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唯玲珑一人
唯玲珑一人
阮玲珑聞言呆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眼眶泛着紅,她平生還是頭一次聽別人如此說自己,倒是顯得自己小氣了。
“溫千樓!”她委屈道:“這并非是我容不容得下她,而是你心裏是不是要容得下兩人?”
冷風迎面刮過,她的聲音都微微發顫。
所有的人都說溫千樓與自己是天賜的金玉良緣,極為般配,她也打心底在嘗試接納他。
如今他們二人尚未成婚,他便帶了一個女子入府,溫千樓到底将自己當成什麽人?
溫千樓眉頭微皺,上前想要握住阮玲珑的手,“此事待我下朝回來,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也莫要再鬧了。”
阮玲珑嗤笑一聲,後退幾步與溫千樓開來了距離,“是我不識擡舉,擾了溫大人的雅興,我走便是。”她頭也不回的朝着馬車走去。
溫千樓溫目送馬車在大雪中離去,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身旁的溫婉眉眼低垂還跪在雪地上瑟瑟發抖,他微微揮手,示意旁人将她扶起身。
雪花落在溫婉的眼睫之上模糊了視線,她微微屈膝,輕聲道:“是奴家的不是,讓溫大人與帝姬生了隔閡。”
她抿着唇在等溫千樓的接下來的意思,許久不聽他開口,“若不然……溫大人還是送奴家離去吧!”
溫千樓擡步鑽入馬車之中,尚未表明自己的态度,管家只能讓溫婉入府上接着打理事務。
他習慣性摸了摸袖中那枚屬于阮玲珑的玉牌,眸中閃過一絲遲疑。
溫千樓側着身,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将玉牌捏在指尖。
方才他大可将阮玲珑趕走,正好與她分道揚镳,至多就是一紙婚約的關系罷了,但……自己怎麽狠不下心開不了那個口。
溫千樓便是上了早朝,也是心不在焉的,陛下以為他還是因阮玉成的事困擾在心,提點兩句讓他好生休息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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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雪越下越大,他的心思愈發不在朝堂上。
好不容挨到下了早朝,在大雪中執傘等了溫千樓許久的時蘭,似是看到了救星。
“時蘭見過溫大人。”她屈膝一禮。
溫千樓若有所思,方才在溫府門口大吵大鬧的,她這又是要做什麽?
“可是樂嘉帝姬有話要說?”
時蘭忽然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油紙傘放置一旁,仰着頭急聲道:“溫大人,是暮雪姐姐讓奴婢鬥膽前來求您的,帝姬一早便去求皇太後要解除婚約,現在還跪在雪地中,唯有您能勸帝姬回頭了。”
溫千樓本想一走了之的,但他還是想知曉,自己在阮玲珑心中,又是何種存在。
福滿宮內侍從紛紛低頭做着自己的事,不敢有一句多言,掃地的宮娥才将方才清理出來的路,又被一層白雪覆蓋。
路的盡頭出現一抹紅色身影,他沉默得執傘站在遠處,凝望着跪在福滿殿前的人。
阮玲珑跪得身姿挺直猶如翠竹,天地皆白之中,她那一身淡粉色宮裝極為顯眼。
溫千樓再次長嘆,緩緩擡步走到她的身後。
雪滿肩頭,她頭頂染白,鬓角青絲凍成一縷。
她明明凍得發抖,卻還是不肯向太後低頭。
好生倔強。
阮玲珑察覺無雪落下,微微擡頭便看到傘沿一角,還有……溫千樓執傘柄修長的手。
他右手掌側有一顆小小的痣。
阮玲珑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是來看我笑話的?”
溫千樓并未回她的話,一步上前撩起衣擺跪在她的身側,叩首一拜,朗聲道:“溫千樓拜見太後。”
殿內聞聲,軒窗半開,太後手中端着一杯熱茶,面無表情瞧着跪在雪中的溫千樓,她輕輕啜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開口。
“這一大早玲珑便鬧到了哀家的寝宮,要死要活的說要解除婚約,哀家聽聞,是你将救命恩人帶回了府上,還将掌家鑰匙給了那女子。”
溫千樓作揖一禮未曾擡頭,朗聲道:“确有此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太後緩緩起身,額前的鳳凰攜墜的金珠微微晃動,宮娥攙扶着她走向殿門處。
“哀家知曉你念其她對你有救命之恩,但你斷然不該将鑰匙交給她,玲珑可是哀家的掌上明珠,你趁早斷了讓她當你外室的心思。”
溫千樓感覺膝下的雪融化,雪水透過衣服,寒冷滲透到了骨子裏。
“溫千樓斷然沒有這份心思,從始至終,溫千樓心中唯有樂嘉帝姬一人。”
阮玲珑聞言,心中也那麽歡喜,他若是早這麽說,他們二人便不會因溫婉争吵了。
以前她幻想自己未來的夫婿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誰成想,父皇給自己招來了溫千樓。
先前自己對他雖有幾分心動和喜悅,但阮玲珑絕不允,自己的夫君還有女子在旁。
她的幾位姐姐,哪個不是因丈夫有了外室痛哭流涕的,日子一久,便沒那麽在乎對方了,至多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熟人。
太後走向阮玲珑,伸出手将人扶起來,對一旁的溫千樓強|硬說道:“你的話雖好聽,但哀家要的是結果,那女子若再不離去,哀家只能去尋陛下……為你二人解除婚約了。”
天下德才兼備的男子,又絕非是他溫千樓一人,他不過是眼瞎阮玲珑最為相配之人。
溫千樓知曉太後說一不二,她既将話說出口,便真的動了心思。
提及要解除婚約,他心口忽然一顫,瞧着阮玲珑的身影,竟生出幾分不舍。
“溫千樓謹遵太後之命。”
太後很是心疼的彎下腰,摸了摸阮玲珑冰涼的膝蓋,開口道:“也不急于一時,玲珑在你這裏受了委屈,你也該好好反省反省。”
溫千樓被罰跪半個時辰,祖孫二人相互攙扶着入了福滿殿。
阮玲珑回過頭瞧了溫千樓一眼,她還是狠不下心來,雖怨他,但還是讓暮雪拿了披風,讓他搭在肩上。
太後怒其不争,阮玲珑為一個男子在雪地中下跪。
她是讓阮玲珑在雪中反省,堂堂大邺帝姬,就因一個伶人入了溫府失了儀态,幸虧此事沒有鬧大。
太後亦讓溫千樓清醒清醒,以後誰才是他的妻。
*
不過短短半月,阮玲珑嫉妒的惡名便傳滿都城,大街小巷都在說阮玲珑在溫府門口欺負溫大人救命恩人的事。
暮雪憤憤不平的給帝姬澆着熱水,阮玲珑則披散着長發仰頭靠着浴桶,玉臂搭在浴桶的邊沿上,舒服的閉上了眼。
“帝姬,方才暮雪聽宮娥說,外面都傳您善妒。”
明明是溫大人行事不當,才出了這等事,好端端的怎讓帝姬背負了罵名。
阮玲珑長呼一口氣,“善妒?”她聞言一笑滿不在乎,“外面的人說我什麽的都有,嬌奢、仗勢欺人之詞比比皆是。”
只是她還從未想過,有人說自己善妒。
“您當真不生氣?”
“若以前我可能會生氣,但現在……”旁人說什麽不重要,她只在意溫千樓對自己是何态度。
但她想到溫婉的那張玉容,越瞧越覺着她楚楚動人透着一股娴靜的氣質。
若自己是個男子,應也會喜歡她這樣柔軟溫婉的女子。
阮玲珑更衣後坐在妝奁臺前,打開梳妝盒,那把木梳靜靜躺在盒中。
銅鏡中她長嘆一口氣,又想起溫千樓,聽聞他被雪地罰跪之後便病倒了,也不知自己送去的滋補之物,他近日可有吃。
阮玲珑擡手将千日紅發簪插入發髻,尋思道:要不……我還是去看看他。
宮門前,馬車被塞的滿滿當當,暮雪雙手捧着純白狐毛披風,瞧着帝姬将自己小金庫喜歡的東西都要送給溫千樓。
暮雪猶豫道:“帝姬,這披風您自己都舍不得穿,真的要送給溫大人?”
阮玲珑摸着光滑柔軟的披風,搖了搖頭,“他身子不大好,北方的都城冬天冷得厲害,他穿着我送的披風進出,既能抵禦風寒,又能想起我,披風送得值。”
暮雪欲言又止,一旁的宮娥屈膝一禮,将最後物件披風放入馬車內。
阮玲珑踩着腳凳鑽入馬車,對車夫道:“走吧!去溫府。”
許是冬日的緣故,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且少了許多,馬車向東城駛去時,前路卻被堵得水洩不通,人影晃動。
阮玲珑掀開簾子一角順縫隙向外看去,眼神微沉,她怎麽忘了今日是兇犯被處死的日子。
阮玉成被暗殺之案已水落石出,大理寺已抓到了兇手,聽聞是她那不成器的堂兄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為,調戲了一個姑娘。
那姑娘本已定親,被阮玉成這麽一鬧,男方當即退親另尋了一門親事,流言四起,姑娘不堪受辱便自盡了。
她的兄長将所有過錯皆算在了阮玉成的頭上,月黑風高夜入府行兇,才招來了殺生之禍。
阮玲珑可憐那姑娘,并非她之過,卻害她投湖。
兇犯靠着腳鐐直立站在囚車內,散亂的頭發雖遮掩住了半張臉。
馬車外的暮雪“咦”了一聲,阮玲珑好奇詢問道:“怎麽了?”
“帝姬,那人似是溫大人府上的大夫。”
阮玲珑撩開車簾細看,囚車已從巷前走過,不經意間看到兩道身影戴着兜帽,從人群後匆匆走過。
她來不及思索跳下馬車急追,暮雪正要擡步跟上,“小姐,發生了何事?”
“我……好像看到了溫千樓和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