正微服想聽聽最鬧騰舉人們言論的武帝:“…………”

武帝掃見身形筆挺的老幫菜,直接翻白眼。

鎮國公趕忙勸帝王收斂些殺氣:“息怒,咱們為要緊事來的。您換個角度想想,侯爺也是聽話的。且據說蘇侯也頗為認真。那延期這麽長時間,他訓練用的筆墨紙硯花費也不少。領些錢也無可厚非。”

“可你瞅瞅延武亮晶晶的眼神。一副好崇拜的架勢!”武帝牙根緊咬:“新仇舊恨!”

鎮國公:“…………”

跟結拜小弟跟妻弟跟上司曾經沆瀣一氣幹過點破事,被定國公偶爾還眼神殺的鎮國公深呼吸一口氣,立馬跟皇帝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低聲:“您說得對!”

“朕一定要出口惡氣,否則朕心裏不舒坦!”武帝直白,回眸定定看鎮國公。

鎮國公眼神真摯無比:“您說我幹,殺人放火都不帶眨眼的!”

武帝滿意點點頭:“姐夫,朕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不像某人叽叽歪歪,只會告狀!”

姐夫更加笑得真摯。

畢竟是個傻子都知道一件事啊,不怕皇帝罵人,就怕皇帝對你毫無評價。這說明你壓根沒入帝王的眼,是個微末人物不值得帝王費心。

而蘇從斌這種……這種都得單獨列出來細說的。

蘇從斌和定國公府一脈和武帝的關系,那是源于姻親,後也算同甘共苦的。

據說蘇從斌從小到大都蹭宴會,都努力溜達後宮,送些金銀給落魄的姨媽。

也是因這些事,太後娘娘對蘇從斌是頗有好感的,甚至還道蘇從斌是好哥哥。

這哥哥一詞,讓武帝打小就不舒坦。

甚至自己認哥哥,桃園結義做弟弟都沒事,就不想要親娘指的哥哥。

從某種角度而言,也挺找抽的!

暗暗腹诽着,鎮國公問:“您打算怎麽辦?”

武帝眼眸轉轉,瞄眼真來領錢,捧着銀子像是沒見過世面的窮民一樣的蘇從斌,冷聲:“朕再想想,咱們目前為國事而來,換個地方再聽聽百姓言論。”

說完武帝轉身就走。

鎮國公見狀急急忙忙跟上。

與此同時,蘇從斌渾然不知還有“危險”來臨,他拿着錢給三個嗷嗷待哺狀的崽摸了摸,而後倒是正兒八經的帶着人去吃了頓飯。

便帶着三個崽回家了。

“從選址開始籌備商鋪挺好的,到時候我會跟你祖父商議。現在我作為考生去找你祖父,也不合适。”蘇從斌解釋道。

淩敏表示理解。

吃過甜品的秦延武也頗為理解的點點頭。

蘇敬儀也開心:“下館子和在家吃飯氛圍感就不一樣。”

“好了,現在倒計時挂起來,我要正式備戰了。”蘇從斌寫完給蘇琮的家書後,瞧着惬意的三人,不容置喙道。

三個都頗為積極的響應,積極的幫忙備戰。

四月二十八,考生蘇從斌是信心十足進入考場。

半月後,提前交卷的考生蘇從斌踏出考場的那一瞬間,感受着遲來的困倦,讓他瞬間有種自己老人的疲倦感。

但轉眸間他瞧着探着腦袋的親兒子,再看看仇敵家的孫子,又看看也算信賴他的舅家曾孫,蘇從斌是咬着牙撐着一口氣,讓自己不輸給小年輕們。

靠着一股勁,蘇從斌上了車。

非但蘇敬儀,便是秦延武和淩敏都沒有多說其他,反而端着人參和茶水,又指指鋪墊好的被褥,示意蘇從斌趕緊休息。

默念“子孫環繞膝下也不過如此”的蘇從斌,心滿意足的享受兒子,孫子,曾孫的照顧,慢慢的閉眼享受。

夢裏,他感覺自己都見到了蘇家子孫旺盛,他甚至活到了一百歲,見到了曾曾孫……

蘇從斌這回休息了三日,才養足了精神。

當然他一恢複,蘇敬儀一行人卻是要回宮接受祭祀典禮的訓練了。

蘇敬儀倒是頗為激動,揮揮手跟親爹告別。

“接下來天熱,你們也要注意蚊蟲……”蘇從斌細細叮囑着。說來這回,最大的磨難便是蚊蟲嗡嗡聲。

蘇敬儀一行人鄭重應下。

蘇敬儀一回宮,原以為還能吃吃喝喝呢,沒想到禮部主事一上來行禮過後,就道:“諸位都是武勳子弟,那就且站立三個時辰吧。”

蘇敬儀如遭雷擊:“什麽?”

三個時辰六個小時有病嗎?

主事一愣。

淩敏見狀趕忙:“蘇敬儀一回來就忙着學習,沒經歷過站姿的訓練。馮主事勞煩您細心些,從頭教導吧。”

秦延武瞧着蘇敬儀訝然的模樣,也趕忙解釋:“三個時辰,還少的。祭祀大典,尤其是要祭祀宗廟還有孔廟,基本要整整一天。從寅時就開始要準備了,禮服都要換三套以上……”

蘇敬儀直接腳軟癱坐在地:“嗚嗚嗚,我要回家!”

封建貴公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祭祖大典,不就相當于奧運會開幕式嗎?

我奧運會開幕式參加過的。

就唱歌。

就彩排次數多了些啊!

接三個崽入宮的鐘刑見狀毫不猶豫直接拔劍:“要死還是訓練?不就三個時辰嗎?蘇從斌怎麽養你的?這基本站姿禮儀都沒教嗎?”

猝不及防殺氣來襲,整個殿內直接死寂。

“我……我站的很好啊,”蘇敬儀瞧着鋒銳的刀芒,倒是更加委屈了:“我腦袋頂雞蛋都沒問題呢。”

“那站累時,怎麽辦?”鐘刑握緊刀柄,循循善誘。

“休息啊。”

鐘刑直接刀逼近人脖頸,帶着錦衣衛殺人不見血的冷酷:“腳向後撤半步,身體重心移至後腳,但上身必須保持正直。聽懂了嗎?你不好好學,我去削蘇從斌。”

蘇敬儀切切實實感受到殺氣,感受到那種淡漠的傲然,吓得哆嗦:“我……我……我練。”

淩敏和秦延武聞言,回過神來。他們小心翼翼的拽住蘇敬儀肩膀,免得人一個激動身體前傾,直接戳刀子上。

秦延武還小聲:“鐘指揮使真會打人的,很疼的。他超級兇的!”

蘇敬儀看秦延武。

“我就被打過手心,牙疼了他還打我!”秦延武想起來,至今還感覺自己手疼的厲害:“你要聽話,否則很兇的。”

蘇敬儀聞言,肅然起敬,話語都流暢了兩分:“我練!我一點都不累,一點都不想休息!”

太恐怖了,傳說中武帝最疼愛的崽都打啊!

鐘刑吸口氣,眼神兇狠無比,還瞪了眼秦延武和淩敏,“都給本指揮使老實點!”

瞧着三人點頭,他才慢條斯理把刀利索無比的插回刀鞘。

就在蘇敬儀吓得好好學習時,會試成績出來了。

蘇從斌第六名!

對于這個成績,定國公頗為滿意,親自上門:“不錯,好小子!有點文曲星的架勢了!”

蘇從斌迎着人贊譽的眼神,吸口氣,垂首:“還請舅舅助我,我想要謀取狀元!”

狀元兩個字,蘇從斌說得格外決然。

“什麽玩意?狀元?”從未設想過的答案炸響耳畔,定國公整個人都驚了:“你要當狀元?”

“有病嗎?那些文臣争個排名掙個狀元,是為争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你需要嗎?”

要知道能會試榜上有名,尤其是名列前茅者,基本才華都差不多。因此對上位者而言,排名其實沒什麽區別。

畢竟都叫朝廷棟梁。

且現如今皇上都琢磨改革,就連狀元也有要入青官處考核。雖然為嘉獎,也會封狀元為青官處文書。

但狀元也要考核的。

定國公越想表示自己想不通:“你要狀元幹什麽?”

“與私,狀元兒子說親好聽些,且确保蘇琮日後六連元也多一份助力,父子同為狀元,哪怕養父子的名義不在,可到底也算盛事。北宋有一門三蘇,我大周朝難道不能有?”蘇從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蘇敬儀也得考到舉人。”

“與國,我蘇從斌私心少,所圖也不過兒子婚事順遂。我能保證日後遵紀守法,日後愛惜羽毛到老到死。青官處的第一任文書,帝王改革後的第一任狀元,後人提及時候起碼是清清白白的。”

聞言,定國公面色變了變:“你這話說得也對,那姓黎的狗東西連帶東華書院的清名都毀了。跟個老鼠屎毀一鍋粥道理差不多。可……可你十年前這麽說,我幫你。可現在你四十四歲了!”

“會試第一名好像才三十歲,年輕有為!”

“其他也正直壯年。且還有世家出身。他們的師座他們的姻親,肯定要給他們争的。”

“你光年齡就沒優勢。”

“再說了……”定國公瞧着跪地目光依舊決然的蘇從斌,道:“你自己難道沒數嗎?皇上與國能夠無視你,與私,他嫌棄你呢!”

“是恨不得你有多遠滾多遠。”

“讓你去雲貴鍛煉幾年。”最後一句話,定國公邊說,目光定定的看着蘇從斌,不錯過人神情變化。

要知道雲貴歷來算苦寒之地,被歷朝歷代都視作洪水猛獸。

雲貴是雲南和貴州的合稱,兩地地勢複雜多變,交通不便,環境惡劣,尤其是貴州,多毒蟲瘴氣。且多占山為王,有自己傳統的少民部落。故而是出了名難以治理。一般官吏到達雲貴,率先就水土不服,半條命就沒了。更別說立功還朝了。

蘇從斌就算武将身體倍棒,就算有當醫女的媳婦,能保證活蹦亂跳。可去那種刁民遍地,信仰奇奇怪怪的地方,語言溝通都是個問題。

因此皇帝是有些小情緒的。

“那我也想要狀元之位。過去鍛煉起碼都是六品同知。”蘇從斌任由定國公打量,一字一字訴說自己此時此刻的追求:“舅舅,我同齡人都有孫子了。我不敢希冀跟孫子同朝為官,但我必須迅速建功立業,好給兒子們撐起成長的空間,也想回饋舅舅庇護。”

定國公:“…………”

聞言,定國公看着匍匐叩首的蘇從斌許久。

任由人叩首着。

過了半個時辰後,他瞧着依舊目光決然的蘇從斌,緩緩籲口氣:“我秦家男丁除卻延武他爹外,也就無恙這個藥罐子和延武了。延武論父系親友長輩,說來也就皇上和你了。可你……”

定國公想想自己先前願意接納蘇從斌的緣由:秦家人丁少的可憐,且青黃不接,因此需要蘇琮這樣的年輕人加入。

想着,他任由自己雙眸帶着利益的精芒,直勾勾的盯着蘇從斌:“說來,你爹再瘋,跟我秦家搶軍權,也的确守得住城門。算個血性男人,也算知道讨帝王歡喜。”

“說來,你爹可是先帝的心腹,是和合帝朝最炫耀的将軍!”

磨着牙,定國公言語都恍若刀刃:“可蘇從斌你血性沒繼承,你讨好皇帝的本事繼承一點也行啊。”

“太後勸我客觀對你,還說她當年最為艱難時候,甚至懷武帝時期被人算計早産,其實是你最先發現,才叫了你娘我妹妹過來。甚至抱皇帝的一個人是你。”

“所以我就想不通了你們兩小時候到底怎麽相處的?”

迎着這聲聲帶着不解甚至還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話語,蘇從斌倒是有些委屈:“太後……太後娘娘讓皇上喊我哥,當年皇上看見我做馬被三皇子他們騎後就……就跟三皇子他們打起來,也讨厭我,喊我縮頭烏龜。”

“自那以後,就視我無物了。”

“那你打回去啊。你爹到底是一把刀呢,被這麽辱、沒,你打起來,和合帝也得安撫你啊。”

“可我……可我的身份我的立場,我不能打回去啊。”蘇從斌聞言感覺自己更委屈了:“若是我也動手了,我就被限制進宮了。就皇上……舅舅也不是我膽大,就皇上那小時候的個性争強好勝的,每次都鼻青臉腫的,藥都是我送的啊。我若是被禁止進宮了怎麽辦,我要是回家被打了怎麽辦?”

定國公聞言面色變了變,長嘆息一聲。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那安定伯那些人呢?你揍他們回去沒事吧?”

“我去順天府尹報案了。這也算反抗。若我現場打回去,一來他們人多我打不過,二來我爹為了沖國公位,搶軍權得罪開國勳貴一派了,”蘇從斌看眼定國公。

定國公黑臉。

“跟新起武勳關系若是再不好,蘇家就徹底孤立無援了。”蘇從斌沉聲,甚至還舉例說明:“我爹一暴斃,蘇家就迅速落敗了,連帶我原配李家都寂寂無名。我那二弟多少年了,各種因素都有,所以至今還是四品。”

蘇家第三代人緣有多差,由此都可以窺見出來了。

“聽你這麽一說,你還挺有謀劃啊?”定國公反手拍拍自己胸膛,讓自己冷靜思忖:“那你怎麽連自己家都收拾不了啊?其他不提,自打武帝登基後太後護着你十幾年吧?甚至你女兒都是太後點名進的宮。”

聞言,蘇從斌面色一白,黯然道:“我……我……我也想過了,我沒多少實力,那就不如守着富貴,專心下一代。蘇家亂,就顯得蘇琮很刻苦很努力很上進也很有擔當了。比如京城四小公子的排名,就不得不考慮蘇琮的名字。畢竟蘇琮也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定國公恍恍惚惚,“你還真他娘文臣腦子,想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實打實的權勢不争取。別人都說從、龍、保三代權勢,你呢?都不知道怎麽說你!你現在想争取也來不及啊!”

“老了啊!光這點你比不上小年輕了。”

“還有,你要不現在去套麻袋揍安定伯一頓?”

蘇從斌震驚:“揍……揍安定伯?”

“君子報仇三十年都不晚!你總不能去挫骨揚灰吧?那揍這些随大流的新貴子弟一頓,也算證明自己很有血性,是忍辱負重一步步謀劃,是琢磨笑到最後。”

“對了,要不你去邀請皇上一起套麻袋揍人?”末了,定國公想想自己親外甥的個性,積極獻計獻策。

蘇從斌雙眸都瞪圓了:“什……什麽?”

“有道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皇帝替你報仇呢,你不敢還手。想想你跟他差九歲啊,他那時候只覺得自己被哥哥背叛被哥哥抛棄了啊!”瞧着還沒領悟帝王不喜根源的蘇從斌,定國公恨不得咆哮。

“可我也跟他解釋過啊,好聲好氣好幾回各種哄過。姨媽都說我對!”

聽得蘇從斌委屈的一聲姨媽,定國公感覺自己腦仁嗡嗡做疼:“那讓你姨媽開口,你狀元穩穩當當的。”

蘇從斌瞬間感覺自己被紮了一刀:“那可能是追封了。”

“真太後娘娘出面,我小命徹底沒了。”

訴說完,蘇從斌有些不敢信:“舅舅,您……您說的是真嗎?就……就這件事值得他這麽埋怨我嗎?”

“那你自己想想還幹過什麽事。從親戚角度來說,現在都是你求着他。咱們總不能去問皇上吧,問到底哪裏看你不順眼。”

蘇從斌使勁想了想,表示自己真想不到:“我……我也就逢年過節宴會的時候,有機會跟武帝接觸啊。另外便是武帝去北疆時,我……我也算很有哥哥風範了。将蘇家開府一輩埋金子的地方都告訴武帝了,讓他若有困難直接去挖。我也會想辦法送些銀兩過去。”

“舅舅,您扪心問問,親哥也就這樣了吧。”

“我真沒得罪他的地方啊。”

“他也十倍百倍把錢給你了,海運貿易你跟着賺多少?”定國公低聲:“再想想。你這事說出口,皇帝都能直接一句話堵你。”

蘇從斌想了又想,嘆氣:“我……我……我感覺第六名好像也挺好。我殿試正常發揮,他也不能把我名次降到三甲!”

看着眼圈都紅了的蘇從斌,定國公來回反複深呼吸:“你先給我跪着再好好想想。我進宮問問朝廷角度。”

說罷,定國公按着自己額頭突起的青筋,看眼還有些頹然的蘇從斌,擰着眉頭進宮。

豈料就被福公公攔下來:“國公爺,這……這馬上就要殿試了呢,按理您得……您得避嫌,不能私下求見帝王。“

“避嫌你說理直氣壯,”定國公被鬧的感覺自己腦仁都疼,直接問道:“這哆嗦的,皇上微服私訪了?”

福公公聞言垂首不語。

“我等。”定國公說罷,娴熟無比自己去廂房喝茶。

豈料等了又等,天黑了都沒個人影。

定國公:“…………”

定國公有瞬間感覺自己左右眼皮都亂蹦跶了。他咬着牙止住命人往後宮遞拜帖一事,回侯府。

瞧着蘇從斌倒是老老實實跪着,臉上表情有些頹然又有些無奈的釋然,他嘆口氣:“要不,舅舅帶你去打安定伯吧。咱們不能把氣憋自己心裏!”

蘇從斌聞言,迎着從未有過的鄭重邀請,那種……那種似乎屬于父子間的慈愛……

深呼吸一口氣,蘇從斌咬牙止住自己快要溢出的淚水,鄭重點點頭:“好。”

定國公掃眼委屈的淚眼汪汪的蘇從斌,強勢盯着人穿好夜行衣。

而後帶着人飛檐走壁的。

誰料安定伯不在家。

甚至殺到兵馬司,也沒人。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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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暴富(三) 對了,要不你去邀請皇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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