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拿下院試八 當我們不知道你們做題毀屍……
第106章 拿下院試八 當我們不知道你們做題毀屍……
官方隊伍啓程, 蘇敬儀已經哆嗦着換上了裘衣,啞着嗓子給長公主補課,确切說也是補長公主來自京城的作業, 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作業:“……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
蘇敬儀一頓,神色困惑的看眼長公主,慢慢往下念:“寬柔以教,不報無道, 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 北方之強也, 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 強哉矯!國有道, 不變塞焉, 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長公主聽得蘇敬儀從頭到尾念着, 眼眸微微一眯,沉聲道:“經過基礎背誦階段, 本宮已經能夠第一時間知道這段來自《中庸》了,我還預習過了。”
邊說她拍拍自己身側的《中庸》,以及程颢《中庸義》、程頤《中庸解義》、朱熹《中庸章句》,催促:“能開始動筆寫文章了吧?”
雖然他父皇不管皇子公主都是“丢”上書房教育。
但上書房那一群臣子還是會自然的區分出皇子教育公主教育。
故此她厭惡功課。
但家書裏她是字正腔圓要求一視同仁。
故此她的功課來自上書房皇子。
與此同時,蘇敬儀見長公主特意強調預習兩個字,他沉默一瞬決定坦誠。
因也算小弟, 混熟了,蘇敬儀沒恭敬的道一句“回禀公主”的禮儀用詞,只十分真誠回應:“我有些陌生了,我念念,聯想記憶法回憶一下要點。”
“而且您這作業選段,跟我們考生備戰方向不一樣!”
長公主:“…………”
秦延武見長公主眼神都有些詫異,也擰眉想了想,最後道:“姑姑,這段話真有些陌生啊,好像是國家政策大局方面的。我們縣試府試,甚至院試都不會出這麽難的論頂頭上峰施政比較題目的。我們目前做的都是單一的歸納題。”
他文科學的很慢,曾祖也不曾催促,就按部就班慢慢學習。沒想到公主殿下的文課竟然這麽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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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出閣聽學的難度都差不多了。
“對。客觀說您的作業都是偏向管理,禦下治民。我們考生是被管理,是要學會執行命令,落實具體切實的措施。”蘇敬儀翻了翻都有些泛黃的作業紙,總結着:“所以理解的角度,答題的方向都會不一樣。”
“再說,您應該不用八股寫文章吧?”最後,蘇敬儀聲音都壓低了些:“咱距離京城也沒幾天了。随性寫跟按着八股寫,不一樣的。”
封建版的一盞燈,一個晚上,一個奇跡——是他們一群人群策群力的奇跡,長公主就負責最最最基礎的背誦背誦再背誦。
畢竟四書五經是基礎。不紮實,準露餡。
“我要知道八股文章的好壞。否則以後我如何點評考生的文章?”長公主沉聲道:“本宮是大長公主,可以招攬客卿的,也可以舉薦官吏。”
“我總得知道她們才學如何吧?”
望着長公主眉眼間的自信飛揚以及唯才是用,蘇敬儀雙眸眨眨,小心翼翼靠近:“姑姑……”
長公主白了眼蘇敬儀。
“咱們小輩各論各的,姑姑,您說對吧?”蘇敬儀還給人倒杯茶,雙手恭敬的份上:“您看在小侄子我這麽全力以赴,傾囊相授的份上,能不能日後幫我個小小忙。”
“別撒嬌,直接說。你也不看看你跟延武差幾歲。”長公主接過蘇敬儀遞過的茶杯,直言道。
“公主殿下您英明。忙真很小,就是您歸京後若是有什麽宴會,能不能貴手一擡給我的姐姐們發個請帖?”蘇敬儀谄媚着:“據說這貴婦圈子還是有些等級的。我不求姐姐們一下子被衆星捧月的,有您一句話好歹讓她們在她們的小圈子裏不受陰陽怪氣。”
“你的姐姐們,就那些庶女?”長公主問:“你家那嫡長姐入宮伏低做小的跟個宮女一樣,不就是想要個顏面撐個腰。可眼下按着世俗規矩,有你這個弟弟在了。你姐姐們還用擔心夫家待她們不好?你反倒是要擔心他們會不會飄起來。”
“不知道你在本宮面前也算伏低做小的辛苦,不知道蘇侯在雲貴吃糠咽菜,以為太後一句話全家興旺發達有權有勢了。”
“聽說蘇侯在祖父面前可是十幾年如一日,風雨無阻。熬夜考鄉試還要去中秋守着?”
秦延武聽得這番話,想想自己幼年所見的場面,表情凝重:“敬儀,姑姑說得也對。姐姐們要是好,知道你們辛苦,心能夠往一處使,那擡顏面還是很容易的。像你娘十幾年如一日心性不變,曾祖都看在眼裏這才會讓她進國公府學禮儀,幫着擋住某些閑言碎語,讓她能夠做好侯夫人。”
迎着這聲聲也是為他好的話語,蘇敬儀目帶感恩抱拳感謝:“多謝。我也懂。就是我跟姐姐們年齡差距有些大,又沒什麽機會相處。這不,一聽長公主殿下您如此英明,我也想着看看能不能也幫我打探一下姐姐們到底過的如何。”
“我這年歲,要是相處久了,還有人叽叽歪歪男女七歲不同席。”
“行,打聽的事情包本宮身上。連帶蘇貴人本宮都給你打聽的清清楚楚。”長公主承諾着。
“姐,您就是我的親姐。您以後有什麽吩咐,招呼小弟一聲,能辦妥的我絕對一句廢話都沒有,立馬照辦。”
“風大也不怕閃了舌頭。”長公主笑着:“趕緊教八股文速成法。本宮進京可是要在上書房顯擺顯擺的。作業少做幾張也行,反正也就父皇會問一句。到時候就說我心情不好撕了,其他人也不會追根究底盤問。”
蘇敬儀:“…………”
蘇敬儀羨慕的看眼長公主,從順如流的介紹着:“那咱們先用兵部優秀的八股文打基礎,然後在學我爹推薦的官方優秀八股文,尤其是順天府老李往外貼的告示這些,堪稱雅俗共商,最後學習聖旨……”
将一步步進階的參考模板羅列着,蘇敬儀瞧着握筆記錄的長公主,微微籲口氣。
長公主雖然學渣,但跟他情況又不一樣。人是屬于遷怒夫子型,才叛逆不聽課。
感慨着,蘇敬儀詳細拆分上書房精選語段,一一做分析,最後總結:“揭示了強者的多元面貌。咱們評價一個人也不能非黑即白,比如我那個傳說中的祖父,舅父他們就很客觀。”
略帶了一句客觀的私貨,蘇敬儀繼續道:“做強者,既要堅守原則、保持獨立,又要以寬容心态去教化他人,面對苦難要百折不撓再接再厲,面對生死無畏無懼。”
“咱們知道聖賢的大概意思後,然後就要結合聖賢斟酌破題的總論點……”
長公主自動将“強者”替換成帝王,聽得津津有味。
她就說呢,都是一個爹生的。
怎麽就偶爾回京見一面的妹妹們,溫溫柔柔的。
弟弟們才十來歲就琢磨奪嫡了。
感情啊書都不一樣。
在公主車攆之外,随行的翰林侍講聽得傳出的教導聲,眼裏陰鸷一片。
他本是前途無量的榜眼,結果遠赴西北吃黃沙。
更可悲的是,長公主壓根無視聖賢言說,男扮女裝,俨然牝雞司晨。
等回京之後一定要好好拆穿!
其他皇親子弟們互相對視一眼,皆覺得這夫子态度是一天比一天的差。到達京城前夜,衆人推着孔睿去朝公主彙報彙報。
不管他們公主娘郡主娘縣主娘的嫁給誰,父族有什麽想法,但都跟游離政治外的長公主殿下無關。
眼下區區一個夫子而已,竟然白眼翻的都不帶掩藏了。
瞅着就大逆不道!
屋內寂靜無聲。
蘇敬儀和秦延武小心翼翼看着長公主。
長公主嗤笑:“酸腐而已,不必在意。本宮能被攻讦的一點也就是秦無病而已。放心,非但我,就是祖父老人家也心理有數。我們會處理好。”
見長公主都提及定國公了,孔睿都跟着蘇敬儀秦延武一起點頭。
翌日車隊出了驿站,分成兩列,禮部迎着前來恭賀萬壽節的番邦們走西城進京。
他們大周貴族團和公主走東城。
沒了“盯梢”的某些人,蘇敬儀都不用裝扮小宮女,直接男裝進公主車攆,幫着臨陣磨槍。畢竟離皇宮還有大半天呢,還能撲棱搶救一下,再做兩道題。
秦延武打着哈欠也入內,拿着自己昨夜不會做的題:“敬儀,這道題你做做,好難哦。”
“來不及了,不會做撕了吧。”蘇敬儀道:“咱挑會做的。公主姐,您趕緊學着點品鑒誇人的詞彙。聽說您弟弟他們都來接您了。”
長公主嗯了一聲,擡手抽過秦延武手中的幾張紙,毫不猶豫撕扯成碎片,丢進手爐中。望着火星子燃燒出來的灰燼,長公主掃眼精致到形容不出的冬日供暖手爐,問:“這宮裏送過來的玩意全名叫什麽來着?”
“畫琺琅鳥獸紋手爐。”蘇敬儀熱情無比說全名。當時太監贈禮他聽得清清楚楚的,禦品中的極品呢!
“姐,您不喜歡賜給我?”
“瞧你沒見過好東西的模樣。你別丢了秦家的顏面。”
“畫琺琅啊,這技藝據說是最新出上貢的。”蘇敬儀強調自己真沒見過世面,當然更為要緊的是想要搞到眼前這個貢品。
“敬儀這個恐怕不行。”秦延武道:“若是雕刻其他東西便罷了,這爐腹部兩面刻有母獅幼獅嬉戲。這圖是寓意“家慈有愛,膝下承歡”,又是皇後派人贈送過來的。姑姑送給你,就會讓那些朝臣覺得姑姑不懂事,也會覺得你不懂事。”
蘇敬儀一愣,長公主也看向秦延武:“還有這寓意啊?”
“是啊。皇上送我很多東西,曾祖也擔憂過若是有人利用這份喜歡,到時候坑我怎麽辦。所以給我講過某些忌諱,某些有些寓意的圖文字樣。”秦延武道:“所以我仗着自己還小,放話不收禮,收禮不如收糖葫蘆。”
“這擔心有道理。就我,對這種玩意都不怎麽上心,到時候随手轉送給我那些公主妹妹們,沒準都會讓某些人酸溜溜的。畢竟皇後也算頗為照顧本宮,有什麽好東西都先緊着我,派人這千裏迢迢的送。”長公主心有餘悸着,反省道:“你到時候把那些忌諱也給我送一份我看看。”
秦延武應下。
“蘇敬儀你也好好學。”長公主道了一句。
冷不丁被點名的蘇敬儀小聲嘟囔:“我待人接物好像還沒到禦用這個級別。”
“很快就到了。”長公主意味深長:“想想文成公主。”
蘇敬儀一聽爹這新外號,點頭若小雞啄米。
秦延武也跟着點頭。
皇上太損了,他以後一定要争取自己先取個好聽的外號,才不要被叫孫孫公主之類的。
感慨着,秦延武往打開的手爐中丢作業:“還有姑姑,要是皇上問起我在西北的表現,您不能說我一天吃八個蛋撻。”
“我現在明白了,他面上不說但會讓鐘刑來吓唬我的。”
“行。咱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長公主應得痛快,又丢了一個紙團。
蘇敬儀見狀問一句:“姐,這題您給我抄下了嗎?這些題目适合蘇琮做。我到時候要偷摸給他送去的。”
“放心,都抄了。只是這些上書房紙張,銷毀掉。”
就這樣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兩個時辰後,蘇敬儀和秦延武下了車,鑽進馬車內裝扮一炷香。而後精神抖擻的騎上馬。
又行了十來裏,蘇敬儀就見前方錦旗獵獵,禦林軍肅穆而立。被拱衛的便是大皇子。
客觀而言,他是第一次見大皇子。
見這位傳聞中跟蘇琮君臣得宜的明君。
感慨着,蘇敬儀仗着自己也算秦家人,跟在秦延武身側上前兩步,彎腰行禮:“小臣拜見大皇子。”
大皇子和氣上前一步,攙扶住秦延武:“諸位客氣了,我只是奉父皇命令來接姐姐,也來接諸位兄弟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須多禮。”
秦延武微笑着:“禮不可廢,行完國禮還要家禮拜見,不然就顯得我們外出歷練還沒長大模樣了。”
說完他又率先行了家禮,呼喊一聲:“叔。”
其他跟随的宗親,見狀互相對視一眼,喊叔喊表哥喊什麽都有。
大皇子笑笑,側眸掃了眼混跡皇親中,跟一行人關系似乎都不錯,甚至一群自持身份的人都容得了蘇敬儀站在秦延武這個秦家未來繼承人,站在武帝偏寵的孩童身邊,眼眸微微一眯。
但也沒說完,只是徑直朝公主車攆而去:“拜見定國大長公主。”
——對于下一任帝王而言的恥辱,便是如此。現任帝王直接将人一步封到了公主爵中的最高級。
“免禮。”長公主掃眼彎腰鞠躬的大皇子,笑笑:“本宮離京許久,不說對京城有些陌生了,便是對弟弟都有些陌生了。”
“沒想到你都長這麽高了。英姿勃發的,是個俊小夥子。”
“長姐您說笑了。”
“…………”
見同父異母的至尊兄妹兩聊着天,蘇敬儀恭順等着。等着兩人聊天,等着車隊重新啓動,等着入宮拜見……
忙完之後,蘇敬儀躺在闊別了大半年的微博堂大床,養精蓄銳兩天。
休養回過神來後,他自己乖覺的朝定國公彙報進展,以及在西北的所見所聞。
“那沙陀不成氣候,折騰來回不過想多要些錢罷了。”定國公道:“眼下你重點還是科考。”
“淩敏今年院試考上了,是秀才公了。”
“你不能輸給他吧?”
“舅公您放心,我在西北學習的。”蘇敬儀應得擲地有聲,響亮至極。
秦延武也昂首:“祖祖,我明年也考試,我對自己可有信心了。”
“好,你們有信心就好。”定國公笑着應下:“都好好學。今年萬壽節皇上要見個血,你們小孩子就不去參加了,都去蹴鞠山莊學習。”
“再不去,蹴鞠山莊都要改姓淩了。”
見定國公說的輕描淡寫,蘇敬儀權衡一瞬,壓下自己的好奇心,乖巧點頭。
秦延武小聲:“祖祖,是秘密不能說嗎?”
“能說。”定國公擡手拍拍秦延武肩膀:“就是教訓一下番邦和某些酸臭文臣,把海外孔子學院這件事敲定。”
“這事沒什麽兇險,就是要聽某些文臣放屁。皇上不想在你們小孩子面前罵娘。他有些軍痞習性,罵的挺那啥。”
作為親舅舅,定國公都覺自己要大逆不道埋汰兩句的。
秦延武道一句他們該罵,也就不好奇了,問定國公有沒有吃好喝好。蘇敬儀也跟着彩衣娛親,見老爺子樂呵呵了,問:“那過年我們還能松快兩天嗎?”
定國公:“…………”
一個時辰後,秦延武看着侍衛提溜出來的大包裹,扭頭看蘇敬儀。
蘇敬儀扁扁嘴。
但也不敢多說什麽。
畢竟定國公先前一句咆哮“當我們不知道你們做題毀屍滅跡啊?”已經說明了長輩們知道作業一事了。
因此越早滾回蹴鞠山莊對他們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