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安
晚安
老趙像是個掃地僧，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賊狠，成績表就貼在黑板的右下角，同學們自行去看，站在講臺上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
“試卷各科課代表都發了下去，沈沉周的數學物理生物化學都拿了咱們四個重點班的各科目的第一，是值得鼓勵的。”
他這邊話剛剛說完，教室裏的同學們都頻頻回頭看着他鼓掌。
初春跟他同桌這麽久，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沈沉周臉上只有些淡淡的笑意，也看不出他有多高興。
老趙看大家鼓完掌，“還有初春同學，她語文也拿了最高分，一百三十五，大家要向他們學習，好，拿出來試卷開始講解。”
初春看着自己數學一百二十八，她是在拔高題上丢了很多分，還需要加強這方面的練習。
下課時間還被老趙叫到辦公室裏，被分析了一下各科成績。
“初春，你物理有什麽不懂的，要多問，沈沉周物理很不錯，把物理提上去，怎麽着名次也能往前再多挪上幾十名。”
老趙覺得初春是個好苗子，自己的決定沒錯。
初春出來辦公室，看着自己的物理成績，四十分，滿分一百，還不如中考的物理成績，她越是盡全力就越沮喪。
下午放學，六點，榆市是個北方內陸城市，這個時間太陽只斜斜的挂在空中，夕陽頓時變的無限柔軟。
六個人一起去了南門的漢堡店。
漢堡店裏幾乎都是八中的學生。
幾個人找了個位置，坐在高腳凳上，點的漢堡跟飲料都放在桌子上，透着玻璃，看着小吃街上三三兩兩的小推車，還有不少出來覓食的學生。
初春跟徐露然坐在最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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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他們四個原本一直在讨論籃球，不知道是誰就把問題引到了這次月考的名次上。
徐露然惡狠狠的大咬一口漢堡洩憤，像面前的是萬惡的試卷一樣。
“我的名次退後兩名，晚上我媽又要跟我談話了。”
原平在一旁心情大好，“我剛剛進步兩名，不錯不錯。”
徐露然翻了一個白眼，“想死啊你。”她說完又慘兮兮的看向初春，“春春，你多少名啊？”
“班裏三十，年級一百三。”初春原先在十三中一直都是第一，她一直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而且年級排名還進步一些，她挺知足的。
原平班裏三十五名。
“我跟你說，初春能把物理成績提起來，前十，前五都有可能。”他這些年學習成績一直追在沈沉周的後面，身邊的同學們雖然都各有偏科，但很久沒見過這麽爛的物理了，真挺牛的。
徐露然跟沈沉周之間隔着原平，她探過身子看人。
“周哥，你給初春補補物理呗，你物理那麽好，随帶着拯救一下我們幾個，求你了。”
陳嶼勤也在一旁點頭，他物理也有些想在往上提一提，主要是沈沉周有時候比老師講的簡單快捷多了。
“還在你家，怎麽樣？”
雖然他們幾個平時看着不着調，但在學習這件事情沒人願意掉隊，有時候大家在一起都還挺開心的，學習好像也變的并不枯燥。
初春也看過去。
沈沉周沒什麽大問題，點下頭，“行，那就老規矩。”
徐露然心下也松了口氣，“回家跟我爸媽總算也有個交待。”
幾個人敲定補課的事情後就聽到後面有人打招呼，轉過身就看到喬遠敘。
“沈沉周，恭喜你。”
原平看見就煩他，開始陰陽怪氣。
“呦呦呦，你是該恭喜啊，我們沈沉周又拿了第一。”
喬遠敘身邊還有一個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看他這樣一副無語的樣子，側過臉似乎很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沈沉周面色平靜。
“謝謝。”聲音也很淡，沒什麽情緒。
喬遠敘看過他們幾個人，只是視線在初春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才剛剛開始，希望你永遠能拿到第一。”
“那就借你吉言。”
兩個人對視片刻。
初春看着沈沉周微微緊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他好像很讨厭對面的人。
喬遠敘也沒多說什麽，跟身邊的同學大步離開漢堡店，進了學校。
徐露然撇撇嘴，千年老二總是帶着股勁。
初春皺着眉頭，她好像也見過他？
幾個人吃過飯也都進了教室。
下晚自習，已經立秋，晚上涼風習習。
謝安大道趕上放學，學生家長都很多，徐露然跟初春騎着小電驢走的慢他們一段距離。
“露然，跟沈沉周一起補課，老規矩是什麽啊？”
徐露然想自己忘記跟初春說，開口解釋。
“就是我們按時按點到沈沉周家補課，然後我們給他補課費就成，按天收費，一天一個人一百塊錢，一天大概最低六個小時，你可以嗎？”
初春心裏松了口氣，只要收錢那就好，而且很劃算，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可以的。”
想着大學霸的補課效果肯定很不錯，她那掉入地獄的物理興許能拯救一下。
徐露然很清楚地就感受到初春松了口氣，抿嘴笑笑，雖然她不太了解初春過去怎麽樣，但從現在看，她好像很怕麻煩別人，如果麻煩了，也會想辦法以幾倍的方式還回來。
“春春，你不用跟我們這麽客氣的，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麻煩的。”
初春手不自覺的捏緊電動車手柄，才笑着點頭。
“好。”
徐露然又看到喬遠敘騎着山地車從她們身邊掠過，翻了翻白眼。
“我跟你說，沈沉周最讨厭的就是喬遠敘，他們倆是對頭。”
“為什麽？”
“唉，說來話長，就是沈沉周很小的時候就沒媽媽了，而且當初阿姨去世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不太好，我也不太清楚，當時喬遠敘還跟我們住在一個小區，大家都差不多大，那會大概七八歲，我跟沈沉周還不認識，小學一二年級，喬遠敘就罵沈沉周克死自己媽媽，從那會開始，大家又都在同一個小學，一個初中，現在一個高中，周哥就一直壓他一頭，反正一直就到現在。”
倆人正巧碰到前面的紅綠燈，停下電動車。
初春有些沉默，“他爸爸呢？”
徐露然抿抿嘴，“沈叔叔當初好像是生意有了起色，聽我媽說，阿姨去世的時候他都在外地沒回來，沒過幾年，又娶一位，還生倆孩子，一兒一女，在海城上學，戶口也挪過去了，周哥跟他爸爸的關系也不好，初中之前是他外公一直在這裏照顧他，初二的時候外公去世了，他就一直自己，不過還好，他還有我們這些朋友。”
綠燈亮起。
兩人啓動電動車。
初春不知為什麽想起來平時他雲淡風輕的樣子，默默開口。
“那他還挺厲害的，能把自己養的這麽好。”
跟她不一樣。
徐露然平時雖然跟他嗆來嗆去，但确實跟他說的一樣，他們像親兄妹，聽到這話連連點頭。
初春到樓下停好電動車，就看到旁邊的山地車，是沈沉周的，她今天沒帶作業回來，最近在鞏固初中的知識，三兩步小跑着進了單元樓，就看到在電梯旁的沈沉周，有些詫異，他比自己早到很多。
“沈沉周，你在等我嗎？”大腦沒跟上嘴巴，話脫口而出。
“嗯。”
初春想幸好人家給面子，站在他旁邊，看着電梯從上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往下降，這個點大廳裏靜悄悄的，她想着也得聊點什麽，低頭看着鞋尖。
“剛剛露然跟我說補課的費用了，我到時候準備好，你要現金還是轉賬？”
她想起上次的三毛錢，還是先提前打探好。
沈沉周單手插在兜裏，看她一眼。
“現金。”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層開門。
沈沉周伸胳膊單手遮擋過，“進。”
初春進來，看着他按了十二層跟八層。
沈沉周靠在電梯間牆上，轉頭若無其事的看她，“你不用為物理傷心，送你一句話，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絕。”
他的聲音在電梯裏，清淡平常可又帶着一絲篤定，讓人聽着莫名的就對他有信任感。
初春微怔，她最近對物理确實很失落，特別是來到了八中，身邊人都很厲害，心中多了太多迷茫，他還真是觀察入微。
“嗯，我會的，有了第一給我補習，我肯定不傷心。”她說着話輕松起來，小鹿眼笑起來更溫和。
電梯到了八層，初春沖他揮揮手，剛剛踏出去一步，想到他略微孤寂的身影，又想起剛剛露然和她說過的話，總是要有來有往的，又轉過身。
“那我也送你一句話，沈沉周，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洲，你做什麽事情都一定會贏的，晚安。”
小鹿一般的眼睛鼓勵人的時候亮晶晶的。
沈沉周看她離去，按着電梯的手才松開，抿嘴臉上帶着明顯的笑意。
初春回到房間內，想到自己剛剛說出的話，應該不算越界，他應該就當做是提前預祝他的數學競賽順利，洗漱好把初中的物理基礎題目再做上一張試卷，心下竟然也安定不少，第一都說要争的是滔滔不絕，她陡然生出一股勇氣，也可能是孤勇。
第二天在食堂吃早飯。
因為八中人實在太多，即使兩個大食堂，吃飯得提前過來排隊，又找到位置。
徐露然跟初春端着餐盤最後過來，原平提前過來占的位置。
徐露然頂着一個黑眼圈，有氣無力的。
原平嘴欠嗖嗖的，見她這樣立刻就打趣起來。
“呦，露姐這是怎麽了？昨天胡阿姨對你沒少做思想政治工作？”
徐露然伸手從他盤子裏把雞蛋拿過來，“你今天別吃。”說完自己動手使勁磕了一下，然後剝開，自己大口一下子咬掉一半。
原平看着碎掉的雞蛋，都不忍心，多大仇啊。
“我媽不愧是做教育工作的，詞都不帶變的，下降兩名，像是這輩子再也沒出息一樣。。”
徐露然瞪着眼睛抱怨開來。
初春看她這樣還覺得挺可愛的，怕她噎着，把早上買的檸檬水遞到她手裏。
趙梧栩在斜對面看着，“我回家也是，被我爸媽要求假期補課，我說請了沉周，才算完事。”
原平說到這裏也是嘆聲氣，“我媽說進步的慢就等于落後。”他看着初春笑的樣子，“怎麽樣？初同學，體驗到八中的無恥了沒？叔叔阿姨沒說你？不過你進步了，應該不會挨罵。”
初春搖頭，“我媽不太在乎我的成績。”
原平想起來好像初春上次就跟自己這麽說過，大聲嚷嚷起來，“我回家一定要把這句話轉達給我爸媽。”
中午午休的時間比較長一些，初春跟大家一起吃過飯後，到操場的站臺的角落裏拿出來手機給媽媽打了電話。
正值中午，太陽毒辣，操場上幾乎沒人，她感受着一股股的熱風，一只手不斷地捏了又捏校服下擺。
“喂，是初春姐姐嗎？”
初春嗯了聲，“媽媽呢？”
“媽媽跟阿姨在打麻将呢，初春姐姐有事嗎？我去叫媽媽？”
似乎那邊還傳來麻将碰撞的聲音。
“不用，我沒事，先挂了。”初春說完就把電話挂斷，回去教室。
學校內的時間過得很快。
國慶七天法定假期，八中再頂風作案，也不敢不放假，高一高二重點班全部放假，三十號下午就上兩節課，能提前回家。
原平收拾背包，無所謂的把發下的一堆試卷往包裏放，黑板上還寫着回來會有一次一中四中八中三所高中聯賽，以及十一月份初的期中考試，以此來提醒大家在假期裏也不要玩瘋了。
“聽說高三只放假三天。”
沈沉周都收拾好，心情不錯，看着他好整以暇的開口。
“嗯，可惜你只有一天假期。”
十月三號，數學競賽，沈沉周陳嶼勤那天去考試，他們不用補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