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樁好婚事
是樁好婚事
溫千樓喉嚨一緊,他雖能考上新科狀元,但事關花草一類的書籍,确實很少看過,雖知曉它是千日紅,但阮玲珑詢問自己此花花語,他确實不知。
他只能随口胡謅一個,“願你平安如意,四季風順……”
阮玲珑将千日紅塞回他的懷中,惱怒道:“溫千樓你個書呆子。”她将暮雪喚來一同回了福滿宮。
溫千樓看着嬌豔的千日紅暗暗發誓,待回了府上,他必定苦讀《花草集》,将其寓意背的滾瓜爛熟熟記于心。
阮玲珑氣不打一處來,回到寝宮坐在了桂花樹下的秋千上,她暗示得如此明顯,為何溫千樓還要故作不知,拿那種祝詞來搪塞自己。
暮雪取來沾了桂花蜜的甜點,一手捏着瓷盤邊沿,一手“偷”拿點心,小口小口咬着,輕聲道:“帝姬,暮雪覺着溫大人是故意與您開了一個玩笑,您難道忘了那把梳子,遙寄相思……”
“若不是你提醒,我還真将木梳給忘了,但他也應知曉,一個物件都有它自己獨一無二的寓意,我不過是想讓他親口将千日紅的花語告訴我,現在怎麽反倒覺得我矯情了?”
阮玲珑越尋思越覺着生氣,捏起一塊點心塞進了口中,嘟囔道:“若他再讓你遞送東西,你直接尋個由頭回絕便是。”
“是!暮雪謹遵帝姬之令。”
主仆二人正說笑着,福滿宮門前傳來一陣哭聲,侍衛們怕她驚擾帝姬,便着急要将人拖走。
“且慢,為何事喧嘩擾帝姬清淨?”
暮雪已聞聲走到了門口,地上跪坐着的宮娥雙眸垂淚,暮雪已認出此人,她不就是被阮世子欺負的小宮娥嗎?好端端的怎來福滿宮前哭泣。
小宮娥似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顧侍衛阻攔,掙紮着跪爬到暮雪的腳前,使勁磕着頭,“懇求姐姐,求您救救我!”
暮雪看到她額前的淤青,有些不忍心道:“你何出此言?”
她惶恐得瞧着左右兩側的侍衛,只能不停磕着頭,“求姐姐通禀,容時蘭見一面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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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珑早在宮內長廊下聽到了二人的對話,名喚時蘭的宮女興許是有自己的苦衷,便主動現身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們先下去吧!這宮娥本帝姬認識。”阮玲珑轉身朝門內走去,“先聽聽你有何不安,不顧宮規也要冒險見本帝姬一面。”
時蘭頂着發青的額頭正要跟上帝姬的腳步,卻被暮雪攔在了自己的兩步之外,“福滿宮的規矩,未入此宮宮人,需與帝姬保持六步距離。”
時蘭擦幹了眼淚,忙聲道:“是時蘭逾越了。”
她忽然跪地叩首一拜,“懇求樂嘉帝姬收留時蘭入福滿宮,阮世子受罰是因時蘭而起,帝姬也知曉世子為人品性,他待宮人如蝼蟻,時蘭想尋求帝姬庇護!”
阮玲珑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你既想要留在本帝姬的福滿宮,便要拿出些本事來,若你能讓暮雪點頭,你便能留在殿內侍奉了。”
暮雪見時蘭還呆愣在原地,提醒道:“帝姬發話了,你還不快謝恩。”
“是,時蘭定不負帝姬所望。”她欣喜擡頭,看向漸漸遠去的樂嘉帝姬。
她果然與傳聞中的不一樣,時蘭又微微皺起眉,帝姬如此心善,不知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
溫千樓在宮門下鑰前回府,剛入廂房正要轉身關門,身後出現的一只手忽然扣住了其中一扇門。
元風提着藥箱及喘籲籲的,“方才我聽管家說你受傷了。”他指着溫千樓的腦袋驚訝說道:“這……這得受多嚴重的傷,快讓我瞧瞧。”
溫千樓擡手将紗布取下,丢在了桌上,“假的。”
元風一琢磨,八成又是那位樂嘉帝姬幹的,他認識溫千樓這些年,可從未見過他會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便是自己也不能左右他。
“既是假的,那我便放心了。”元風從地上拾起一朵千日紅來,“帝姬贈予你的花,怎可随意丢棄,這可是人家的心意。”
溫千樓将身上的官袍褪下,換了一襲廣袖墨色長袍,視線落在千日紅上,破天荒的向元風詢問,“既如此,那你可知曉此花的寓意是什麽?”
元風解釋道:“自是千年不朽之愛的意思了,怎麽?樂嘉帝姬未同你說明白?”
溫千樓緩緩合上眼,“花是我送的,只不過……我沒送出去。”
“啊?”元風搖頭道:“她定然生你的氣了,給心儀女子送花送禮,便該知曉其中之意,只怕她要對你失望。”
溫千樓睜開雙眸将花重新拿在手中,“感情之事分分合合常有之事,況且她與我已有婚約,等得了空我去道歉便是,現在是多事之秋,我無暇分心。”
元風被溫千樓趕出了廂房,他随長廊向前走去,時不時回頭說上兩句。
“還真仗着自己的容貌便想為所欲為,你等着!有你心裏難受的時候。”
“溫千樓你可真厲害,都開始趕人了。”
……
暖橘色的斜陽從半開的竹窗映到牆上,檐下風鈴随風輕晃,聲音清脆,手中千日紅的影子亦被投到牆上。
她今日說要庇佑自己之言,聽起來确實悅耳令他心動。
他當時還在想,若以前能遇到她這般如暖陽之人,或許自己過得也沒有那麽苦了,“身份天差地別,若回到過去,她真得會與我這種低等之人做朋友?”
轉念一想,或許她對自己的好,也不過是圖以後的庇佑罷了。
千日紅也被他丢入了匣子中,與花燈那些無用之物聚在一起。
*
阮世子被陛下當衆責罰的消息傳遍整座皇城,應是起了威懾之效,又讓某些膽小之人畏懼皇權,官家小姐不論是與樂嘉帝姬走得近,紛紛從宮外遞了帖子要探望帝姬。
時蘭在暮雪的指引下,将宮貼按照拜訪的時間整理好,她站在阮玲珑的六步之外,敘述起這幾日要入宮來福滿殿的女子。
阮玲珑癱倒在榻上吐着葡萄皮兒,她掃了一眼時蘭。
暮雪說她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若将她留下,只怕以後自己有什麽秘密被她窺探記在心裏,屆時便大事不妙了。
“她們既要來,這時辰怎能随她們挑,那本帝姬還怎麽出宮游玩。”
阮玲珑手臂上的傷敷過幾次藥膏,已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她惦記溫千樓這個書呆子,自打那日一別便再無消息,自己又不想主動去尋他。
時蘭鼓足勇氣屈膝一禮,輕聲道:“帝姬,時蘭鬥膽一言。”
阮玲珑,“你說便是。”
“帝姬,若夫人小姐們要探望您,您只管巳時過半見上一面,待時辰一過,便不再見任何人,您盡管出宮游玩,待宮門下鑰再歸來也不遲。”
阮玲珑坐起身還是尋思了一番,沉吟道:“先前本帝姬受傷時,有些人便不曾來探望,如今來也不是真心實意的,将帖子都退回去吧!”
“是。”
門外的宮娥站在屏風之後,屈膝一禮,“帝姬,嘉寧帝姬差人傳話,一會兒便至福滿宮。”
阮玲珑一聽是二姐來,便讓宮娥們速速去備冰鎮果酒和一些爽口的冷菜來,她可是個大忙人,平日裏連個影子都見不着。
阮玲珑親自将二姐迎入偏殿中,只是瞧着她這一身行頭有些怪。
今日豔陽高照也沒有那般寒冷,還未入寒樂嘉帝姬便裹上了狐裘披風,懷中還揣着金絲手爐。
嘉寧帝姬差人去換手爐裏的碳灰,看着滿桌的菜肴也不動筷子。
“二姐姐,你喜腥辣和果酒,我都給你備好了。”
阮玲珑招呼着宮娥上前給嘉寧帝姬倒酒,她卻蓋住了自己的酒盅,笑道:“近日身子不适,這些東西我暫時便不碰了。”
“啊?二姐姐可是生病了?你直接差人說一聲,我便出宮去尋你了。”阮玲珑心疼地握住她冰冷的手,看樣子似是得了風寒。
阮嘉禾颔首一笑,“我沒生病,只是近日食欲不振,尋了大夫瞧才知我有已有身孕,初時沒什麽感覺,就是近日愈發的怕冷。”
阮玲珑瞪大眸子看向她的肚子,欣喜道:“這麽說,我要做姑姑了。”
“是啊!已有三個月了。”阮嘉禾眼中滿是柔情,只不過想到家中的糟心事,便又眉頭緊皺。
阮玲珑未曾看到她眼中的憂郁,只顧着欣喜将人領到自己的寝宮,命人取來好幾層墊在,才讓阮嘉禾坐在椅子上。
阮嘉禾看到妹妹殿中陳設的寶貝價值連城,羨慕道:“玲珑你當真有福,父皇怕是将天底下所有的寶貝都搜羅來,贈你做寝宮的裝飾了。”
“若二姐姐喜歡,你随便挑,只管拿去。”阮玲珑也尋思,自己宮中之物太多了,白日裏瞧晃得眼睛疼。
時蘭端來一碗銀耳鴿蛋湯放在了桌上,低垂眉眼站在屏風之後。
“金銀玉器倒是不用……”阮嘉禾尋思了許久才艱難開口,“眼下姐姐卻有一事要你幫忙。”
阮玲珑,“何事啊?只要我能幫上忙,定然幫二姐姐做到。”
阮嘉禾用湯勺一下一下攪着湯,“人盡皆知宮中上下,所有的皇子帝姬之中,父皇最是疼愛你。”她輕輕抿了一下嘴唇,“你能否去父皇面前,替你姐夫說說情,讓他去做平陽州的節度使。”
阮玲珑想也未曾想便婉拒了她的請求,“朝堂之事,豈能是我左右的,姐夫如今的官職不也挺好的……”
阮嘉禾将湯勺放下,“這麽說來,你是不願幫忙了?”
阮玲珑自知自己并無皇太後那般智慧神武,不過是仗着出生年紀小,才得長輩厚愛,朝堂之事也絕非她能左右的。
“二姐姐,若是其他事,我說不定能忙上你,但事關前堂運作,我豈能胡亂插手。”
阮嘉禾只能斂起臉上的不悅,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
“你若堅持去與父皇說上一說,沒準他便答應了,你如今有好的婚事,将來自是不愁朝堂之變,溫千樓深受父皇信賴前途無限,你又何必斷姐姐的生路啊?”
阮玲珑生怕她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安撫道:“姐姐,你讓姐夫親自來尋我,讓他來游說我,你已懷有身孕便不該操心這些事。”
她這個姐夫讓一個女子做說客,謀求前程,這種人阮玲珑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