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暴富四 輸在,的确老了
第74章 暴富四 輸在,的确老了。
沒堵到人, 外加上夜風吹拂,似乎夾着初夏的暑氣。定國公感覺自己心情無端的就有些煩躁:“我派人盯梢,咱們明天來揍!”
畢竟……怎麽說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問題,他總覺得借着月光,能夠看得見蘇從斌雙眸閃爍着忐忑希冀的光芒。
讓他有瞬間都想起某些事:東華書院那些龌龊事爆發後,被欺辱的不少學子都瘋狂扭曲,神情猙獰狀, 甚至都有些瘋瘋癫癫的。
且據經驗老道的刑獄大師說,要是打小生長環境不對,很容易養出陰鸷孤僻的人。
蘇從斌看着窩窩囊囊的, 可要是真發狠了, 也……也挺棘手的!
迎着定國公帶着擔心的雙眸,蘇從斌嘴角彎彎, 感覺自己這一刻像是回到了幼年。到底有娘親護着他, 讓他有個安身立命的小天地, 可以放松的天地。不用時時刻刻緊繃着身形,時時刻刻要琢磨着蘇家的利益。
于是他拽緊了精挑細選的麻袋,像是握住了定海神針一般, 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道:“舅舅, 有您這話我都信心滿滿了。我回去做題我争取拿第一。要知道殿試閱卷呈現帝王時也要糊名的。小傳胪可是按着考官們呈送給帝王的名次進行召見!”
殿試排名分大小傳胪。
殿試過後,考官閱卷結束,先進行排名。而後将前十的答卷呈現給帝王。
皇帝可以進行重新排序,而後當衆拆開糊名,召見前十名進行單獨的策問。這一流程稱作小傳胪。皇帝将通過小傳胪,最終确定前十名的名次。
大傳胪便是舉行典禮, 當衆宣布所有考生的名次。
因此,只要他蘇從斌發揮穩定,且努力超常發揮,成為考官們心目中的第一名,那麽他展望狀元就有七成可能性了。
冷不丁聽到這話,定國公瞧着蘇從斌,恨不得湊近了細細看。但他看來看去,除卻真摯,還真感受不到任何的陰鸷狠辣,仿若是真完完全全不在意當初被拳打腳踢,也對縮頭烏龜這樣的嘲諷鄙夷不在意。
暗暗感慨着,定國公靠近了些蘇從斌,哥兩好的攬着人肩膀,低聲:“你不覺得遺憾嗎,不想報仇雪恨嗎?安定伯怕什麽?弄點東西丢他書房裏。”
蘇從斌緩緩的回眸,看了眼定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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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扭扭捏捏的,又不是你肚子裏蛔蟲,還猜你心思?”定國公瞧着一張勉強也算白嫩的老臉寫着複雜兩個字,面色拉長,不虞道:“咱也算甥舅,你說實話就行,不用顧慮什麽!”
“您跟您外甥性子還真差不多!”蘇從斌實話實話:“有點小孩子脾氣。”
定國公:“…………”
定國公氣得撲棱了一下蘇從斌後腦勺:“我替你琢磨,報仇雪恨呢!”
感受着從未有過的親昵舉動,像極嚴父又像慈父的動作,蘇從斌抽口氣,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後腦勺,鄭重無比剝析心路歷程:“舅舅,我……我其實曾經也挺恨的,也幻想過自己大權在握如何。可……可想想昔年您外甥的壯舉,我又釋然了。讓自己沉浸在過往的恩怨中,倒不如爽快的向前看!”
聽得話語中的決然,定國公望着眸光熠熠,似乎被黑夜都更純粹兩分的蘇從斌。他沉默一瞬,而後難得沒有提及身份一詞,只強調重點:“可我那外甥自己動手了。你連動手都不敢啊,你……你這德行,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且客觀而言,和合帝對秦家的迫害仇,他報了——把和合帝的左膀右臂都砍下來了,左手帶到西北扔在亂葬崗中,祭奠他秦家以及因帝王削軍權引發戰争而死的将士;右手他丢到了闵越水師。
那是他自己被磋磨,是他兩子一女被海寇被倭寇殺死的地方,犧牲的地方。
所以他用大、炮把和合帝的手給炮了個挫骨揚灰,以此告慰在天之靈!
總而言之,和合帝被分、屍了。
那個瞬間,他扪心而論是爽的!
那種積攢多年的委屈憤懑仇恨,是徹徹底底宣、洩出來。
蘇從斌迎着定國公不解的眼神,小心翼翼開口:“那往他房間裏丢點蚊蟲吧。與國他算有格局的,咱們幹點無傷大雅的小事。就像他當初也只是跟着踹我一腳一樣。”
“不過蚊子咬臉,咱們控制不住。”
說到最後,蘇從斌眉頭一挑,帶着一抹精芒:“滿頭包,看着也挺爽的。”
“那得放馬蜂啊。”
蘇從斌:“…………”
“舅舅,咱們悠着點,畢竟兵馬司指揮使。那個馬蜂有毒。”
舅舅複雜的看眼蘇從斌,而後嘆口氣,從順如流接受這個外甥的建議。積極無比命人連夜去荷塘邊這種盛産蚊蟲的地方抓蟲。
甚至還親自動手指指點點。
蘇從斌瞧着頗為積極的老爺子,覺得自己是徹底明白皇帝那德性随了誰!
他跟武帝可能就是單純的性格不合!
連軸忙了一夜,蘇從斌累的休息。
定國公倒是精神抖擻去上朝。
朝會之前,有待漏室與重臣休憩。定國公喝着濃茶等待着。
“老爺子,您悠着點。”鎮國公一入內,揮揮手算回了其他朝臣的寒暄。他坐定後瞧着定國公雙眸都有些熬夜的紅血絲,開口勸道:“這大清早的,喝茶不好,我給您換牛乳?”
老爺子到底也上了年紀,且還有些舊傷。先前禦醫診過,得仔細養着。
定國公揮揮手:“一邊去,別打擾本官思考要緊事。”
鎮國公見狀倒是好奇了,這有什麽要緊事兩眼直勾勾看着門外。
正琢磨着,鎮國公察覺到身側之人瞬間緊繃防禦的姿勢,好奇的一擡眸,當即就看見了邁步入內的安定伯。
當即,他垂首,難得羞澀的用手捂嘴,止住自己的哈欠。
與此同時,定國公駭然瞪圓了眼。
安定伯一張國字臉雖然黝黑了些,但沒啥蚊子包。反倒是眼圈都黑了,像是被人狠狠對着揍了一拳。
不,揍了兩拳。
這兩眼眶黑的挺對稱。
“安定伯,你被誰打了?”定國公直接開口問出聲,邊手緊握茶盞,雙眸都簇着火焰:“怎麽回事?也不請假的,小心參你一本禦前失儀!”
他都還沒揍呢!
其他朝臣們一聽超品帝師都如此開門見山一針見血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看熱鬧的話語,便也直接光明正大的看向了安定伯。
一時間各種好奇打量審視困惑不解嘲笑等等眼神都或明或暗朝安定伯來襲。但對于這些眼神,他是完完全全不在意。
安定伯飛速捕捉到定國公這幾乎如出一轍躍躍欲試的眼神,緩緩吸口氣。而後他笑着朝定國公一抱拳:“讓老爺子您笑話了。我家那孽障鬧騰,我收拾,我控制力道的!”
咬着牙強調着,安定伯一字一字說得格外清晰:“反被他一不留神打了一拳。”
“就通州驿站那個老幺兒?”定國公眉頭一挑,狐疑看安定伯的雙眼:“瞧着這力道……”
安定伯咯噔一聲,難得直接打斷定國公的話語:“我這兒子我這幾年訓過的,已經改過自新了。不過通過他我也明白一件事。這教育啊事事順着不行,這不叫愛。老話說得好,父母之愛為之深遠!”
最後一句話,安定伯邊說,眼角餘光飛快的橫掃眼鎮國公。
套麻袋就算了,也不遮掩一下自己身份。
一個龍涎香一個長公主最愛的桂花香,那簡直就是亮明身份了!
所以他必須來上朝啊!
也必須暗戳戳的煽風點火告狀一下:定國公您趕緊發揮一下皇帝舅舅的身份,管一管萬事都順着皇帝的“結拜大哥”!
定國公察覺到安定伯的眼神示意,緩緩回眸看向鎮國公。
鎮國公淡然的放下茶盞,發自肺腑的開口:“安定伯這話也對。說來教育子弟我也愁。我就安安這麽一根獨苗苗,我……我……怎麽說呢,安安舅舅的舅舅,您說句公道話。我偶爾想管一下,可光您外甥女的脾氣,我就只有跪搓衣板的份啊。”
說到最後,鎮國公都一臉懇求定國公做主的表情。
真不是他大晚上不睡覺,是皇帝這小舅子不開心了,硬是要說——自己認的大哥就是比娘硬塞的要好!
而證明的辦法就是揍安定伯。
誰叫從前欺負那誰的人,與國有用的就活了兩。
而安定伯是唯一在京的。所以可以連夜揍,馬上就揍一頓!
定國公聞言,扭頭看看安定伯,又看看一臉苦相的鎮國公,沉默了一瞬,昂頭:“公務期間,不聊私事!”
其他豎耳傾聽的朝臣互相對視了一眼,默念着三人之間的各種輩分關系,眼神是各種複雜。
而被注目的定國公說完就自顧端坐,靜靜等待帝王。
豈料帝王一如往日,絲毫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甚至還好奇問了一句安定伯如何眼眶烏黑,仿若被人揍了一頓。
安定伯只能一招鮮吃遍天,再一次祭出自家兔崽子:“老臣跟孩子玩鬧。”
“原來如此,但也要注意分寸。頂着兩黑眼眶,朕打趣笑話一句算小事,若是讓百姓們以為京城治安不行。這管京城的兵馬司指揮使還挨揍!”武帝沉聲:“你解釋的清楚?最為要緊的是,你自己挨揍你開心,但朕可不想為你家破事收到各種谏言,又開始論所謂的父慈子孝。”
安定伯聞言雙膝跪地,請罪:“皇上息怒,末将愚蠢了。這孝一詞,末将一向是秉承對國家對君主孝順為上。天地君親師,所以只培養孩子們對國家對君王忠誠孝順,才導致孩子跟我倒是處的跟兄弟一樣。末将私以為兄弟之間打打鬧鬧也正常,且末将從家長從兄弟角度而言,私以為孩子們能打能鬧能說心裏話才叫好,不能一昧當兒子的怕爹啊。父子間化作兄弟,這有矛盾當面鑼對面鼓的直說。”
“末将也鬥膽舉例,那蘇侯找回親兒子後,蘇敬儀脾氣也倔的。若是按着一味嚴父的教育,那肯定不行。”
“所以父慈子孝這個詞,是真的各家有各家的方法。但咱們目标還是一致的,與家好與國更好!”
說罷,安定伯膽大的環視朝臣一眼:“末将以為同僚們,都當爹當祖父了更懂。”
沒當祖父的随便吧!
武帝聽得這番話,瞥了眼安定伯的黑眼眶,感覺自己揍輕了。
這種也是老油條,只表現出勇莽無腦而已!
腹诽着,武帝道:“這也對。論教育你也挺有經驗的,淩敏便教的很好。這樣吧,你養傷期間就在董閣老身旁打打下手,跟着看看孝的律法界定,拿捏好有國才有家這個大方向。”
安定伯感動着叩拜。
董閣老一個心驚,但也出列領命。
就連內閣其他人員也跟着領命。
孝順的律法界定,他們先前公審後就飛速拟定好了。但帝王卻是留中不發,且也一直忙碌東華書院忙碌青官處執法臺甚至朝廷臺還籌劃祭祖大典這些事情。
原以為要等祭典過後才會提及孝的界定。
沒想到再一次打破他們的想象,借着兩個黑眼圈提及了。
所以帝王的心思也真的……愈發難以猜測了。
龍威愈發重了。
非但閣老們暗暗嘀咕,就連定國公聽得如此一本正經的話語,都有瞬間懷疑自己猜錯了,安定伯的兩眼圈不是鎮國公聽皇上的吩咐偷摸揍出來的。但思來想去,他看了又看,總覺得區區一個纨绔子弟揍不出這麽精準的兩黑眼圈。
等下了朝會後,定國公想去後宮一趟找自家姐姐問問當年的事情,但邁步的那一瞬間,想想自己外甥的德行,又慢慢改了方向,去了武英殿。
瞧着孩子們神情肅穆練習儀态的模樣,定國公緩緩口氣。
外甥的怨和仇,他不管了。
眼下侄孫還有曾孫,才叫寶貝疙瘩!
于是定國公開心籲口氣,打算回家補眠。
豈料就被人攔着去路。
“老爺子,殿試過後青官處就進第一批官吏了,要進行考核了,您好歹去青官處轉一轉啊。”說罷,鎮國公聲音低了些:“皇上心情不太好,您別去侯府了。”
定國公聞言定定看眼鎮國公,“你不會告訴我你揪着安定伯,然後……”
鎮國公:“老爺子不愧是戰神,神機妙算!”
定國公瞧着一臉篤定的鎮國公,氣憤不已,沒好氣道:“他偷孩子你放風,他打人你也防風,你就不怕你岳母抽你嗎?怎麽就不勸兩句?”
“于私,我跟他先認識。他是我弟!”
定國公狠狠抽口氣,扭頭去求見帝王。
武帝莫得感情,緊繃着臉批奏折,一言不發。
定國公見狀,自己硬着頭皮開口,将于公于私推薦蘇從斌當狀元的理由都說了一遍,帶着些希冀看向帝王:“皇上,舅舅說句實在話,也覺得得有個兜底保本的選擇。”
說罷還叩首行了大禮。
武帝聞言,緩緩的俯瞰着行大禮的定國公,一字一字打破殿內的溫情:“錦衣衛知道你們的談話,你不怕?”
随着是質疑聲,便是帝王的威壓。
迎着如此尖銳的話語,迎着鋪天蓋地而來的威懾,定國公倒是笑得開心,沒有恪守君臣禮儀,反而昂頭望着武帝:“皇上,末将不怕。您是皇上,您是有雄才大略的帝王,您要創造盛世。所以我還是那句話慈不掌兵!大周可以沒有定國公府,但大周得有強勢的帝王!當然若是能同時存在最好,真要舍棄那就舍國府。”
說完,定國公甚至還直接站直了身,與帝王四目相對:“咱們都經歷過戰争,那些異族不會對我們心慈手軟的。我也親眼見過,沖國公爵位偏執執念瘋狂的下場,也見過國無兵被四周鄰居當肥肉盯着的下場。因此我們這代人的恩恩怨怨,我們這代人用命證明了,以武傳家這條道國家更需要,一個國家得有強兵才能立得住。”
“因此我沒有執念了。”定國公最後一句,甚至目光帶着犀利,反過來定定的望着武帝:“該您有盛世明君的執念。”
武帝目光不躲不閃,與人對視片刻後,委屈的嘆口氣。頃刻間倒是收斂了帝王的冷戾,反而還訴苦着:“舅舅,道理我都懂。但朕真想不通蘇從斌腦子裝的是什麽?您都提出方案了,他還畏手畏腳。我都不想去回憶自己昨夜無聊看見密報是什麽心态了。要氣、炸了!”
他近年來開始養成的習慣,生氣無聊了就看看蘇家雞飛狗跳的日常。尤其是在知道鐘刑都偷摸用心,還反思學習,把教育方法運用起來後,他看密報都更加勤快了些。
可沒想到看到這麽窩囊的一幕。
看着整個人的确挺炸的,連脖頸都有些青筋猙獰可現了,定國公趕忙開口安撫:“您看看,我跟您那是絕對親的,想法都一樣,揍一頓!”
說完,定國公贊譽:“那兩黑眼圈力道可真好!”
“我也覺得揍的很标準。可是……”武帝按了按額頭青筋,望着也旗幟鮮明站在自己身邊,是對他最好的唯一舅父,沉吟半晌。他最後頹然開口,小聲委屈:“可是感覺不太對,就是沒有小時候那種感覺了。我認的大哥我的姐夫,好像跟我娘塞的哥哥,還是不一樣。”
聽得這話語似乎還帶着小小的心結,定國公趕忙道:“沒事,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我攢個局,咱們再揍一頓。舅舅陪着你們兩一起揍。咱們與國要宰相肚子能撐船,于私咱們得告訴某些武勳子弟,你們也是有舅舅護着的。當年是舅舅不在,現在舅舅老當益壯,套麻袋妥妥沒問題!”
“咱們弄他們!”
“直接打,那才叫痛快。”
“贏了繼續學武,輸了繼續學武繼續挑釁,都放在臺面上解決問題。”說罷,定國公還回憶了一番自己童年:“我們小時候打架都是直接上練武場直接點名一對一或者群毆的。才不像這種陰錯錯套麻袋的!”
“舅舅有一說一這種套麻袋風氣不好。”
“咱們約個時間下個戰帖,痛快打。要是顧忌身份覺得打不痛快,那踢蹴鞠。咱們蹴鞠決定勝負也行,讓咱們幾家子弟下場踢蹴鞠,咱們指揮也行!總而言之放在臺面上,這光明正大揍人才帶勁!”
聞言武帝痛快了:“還是舅舅說得對!今年,朕把那姓艾的也叫進京來述職,咱們明面上解決!蘇從斌要是還敢畏畏縮縮的,我揍他,您攔着太後!”
“我跟你一起揍。讓延武他們攔着太後!”
“好!”武帝開心拍案:“就得這樣,否則朕總覺得哪裏不痛快!”
定國公見狀微微籲口氣。
感謝和合帝,他……他也被迫學會了些哄皇帝技能。
“皇上,咱們甥舅情誼說完了,得跟您說要緊事,要注意養生,咱們得活到一百歲。您不要大晚上不睡覺跑出去。揍人套麻袋這種事情白天幹才叫刺激。”
“您不也晚上出去,還帶着你外甥呢。”
“那不是因為我知道您這個嫡親的外甥能耐還心疼我這個舅舅,會放我回家補眠,所以我才安心大晚上不睡覺。”
武帝聞言開心歸開心,但卻不容置喙道:“每日平安脈,朕已經下命令了,非但外祖便是您都要診脈。”
定國公瞧着帝王帶着擔心的眼神,垂首謝恩。
謝恩之後,他想想自己躺在病床上,年齡奔九十的爹,嘆氣:“皇上與國角度,您這回青官處執法臺改革都得開個好頭。老爺子越發糊塗了。那些西北沙坨每次定國公府出點事,都得開戰打一回。我那孫子,您侄子能耐你也清楚,守成都有些勉強。若是長公主是男兒,我倒是欣慰了,可從整體布局而言咱們整個武将的狀态是青黃不接,老的老小的又太小。像祁茂這樣的,他們又還剛開始鍛煉。”
“所以目前都得穩。”
聞言,武帝鄭重點點頭:“朕知道要穩。連帶大興縣四大才子朕都忍痛拒絕某些提議。可年輕人,實打實的務實人才不好找的。”
“這才子統一标準了,那些世家子弟為了名聲都會參賽的。到時候合适的人才直接帶邊關去游學,尤其是去闵越這些沿海地區,讓他們看看外頭除卻大風大浪外,還有那些番邦虎視眈眈。咱們辛辛苦苦漂洋過海,可那些倭寇卻是盯着咱們的商船只想打劫只想占便宜。”
武帝嗯了一聲:“青官處考核,閣老們送過來的标準,您……”
本想說現在看看,但武帝撞見熬夜的黑眼圈,還是改了口:“您先好好休息。也不急這一時半會,朕也要跟朝臣們再商議商議。”
“到時候您再掌眼。”
“多謝皇上體恤老臣,臣去青官處輪值室休息。我若是回家,其他那些老臣也會羨慕,又捏酸鬧騰的。”定國公話語到最後,帶着些安撫,表示自己收到外甥心意,但也得從大局從身份出發。
“青官處必須要設立,我這個第一任超品帝師也得像模像樣。”
“朕知道舅舅的好。”
就在甥舅兩互相體諒,其樂融融時,董閣老借着公務喚來自家弟子,再一次提及婚事。
周全低聲:“您說要盡快後,我也讓夫人下帖子。可……”
說着周全表情都有些無奈了:“蘇柳氏這位蘇家主母,還在定國公府,說跟着教養嬷嬷學習些規矩。“
定國公府目前沒有主持中饋的夫人,全是宮中女官在負責。
“會試成績出了都沒回府?”董閣老震驚:“就算蘇柳氏一個醫女算門戶低了些,可也算有些底蘊的家庭了,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蘇家還是先前的理由,承爵人認祖歸宗又驚動過帝王,故此乃是大事!蘇柳氏得擔得起當家主母的名號,故此得認真苦學。”
聞言,董閣老深深嘆口氣:“看來蘇家目前是沒有結親的念頭了。也罷了,你不管如何,也算蘇從斌鄉試的師座,有些情誼。”
聽得這話語中濃濃的遺憾之情,周全眉頭緊擰:“師父,弟子愚鈍,即便蘇從斌被定國公認可了,咱們也不用如此卑謙去琢磨婚姻大事吧?”
“婚兩姓之好,本就各取所需。圖對方的實力,圖對方的金錢,圖對方的人脈經營,圖對方立身的能耐……”
接連訴說政治聯姻的目的,董閣老聲音都有些急:“可蘇從斌有會試名列前茅的實力,在加上蘇琮肥田還真出了些效果,再加上蘇敬儀自己又叭叭叭的能言會道,一場公審差點直接廢掉了三司。這一門三蘇都算成材了。而簡在帝心的機會他們缺嗎?他們只要帝王翻篇了,放下前塵過往,放下第三代榮國侯是先帝爺心腹這件事,那蘇家站在朝堂上,有什麽短缺的地方需要親家來彌補嗎?”
董閣老頗為犀利的開口:“那蘇家選媳婦只要選個好生養的就夠了。甚至為防強強聯姻,他們找個差不多的就行了。”
周全瞧着自家師父越說越激動的模樣,趕忙擡手拍拍人後背,讓人慢慢先把氣喘勻了。而後他聲音更低了些:“就第三代榮國侯幹的好事,搶定國公軍權,寵妾滅妻逼死原配,跟着和合帝打壓排擠定國公一系,給武帝他們吃了不少苦吧?這能翻篇嗎?”
董閣老反手指指自己眼睛:“你去瞅瞅安定伯那兩眼眶!”
“瞅仔細了!”
周全小聲:“這……這安定伯寵老幺兒,都把千百年來的武勳子弟潛規則都擺在明面上說了。皇帝借題發揮敲打一下,也……也正常吧?”
董閣老瞧着自己雙眸都帶着清澈愚蠢的弟子,頭疼的扶額:“罷了。你只要知道皇上還是有大局觀念就行。”
“只要對國家對百姓好,他放得下蘇家的出身。且最為重要一點,第三代守得住城門。只要打得贏,定國公都認了!于私你記住這一點,定國公都認可了,你就別想其他了。他們這一代的事情,恩恩怨怨一句兩句沒法捋得清楚。”
“我讓你去試一試口風。哪怕提一句也好。因為這拐着彎跟定國公府結親,也是跟承恩公結親。”董閣老語重心長,“跟元後的承恩公有關系,總比日後卷入奪嫡的是是非非中要強。”
他們這一派也算踏踏實實的,自然是緊跟元後家族,這雙承恩公府跟為妥帖。
“那若是日後……”
“先顧眼下踏踏實實的,你的位置穩妥才重要。那李慕卿,十有八/九已經算拐着彎攀上了。哪怕定國公不開口,皇上也知道!朝廷臺這種風格的名字,甚至一聽就是定國公他們能想出來的,最簡單直白還有文化了的名稱了。”
就好像秦延武,沈安安這些名,皇帝翻了一月字典,跟着鎮國公絞盡腦汁思忖,結果名字還是這麽……這麽朗朗上口!
周全聞言,眼眸閃了閃。
他想要做出些利國利民的事,但也想要沖尚書進內閣!
因此在跟自家師父又聊了些有關禮部有關殿試的事情,他回衙門處理完公務,便迫不及待回府讓自己夫人再一次給蘇家下帖子。
周夫人眉頭緊擰:“蘇家亂了兩代,這歷來亂家子不娶也不能嫁!老爺,咱們這小女兒昔年我懷了,這都本想打掉,免得讓兒媳們都笑話了去。是您說帝王登基,定下來了。這女兒,日後總有好去處!”
最後三個字,周夫人視線還看向皇宮。
她倒是不希冀自己的幺女進後宮,可跟她女兒年齡差不多的,那定國公府正兒八經的少爺,哪怕病秧子,那也是極好尊貴的去處;還有鎮國公的獨苗苗安樂侯沈安安……
“再不濟,您琢磨琢磨蘇琮啊!這也算無父無母的,倘若能夠拉攏過來,對您對師父都沒準是助力。”
作為賢內助,她也是知道些朝政格局的。
當然也因此知道蘇琮肥田知道山東寧陽一事。
“你當蘇琮是傻嗎?他有出息了,不回報撫養他長大的侯府,不回報給他機會的帝王,為個女人跟咱們混?他自己開創一派,也簡單!他需要人同進退嗎?自打被抱錯的那一刻起,他的襁褓裏就寫着蘇,就寫着定國公一派。甚至更直白一些,他可以算太後一派。太後這些年照拂蘇侯,你也看得出來吧?”
周夫人面色一僵。
“至于安樂侯長樂侯,那些寶貝疙瘩,師父要是能夠謀劃得到,需要跟我再三叮囑嗎?蘇敬儀已經算這些人中最最最最容易的一員了。”
“再過兩年,蘇敬儀要是秀才考中了,要是也有實力了。那恐怕也不是咱們能夠肖想的女婿了。”
周全說着長嘆口氣。
畢竟他們周家在地方算一流世家,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卻不過三流。
而蘇家就算目前落魄,卻是姻親禮法連着皇家。不出五年,蘇家都能算武勳轉型成功的文臣了。
“可歷來也沒有女方主動的。”周夫人聽得這聲聲利益盤算的話語,眼裏帶着些黯然,垂首掙紮着,想要最後勸說:“還是等殿試過後,咱們要不請人說和?”
“顏面算什麽,倘若成了,你女兒沒準诰命比你高,到時候你都得彎腰。你迎來送往還說累還說煩,可你看看蘇柳氏,能直接進國公府躲清閑了,沒當家主母的能耐還有宮裏的女官來幫忙!你們這些三品二品诰命夫人以後還得圍繞着她說奉承的話。而她呢,只要進宮伺候奉承好太後就行了。”
“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改命。”
“她一個區區醫女,運道好了就扶搖直上了。”
周夫人聞言面色變了又變,最後目光帶着決然:“老爺您說得也對。都是要迎來送往管家理事,那找個好人家也很重要。”
于是正在備戰的殿試的蘇從斌就接到了帖子。
林嬷嬷邊言簡意赅訴說內容,邊将帖子雙手奉給蘇從斌:“相約殿試過後為大興縣出謀劃策,畢竟大家也都是大興縣的學生,為才子大賽出份力。”
蘇從斌一目十行看完後,眉頭緊擰成川:“林嬷嬷你去定國公府跟柳氏再強調一遍,不見客,就連咱們家出嫁姑奶奶的帖子都不要接!”
他不是個好父親,膝下五女。
兩個女兒幼年早夭,四女兒又因及笄裏爆出的事情羞憤自缢了。
目前唯二活着的兩個女兒,長女在宮。
三女兒嫁給了守陵官。
這守皇陵,對皇子龍孫而言是失敗的事情,可對朝臣而言卻是極好的差事。因為七品守陵官可以子子孫孫世襲。他也是廢了些開府祖宗的情誼,才攀了這門親事。
但也怕這女婿一家被人利用了。
所幸目前他殘酷一些,先一刀切。
反正天塌下來,都得他殿試過後再說!
于是在不容置喙吩咐一遍後,蘇敬儀便看向自己的狀元競争對手。
為保證穩妥,他将會試前二十名的名單履歷身家背景以及所有科考文章全都找出來了。
把科考當做戰場的話,他蘇從斌這個未來狀元要做的事情便是揚長避短。
而他的從政經驗是這些小年輕們說沒有呢。
就算頭豬他站在朝堂二十年了,也比年輕人有能耐。
因此他的排名很大程度上輸在遣詞造句不夠文人化,輸在有一場沒有交頭卷,輸在認識的文官太少了……
輸在,的确老了。
将前十名的年紀看了又看,蘇從斌磨牙,暗暗寬慰自己:“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