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好柔弱啊
她好柔弱啊
溫千樓在榻上思索半天,能撿回來一條命也是不易,從枕下又取出那枚未能送出去的雙兔玉佩。
溫婉端着湯藥走了過來,疑惑道:“兄長,玉佩不是已碎了嗎?”
“是新做的,她沒收罷了。”
不過,自己答應她,為她身死一次,生再久的氣也該消了吧?
溫婉還是懷念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兄長,她雖希望溫千樓能尋到執手相伴一生的人,但從心裏覺着,樂嘉帝姬絕非是他的良人。
溫婉将碗遞上前,颔首恭敬道:“兄長,藥再不喝就涼了,您先将藥喝了,廚房的鍋竈上還溫着粥,我一會兒便端來。”
溫千樓淡淡應了一聲,他又将玉佩放回了原處,順手還将枕頭擺了回去。
“嗯,醒來沒瞧見柳如棄,他去哪兒了?”
溫婉瞧他如此珍視此物,只怕是動了真情了。
“柳如棄說挽月樓大火來很是蹊跷,近日忙着調查此事,已有了些眉目,縱火之人是沖着帝姬去的,而兄長您是跟着遭了無妄之災。”
溫千樓不經意間想起那夜,阮玲珑身居上位時,近在咫尺的嬌豔容顏,細細回味屬于他們二人之間的酸甜苦辣,無所謂道:“無妄之災也無妨,我與她以後終歸是要在一起的。”
他淺笑着下了榻,精神甚好。
溫婉回頭瞧了他一眼,輕聲道:“兄長說的是。”
溫千樓不想摻合再去翰林院摻合他們的公事,便又請了幾日的病假,在府上處理着從大兖送來的密報。
他披散長發,身着寬松的黑色袍子,翹着二郎腿歪坐在太師椅上,左手撐着下巴,目不轉睛盯着右手之上蹦來蹦去的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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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千樓獨自一人時,總是面露笑意,待過神時,又一本正經寫着密信。
一連幾日,他是越發的想念阮玲珑了。
*
阮玲珑知曉溫千樓蘇醒的消息,心中亦是歡喜,她先前還在擔憂溫千樓的病情。
溫千樓十分懼水,不亞于将自己丢入一片漆黑的枯井中,那種恐懼的滋味,總叫她不寒而栗。
暮雪回到偏殿時,身上多了一封信箋,笑着将信遞了上去,“帝姬,溫大人托人給您帶了信。”
阮玲珑從榻上坐起身來,虛弱的咳嗽了幾聲,“聽聞翰林院那邊公務繁忙,他還舍得抽空給我寫信,倒是與元旦前的他判若兩人了。”
暮雪端來水,一下一下輕撫着帝姬的後背,只能将真相告知帝姬,嘀咕道:“溫大人最近告了病假,一直未去翰林院,倒是帝姬您病如此厲害,還惦記着溫大人……”
阮玲珑笑着擡手輕輕戳了一下暮雪的腦袋,“你啊如今倒是教訓起我來了,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在榻上躺的都要長蘑菇了,如今下榻走走都是奢望,只能在心裏尋思尋思其他的事了。”
暮雪将被子放回桌上,又扶着帝姬躺會榻上。
禦醫署的禦醫們日日前來給帝姬看診,給宮人們千叮咛萬囑咐。
帝姬是肺腑受損,現在又是寒冬之節,冷氣吸不得,又要小心着殿中的灰塵,稍有不慎,便會加重病情,傷及性命。
阮玲珑像藏寶貝似的,将信壓在了褥下,又害怕溫千樓擔心自己的情況,轉頭對暮雪道:“你沒有将我的病告訴溫千樓吧?”
暮雪扯過被子蓋在了阮玲珑的身上,“帝姬您放心吧!暮雪守口如瓶,亦吩咐下去,未讓宮中的人說半個字出去。”
阮玲珑這才滿意閉上了眼,做夢還夢到溫千樓身着大紅色喜服,騎着白色駿馬,将她迎娶回府。
隔了些時日,宮中的禦醫再來為溫千樓問診,他便知曉去翰林院處理公務,是躲不過去了。
每日下了早朝,都會将信或是其他好玩的小玩意,差人送到鳳儀宮去。
只不過……他等來阮玲珑的回信次數是越來越少,再去追問宮人時,那宮人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張口閉口說“不知”。
阮玲珑只是派人說,婚期将至,不宜再見面,她得跟着嬷嬷學習如何與夫君相處之道,在鳳儀宮安心待嫁。
溫千樓這才放下心來,閑餘之際,看到府上暖閣中空蕩蕩的鳥籠,索性往宮中送了一只八哥過去。
阮玲珑知曉後,忙喚暮雪将它帶進來,左丘雅便派了人去飼養八哥。
阮玲珑靠在左丘雅的肩上,撒嬌道:“母後,兒臣已好的差不多了,在殿中悶的厲害,聽說那八哥會說話……”
左丘雅正色厲聲拒絕道:“不可,你這肺腑之病就得仔細養着,在你的病未好前,這種帶毛的東西絕不可放入殿中。”
她忽然想起福滿宮的那只肥貓,“對,還有那只帶毛的貓,上回宮娥沒注意,便讓它溜入了此處,你抱過之後還發燒了,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阮玲珑晃了晃皇後的手,“兒臣知錯了!”
左丘雅撂下話了,想來如此她才能乖乖養病,“你要是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耽誤婚期了。”
阮玲珑躺了回去,順手給自己蓋好被子,笑着道:“兒臣知錯了,這就改。”
*
早朝偶有巳時過半才散,溫千樓從小花園繞道出宮,遠遠便看到一個內侍手提着鳥籠,還能聽到八哥念詩的聲音,那首詩詞還是他教的。
內侍知曉此鳥乃溫大人送給帝姬,走到他面前,颔首道:“小的見過溫大人。”
溫千樓擡手撩起鳥籠上的布料,八哥毛色比先前更黑亮了些,“樂嘉帝姬照顧它倒是用心了,不知她最近在忙些什麽。”
內侍想起暮雪姐姐的叮囑,含糊道:“就是……跟着皇後娘娘還有宮中的嬷嬷,學習禮儀呢!”
“哦?”溫千樓眉頭微挑,他可不信阮玲珑會如此乖巧,就算是她一直待在鳳儀宮,平日裏也會在宮中出來走動吧?
他已有小半月未曾見到阮玲珑了,如今思念的緊,哪怕不說話,他能與阮玲珑遠遠見上一面也成。
“樂嘉帝姬,何時會出鳳儀宮?”
內侍硬着頭皮答道:“溫大人,小的這便不知了。”提着鳥籠匆匆告退。
溫千樓又尋了幾個宮人問詢,他們卻含糊其辭,聽起來似是要故意糊弄自己似的。
他心裏雖有些不悅,但還是耐着性子等她答複自己。
天氣驟變,屋外又寒冷了幾分,大雪飛揚,不過一夜,大雪便有一臺階深。
阮玲珑貪熱,咳嗽加重呼吸覺着有些困難,好在禦醫施了針,這才安穩度過一日。
病情反反複複,阮玲珑睡時多,醒時少,有時暮雪念完溫千樓送來的信,她便又昏迷睡去。
溫千樓身披大氅,便站在阮玲珑曾住過的廂房窗前,對着園中的梅枝出神,再想念她時,還會坐在自己的書房內插花。
軒窗半開獨賞雪景,擺弄着花花草草,溫千樓的心也跟着靜下來了。
柳如棄抖落肩上的雪,站在書房門前抱怨道:“這大邺北方的冬天當真是冷,這又是寒風又是雪的,我這小身板當真是要遭不住咯!”
溫千樓宛若深閨怨夫,一記冷眼瞪了過去,“可是大兖的消息?”
柳如棄調侃道:“若不然呢?難不成我還能帶一封帝姬的信?”他頂着溫千樓銳利的目光,誇贊道:“喲!溫大人您這花插的不錯啊!”
溫千樓随手将一枝帶刺的月季扔了過去。
柳如棄被月季的刺紮得哇哇亂叫,這才肯好好說話,“大人,王沖不聽您的話,已點兵出征了,按時間推算,再有半個月,大軍便會大邺邊境。”
他開始擔心他家溫大人了,眼看與帝姬和好了,婚期将至,這該如何是好。
“孤心裏也焦急,但山河圖拿不到手,孤怎可空手而歸,這山河圖就在大邺都城中,探子也将皇宮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就是沒有此圖下落。”
柳如棄一個頭兩個大,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大人心中明明是在意山河圖多一些。
一只夜莺忽然從窗闖入屋內,溫千樓取下信筒,掃了一眼字條——汝南王大軍北上連破四城,還請大人早日離開大邺。
溫千樓燒毀字條,忽然起身拿起大氅便向屋外走去,出了前堂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柳如棄身為侍衛自當寸步不離跟着,疑惑道:“大人,咱這是要去哪兒?”
“罷了。”他思索着又轉身回了前堂。
柳如棄一頭霧水。
方才溫千樓看到汝南王北上的消息,心中開始擔憂起阮玲珑來,汝南王喪子之仇未能得報,若大邺落入他的手中,阮玲珑就算不死,以後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阮秦天雖為天子,但實在心軟,未有謀略和雷霆手段震得住朝野。
若是他将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阮玲珑,她可願随自己去大兖。
溫千樓沉吟思索片刻,在信中寫道:明日酉時,宮門見。
“啧啧!大人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惦記着給帝姬寫信!”
溫千樓一腳踹在了柳如棄的屁股上,“去,替孤跑一趟。”
“得嘞!”
拿到信箋的暮雪不知所措,她家帝姬已睡了整整一日,聽宮人說,來送信的侍衛說此信十分着急,務必讓帝姬看到。
“暮雪,何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