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間暗中計(下)

離間暗中計(下)

阮玲珑心中七上八下的,康寧宮的宮娥在前引路,七拐八拐竟将她引到了佛堂門口。

宮娥屈膝一禮,輕聲道:“樂嘉帝姬,太後正在佛堂殿內等着您!”

阮玲珑深呼一口氣,想起抄起經文一陣頭疼,她不甚自在道:“本帝姬知曉了,若無事……你先下去吧!”

“是。”

暮雪等一衆宮娥候在殿外,阮玲珑提着裙擺蹑手蹑腳走進殿中,左右兩側靠牆的地方擺放着燭臺,便是白日燭火不滅。

半垂眼睑的佛像坐于正前方,太後正跪坐在蒲團上誦經,一下一下敲着木魚。

阮玲珑躲在一人粗的紅木柱子後面,探出半個身子,太後緩緩睜開眼對佛像一拜,無奈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

“別躲了,哀家早聽見你那腳步聲了,動靜跟一頭牛似的。”

阮玲珑走上前攙扶住太後,誇贊道:“皇祖母好耳力,怪不得年輕時能将古惠的兵馬打的節節敗退,收複五城。”

二人緩緩走出殿外,順長廊一旁的閣樓走去,拍了拍阮玲珑的手,太後望向遠處開始凋零葉子的草木。

“你啊!就不要拍哀家的馬屁了,哀家都一大把年紀了,自不能和年輕相比。”

“可玲珑說的就是真話!”她說話真摯時的模樣,惹得太後笑得合不攏嘴。

偏殿是太後在佛堂旁辟出來的書房,裏面放着經書和各類書籍,阮玲珑雖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錯,但還是輕車熟路跪坐在自己的書桌旁。

“皇祖母,我可不可不抄書啊?”她舉起自己的左臂,袖角還能看到白色紗布的一點白。

太後從皇後那裏聽得阮玲珑手臂傷得厲害,又不會真的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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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讓你前來,不過是說說孔明燈的事。”

阮玲珑不解,“孔明燈?”

她尋思自己最近放孔明燈是在中秋夜,也沒聽聞她的燈燒了哪座宮殿。

“便是這‘另擇佳偶,再覓良人’了,待你手臂好了,看哀家怎麽罰你。”

前幾日太後身邊的嬷嬷撿到孔明燈,也沒多尋思帶回了康寧宮,偏巧不巧被太後瞧見,偌大的皇宮只有阮玲珑敢放燈,這字跡隽秀一瞧便是出自她之手。

阮玲珑摸不着頭腦,她明明讓暮雪将它燒了的。

她沖太後撒着嬌道:“皇祖母,不過是孔明燈罷了,以後能不能也不罰玲珑抄經文啊?”

太後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輕輕撫摩着阮玲珑身後垂落的長發,太後神色凝重。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皇祖母露出這樣的神情。

“你的幾位皇叔恐已有異心,哀家最多不過是幾年光景,便不能坐鎮朝堂幫襯着你父皇了,你雖長于深宮,但不知皇宮這深潭有多危險,哀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太後長嘆一口氣,“哀家只能早早為你選好夫婿。”

“皇祖母,那我的夫婿非溫千樓不可嗎?”

阮玲珑與他相處幾日,對他雖有幾分心動,但感覺自己與溫千樓之間像是隔了一層朦胧的紗,自己無法看清他。

耳旁傳來太後堅定的聲音,“确實非他不可,殿試之時哀家也在旁,是個經世之才,你的幾位皇叔想借婚事拉攏他,但都被哀家給擋了回去,此人桀骜不馴像一匹烈馬,一旦馴服,他便會忠心不二。”

阮玲珑聞言靠在了太後的懷中,如今才知曉長輩的用心良苦,“皇祖母您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坐起身握住太後的手,笑道:“皇祖母,其實溫千樓此人也挺好,方才來時,他還給差人我送了梳子。”

太後松了一口氣,拍着她的手,“甚好甚好,他應是去禦書房給你父皇述職了,此時去,說不準還能見上一面。”

阮玲珑行了禮退出殿外,尋暮雪确認孔明燈被燒之事,她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口咬定,她仔細瞧了上面的字,才親手将其塞入竈膛給燒了的。

阮玲珑轉念一想,定然是她那不學無術的堂兄幹的,平日裏不敢與自己光明正大對着幹,只敢偷偷摸摸去尋太後告狀。

但皇祖母幫理不幫親,自己被抓住錯處也只能認罰。

阮玲珑似風一般從禦花園走過,路過太清池時便聽到假山的另一側傳來宮娥的聲音,阮玲珑聞聲忽然駐足,側耳去聽。

“還請世子莫要難為奴婢!”

“世子……還請世子高擡貴手,放過奴婢!”

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能被本世子瞧上是你的榮幸,別給臉不要臉!讓本世子親兩口。”

“啊——”宮娥一聲慘叫。

這一巴掌聲十分響亮,驚得湖中水鳥展翅落在了別處,“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阮玲珑與此人積怨已久,再袖手旁觀便是她的不是了,他既然主動送上來也莫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阮玲珑擡腳踩着石子路繞到假山另一面。

宮娥捂着臉驚恐得跪在地上,見到世子身後走來的樂嘉帝姬,眼中多了一絲亮光。

阮玉成正要去扇她另一側的臉頰,擡起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轉過身來,眼前便是阮玲珑驟然放大的臉。

她踮起腳尖用頭頂狠狠朝着他的正臉頂去,阮玉成捂着鼻子後退兩步,擡手一摸還見了紅,惱怒道:“阮玲珑,別以為你仗着自己帝姬的身份欺負人,你竟敢暗算本世子,是不是又想去抄經書了?”

暮雪上前扶起宮娥,阮玲珑雙手抱臂,聞言嗤笑一聲。

“這不巧了,方才我便是從康寧宮出來的,你無視宮規躲在此處欺淩宮娥,膽子倒是愈發的大了。”

阮玉成用帕子擦去鼻血,咬牙切齒道:“我近日也沒招惹你,你何來這麽大的怨氣?”

“你做了什麽事應心知肚明,何須我再提,但你在宮中欺淩宮娥,被我抓了一個現行,便該罰。”

阮玲珑正要喚人,阮玉成忽然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故意抓住她受傷的左臂,暮雪去掰阮玉成的手指,朗聲道:“快來人!有人要對樂嘉帝姬不利!”

阮玉成慌亂之間,随手從假山的洞中尋出一塊石頭向暮雪砸去,小宮娥張口朝他胳膊咬去,掙紮之間,手中的石塊忽然飛出去。

宮中侍衛聞聲尋來,身後還跟着身穿紅袍官服的男子,他額角的血從右眼皮流下,此人正是溫千樓。

另一道震怒聲響起,吓得阮玉成跪在了地上,宮娥和暮雪也跪在地上叩首。

“你們幾人成何體統?在朕的禦花園裏大呼小叫。”

阮秦天走上前一瞧,宮娥一側臉頰腫着,阮玉成鼻下還挂着兩道紅。

不用思索便知曉阮玉成老毛病犯了,一道來的還有諸位朝臣,其中便有阮玉成的父親——汝南王。

阮玲珑感覺胳膊刺痛許是傷口裂開了,再看溫千樓頭上被砸出的傷,她定要讓阮玉成剝一層皮。

她哭着跪走到陛下面前,擡起受傷的手臂去拽阮秦天的衣擺,泣聲道:“父皇,是兒臣的不是,兒臣不該與堂兄大打出手私鬥的。”

明眼人一瞧便知發生了何事,汝南王面子挂不住,瞪了一眼世子便跪在阮秦天的面前。

“是臣教子無方,驚擾了陛下和樂嘉帝姬,臣這就将他帶回去嚴加管教。”

阮玲珑心中暗笑,皇叔這就想帶人逃?

她正要開口,一旁捂着腦袋的溫千樓率先開口,眉眼低垂拱手道:“陛下,若今日放縱世子離去,大邺的律法便形同虛設,此處尚且是皇宮他便敢如此放肆,若在宮外,誰知世子是不是目無王法!”

阮玉成急聲道:“溫千樓,你休要胡說。”

“住口。”阮秦天心疼樂嘉帝姬,隐約看到她的袖子上有血跡滲出。

他彎腰将阮玲珑扶起,“溫愛卿說的是,朕會處理此事,你與樂嘉帝姬先下去治傷吧!”

阮玲珑垂首之時眼底滿是笑意,微微用餘光打量着溫千樓。

沒想到這個呆子還挺會說話的,他怎麽總是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阮玲珑怕堂兄被罰得不夠重,合眼向一旁倒去,溫千樓順勢将她扶穩,微微俯身将人攔腰穩穩抱起。

阮秦天忙聲道:“快傳禦醫去福滿宮。”

汝南王暗道:壞了,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也只能讓玉成認罰了。

待溫千樓走遠離開衆人視線,阮玲珑眯眼向前看去,這引路的是父皇身邊的內侍才徹底睜開眼。

她輕聲道:“溫千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溫千樓卻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既要做戲便要做足,皇宮像個篩子四處漏風,保不準哪個地方便有汝南王的眼線。”

阮玲珑右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睑微垂,原來他執意要抱自己走回去是因宮中的眼線。

溫千樓見她神情低落,悠然一笑,“其實我也有自己私心,是我想抱樂嘉帝姬走過宮道。”

阮玲珑眸中亮光閃過,“真的?”又關切問道:“溫千樓,那我給你的膏藥你用了嗎?腳腕上的傷可好些了?一會兒會不會又疼?”

她的聲音若清晨鳥鳴,随穿過雲彩的陽光,在安靜林間一聲聲叩入他心扉,亂他心神。

溫千樓心頭一顫,不動聲色掩去眼中的異樣,他不敢去看懷中天真爛漫的帝姬,目光一直望向遠處“福滿宮”的牌匾。

自從他選擇走上這條權臣之路便無法回頭,從無人對卑賤如蝼蟻的自己說這些關切的話,到無人敢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阮玲珑半晌見他沒搭話,又悄悄捏了捏他的耳垂,“溫千樓,你怎麽不理我了?”

他神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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