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心中無你
他心中無你
阮玲珑拿着手串氣勢洶洶跑去了溫千樓的書房,瞧見只有一個小厮在整理着書案。
阮玲珑氣不打一處來,“溫千樓他人呢?”
小厮恭敬回道:“回帝姬的話,溫大人去前堂會客了。”他手中捏着一踏拆了封的信,許是緊張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信散落一地,一張信箋飄到了她的腳前。
信箋最後的署名還是溫婉,寥寥幾筆除了問候,還有道不盡的相思苦。
前幾日她還同溫千樓說過,溫婉到了餘州怎也不寫個信給她報平安,溫千樓對書信之事只字未提,他倒是将自己的瞞的很好。
小厮驚慌失措将拆封的信都攬起,阮玲珑長呼一口氣擦了眼角的淚,又随手撿起幾頁信,啞然一笑。
原來這些信皆是溫婉從餘州差人送來的,阮玲珑亦不知溫千樓又給她寫了多少封回信……
怪不得溫千樓會問出那樣一句話來——“若是如今還有人在騙你,你可還會原諒此人”,此話出口時,他神情那般古怪,在聽到自己的回答之後,又覺得有幾分如釋負重。
阮玲珑面無表情将信跑向空中,那字裏行間皆是溫婉的甜言蜜語。
阮玲珑從始至終都不知,為何幾位長輩非要将自己許給溫千樓,就算他才華橫溢滿肚經綸深得父皇賞識,将來身居高位,感情不和,婚後也是過得不幸福,再看那已出嫁的幾位姐姐,從婚後的心動再到毫無血緣的親人,皆将成為她的前車之鑒。
帝姬之中,唯有昭陽大帝姬過得幸福,她是嫁給了心悅之人,對方門楣不高,家境亦是清寒,二人成婚舉案齊眉,阮玲珑也未見這位姐夫,有過什麽紅顏知己。
阮玲珑自認已嘗試接納溫千樓,但到頭來還不是差一步輸給了溫婉。
她愣在原地許久,想着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更多時候,還是自己一直在追逐着溫千樓,阮玲珑還是覺着,取消他們二人的婚約最好,就算在一起,大抵也是彼此互相折磨。
阮玲珑拿着那顆珠子轉身離去,她走得急,與長廊拐角走來的人撞了一個滿懷,她踉跄後退幾步,溫千樓拽住了她的胳膊。
阮玲珑不顧旁人在,便甩開了溫千樓的手,溫千樓有些錯愕,這還是阮玲珑第一次如此抵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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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千樓眉頭微皺,她這是怎麽了?
一顆紅色的珠子落在了一個男子的懷中,他摸了摸衣襟,掏出一顆圓潤的紅寶珠,金色字痕的“婉樓”二字分外顯眼,他讪讪一笑将此物還給了阮玲珑,不知是故意嘲諷還是無心。
年輕男子對坊間傳聞有所耳聞,打趣道:“沒想到溫大人如此的……好興致,還将令妹的名字與自己的刻在了一處,回頭我也将阿柔的名字與我的刻在一起。”
溫千樓臉色頓時陰沉,這阿柔也是煙波樓的伶人,是弓邵的紅顏知己,還故意說要将名字刻在一起,分明就是在說自己與溫婉名不正言不順。
弓邵不敢多打量阮玲珑,作揖一禮,恭敬道:“在下刑部比部司弓邵,見過樂嘉帝姬。”
阮玲珑微微颔首,輕喚了一聲“弓大人”,她瞪了一眼溫千樓向外走去。
弓邵見溫千樓還愣在原地,用胳膊肘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腰間,溫千樓險些被怼吐。
弓邵焦急說道:“溫千樓你真是個愣頭青,沒瞧見樂嘉帝姬生氣了,還不去追?”
小厮從書房內走出,道出了實情,“大人,您放在桌上的信都被帝姬瞧見了……”
溫千樓聞言擡步便去追,阮玲珑迎風抹淚,順長廊朝小湖中間的亭子走去,聽腳步聲辨出了是溫千樓,背對着他,質問道:“你來做什麽?”
溫千樓試探道:“信你都瞧見了?”
“我都瞧見了。”她難過得低頭瞧着手中的紅珠,不禁想起了福滿殿中被大火燒毀的木梳和千日紅銀簪,全都沒了,銀簪已不是原樣,溫千樓還偏生留着他與溫婉的信物。
溫千樓眸子一緊,鳳眸微眯,手掌悄然懸在了阮玲珑的後背之上,“你都瞧見什麽了?”
“瞧見什麽?”她猛然轉過身來,看到溫千樓已負手而立,甚是委屈,她激動之時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淚,眼尾泛紅。
阮玲珑聲嘶底裏哽咽道:“從始至終你就在騙我,你為了讓我放下戒心,認溫姑娘為義妹,這紅珠……還有她寫給你字字句句滿是相思意的信。”她瞧見溫千樓氣定神閑的模樣,哭得更兇了。
溫千樓卻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微微低下頭,為自己辯解,“我沒有。”他盯着阮玲珑的杏眸,再一次起誓,認真道:“我溫千樓對蒼天諸神起誓,此生此世,只娶樂嘉帝姬阮玲珑為妻,從始至終唯你一人,再無旁人,亦無姬妾,若違此誓,叫我生而無望求死不得!”
阮玲珑哽咽道:“真的?”她擦着不争氣落下的淚,“可若世上真的有神明,被辜負之人便不會傷心難過了,辜負之人亦不會潇灑快活一生了。”
溫千樓輕嘆一口氣,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從阮玲珑手中取出那枚紅珠揮臂一擲,它破冰沉入了湖中,“你眼中所見未必為實。”
他朗聲開口,恨不得讓溫府所有人都知曉他喜歡阮玲珑。
“我溫千樓心悅阮玲珑,她乃我此生所愛之人,至死不渝!”溫千樓看着身旁的阮玲珑,輕聲道:“玲珑,我其實……是喜歡你的。”
阮玲珑愣在了原地,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他如此鄭重表達心意,先前他所言心悅的話,她還是半信半疑的,畢竟那個時候認識的時日還有些短暫。
溫千樓将她攬入了懷中,鳳眸中卻閃過一絲痛苦。
他今日肺腑之言确實為真,都城的人明日大抵都會知曉自己是心悅帝姬的吧?
阮玲珑将頭埋在他的懷中,悶聲道:“溫千樓,望你莫要辜負誓言。”
“好!絕不會忘。”他緊緊摟住懷中的人,合上了眼。
溫千樓回去時,弓邵留下了話已經離去,老李頭将信箋轉角給了溫千樓。
“大邺想求娶樂嘉帝姬的人比比皆是,你既與帝姬有了婚約,便不該再招惹什麽桃花,她若真狠心起來,只怕十個你也吃不消,弓兄勸你一句好自為之,好好待人家。”
溫千樓看着桌上整理好的信箋,随手丢入了火盆之中,往後他再不可大意了,若阮玲珑時不時鬧上這麽一遭,會影響到自己的心緒。
接下來幾日,二人倒也相安無事,只不過溫千樓察覺阮玲珑有意避開自己,看來她還是沒有徹底原諒自己,索性早出晚歸去忙自己的事。
暮雪從卧房內将一筐鮮花搬了出來,順道将一封帖子交給了阮玲珑,“帝姬,方才暮雪從門房處收到拜帖,是文惠帝姬身邊丫鬟送來的,說明日要來溫府探望您。”
阮玲珑離開皇宮也有一段時日,甚是想念皇祖母和父皇母後,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瞧了一眼拜貼,“她來便來還送什麽拜帖,況且我也不是溫府的女主子,何必這麽講究禮數。”
暮雪屈膝一禮,“帝姬肯見文惠帝姬,那暮雪這便差人回話去。”
阮玲珑忽然叫住正要離去的暮雪,“對了,上午我做的核桃酥,你一并叫人送去吧!她愛吃。”
“是,帝姬!”
屋內又剩阮玲珑一人,她望着桌上的鮮花出神,自艾自憐。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溫府上,從未踏出府邸半步,暗中想要她性命之人從未來,不知……是不是放棄了要行刺她的計劃。
悶坐在屋中許久,她從枯燥乏味變得漸漸麻木,有所感悟,站起身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
溫千樓無父無母,親朋好友也少,府上冷冷清清,現在的生活大抵就是她成婚後的生活,一眼便能瞧見盡頭,好生無趣。
閉目細聽風吹雪,心中卻空蕩蕩的。
文惠帝姬來時,倒是給阮玲珑帶了不少吃食,滿滿當當擺滿了廂房,上茶點的丫鬟勉強走到圓桌旁。
阮瓊華打量着屋內陳設,頗有微詞,“溫千樓還真是小家子氣,如今是翰林院的修撰,也不置辦個大點的宅院,我記得父皇可沒少給他賞賜。”
“他兩袖清風節儉慣了,此處也不過是暫居,他與我商議了,已托人去找更大更好的宅院了,估摸着元旦後便有消息了。”阮玲珑淺笑着替三姐姐倒了茶水。
阮瓊華無奈搖了搖頭,她這妹妹還是太過年輕好說話,溫千樓若真對她有心思,從有了婚約開始,便該早早替阮玲珑着想了,哪能拖到現在還住着小宅院。
她感覺得到阮玲珑性子娴靜不少,但人沒有什麽精氣神,似是憂思過慮了。
“我聽聞前些日他與你鬧了矛盾?府外傳得沸沸揚揚的,還是因那個伶人生了隔閡。”
阮玲珑點了點頭,“确有此事,不過他向我保證了。”
阮瓊華聽得頭都要大了,恨鐵不成鋼,焦急拍了一下桌子,“他是不是說什麽此生唯你一人,山盟海誓的話,然後你就原諒他了?”
“三姐姐你怎知曉他說的話,算是原諒他了。”阮玲珑是越說越沒底氣,這都被姐姐給猜中了。
“哎喲!我的好妹妹,那溫千樓就是個油嘴滑舌的小人,他若心中真的有你,便不會三番五次讓你難過了,他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啊!将你迷得颠三倒四的。”
阮玲珑也一直在思索此事,縱然自己是最受長輩疼愛的帝姬又如何,婚事還不是父皇做主,“三姐姐,我知曉你的意思,但我無能為力,也無法改變。”
阮瓊華不忍玲珑受苦,提議道:“若不然,你逃吧!”
歸府的溫千樓,本想着文惠帝姬是阮玲珑的姐姐,他也來見見熟絡一下,還未進門就聽見她教唆阮玲珑逃婚,當即黑了臉。
爾後又勾起嘴角滿臉笑意,他若無其事走進廂房,輕聲道:“文惠帝姬,溫千樓有失遠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