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坎坷鄉試一【修】 我蘇敬儀也算改變書……

第110章 坎坷鄉試一【修】 我蘇敬儀也算改變書……

壓根不知道還有個驚雷等着自己杠, 蘇敬儀看完自己小金腿後,也不忘其他團員。幫着一一确認過名次,除卻鄭為這個一心殺豬的大漢落榜外, 其他人都榜上有名。

他見鄭為除卻松口氣外,唯有真誠對同窗的祝願,也就不勉勵人再接再厲了。畢竟對他而言,鄭為能夠殺豬,若是衍生出生豬産業鏈也挺好的。沒必要非得讓人繼承祖宗志向, 做驗屍的仵作官。

沖衆人約定好三日後齊聚蹴鞠山莊慶功,眼下各回各家報喜後,蘇敬儀就乖覺的跟着秦延武先回了秦家開宗祠慶祝。

定國公驕傲滿滿, 給兩人都發了大紅包, 又下令給所有仆從雙倍喜錢。

享受着秦家子弟一樣待遇的蘇敬儀感動無比,給自己沒見過面的祖母上過香告訴這喜訊, 又一一叩首祭拜秦家祖宗們。

拜完之後, 他才回到蘇家。按着定國公給的“文人世家慶祝”步驟條例, 也一一給自家祖宗們上香,報告這個喜訊,訴說着蘇家未來重新崛起有望。

當然了, 祖宗們也有個區別。

他略微給自己祖父稍稍供奉了比較次的貢品。

退出宗祠時,蘇敬儀還翹首望了一眼天。

發現天依舊瓦藍瓦藍的, 半點沒有玄學的痕跡,他靜默一瞬。

返回宗祠,又給除某個人以外的祖宗們上香,虔誠無比:“我蘇敬儀也算改變書中蘇家命運,改變第五代的命運了,還望諸位祖宗在天之靈保佑我, 保佑你們的大胖孫子,保佑我接下來可以順順遂遂。”

叩拜之後,蘇敬儀将手中的香煙小心翼翼插、進香爐之中。

望着袅袅香煙将蘇家祖宗的牌位萦繞,仿若無形之中真有靈在吸食這一份香火氣息。蘇敬儀一笑,起身走得是步步生威,威風凜凜。

一出走宗祠,蘇敬儀就見俞嬷嬷上前,彙報的嗓門都響亮:“敬儀少爺,咱們老親故舊各家也送禮過來了,這護國侯……”

蘇敬儀微笑着聽着。

第一波禮都還沒報完,門房又來報告又又又有人送禮來了。

聽得這絡繹不絕的,蘇敬儀覺得自己可是個小心眼小兔崽子,立馬挑選了兩個嗓門洪亮的去某個人房間外,繼續喊。

喊的越響亮越好!

被控制住的榮玉嬌:“…………”

蘇敬儀神神氣氣:“我就是個睚眦必報的小人。”

若是武帝不告訴他蘇從斌曾經“刺客”,他或許對榮玉嬌沒太多的恨意。畢竟他壓根沒相處過,畢竟榮玉嬌已經翻不起風浪來了。但一聽到這事,一聽到蘇從斌豁出去過命,他就忍不住厭惡榮玉嬌。

若是榮玉嬌稍微有點腦子,以蘇從斌對太後的孝敬,仕途都會順遂很多。不會幾十年如一日被排擠,被嘲諷縮頭烏龜。

不會人到中年,遠赴貴州。

在現代貴州都有些窮苦,更別提眼下,是被視作苦寒之地的。

瞧着榮玉嬌眼裏閃過的悔恨之色,蘇敬儀冷哼一聲,慢慢悠悠铿锵有力:“蘇家主說了,回禮都翻倍。畢竟啊蘇家經過整頓後,什麽都沒,卻也有點小錢。”

“慶祝的宴會就跟秦家一起辦。畢竟吃食這塊出問題的地方挺多。這回除卻勳貴還有皇親子弟們,關系錯綜複雜的。”

俞嬷嬷望着有模有樣的蘇敬儀,見人沒因為鬥氣就自己主張操持宴會,剛欣慰想贊譽小主子兩句,就見管家急匆匆而來,神色都有些焦慮:“少爺,俞嬷嬷,幾位皇子派人來送禮。”

“大皇子?”蘇敬儀退出榮玉嬌的院落,飛速翻親爹留下的迎來送往手劄,翻遍了也沒說皇子來送禮怎麽辦:“我爹高中狀元,好像也沒皇子當日就派人來送禮吧。”

事後送禮,也是瓊林宴皇上喊聲表哥之後。

權衡着,蘇敬儀幹脆無比:“就說我已經回定國公府了,你們不好做主,退回去。”

管家擔憂:“可是皇子啊。”

“皇子又如何?皇上也就戲谑一句表哥,我爹官位又沒升。這幫人這麽積極,不就是圖定國公?”蘇敬儀虎着臉,直接讓俞嬷嬷去回絕後,他立馬一個撒腿跑回定國公府。

豈料專門在家慶祝的國公爺不在。

“怎麽了?”蘇敬儀小聲湊到苦着臉的秦延武身邊:“是朝中出大事了吧?你別愁,舅公肯定回歸來參加你的慶功宴。你可是老秦家第一個文秀才。”

文秀才環顧四周,頗為周全着:“敬儀你站穩啊,我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蘇敬儀見秦延武說的這般鄭重,倒是好奇了。從順如流盤腿坐在地上,然後請人開口。

秦延武蹲蘇敬儀身邊,湊人耳畔道:“皇上留書出走了,命令祖祖攝政,董閣老從旁協助。”

蘇敬儀:“你說誰幹什麽了?”

“皇上留書……不,”秦延武糾正用詞,“微服私訪去了。”

蘇敬儀微笑,寬慰着愁眉苦臉的秦延武:“皇上微服私訪也挺好的,這不是能知道民生,監察地方嘛。再說了皇上有武功,他肯定帶着鐘指揮使他們一起去吧?所以你不用擔心。”

秦延武哼了一聲:“我才不擔心皇上安危呢。皇上微服怎麽等等,帶上我們多好啊。我也想出去游學。”

“本來說好讓我歷練的,結果又不讓去。他自己倒是跑走了。”

“不氣不氣。等咱們以後做舉人了,就能出去看看大周風景了,看看祖輩們保護的大周是如何風光。”蘇敬儀寬慰着,見人鄭重點頭,慢慢話題引導到送禮上,“皇子送禮怎麽解決?”

“收下啊。”秦延武很篤定:“你眼下住定國公府,皇子們看這一點都要一視同仁。不然咱們兩個上榜就送我一個,顯得他們多小氣都不會做人啊。”

聽到這解釋,蘇敬儀小聲:“那送到我家是不是有些問題?會不會跟皇上出京有關?”

秦延武聞言想了想,“跟皇上出京應該關系不大。祖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皇上直接離開京城的消息。但送禮肯定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至于送到你家也好理解吧,畢竟你到底是蘇家第五代,以後要繼爵的。你現如今是秀才公了,都能按着規定蔭庇為官了。”

“秀才對普通寒門是有功名在身了,見官不拜。對于勳貴子弟尤其是嫡長子那就是擁有蔭庇為官的憑證了。咱們蔭庇也是七品官,別人科考若是三甲同進士,還是從七品呢。”

能一不留神當官的蘇敬儀:“…………”

直接有編制的蘇敬儀:“…………”

蘇敬儀不糾結了,昂首挺胸:“哈哈哈哈哈哈,那還考什麽啊?”

“可你不是要跟蘇琮比誰更厲害嗎?”秦延武看着雙眸詭異迸發亮光的蘇敬儀,吓得一顫,急聲道:“咱們還要繼續讀書的。祖祖說了,咱們要進國子監學文練武!”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蘇敬儀道:“舅公眼下身子骨還硬朗,要不,我們去游學吧!要不然以後咱們長大了,舅公老了,反倒是不好外出了。”

秦延武:“…………可是皇上不在,我們武勳子弟無诏不能出京啊!”

蘇敬儀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焉了。

定國公從宮裏安撫好群臣回來就見垂頭耷鬧的蘇敬儀,就連自家曾孫面色垮着,當即納悶。

護衛上前小心翼翼說明兩人都萎靡不振的緣由。

定國公聽完之後,也跟着垮了臉:“就是啊,你們應該趁着年輕出去見識見識。見識民生疾苦,才更懂戍邊保家為了什麽,也知道自己有權之後要如何保持本心。”

聽得老爺子這番透着人生閱歷賢明話語,蘇敬儀點頭若小雞啄米:“舅公,皇上什麽時候回來啊?”

“皇上要親眼見見紅薯耕種,見見南北風情。”定國公說完之後,招招手,示意兩人附耳過來:“在某些海外小島發現金礦,外加蘇敬儀你跟皇上交代的那個夢,皇上就想親眼去驗證一番,如何對方真有不軌之心,直接打。”

聽到最後三個字,蘇敬儀立馬精神抖擻:“舅公,請您派兵好好訓練我。打那誰的時候,我也要上戰場!”

“哪怕扛旗的都可以!”

見蘇敬儀從未有過的狠厲殺氣萦繞全身,定國公倒是愈發奇了,區區蕞爾小國幾百年後到底能夠橫成什麽樣子。

當然也愈發警惕。

蘇敬儀一個看着沒多少“腦子”的天真人,看着被後世滋養很好的善良人物,一提及這事就殺氣騰騰的,足以說明也國殇一詞。

感慨着,他擡手拍拍蘇敬儀肩膀,應了一聲好後,就聊起設宴的事情。因突發攝政監國這事,要是再開宴,那是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吏全他娘要過來了。

這樣一來,就有點那什麽了。

可不開宴,心裏憋氣。

秦家五代唯一的文曲星,實打實有功名的文曲星!

還有蘇敬儀,這多坎坷啊,但也争氣,還第三名是能被律法明文推薦進國子監,而不是蔭庇進國子監。

蘇敬儀和秦延武互相對視一眼,跟着點頭。

不慶祝,他們也憋氣的。

這些時日,真的很苦啊!

秦無恙也難得加入出謀劃策兩句。

第二天京城乃至順天府大大小小村鎮都有敲鑼打鼓,确保百姓是真真能夠獲益,吃上幾天,而不是一頓飽腹撐到吐。故此慶功宴花費全都化作實實在在的十斤面粉八斤豬肉一只活雞一條活魚,發給各家。

順天府的百姓們都歡呼不已。

哪怕有些捏酸的聲音,百姓們都直接怼回去了:“先前那個鼎鼎有名的登聞鼓,蘇侯爺自己都說了一百兩銀子他只給他一個兒子花,其他家族得分成十分給十個兒子花。”

“現在非但蘇侯家獨苗苗,就是秦家也是獨苗苗啊。兩個獨苗苗的秀才慶功宴,讓我們所有百姓沾沾福氣怎麽不行了?”

“貴人一桌酒席多貴啊。”

“就是,要是吃流水席,還不得搶兩個雞腿打起來,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一只雞啊,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多好的啊。”

“你們不知道嗎?這裏還有皇上的銀子。那定國公府掌櫃敲鑼打鼓說了的,延武不一樣,那是皇上都看中的小武曲星。現在文武雙全,更好保護大周呢。”

“還有鎮國長公主都加銀子了。這秦延武是她的侄孫啊。”

“定國長公主也給銀子。”

“他們有錢不正常啊!”

“…………”

大皇子聽得這一聲聲,像是百姓發自肺腑的話語,眉頭緊擰成川。

他着實是想不明白,一個皇帝怎麽能容忍武勳這般收買民心。

要知道他也當了五十年的帝王,是歷經過年邁諸子奪嫡的。

所以他的父皇怎麽放心離開?

絞盡腦汁揣測不明白,大皇子換了幾個地方,确定沒有人尾随跟蹤觀察後,他看向自己招來的齊子睿。

日後他對準勳貴的一把刀。

***

齊子睿看着舉手投足間透着貴氣的九思公子,颔首彎腰感謝過後,便尋了個借口告辭了。

一回到蹴鞠山莊,他旁敲側擊一二最為活躍的許良才,聽得人歸家也遇到過某些鄉紳偶遇,他苦笑了一聲。

“怎麽,你歸家沒遇到?”許良才不信。

府試成績出來時,跟他家沾親帶故的都圍擁過來了。得虧他時常訓誡,家中長幼才沒飄起來惹出禍端。

“除卻鄉紳外,我還遇到一個人。”齊子睿嘆口氣:“那姑娘說的身世又像極了我家亡姐的經歷。可東問書院用女色迷惑如此龌龊手段我沒忘記。”

“你知道便好,愁什麽?”

齊子睿小聲:“又有個富家公子前來拆穿。故此我懷疑人是連環設局。”

許良才表情都有些驚恐:“說……說句難聽的,你家目前就你一個人。相比較之下卻是好拿捏些。給你弄個風寒病痛的,病倒在路上都無人照看。”

頓了頓,他低聲:“咱們沒禀生名額。若是能夠舔着臉留在山莊,哪怕給安樂侯當書童,倒是比在外頭安全些。”

說完,他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齊子睿。

齊子睿自然懂人未盡之意——一起厚顏去求蘇敬儀他們一二,以他們寬厚善良的性情,或許會答應。

“咱們還是得再盤算些周全的緣由。就如團長他們請的夫子,大家互相共贏。若是直接開口,倒是……”齊子睿有些躁得慌:“到底咱們攀附太多了,以後底氣都無。”

聽得這話,許良才張張合合半晌,最後悶聲嗯了嗯。

他們沒什麽特殊的才智,甚至都沒個祖蔭——像鄭為,雖然才智平平,卻有祖蔭。他若是想要繼續讀書,便有去處。不像他們雖然是秀才了,卻不上不下。家裏的銀錢請不起大儒指點,甚至去順天府府學求學,都要擔憂束脩。

畢竟鄉試所考內容繁雜,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得知道大周的風土人情還得……總而言之買書的錢都不夠。

兩人愁苦着,倒是養成了習慣,繼續做着題等着蘇敬儀和秦延武歸來,搞蹴鞠山莊的慶祝。

等了又等。

兩天後終于盼星星一樣的把兩人盼回來了,也把其他貴公子們都盼回來了。

忙到嗓子都有些啞的蘇敬儀見齊子睿一行人敲門入內後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無比道:“有話直說就行。”

他這兩天統籌安排大調度,要跟活着的雞鴨魚肉打交道。畢竟他們不能游學,就只能先看看活物,免得他們都只能點評餐桌上的雞鴨魚肉,不知道現實裏老百姓養一頭豬有多難。

比如他蘇敬儀一張口一人十斤豬肉,就是拍腦袋吹牛逼。

完全不管現如今養一頭豬的難處,不知道順天府戶籍人數。

要不是秦家常年跟軍需打交道,有渠道有門路,他們連兩斤豬肉送得起卻買不到!

因此他學習學習着,豬腦子過載了。

思考不動了。

齊子睿一行人趕忙訴說他們歸家後發生的事情。

蘇敬儀聽得美人計都用上了,扭頭看看秦延武。瞧着人還沒長開的稚嫩臉,他止住自己喪心病狂的問,轉眸看優秀的代理團長淩敏:“你當秀才公沒美人計嗎?”

淩敏翻白眼:“我的未婚妻是福王孫女,宗正已經上交縣主請命了。”

頓了頓淩敏幽幽道:“福王就是宗正寺寺卿。”

他身邊要是出現美人,那美人背後主子三族都能被夷了。

秦延武見狀後知後覺:“敬儀你怎麽不問我啊?”

“祖宗,你身邊有人敢用美人計,你對得起所有人對你彎腰稱曾孫少爺嗎?”蘇敬儀說完,撓頭:“你們都有美人計,怎麽沒人對我用計啊?”

“我也獨自回家了啊。”

淩敏埋汰了:“你身邊的護衛不是人啊?”

“再說了,你看看你現在長的模樣。長開了還好看的。要找一個比你好看的美人,應該也有些難度。”

蘇敬儀對此深表認同,“也對,我長得那麽好看。”

感慨完,不去看蘇家老仇敵什麽臉色,他鄭重望着衆人:“你們能夠謹慎,我很欣慰。但秀才團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我不會在山莊了,山莊這兩年會變成蹴鞠山莊,就供蹴鞠。但你們吧,咱們到底都是第一回也有些情誼。”

“你們若是不去繼續讀書,想要先賺錢在備戰鄉試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們去當刀筆吏。”

刀筆吏,也就是師爺。

這也是有些門道的秀才一條路。對他們這些毫無門路的農家子弟來說也算機會。因此齊子睿是毫不猶豫應下,“學生多謝團長,學生冒昧,能否專注刑名方向?”

見人紅着臉,眼底還閃過一抹遺憾。蘇敬儀想想當初與人一番私聊的話語,知道人想要學習更多律法知識。于是他笑着應下:“我能找到的也就刑名師爺。畢竟昭憲法學院,也算跟我祖母有些淵源。”

許良才聞言想想太後親妹這一詞,壓下一閃過的希冀,跟着彎腰感謝。

盛柏蘭躊躇片刻後也應下。

顏青彎腰:“學生會入順天府府學。”

“府學?”蘇敬儀驚詫:“以往順天府第一名可以被推薦去國子監吧?”

“國子監人才濟濟,學生在其中不會顯眼。去府學,反倒是成了鶴立雞群。”顏青沉聲道。

且第一名,以往都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才能以秀才之名去國子監,否則國子監收貢生的門檻是舉人。

見顏青眼裏帶着深思熟慮過後的決然,蘇敬儀也就從順如流表達恭喜,而後看向錢鑫。

錢鑫彎腰:“學生已是秀才,家中有門路送我去國子監結交些人脈。”

對此蘇敬儀倒是意料之中。

這皇商後裔來此就是結交人脈的。但勝在乖巧聽話,且錢鑫出圖賊快,不愧是家裏做陶瓷的,那畫的真是一個字秒。

所以他也願意被人結交。

最後他看向堅決要殺豬的鄭為。

鄭為再一次铿锵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以後要做有墨水的殺豬佬,還養出好吃的豬來。到時候諸位同窗要罩着我。”

見鄭為眉眼間浸是真摯耀眼的光芒,一點都沒以自己從事殺豬自卑,在場所有人都跟着彎腰作揖,含笑做出鄭重的一聲好。

蘇敬儀當場點了好幾個豬肉菜後,才笑着訴說定國公對安樂侯和沈大駿這兩“走後門”的安排:“你們先跟我們去國子監鍛煉。蘇琮等鄉試過後會周游,去雲貴一趟。聽說要捎帶你去看看。”

安樂侯聞言當場顧不得跟混熟的同窗們分別之苦了,爽快道:“好!”

蘇敬儀瞧着面色驟變的安樂侯,腹诽一句蘇琮腦後,環視在場所有人,笑着道:“那咱們就慶祝吧?酒席讓廚倌們準備着,我教你們玩狼人殺吧,新出的游戲可好玩了。你們玩玩也能學學分辨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靠近。”

聽得出蘇敬儀話語中的善意安排,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寒門都恨不得立馬學習所謂的狼人殺。

見群衆們如此熱情,蘇敬儀在黑板上介紹着狼人殺的規矩:“懂了吧?”

所有人望着一目了然的規矩,齊齊喊懂。

蘇敬儀滿意,“咱們玩。第一局……”

暗中盯梢的錦衣衛們趕緊把這最新的游戲着重介紹,傳給遠在江南的武帝。順帶也弱弱提醒一句武帝,好像貌似有皇子接觸團員們了。

嗯,本來他們也認不出僞裝過的皇子。

但是誰叫有人女裝過呢。

他們這些當下屬的可不得精益求精一下?

因此就敏感的察覺這三眼五庭,人最基本的五官有那麽幾分眼熟。

十天後,武帝接到來信。

對于皇子拉攏他只覺意料之中。

但依舊愠怒。

“來來去去也就許諾官位,給予金、錢、女、色了。”武帝嗤笑一聲:“奪嫡就不能像朕?去立軍功,或者直接上書推廣肥田推廣紅薯也好。真把朕當初說集齊十張獎狀皇子出閣當耳旁風。”

正确的奪嫡,他分明教了啊——集齊十張獎狀。

鐘刑小聲:“爺,您息怒,微服呢。”

武帝緊繃着臉,讓自己欣賞着農田。

臨近秋日了,這農田累累碩果,光看着就讓人心曠神怡。

就連吹拂而來的風,都夾着果實的香氣。

欣賞過後,武帝沒去打擾忙碌鄉試團的蘇琮,又去了一趟浙江。逛過著名景點後,他才返回來接蘇琮過中秋!

交卷後的蘇琮本已經習慣去找思恩,沒想到思恩身邊竟然站着……

身形一僵,他克制住自己跪地的膝蓋,疾步上前,朝武帝彎腰。

“你哥他忙,我也算你叔父,來接你。”武帝攔下蘇琮行禮:“記得,把這事寫進家書裏,讓你兒子羨慕羨慕。聽說他倒是勇氣可嘉的,書都還沒讀兩本呢,也下場要試一試鄉試的難度。”

蘇琮聽得這別扭的關系,眼圈都紅了起來,彎腰,悶聲道:“多謝叔父。”

“應該的。”

“不過,我還是信敬儀的!”蘇琮吸口氣,勇氣可嘉的看着武帝:“我兒子最棒了。”

武帝瞧着蘇琮兩眼珠子裏全是與有榮焉的傲然,當即氣不順了,埋汰:“行行行,你爹最棒了!”

蘇琮:“…………”

千裏之外的順天府貢院,蘇敬儀狂奔出考場:“中秋啊終于輪到我彩衣娛親了!”

雖然忠武公走了,雖然皇上也微服出巡了,但太後娘娘歸寧之事還是一如既往。故此,今年輪到他真正的挑大梁了,要學習蘇從斌做一個職場優秀男人——考試考到精疲力盡,還得厚臉皮蹭頂級國宴!

“走,國慶寺!”秦延武也跟着歡呼:“咱們比蘇侯還厲害,交卷還早,還精神抖擻!”

****

中秋佳節,合家團聚的溫馨之氣傳遍了大街小巷。

但對于官場衆人而言,國慶寺的宴會更為重要。

裝扮一新的蘇敬儀望着佝偻身,舔着臉說話的官吏和诰命夫人們,聽得疊加的一聲聲“曾孫少爺、敬儀少爺”的呼喚,微笑着昂首入內。

他今日的昂首挺胸,亦也是蘇從斌卑躬屈膝換來的。

跟着秦延武一路到達太後面前,蘇敬儀跟着彎腰行禮:“侄孫拜見太後娘娘。”

太後笑着應下,和聲問過秦延武,見人滿腦子都是昂揚鬥志,不會因為自己匆匆學了幾個月就參加鄉試畏怯,她才安心下來。而後她又笑着看向蘇敬儀,話說的更加明白直接兩分:“旁人都要火候到了才有勇氣試一試,你這孩子啊倒是猴精猴精的,要蹭一蹭閱卷官的點評。”

“但不拘這回鄉試如何,你都要踏踏實實去國子監好好讀書。才富五車這詞也不是虛假的,要博覽群書。”

邊說,太後環顧在場衆人:“哀家記得鄉試要考的可比院試複雜。除卻四書五經外還要考名家大儒的注疏。”

“皇祖母您好記性!”長公主笑着道:“我啊可是延武好姑姑,延武這孩子下場要考試,我是立馬查了查,哎喲可難了。《四書》主朱熹《集注》,《易》主程頤《傳》、朱熹《本義》、《書》主蔡沈《傳》,《詩》主朱熹《集傳》,《春秋》主胡安國《傳》,《禮記》主陳澔《集說》。”

“光聽得就讓人頭疼。”太後嘆口氣,但眉眼卻是肅穆至極,望着入場的子弟們,就差一一環視過去:“但不管如何,不光敬儀,便是在場的小輩們都不能在祖宗的功勞鋪上圖安逸。”

入場的皇親子弟看着太後說着說着眉眼間都帶着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迎着自家父母橫掃過來的刀子眼立馬起身跟着彎腰感謝太後教誨。

邊致謝,他們看向蘇敬儀和秦延武神色都帶着同情。

老人家啊,知道鄉試要考的內容,光四書五經都得加上大儒注疏,結果倒好蘇敬儀他們才讀書幾年,就得下場考試。

迎着一群人隐晦投射過來的同情憐憫眼神,蘇敬儀愈發感動。老太太也是怕他們這回名次不好,是寧願自己開口幫着他們鋪墊一二。

“請太後娘娘放心,侄孫……”

太後瞧着蘇敬儀雙眸都遮掩不了的感動眼神,感覺自己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自己頭一回聽到蘇敬儀的彪悍實績——狗。但不得不說,蘇敬儀這感恩的,濕漉漉的眼眸,真的,光看着都讓鐵打的心腸能夠柔軟兩分。

感嘆着,太後笑着打斷蘇敬儀的話,對身旁的定國公道:“不得不說咱老秦家風水倒是養人的。這孩子倒是愈發俊俏了!瞧瞧才認回多少年,這養得文質彬彬。”

瞧着蘇敬儀的确精神奕奕的,往大堂上一杵着,跟金子一樣咻咻咻閃着光亮,定國公與有榮焉驕傲:“那是,俊俏的很。趕明兒問問文臣那邊有沒有京城美人公子排行,就像那個貌比潘安看殺衛階的,給咱敬儀也弄一個典故,好流傳後世。”

聽得太後聽得如今都攝政的定國公都這般發話了,參宴的皇親們一個個笑着誇老爺子會栽培人。就連大皇子也笑着贊譽,眉眼裏帶着些驚詫望着蘇敬儀。

蘇敬儀今日有兩分連夜參加鄉試的疲态,但這一份疲态給蘇敬儀添了些脆弱的美感。不是後宮妃嫔那種精心設計出來的妝容,而是真真實實的憔悴,透着些真誠。因這一份由內而生的氣質,讓蘇敬儀整個人便添了些堅韌氣息,将人本就完美的五官襯着愈發耀眼明亮。

跟記憶中的陰鸷扭曲的蘇敬儀完全不一樣。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這蘇敬儀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性情如此大變?

像他自問有奇遇,卻也敢篤定除卻心境閱歷外,性格等方面并未有太大改變。

蘇敬儀為什麽會變化?

思忖着,大皇子慢慢端着茶杯,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将鄉試注疏所用版本倒背如流的姐姐。

說來,他這個長姐最厭惡讀書的。

被注目的長公主迎着某道自以為隐晦,卻透着高高在上審視的眼神,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她其實也不厭惡大皇子這個弟弟。畢竟她和弟弟都是單獨排序,彰顯獨一無二。可偏偏吧,她這回來京,也不知道這個弟弟腦子哪裏有問題了,時不時就用這種莫名其妙的高傲眼神看着她,甚至還用一種死人一樣的眼神悲憫的望着她。

這些小動作,對方自以為掩飾很好。

可也不想想,她可是名震西北的女羅剎,自襁褓開始就遭受刺殺的。對親爹都不熟,但對殺意很熟。

埋汰着,長公主不願中秋節搞事,只顧跟着彩衣娛親,看宴會節目。

順帶遞給便宜弟弟一疊作業。

蘇敬儀看着厚得小拇指高的作業,吓得音調都有些飄了:“姐?”

“你的寫法簡單,我能看懂。那些上書房的夫子掉書袋的,老子聽得頭都疼了。”長公主陰沉着臉:“一幫人還想我跟我那些嬌滴滴的妹妹一樣學習什麽《女論語》!”

“《女論語》是什麽啊?”蘇敬儀有些看着愠怒的長公主,小心翼翼:“這……這女孩子不是學什麽《女則》就行嗎?”

古代女的,到底要學多少啊?

秦延武震驚:“敬儀你不知道《女論語》嗎?”

“我該知道嗎?”

秦延武看着反問理直氣壯的蘇敬儀,想想人經歷又想想自己聽聞過的過往,趕忙小聲解釋道:“《女論語》是唐代貞元年間宋若莘、宋若昭姐妹所撰的有關女子訓誡的書,是貴婦推崇的書籍,分立身章、學作章、學禮章、早起章、事父母章、事舅姑章、事夫章、訓男女章、管家章、待客章、和柔章、守節章共十二章,每一章都詳細規定女子的言行舉止和持家處世事理。”

“延武,你怎麽知道那麽詳細啊?”蘇敬儀都有些敬佩了。

“因為先前你娘在秦家,就是宮中教養嬷嬷們教導《女論語》啊,教導如何做貴婦。祖祖也就跟我聊過這些事,說诰命夫人讀書明禮,也能相助官場。”秦延武鄭重道:“等回去了我跟祖祖說,你趕緊要上上課了。咱們不用精通,但基本上也要知道貴婦們學習什麽,知道她們也很辛苦付出的,我們要尊重。”

最後兩個字,秦延武板着臉,強調得格外肅穆。

一見人扳着的小臉,蘇敬儀表示懂。

他肯定不犯蘇家那誰的錯誤!

邊說,蘇敬儀舉手發誓,而後輕聲:“有沒有教導貴公子言行舉止和持家處事的書啊?”

家庭職場攻略來一本啊。

他這麽多年了,還是混不了古代貴族圈子。

“你瘋了嗎?”長公主聽得蘇敬儀這話,直接問出聲來:“世家教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家族底蘊不外傳。要是撰寫成冊刊印出來,豈不是人人都知道傳家之道了?”

“你爹費心把你塞國公府,就是讓你跟着秦祖父耳濡目染,蹭延武的課啊。你倒好,還想直接要本書?”

“那四書五經都刊印多少本了,也不是人人都靠此發家啊。”蘇敬儀嘟囔道:“咱傳家最重要還是明事理和執行力。道理懂沒用,你得實踐!”

聽得這話,長公主想想自己這些時日挑燈夜讀,拼命學皇子的課程,好讓自己日後打敗皇子,去完成自己滋生的,不能為外人說的野心。

這其中的苦難,讓她也覺得得寫本書。

“延武,這個《女論語》是女人寫的對吧?我要是寫本有關教導女子的書籍,在本朝肯定比《女論語》還能服衆,是吧?”

比如她覺得最後一章就可以不要!

守啥節啊!

“姑姑,是女子寫的。”秦延武一本正經回答問題:“但是我覺得在本朝您的書籍要流行,可以。就像聖谕十六條,成為科考就連纨绔子弟都會倒背如流了。”

回答完後,他積極建議:“姑姑您要不出資去朝廷臺建立一個貴婦或者四大貴女選拔賽,以您的書籍為考核标準?”

猝不及防聽到這确鑿可行的辦法,長公主滿意,擡手拍拍秦延武肩膀:“咱延武不愧是老秦家的雙曲星,就是腦子轉得快!”

蘇敬儀瞧着似乎有心要改一改貴女規矩的長公主,舔着臉笑着:“姐,小弟提一點好不好?”

“說。”

“您知道的,我娘是醫女出身,我先前為了消磨些隔閡也翻過醫書。雖然當時人字不多,但月事兩個字……”蘇敬儀輕聲,小心翼翼觀察長公主神色。

長公主淡然:“繼續說啊。”

“這……我娘,就生母當時帶着我流浪。您知道那事吧一來有的姑娘疼的打滾,我娘就是那……”蘇敬儀在心裏雙手合十,拼命給娘道歉,面上卻是一臉回憶過往的哀恸,邊小心翼翼道:“她那個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就跟我說女子月事重要性,說我以後要是有機會娶妻了一定要好好對待。”

秦延武一聽好好對待,雙眸瞪圓,聽得更加認真。

長公主看着雖然有些羞紅臉,但咬着牙一字字說的字正腔圓,沒有任何“晦氣”之色。要知道她當初第一回來月事了,褲子染紅了一片,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嫂子攔住哥哥,是躁得慌的低聲跟她說那事兒。

那難以啓齒的模樣說起來她第一反應都是中毒,命不久矣了。

直等微弱的聲音解釋完,她才懂來那事兒是長大了,是女子,哦,是婦女了。

然後嫂子又低低的說了好些忌諱,叮囑着她來事兒千萬不能去習武,不能去廟宇不能去摸……

迎着長公主府複雜的眼神,蘇敬儀看眼一臉聽講,月事一事上沒有被“古人封建潛規則污染”的秦延武,緊張着繼續編:“月事帶這種聽說是母女之間口口相傳的,當然也有些地方會私下買。我那個……那個賭博的敗家玩意你們也知道,他當時被引着就差青樓為家了,他就做過一款月事帶。我娘當時不知道提及來時還覺得那渣渣貼心……”

得虧那渣渣死翹翹了,查也查不出來。

“所以我就想着我能不能見見貴婦用什麽材質啊?若是兩種月事帶的優點能夠結合起來,材質能夠更便宜些,我想做做這種月事帶。”蘇敬儀道:“讓我娘也能以我們為傲。畢竟我的才學有限,讓我立功給她老人家追封诰命挺難的。但是我可以記住她的疼,盡可能的讓她不再疼。也願意推己及人,将這一份孝心,送給其他腦子不如我靈活的人。”

秦延武聞言積極:“雖然我不知道月事,但要是我娘也有月事的話。那我肯定會買的!”

“好崽!”蘇敬儀拍了一下秦延武的肩膀,雙眸帶着些懇求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擡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覺天地間只剩下那一句話——“我可以記住她的疼。”

娘的疼弟弟的疼那一夜王府喪命的三十六人的疼,她記住了。

血瞳的血,是王府三十八人的命。

但這一回不像從前一想起便是滔天的恨意,她這一回詭異的內心平靜至極,甚至雙眸還能透着指縫去看蘇敬儀。

看驸馬蘇敬儀!

有了目标後,長公主應得頗為痛快,表示自己會好好查查貴婦們用什麽月事帶。許諾後,她就迫不及待帶着迫切開口:“你這回鄉試多少把握?”

“沒有把握。”一聽跟混熟了的長公主開口,蘇敬儀也坦誠:“太難了。注疏這些院試不考,就算考也是一句。鄉試不一樣,考就算了還得截搭題。”

截搭題的難度,想當年蘇從斌也愁的,就連武帝都提蘇從斌愁難呢。

三道截搭題,他只想出一道原文出處。

秦延武聞言,也跟着哀嘆:“太難了。那些舉人能夠考上也真不容易,我親自體驗過了就稍微懂了些難處。”

長公主:“…………”

長公主看看那蘇敬儀的臉,靜默一瞬,嘆道:“繼續努力就行。”

反正世人選擇婚姻還有一條叫親上加親。

反正當初提的時候父皇雖然動怒咆哮破口大罵,但終究沒有把話說死了。

琢磨着,長公主又立馬加上一句:“你們在國子監好好讀書啊。本宮在宮裏等你們學成教我。”

“我不争饅頭都要争口氣,給那些酸臭儒生一點顏色看看。本宮也要出閣講學的,要表明自己享父皇偏愛也實至名歸,皇子能做的事情本宮也能做。”

“且本宮也要報秦無病之仇!”

聽得長公主這聲聲透着平權思想的話,蘇敬儀彎腰作揖:“請公主殿下放心,這仇我蘇敬儀幫您報定了。”

“還有我。”秦延武踴躍無比:“我也要出閣講學,要當進士,讓他們看看!”

“那咱們就往死裏學,學不會了還有天才蘇琮呢!”蘇敬儀毫不猶豫給兩人打雞血。聽得兩人亢奮應下後,他擡眸看眼圓如銀盤的大月亮:“千裏共婵娟,蘇琮一定聽得到。”

“公主,我給您講蘇東坡菜菜,他弟撈撈的故事。”

“您知道蘇東坡他弟弟嗎?”

“就那個東坡肉的蘇東坡?我先前聽你們講過他爹,蘇老泉。你們用蘇老泉來鼓勵我讀書不怕晚。”長公主回憶着,“他還有弟弟?”

“他弟弟厲害,是宰相呢!”蘇敬儀豪邁揮揮手裏的作業:“他弟弟啊叫蘇轍,說來蘇琮也算我弟弟。我弟弟呀肯定幹的比蘇轍好……”

在江南被李尚學拉着跟考生們一起瘋的蘇琮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蘇琮莫不是有佳人惦念?”有人仗着酒助興,開口打趣着蘇琮:“來,喝酒!咱們考完了還是得松快的,這吹拉彈唱不提,那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還是要的,來……“

這邊剛豪情吟誦着勸酒,忽然就又突兀的哀嚎聲響起:“娘啊,我對不起您對不起祖宗啊,這一科難啊……”

考場失利的痛哭聲恍若一盆冷水迎頭潑來,聽得在場考生們不少變了臉色。

這鄉試考期近中秋,習俗都是最後一場他們提前交卷,暢想書生意氣,桂榜高中。哪有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的倒不如不提前交卷,老老實實在考場上實打實的時間呆足夠了。

還在蘇琮這個京城培養來的三連元面前,丢臉。

察覺到衆鄉紳公子眼裏閃過的愠怒,蘇琮笑着舉杯:“說來不滿諸位,我遭遇坎坷,原以為人生晦暗,卻不料比我經歷坎坷的蘇敬儀卻是豪邁無比。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來勉勵我,故此我今日才有幸能夠與諸位兄臺同參加鄉試,再一次搏一搏!”

李尚學眼睛都亮起來了:“琮賢弟你剛才說什麽?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最妙的還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同桌有書生立馬佩服的開口,“此句讓人眼前一亮,只覺豁然開朗。有李太白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的豪氣。”

“好詩好詩,不,好品性!”在他們隔壁桌的考生抑制不住激動起來,感嘆道:“難怪京中傳聞蘇敬儀短短三年便能夠改頭換面,文采斐然,面對質疑不卑不亢!”

“有此佳作勉勵,區區一場鄉試算什麽。這史上多少才子屢敗屢戰。我等今日既然出來賞月,就該好好賞月,欣賞咱們十年苦讀化作的累累碩果。”

“不管科考成績如何,這才學終究是我們立身之本,才對得起我們離家求學。”

“不知此詩題為何名?”

“…………”

見同行之人大多眉目清明,帶着書生的贊賞,蘇琮緩緩籲出一口氣,笑着開口:“乃是鄭板橋先生所做《竹石》。”

“鄭板橋先生?”

“敬儀幼年流浪碰到的一位山野夫子。夫子以此鼓勵他們母子倆自強自立。”蘇琮說着,眉眼間還有與有榮焉的驕傲。

他的母親還有敬儀多麽堅強,才會讓先生見了都心生佩服,贈師一首。

敬儀的品性更為堅強,知道此詩之好,是拼命解釋非他所做還署名,希冀先生之名能傳千古。

感慨着,蘇琮見自己如何知道這首詩詞的始末都詳細說了一遍,希冀蘇敬儀的好品行也能在江南傳誦:“我原先孤身一人戴罪立功,敬儀寫家書……”

聽得講述,其他桌喝酒聊天,亦或是先前哭嚎的考生們都止住了聲音,靜靜的聽着。越聽,他們除卻對蘇琮的佩服外,愈發對蘇敬儀都好奇了兩分。

竹,君子也。

蘇敬儀的人生履歷,也真當得起君子之稱也!

蘇琮聽得周圍聲聲對蘇敬儀的好奇與贊譽,嘴角緩緩,端起酒,朝衆人示意後一飲而盡,其他人見狀也具備共飲。

甚至不知誰開了頭,高聲朗着:“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咱們考完了,不管上不上榜,才學依舊!”

“敬我們苦讀而來的才學!”蘇琮聽得這一聲有些耳熟但又略微陌生的話,靜默一瞬,也就幹脆跟着舉杯,高呼道。

其他考生們聞言雙眸透着豪邁,跟着舉杯相碰。

喝着喝着,也都不分彼此,不管認識不認識,都盡興着喝。畢竟文人嘛離不開酒,離不開酒伴随着的澎湃才思,甚至還有人現場作畫,請蘇琮附上竹石一詩。

一身儒袍混跡其中的武帝跟考生們碰杯,開心着。還湊幾個呼號要建功立業的考生身邊:“跟着青官處走啊。”

“到大周最苦最邊關的地方去建功立業。”

“…………”

蘇琮揉揉有些酸的手,看着微服的武帝一副跟着盡興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結束之後,将自己認識的找小厮,不認識的也請人盯梢着,免得一群醉鬼路上趔趄不認路。萬一出點事反倒是不美了。

忙碌完後,蘇琮狠狠睡了三天三夜。

睡的武帝都要喚跟随的錦衣衛大夫過來了,人才醒來。

醒來後大夫一番檢查,确定無事之後,蘇琮感謝過武帝,提筆寫家書。寫完兩份書信後,他又忙不疊去農田看看。

他的時間有限。

鄉試榜上有名後,最多也就三年時間能夠游歷大周。而其中大半年要帶着李尚學一行大肥羊一起去往貴州看看。因此江南若非日後乞骸骨了,他可能就來一回了。故此要多多了解風土。

武帝瞧着又又又紮根農地的蘇琮,自覺的都不用催促的蘇琮,扭頭看鐘刑。

鐘刑有數:“卑職立馬給蘇敬儀去信問問他鄉試成績如何。”

“不用問,他鄉試榜上有名,都對不起鄭板橋的《竹石》。”武帝很篤定的開口。

蘇敬儀要是有譜,能夠事後瞎編山野好心夫子來?

肯定是因為這所謂的“經典詩句”他烙印在腦子裏了,用慣了,寫在了家書中。

心裏埋汰着,武帝道:“告訴蘇從斌,最近好好練武。等朕趕過去揍他,要是十招之內輸了的話,朕就直接把蘇敬儀過繼出去。”

“反正蘇從斌也是為了蘇敬儀才奮發苦讀,重頭再來,力争狀元,是不是?”

這一聲是不是,鐘刑都不敢聽。

為了自己安全着想,他是立馬一字不落的書寫帝王聖旨傳信貴州。

在錦衣衛侍衛快馬加鞭傳信時,鄭板橋的《竹石》在鄉試考生中流傳,漸漸也流傳到了江南大儒耳中。

大儒們聽完全詩後,都有些好奇:“竟還有如此詩才流落民間,真是我文壇之悲啊。”

“沒準就是那挂羊頭賣狗肉的不知廉恥的書院壓制了真材實料的才子,才讓人歷經坎坷,做得出這般絕句來!”

“我得問問同年好友,看看他能不能找到這位先生。”

感慨完詩詞後,衆人又道:“這蘇家兄弟才智不提,品行倒是上佳。”

“昔年那咄咄逼人斷親絕孝,也是被人逼的吧。”

“可憐啊。”

“鄉試放榜之後,不管蘇琮成績如何,我等到時要邀請蘇琮多參加參加詩會。”

“…………”

就在江南各家琢磨着要不要積極散發善意時,鄉試放榜了。

蘇琮看着報喜衙役舉着“貴府老爺蘇琮高中南直隸金陵府鄉試正榜第一名”的大紅喜報到他面前時,一愣。等感受到唇畔濕鹹時,他才驚覺自己竟然激動落淚了。

可這眼淚……

他是該落淚了。

因抱錯被剝奪功名,他沒哭;因決心反抗他敲響登聞鼓,他沒吓哭;斷絕師徒關系,被敬重的書院排擠,甚至用來做文章,成為天下辯題時,他沒哭;孤身一人登上船漂泊時他沒哭;好好一百兩銀子被剝削成十兩銀子,費勁腦汁要活命時,他更是逼着自己咬牙堅持;面對飓風海浪,他沒哭……

現如今他終于可以好好的哭一聲了。

好好的稍微稍微放松一下了。

畢竟,他是舉人了。

真的邁步進入新的征程了!

武帝瞧着喜極而泣,難得露出些孩子氣模樣的蘇琮,笑着拍拍人肩膀:“好樣的,大四喜!也給朕争口氣。”

低聲說完,他激動的作為家長,打賞報喜隊伍,聽得衆人一口一句的恭喜,他忽然間都想把皇子們丢進考場考一個試。

這原來當才子的爹,是這個滋味啊。

“賞!”

“好好賞!”

“朕……真高興!”

思恩拿着邀請函入內:“主子,有大儒請蘇琮參加宴會。”

“什麽蘇琮,叫蘇解元!”武帝糾正,說完看思恩,矜持道:“你回去考武試,到時候錦衣衛報喜,讓你師父他們也開心開心。”

“是,卑職定會不辱使命!”

武帝聞言滿意,拍拍思恩手,扭頭将邀請函遞給蘇琮,“趕緊給蘇敬儀也顯擺顯擺,催促他三年後努力。”

“爺,敬儀沒準今年也能高中呢?”

武帝:“你朝京城方向把你的大喜事好運傳給他吧。”

蘇琮聞言立馬照辦,甚至還舉起了大紅的捷報,希冀這一份喜訊能夠化作白雲,飄向京城。

此刻京城貢院外熱鬧不已。

蘇敬儀一行人又又又仗着安樂侯一身爵服搶占了榜單第一排的位置。蘇敬儀和秦延武飛速從第一個看到最後一個,沒看見自己的名字,互相對視一眼,而後齊齊捏拳:“下一回再來!”

兩人自我鼓勵過後,壓下落寞,神色帶着擔憂看向淩敏。

淩敏是他們中學習最認真,相比較而言備戰鄉試時間也最長的一個人了。

可淩敏也榜上無名。

迎着朋友們的擔憂,淩敏笑笑:“這才智出衆的都要苦讀十年才足夠火候下場,我……我這跟着你們速成,榜上無名也是情理之中。”

原先還有人想要借機嘲諷一番,像淩敏蘇敬儀院試名次可是佼佼者,眼下榜上無名沒準都說明先前有些貓膩呢。但聽得淩敏這番話,有機智的考生立馬一算這些人讀書的學習,當即目光帶着些警惕觀察周圍,唯恐有人腦子被門縫夾了說出些嘲諷的話來。

畢竟落榜了,才說明科考,說明這功夫不負苦心人,說明天道酬勤!

像蘇敬儀這幫人鄉試書還沒讀透,文章火候還沒夠就敢下場,也就是仗着家裏錢多,不怕交報名費而已。

蘇敬儀沖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種視線神神氣氣一笑,“咱們能夠參加也是勇氣可嘉。去試卷處看閱卷标準。”

“好。”淩敏潇灑應着,讓自己學習蘇敬儀無視種種視線,心态平和。

秦延武雖然有些難過,但他早已被寬慰數遍,眼下見“塵埃落定”了,他從戰争複盤角度一想,也就淡然了,積極拿出手劄本,去記錄自己答卷的缺漏處。

本來啼哭落榜的考生們瞧着三人步伐堅毅,背影透着潇灑,眼眸眨眨。雖然有人道一句他們可是貴族,背後有所依托,但也有人目光帶着佩服望着落榜的三人:“他們可是貴族少年,可是皇親慕學代表,這回全都落榜了,恐怕也有些壓力。”

“我等作為考生也沒必要互相之間嘲諷,理當共同進步才對。”

“火候都沒到就進考場有什麽好感慨的。貴人做什麽都對?”

“三季人不可言說也。”

“…………”

前來想要招攬些人才的大皇子聽得考生們的話語,看看不少人似被蘇敬儀和秦延武感染,将落榜的悲憤化作學習的力量,面色沉沉。

這樣的榜樣作用,應該出現在二十年後,出現在蘇琮百折不撓好學向上獲得六連元後,出現在蘇琮作為縣令帶出一批經世務實的學生後,出現在他這個帝王勵精圖治改革弊端後!

而不是現在!!!

現如今雖然武帝推崇經世務實,甚至擺明厭惡農家嬌兒,可昏聩的和合帝在任期間留下的爛攤子,尤其是好逸惡勞尤其是愛好辭藻華貴泛泛而談等等虛而不實的思想影響一代人。尤其是三四十歲的人。

因為這些人讀書,這些人參加縣試時,還是和合帝這個皇帝當家做主。

一般而言能參加舉人考試的,三十來歲是主力軍。

眼下這幫人,想法漸漸也偏向經世務實了。

這個揣測出現在他腦海時,大皇子看着一個個被鼓動的面孔,忽然間心中一慌,甚至開始害怕起來自己是不是還有撥亂反正的能力。

帶着一絲的後怕,大皇子悄然離開,尋找自己最為可靠忠實的盟友,低聲詢問婚姻進度如何。

“長公主除卻對秦家子弟好臉色,連帶和氣對待蘇敬儀一行人外,壓根不見其他人。”王閣老帶着憂愁道:“驸馬之道,恐怕不行。”

“那就只能讓其他公主的母妃催一催這位長公主殿下盡早定下婚事了。”大皇子眼裏閃過一抹狠厲:“先前那沙陀三皇子不是很好的典範嗎?咱們大周男人就沒有這份求娶的勇氣嗎?”

“可是殿下,老夫說句厚顏無恥的話,您這過于急切了。這能夠上門求娶的,誰也不是傻子啊。”王閣老到最後聲音都有些急切了。

大皇子聞言眼眸閉了閉,啞着聲問:“那您能尋來糧種?耗費上數年培育,再花費十來年推廣?”

“咱們有那麽多時間嗎?”

“眼下父皇明顯信任定國公,敢讓人攝政監國。朝中莫說提及太子了,便是讓皇子出閣講學,開始上朝觀政都無!”說着,大皇子都帶着上憤懑之氣。

武帝提防他竟如此,都不願意他出閣講學。

要知道皇子出閣講學,代表才智優秀,代表能夠獲得政治權利,再也不是憑借血脈得尊貴的皇子了!

“可哪怕男子上門求娶,皇上不再這婚事依舊不會落實。倒不如趁着人不在,想辦法讓蘇敬儀沒了當驸馬的資格?”王閣老低聲道:“反正蘇家風流,也深入人心,會讓人先入為主,只覺蘇敬儀傳承了其祖父的風流。更別提蘇敬儀的養父也是個風流還好賭之人。”

“窮人乍富,賭一道或許讓人能夠跌入深淵之中。”

聽得這建議,大皇子權衡片刻,低聲:“您當錦衣衛是傻的?蘇敬儀可是日日錦衣衛結案文書不離身。”

“那不然……”

大皇子聽得自家外祖父條條建議,确定自家外祖性情依舊,有點狠毒有點野心但手段依舊這些政客老手段。他暗中籲口氣,又叮囑告誡幾句辦妥武帝的吩咐,做好閣老的事,便回宮了。

給自家母後請安,大皇子正打算旁敲側擊一二武帝飲食,就聽得嬷嬷來報:“皇後娘娘,大皇子,蘇貴人攜其弟來感恩娘娘您開恩,讓姐弟相聚。”

“讓蘇貴人帶着敬儀去禦花園轉轉,也莫要因一時失利傷感。”皇後笑着吩咐完,見自家兒子神色有些微妙,笑着道:文:“怎麽了?”

“母後對蘇貴人倒是寬厚。”

“全看在人謹守本分的份上。先前國慶寺歸寧宴,太後是想帶着她一起的,是她自己知道身份。這樣的宴會,也該也只有本宮一人出席才對。”皇後解釋完,問:“我兒對蘇家不想拉攏?”

“想。蘇琮來日必成大器。光蘇琮都有拉攏必要。蘇從斌這個人到中年奮進的侯爺,有句話叫會咬人的狗不叫。”大皇子眼裏帶着些殺意,而後緩緩看向殿外,感覺自己都能看得見那絕代漂亮的花瓶,“母後,您可別覺得蘇貴人是個本分的。這人狠起來挺狠的。”

為了蘇家的香火,蘇貴人這位庶母可以豁出臉面爬他的龍床。

絕色美人一旦口蜜腹劍的,也真是讓人心動。

皇後聽得這話,看着自家兒子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立馬殺氣騰騰:“她敢算計你?”

“母後誤會了。”見皇後眼裏閃過的殺氣,唯恐人因此借着皇後身份威壓,到時候跟蘇貴人身後的太後對上,大皇子屏退左右,低聲道:“她當初為了蘇家可以豁出去沒皮沒臉進宮。若是咱們想辦法拿捏住她,施恩她,是不是反過來可以控制蘇家?”

“施恩她?她基本上慈寧宮随侍奉,如何施恩?”皇後小聲道:“為娘也為我兒籌劃太子位,可不管如何籌劃,蘇貴人這邊還是插不進人手。”

“若是我納她為側妃呢?”

皇後如遭雷擊:“什麽?”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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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坎坷鄉試一【修】 我蘇敬儀也算改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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