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顆 彩禮

第2章 第一顆 彩禮

窗外刮進一陣涼風把書刮得沙沙響,卻在抵達白汐一頭鋼絲般的自來卷時敗下陣。

白汐此刻盤腿陷在沙發裏,手指數鈔票似的興奮搓着手機屏幕,小視頻裏一位玉樹臨風貴公子驚為天人,但一開口卻滿嘴大碴子味兒......

白汐噗嗤一下笑噴出來,掃地路過的母親吓得直捋胸口緩氣:“臭小子,吓死我!”

“對不起對不起。”白汐琥珀色眼睛笑成兩道縫兒,他一邊道歉一邊把笑噴到身上的薯片渣子胡到地上。

“完蛋玩意兒。”母親朝白汐肉肚子狠拍兩下,“來來來,給我把地上渣子撿起來吃喽。”

白汐嬉皮笑臉一歪身,從地上一堆塵土裏撿起一塊兒薯片渣,吹都沒吹直接塞嘴裏,眼睛還盯着手機:

“得勒老佛爺。”随後還要去撿,被母親擰着耳朵拎起來。

“大汐子你是不是在家給我待出精神病來了。”母親的臉都皺起來,“趕緊滾出去找工作!”

母親雙眼瞪得溜圓,雖在生氣眼睛卻更顯漂亮,琥珀色瞳仁宛如兩顆浸潤陽光的水珠兒,落在雪白綢緞上。

白汐十分幸運遺傳了母親這雙發瘋般美麗的眼睛,卻也只遺傳了這一個優點......

小時候白汐總被人誇眼睛好看,但白汐不知道到底好看到什麽程度。

直到一次白汐跟父親抱怨怎麽遺傳了爸爸的滿頭自來卷和肥胖身材,父親放下書,用手裏放大鏡敲着白汐腦門兒,嚴肅的神情像在說個不争事實:

“汐子,你只要有這樣一雙眼睛,別人就根本看不見你其他缺點,哪怕看見都願意包容,另外等你長大也就瘦了,爸爸年輕那會兒可是一身肌肉,帥得驚天動地。”

“瞧你胖的,這大臉盤子開車繞一圈三天都不夠。”母親仍在一邊數落着白汐:

“現在連你兒子都不願你去學校接他,怕被同學笑話,你就不能減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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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苦笑,心說自己長大了也沒瘦下來。他不再看媽媽的眼睛,朝後一仰撲哧一樂,露出一對兒小酒窩:“至少我三十多歲沒皺紋。”

“真好意思說,皺紋全長肚子上了。”母親臉上橫七豎八的褶子也瞪時打起架:

“自打失業了你天天就知道窩在家,還越待越肥,不知道以為我供了尊彌勒佛,也難怪人家小伊跟別人......”

“少說兩句。”一旁看書的父親放下書,說話慢慢悠悠:

“汐子,你跟小伊青梅竹馬,從高中畢業後開始交往一直到修成正果不容易,既然選擇了她,你就該相信她。”

“爸?”白汐打斷母親,豎起腦袋吃驚盯着父親,聲音都高了半個調兒,“她那些赤裸裸聊天記錄,還不止跟一個男的聊,她肯定已經......”

“看來你還不傻。”父親打斷白汐,又把放大鏡移回書上,聲音卻沉下來,“你就是太老實了,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

“你個老東西。”母親搶走父親的書,“你不勸倆人和好還幫倒忙,咱兒子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要真離了誰還跟他?”

“誰跟他?隊伍都排天上去了,我已經給他尋摸了一家......”父親話沒說完又被母親指着腦門吵起來。

白汐此時聽不到父母争吵,心裏只默默打鼓。

因為他一直沒敢告訴父母在一個月前他就已經通過訴訟跟小伊離婚了,法院把孩子撫養權判給了有穩定工作的小伊,他以後也只能周末看兒子。

孩子目前還在外地姥姥家過暑假,上周末白汐坐火車還去了一趟,只和兒子吃了頓飯還在他姥姥的監視下,八成是害怕自己把孩子“偷”走......

一想起丢失撫養權的事兒白汐胃裏一陣翻攪,沒了短視頻麻木,白汐像麻藥過勁兒的病人,傷口一下下扯着疼。

他耷拉着頭從沙發上站起來,光着腳朝卧室走,沒走幾步看到自己屋裏陽臺上的鐵籠子,苦笑着翻了翻眼珠。

“怎麽?又要給自己鎖屋裏?”母親暴躁聲音傳來,“天天不是刷視頻就是玩那個什麽三國破游戲,從小到大玩兒不膩......”

“媽。”白汐打斷母親,一擡胳膊指着陽臺上那一籠兔子一籠雞,眨了眨眼,“爸說得還真沒錯,隊伍的确排到天上,您瞧,這不每天都有上門給咱送彩禮的。”

巧不巧籠子裏一只母雞應承白汐似的咯咯幾聲,白汐噗嗤一下又笑出倆酒窩。

母親的臉憋得又紅又紫,半天接不上話,沒頭蒼蠅般開始找剛才撂下的掃把,白汐趕緊溜進屋鎖上了門。

“咣當。”母親把掃帚扔到門上,“我咋就生了你這麽個完蛋玩意兒,瞧瞧你剛才說的那還叫人話嗎!”

白汐進屋後一屁股癱在轉椅上,歪着頭睨着陽臺。

也不怪母親生氣,這些日子給他“送彩禮”的壓根兒不是人類,而是老鷹......白汐其實查過雄性老鷹只有在求偶時候才會給雌性“投喂”牲畜,獻殷勤。

“服了......”白汐搖搖腦袋自言自語,“老鷹是瞎了還是瘋了,天天往我陽臺送什麽兔子和雞,我家也沒母鷹啊?”

白汐雙手插進“鋼絲叢林”猛抓頭皮,“應該也不會是養鷹人的惡作劇,畢竟每天飛來的鷹都不帶重樣兒的,而且誰能養那麽多鷹?”

白汐長嘆口氣,餘光卻也同時壓下一團黑影。

......又來了?

白汐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此時窗外蛙鳴蟬叫燥熱難耐,但他後脖子卻貫穿涼風,整個屋子都像被那團黑影吸走熱氣瞬間陰冷下來。

事情是從這周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兒了,之前每次那些飛來求偶的老鷹扔下“彩禮”就走,可這次飛來的黑家夥卻能待上好久,就跟要在陽臺做窩似的,另外其他老鷹也再沒出現過。

白汐瞥了眼那團黑家夥,立馬皺着臉像吃了口檸檬。

“慘目忍睹,還長胡子。”白汐嘟囔着,打第一眼見它時就猜出這貨絕對是座山雕系列,而且還沒見過這麽醜的禿鹫,醜得吓人。

一圈血紅色眼眶,眼白正中一粒小黑點兒直勾勾盯着人,能把人魂兒給勾出來。

另外這禿鹫雖然并不怎麽禿,相反從頭到脖子都是直愣愣炸起紅毛,但身上卻烏黑似鐵,打遠處一看,跟跳大神兒的似的,後來白汐百度了才知道這種禿鹫叫“胡禿鹫”。

“絕對陰間來的......”白汐翻了翻眼珠又想起查到的資料上說,這種胡禿鹫綽號“嗜骨狂魔”,別的鷹吃肉,它專吃骨頭,還用“吞”的,據說它的強酸胃液能把金屬分秒溶解......

不過這種狂魔在古代竟還被譽為神的使者,據說天葬“點睛之筆”全靠胡禿鹫,只有被他吞掉骨頭後的靈魂才能得到真正超度。

總之這種邪鳥可不敢讓父母瞧見,再吓出個好歹......

“要不把它趕走?”白汐搓着肉嘟嘟臉蛋兒,他早想把那家夥趕走,但主要胡禿鹫體型太大,長得又吓人,不過還有個原因......

白汐斜了眼床頭櫃上的糖盒,想起胡禿鹫在飛來第一天時扔下了一顆紅寶石......

第二天白汐又從兔籠子裏撿出一顆綠松石......

第三天是瑪瑙......

第四天藍寶石......

......

撿寶石撿到手軟的白汐心說這種禿鹫也真是不同凡響,不會成精了吧......

白汐又想起有天晚上刷夜玩游戲,後半夜他以為那頭胡禿鹫早飛了,結果掀簾一看,那頭黑山老妖直勾勾盯着自己,魂兒險些被它吸走。

白汐此時偏開頭不再看那邪門的鳥兒,蹑手蹑腳走去窗邊拉床簾,卻被一個耀眼白光閃了兩下。

白汐輕輕一斜眼,看到一顆亮晶晶大石頭靜靜躺在臺子上。

“......”白汐揉揉眼,“鑽石?!”

看着水泥臺上熠熠發光的大鑽石,別說姑娘,白汐看見了腦子都迷糊。

這得多少克拉......

窗外涼風勢頭漸猛,白汐瞥着窗臺上“搖搖欲墜”的鑽石和不遠處遛娃遛狗的大媽們,有點兒手心冒汗。

白汐又斜了下蹲在窗臺另一側的那團黑家夥,正如往常般要把陽臺坐穿。

要不拼一回?

其實白汐心裏多少也算有點兒底,畢竟這禿鹫不是吃人來的。

白汐深吸口氣,陽臺的門把手便怯生生轉開。

門剛打開白汐腦子就騰地冒出百度詞條:胡禿鹫,最恐怖天空霸主,因出現時總伴随死亡也被稱死神,且進食速度驚人,半小時能把人吃得骨頭渣子不剩。

“......”白汐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又撇了眼蹲在一側的胡禿鹫。

只見那禿鹫縮着脖子窩在水泥臺上,一圈紅圍脖在陽光下暖洋洋,白汐又瞧了眼籠子裏趴窩的老母雞,總覺這倆貨哪裏神似,突然就不害怕了......

白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猛一伸手夠到了那顆鴿子蛋攥在手裏,白汐琥珀色眼珠和鑽石一起閃着光,交相輝映。

半晌後白汐魔怔般突然看向胡禿鹫開了口:

“禿鹫大兄弟,我覺着你多少有點兒靈性,你要是相信我,這些寶石你就暫時先放我這兒。”

白汐随後又突然一拍大腿,攥起圓滾滾的拳頭,眼神堅定:

“豁出去了!明天你來找我!”說完白汐猛一轉身跑回屋,把簾子刷地拉上。

胡爾烈:......

第二天當白汐五六點鐘從床上爬起來,才洗了把臉就要出門時,白汐母親都愣住了。

“你怎麽起這麽早?不對......你是不是玩通宵了,都多大歲數了你還......”

“媽,我沒打游戲。”白汐凹出一對兒酒窩,“我出門逛個早市去。”

母親:......

“今天真是太陽西邊出來,正好,你不是不讓我殺雞嗎,那你幹脆把那兩籠子兔子和雞的拉早市上賣了去,還能賣不少錢。”

“不成,那是老鷹辛苦掙來的彩禮,又不是給咱的,不能動。”

母親:......

母親剛擡手要打白汐的肚子,白汐已經十分靈巧滑溜兒出門,沒影兒了。

*

萬裏無雲晴好天氣下,一個身穿黑色帽衫,戴着黑口罩的男人如一座黑色山峰聳立在路口,頻頻引來周圍人的視線。

先別說路過的小姑娘,就連大媽大嬸都忍不住回頭去瞧那個魁梧男人,一米九身高,寬厚肩膀,舒松的帽衫都遮不住完美的肌肉弧度,身材實在爆棚......

過馬路的人們都明顯放慢腳步,一步三回頭去看那男人,雖然只能隐約看到帽兜半遮下,入雲亘天的陡峭眉峰和那雙神秘幽黑的眼睛,卻足以引人遐想。

紅綠燈俨然成擺設,禮讓行人的車輛也是無奈,不斷按喇叭,有條不紊的平靜路口變得喧嚣起來......

高大男人肩頭立着一頭灰不溜丢的小鳥,也就麻雀大小,隐約露出淡黃色肚皮。

“宗王?您站在路口......可能多少有點兒影響交通......”灰色小鳥張張嘴發出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他在胡爾烈耳邊悄聲道:“要不咱跟過去吧。”

“那是什麽地方。”男人低沉聲音傳來,周圍空氣都似冰冷下來。

“回宗王,那裏應該就是花鳥市場,今晨我從窗外看到白汐在手機上浏覽過位置地圖。”

胡爾烈:......

“他來這裏做什麽?”

“不清楚,我在監視過程中也并未聽白汐提起過,早晨他一說要出門,我就立刻來通知您了。”小鳥又伸了伸脖子:

“哦對了,我感覺白汐好像并不愛財,今早出門前,白汐母親讓他把所有雞和兔子賣了換錢,但白汐說那些是老鷹的彩禮,不能賣。”

胡爾烈:......

胡爾烈眉頭皺了下,“他都收下那麽多寶石,還能看得上小錢?”說罷,胡爾烈提起步子跟了上去。

在胡爾烈還沒走近白汐剛才邁入的那家攤子時,就已能清楚聽到屋內白汐和一位老人的對話。

白汐:“大爺,我跟您打聽下,咱市場裏有賣鷹的嗎?”

胡爾烈:......

胡爾烈眉尾一揚,斜了眼肩頭的小鳥,“花鳥市場有賣鷹的?”

小灰鳥直搖頭,“白汐天天敲代碼,也真是常識匮乏......”

屋內老頭子爽朗笑聲飛出屋外,“小夥子,你跟我開玩笑吶,你來花鳥市場買鷹?那可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有人敢賣,你也不敢買啊。”

老頭扇着一把大蒲扇:

“除非你是少數民族的,還得有飼養許可證,不然沒等老鷹進籠子,你先被關進鐵籠。”

“不是不是,嗨,我口誤了,我就是想打聽咱市場裏有沒有養鷹的人,我想跟他們談談配種的事兒。”

站在胡爾烈肩頭的小灰鳥腿一抖順着胡爾烈後背滑下半截又撲騰回來......

“配種?哦......原來你是養鷹的啊。”

“對對對,大爺,是這樣。”白汐眼珠一轉立馬從兜裏掏出包煙,抽出一根遞過去:

“我家那頭鷹呢品相不好,不僅長得醜歲數還大,胡子都白了,外頭那些母鷹壓根兒瞧不上它,所以我尋思着,給它找個老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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