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沒人能趕你走

第35章 第 35 章 沒人能趕你走。

梁曼秋一直置身事外, 不參與戴家問題的讨論,突然被拉入話題中心,惶恐不安。

早兩年心思不成熟, 哭着求着留在戴家, 不回福利院。換成現在, 梁曼秋做不到這樣沒皮沒臉。她已經足夠麻煩戴四海,不好意思再當他的絆腳石,妨礙他追求新生活。

“我、過兩年上高中就可以寄宿了。”

戴柯似乎怨她沒默契,不跟他統一戰線:“你周末不回來?寒暑假不回來?又住水井圈? ”

“總會有地方去……”

梁曼秋拿不準福利院是否還有她的一席之地,突然紅了眼,低頭默默嚼着小籠包。

戴柯單手扶起梁曼秋的額頭, 看清她紅通通的眼眶, “又哭了?”

梁曼秋偏頭避開他的手,“才沒有。”

話畢,淚珠不争氣滑過臉頰, 跌進餐碟, 給荷包蛋加了味。

一包紙巾扔到戴柯手邊,戴四海朝他示意梁曼秋。

戴柯抽了兩張, 塞梁曼秋執筷的手裏,“有什麽好哭的, 沒人能趕你走。”

梁曼秋一直耷拉着腦袋,默默将紙巾換到另一邊手擦幹淚, 繼續吃荷包蛋。

戴柯有時好得沒譜, 像上天給予的禮物,如果不是他陰差陽錯把她從福利院“拐”出來,戴四海恐怕下不了決心留下她。有時又壞得像惡魔,把她拉入噩夢。

如果成長是一步一步接受不完美, 梁曼秋已經認識到現實不像童話故事,會存在100%的好人。

戴柯的缺點和優點一樣突出,她只能和他的缺點磨合,記住他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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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四海:“小秋,聽到你哥哥說了麽,沒人能趕你走。”

梁曼秋忙點頭。

戴四海:“這裏就是你的家,明白嗎?”

梁曼秋吃兩口就擦兩下臉,像得了重感冒。

戴柯解決完兩只荷包蛋,放下筷子,瞥她一眼,“傻不傻?”

梁曼秋又吸了兩下鼻子,臉蛋全然看不見。

戴四海說:“妹妹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動手動腳。”

戴柯揉了下後頸,“我又沒打她。”

女生臉皮薄,當着梁曼秋的面,戴四海點到即止,對戴柯說:“我看你才傻,小秋多聰明。”

眼看二胎問題就要糊弄過去,戴柯端起餐碟和筷子,起身送往廚房,再次強調:“反正我不會再要弟弟妹妹。”

飯畢,戴柯溜回房蹬了棉拖,鑽被窩跟闊別已久的PSP重逢,不忘心疼機子電池。

梁曼秋收了餐桌,一拍腦袋才想起昨天放了周舒彥鴿子,沒去翠田圖書館跟他寫作業。

等到十點,估摸周舒彥也該起床,梁曼秋用家裏座機撥下周舒彥的手機號碼。

她握着聽筒,看着次卧,莫名有點提防的意思,怕戴柯突然出來,看到她在打電話。

除了金明,梁曼秋沒把家裏電話告訴過其他男生。

次卧隐隐傳來游戲音效,戴柯沒插耳機。

嘟嘟幾聲,電話通了。

“喂。”周舒彥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梁曼秋不自覺壓低聲,“喂,是我,聽得出來麽?”

他們好像沒有叫過彼此名字,她一時拿不準該怎麽稱呼。

周舒彥:“你啊……”

梁曼秋:“嗯,昨天、家裏出了點事,沒有去圖書館,忘了跟你說一聲,不好意思。”

周舒彥:“嚴重麽?”

梁曼秋:“啊?”

周舒彥:“家裏的事?”

梁曼秋:“已經解決了。”

周舒彥:“今天下午出來嗎?”

不待梁曼秋作答,一條男聲強勢插入,“梁曼秋,你在跟誰說話?”

梁曼秋将聽筒從耳邊挪開,捂住畫筒,有一點心虛,“我跟同學打電話。”

戴柯便沒了聲音。

梁曼秋挪開手,繼續說:“你剛才說什麽?”

周舒彥:“剛才是你哥?”

梁曼秋沒想到對面還能聽清,“嗯。”

周舒彥:“下午還能出來?”

梁曼秋:“能。”

“再放鴿子我會生氣啊。”

周舒彥的警告比戴柯正常說話還要柔和,梁曼秋舒心之中隐隐透着點不安,不太适應。

梁曼秋:“不會的。”

周舒彥:“這是你家的號碼麽?”

“嗯。”梁曼秋斟酌該怎樣提醒他不要随便打電話。

周舒彥:“你每天都什麽時候在家?”

梁曼秋只能直說:“還是我打給你吧。”

周舒彥:“座機接聽收費嗎?”

梁曼秋:“啊,應該不用吧,沒聽說過。”

周舒彥:“以後你打響我電話,我挂了再給你打回去。”

梁曼秋:“一般也沒什麽事……”

周舒彥:“難道你不會主動找我?”

“不知道。”

梁曼秋時刻留意計時,打到差不多滿整分鐘,匆匆挂斷電話。

回到次卧,在床前踱步好一陣,她開口:“哥,下午我和同學一起去翠田圖書館寫作業。”

戴柯靠在床頭,換一條腿支起膝蓋,掃了她一眼,“男的女的?”

梁曼秋猶豫一瞬,咬了舌頭,“女生。”

戴柯沒多問,繼續沉浸游戲。

梁曼秋走到書桌,又回頭,“哥,你要一起去圖書館麽?”

“不去。”戴柯頭也不擡,丢出兩個字。

“去嘛,跟我一起去寫作業。”梁曼秋連自己也沒發覺有點嗲。

戴柯拇指忘我狂擊,壓根沒聽清。

梁曼秋白表情,撅了撅嘴,從書包抽出新借的書翻看。

下午臨出發,梁曼秋在公車站附近的精品店挑了一塊草莓橡皮,一會送給周舒彥當賠禮。

她嘗過被放鴿子的滋味,不太好受。

春節一天天臨近,梁曼秋回姑姑家,吃了除夕晚飯和初一兩頓正餐,依舊回碧林鴻庭過夜。戴四海帶戴柯回鄉下老家也差不多行程,只吃飯不留宿。初二去戴柯外婆家會捎上無處可去的梁曼秋,發妻已故多年,戴四海還能做到年年大包小包拜訪老人,已經成了鄰舍美談。

今年戴四海和阿蓮關系偶然曝光,理應帶上阿蓮下鄉,阿蓮覺得進度太快,婉拒了。

阿蓮是二婚,前夫家暴,她幾乎賠光嫁妝才領了離婚證,不單婆家罵,連娘家也罵。她跑出來打工就沒再回老家,每年和同樣留海城的小姐妹一起湊合。

梁曼秋第一年去戴柯外婆家時,收了紅包不好意思,交給戴四海。得了阿伯首肯,才自己留着。第二年去已經成了名正言順的表姐表妹,只要黏着戴柯,沒人再探究她的身份。

臨開學,戴四海又問了一句梁立華有沒有聯系她,梁曼秋搖頭,說問了姑姑也沒有。

梁曼秋心地善良,唯一的惡意留給梁立華,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再出現,不要再打破她平靜穩定的生活。

春節期間翠田圖書館閉館十天,梁曼秋和周舒彥沒再見面,年後走親訪友,也沒再約見。

初一賀年電話,梁曼秋和周舒彥約定,等開學每周微機課上□□給他留言。

沒想開學不久,梁曼秋的平靜生活還是起了漣漪。

梁曼秋開始感覺班上女生排斥她,下課約着一起上廁所的女生先拒絕她,再答應另一個女生的邀約。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沒頭沒腦,積少成多便顯得可疑。

體育課沒人跟她紮堆閑聊,回到教室桌面的書被推亂,連人緣最旺的丁莉莉都朝她冷笑,再沒來問過戴柯的八卦。

放學後,梁曼秋和金明一起走去車棚等騎單車的哥和姐。

梁曼秋說:“四眼明,這個學期開學,我總覺班裏女生怪怪的。”

金明望了她一眼,“哪裏奇怪?”

梁曼秋:“突然不太喜歡我。”

金明想了想,“她們可能嫉妒你成績好,你看,你上學期都拿年級第一,還甩第二好多分。”

梁曼秋搖搖頭,“我感覺不對勁,我成績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以前沒碰到這樣子的情況。”

金明抓了抓劉海,欲言又止寫在臉上。

梁曼秋敏感地嗅到異常,“四眼明,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金明生硬一笑,尴尬道:“我是男生,我怎麽可能知道女生的秘密。”

梁曼秋想想也是。

金明又補充,“不過小秋,如果你聽到什麽不好聽的話,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梁曼秋話鋒一轉,大眼睛炯炯盯住金明,“四眼明,你是不是騙我,你一定知道!”

金明縮了縮脖子,“哪有。”

身後傳來談話聲,戴柯和金玲一起走過來。

戴柯将手裏卷成筒的書插進梁曼秋書包的側兜,自己沒帶包,“你們兩個吵架嗎?”

金明:“沒有。”

金玲也說:“四眼明才不會跟小秋吵架。”

戴柯彎腰開鎖,托了單車出來,跨上車等客。

梁曼秋騎上後座,等車平穩上路再收腳踩踏腳。

他們在校外路口便和金家姐弟分道揚镳。

“哥,”梁曼秋依舊抓着後座,“最近還有女生給你寫情書嗎?”

戴柯:“你有?”

梁曼秋:“沒有,我哪有你這麽受歡迎。”

戴柯:“問幹什麽?”

“丁莉莉好像有點躲着我。”

梁曼秋悶聲說,隐隐猜到原因。她們僅僅出現過寒假那一次的異常。

梁曼秋和戴柯睡同一房間,丁莉莉對此很震驚,該不會告訴了其他同學?

想到丁莉莉八卦的性格,好像這會是她的作風。

不然梁曼秋實在想不出哪裏招惹了其他同學。

戴柯:“誰?”

梁曼秋:“寒假來家裏的那個女生。”

戴柯對上名號,臭着臉,“不要理那個神經病。”

“她只是有一點點八卦,”梁曼秋替同學稍稍辯解,擴大教育面,“哥,你能不能少罵點人?特別是女生,聽了會很傷心。”

戴柯嗤之以鼻,“我還罵得少了,你不知道她有多煩,整天下課來找我,就差沒跟我進廁所。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女的。”

梁曼秋适得其反,放棄訓話,“她最近還煩你?”

戴柯:“沒了。”

梁曼秋還是忍不住,“所以,你就別罵了。”

戴柯:“你不提我都想不起這個人。”

梁曼秋跟丁莉莉之前也只是湊合,沒有多交心,“以後我不提了。”

單車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路,戴柯停在紅燈前,踩着湯盆粗的路樁,扭頭問:“有人欺負你了?”

梁曼秋搖頭,“沒有啊。”

戴柯:“誰敢欺負你,你跟我說。”

梁曼秋:“就你。”

戴柯默了默,淡淡剜她一眼,“我又怎麽你了?”

梁曼秋堆起笑,“哥,我什麽也沒有說。”

“找死。”

信號燈放行,戴柯風一樣繼續往前踩。

小女生之間扯頭花的瑣事,戴柯沒太放在心上,金明沒跟他彙報異常,就證明一切正常。

可不久,戴柯也察覺一點不同尋常,像梁曼秋描述那般同學有點躲着他。

最近沒有打架戰績,一般同學不至于聞風喪膽。戴柯脾氣臭,沒惡劣到看誰不順眼就揍。

同學的閃躲更像背後說人壞話。

高子波那一夥人一見他就湊一起竊竊發笑,好像他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而且團夥裏出現丁莉莉的身影。

丁莉莉作為八卦集散中心,一出現總沒好新聞。

戴柯把金明叫來問了一通。

金明推了推又加了度數的眼鏡,小眼睛更顯迷茫,“我沒聽說什麽八卦。”

戴柯又問了金玲,也是一樣說法。

戴柯開始理解梁曼秋的捕風捉影草木皆兵。

開學第一周的周五下午,戴柯又和梁曼秋班同一節體育課。

中途到初一和初二教學樓一樓上廁所,洗着手,碰見金明拎拿着塊破抹布從第二個隔間出來。抹布中央紅了一塊,跟擦了什麽似的。

戴柯吓一跳,“四眼明,哪來的血?”

金明撞見熟人,慌裏慌張,“不是血。”

戴柯:“不是血是什麽?”

“反正不是血。”

金明吞吞吐吐,往洗手槽洗了抹布,紅色沖淡,像是顏料。

戴柯回過神,“你被罰擦廁所?”

金明:“沒有……”

金明擰幹抹布,站在原地猶猶豫豫。

戴柯:“你還站這幹什麽?”

不待金明回答,門口闖進兩個男生,嘻嘻哈哈,一見到戴柯,忽地愣住,表情像背後嚼舌根被逮住。

這兩個男生分別進了前兩個隔間,呆了不足十秒鐘,又不約而同出來,一起換到後兩個隔間,好像不是為了上廁所,而是到此一游。

果然,後兩扇隔間門同時打開,兩個男生笑噴似的,對視一眼,又偷偷瞥了眼戴柯,捂着嘴巴,扭扭捏捏跑了。

戴柯越發狐疑,走向後兩個隔間。

金明忽然攔在戴柯身前,大字型,手裏拈着破爛髒污的抹布,形态可笑,像老嬷嬷似的。

“大D,你不要進去。”

戴柯微擡下巴,鼻孔瞅着金明,“裏面有什麽?”

“什麽也沒有。”

金明此地無銀。

戴柯:“讓開。”

金明:“大D,你真的別看。”

一次次的阻攔适得其反。

戴柯一把格擋開,金明弱雞似的,壓根不是對手。

金明急得直跺腳。

戴柯打開第三個隔間門,除了濃烈的消毒水味道,似跟以往沒什麽兩樣。

公廁的小廣告往往貼在門背,戴柯走進去關門查看。

只見隔間門背斑駁,腳印依稀,襯得幾個紅色醜字越發清晰刺目:

戴柯睡過梁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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