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所謂的生物課小組作業, 其實就是兩人一起培育一株由老師選定的幼苗,并且記錄下來植物在不同時期的生長的變化,為期一個月, 最後一起做成報告交上去就算完成。

而我們被分配到的植物是無盡夏。

知道是無盡夏的時候,因為這個名字很好聽,還特意去網上搜索過有關無盡夏的圖片。藍色紫色的繡球花簇擁成一團, 拼湊出夏天的色彩。

據說無盡夏還會因為土壤的酸堿程度變化而開出顏色不一樣的花...

總之, 我光是看見無盡夏開花時的圖片就被俘獲了,心中滿是期待。

直到第二天——

生物老師交給我們一坨包裹泥土的粗根,我的幻想被徹底打碎。

是了, 這是作業, 是我要完成的作業。

而不是現成的、像網上那樣漂亮的無盡夏。

我養胃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那個時候乙骨憂太已經盡職盡責地将那一大坨醜醜的粗根埋在我精心挑選的花盆裏了。

算了,我要相信它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開出非常好看的花!

而在這之前我要做的.....

“乙骨同學, 讓我們一起努力把這株花養到開花吧!”

我瞬間被打雞血,再次充滿了雄心壯志。

乙骨憂太:?

于是, 我當場和乙骨憂太分好了工,第一個星期由我來負責照顧植物,而乙骨憂太來記錄,然後第二個星期反過來,以此類推,到了最後的報告則是兩人再看怎麽一起合作做出來。

于是每天上學和放學的時候來學校花園查看照顧無盡夏、閑餘時間翻閱有關植物養護相關書籍以及上網查資料做筆記就成了我的日常,就連吃飯睡覺都沒有這麽準時有規律過。

說是當成我的小孩(植物版)來養是一點也不為過。

然而龍介對此不屑一顧,并且表示不就是一株破爛植物。

而且, 他如此評價道:

“...長得真醜。”

“現在它還小,還有成長的空間, 等以後長大了開花了,就會很漂亮了...據說它的花期很長,從春天一直開放到夏天的結束呢!”

我反駁到,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它後面開花的樣子了......

“這種期待的心情,龍介沒養過是不會懂的...”

我蹲下身看着露出土面的一小截根,自言自語道:“寶寶,你說我說對不對,我們寶寶以後長大了絕對是整個花園裏開得最漂亮的小花兒!”

不是很能理解人類抱着一株醜不拉幾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挂掉的殘根喊着”我們寶寶”前“我們寶寶”後的趣味。

龍介一陣語噎,最後只吐出兩個字:

“神經。”

“......”

我決定今天都不要理會龍介了。

*

然而在我全心全意投入到養花的事業時,班級上也開始了一些我沒能一開始敏銳感知到的變化。

是有關乙骨憂太的。

一開始只是小團體之間的流言蜚語。

是關于乙骨憂太轉學之前的事情,他是大概大半年前忽然轉學來到我們班上的,據說此前已經轉學過好幾次了,每次在同一個學校呆的時間都不久,而上一個學校更是外地的學校,我們當中基本沒什麽人接觸過。老師也沒說,乙骨憂太本身也不是喜歡社交的人,沒人問,也沒人說,大家對乙骨憂太的過去知之甚少。

然而最近有關他過去的事情忽然被人故意挖出來,然後火速地傳開了。

總結來說就是,乙骨憂太是個問題小孩。不僅在之前的學校劣跡斑斑,還說他有精神上的疾病,平時喜歡一個人自言自語對着空氣說話,而且表面看着好像人畜無害,甚至有時候唯唯諾諾的樣子,但曾經打傷過好幾個同學,但是因為家裏有點錢和背景,都被暗戳戳地擺平了。

這樣的傳言很快就透過班級上的小團體迅速地傳播開來,蔓延到整個學校。

不過乙骨憂太在這個學校沒有朋友,身邊唯一親近的人目前大概也只有因為生物作業而強綁定的我。

所以很快,這樣的流言就莫名其妙地傳到我的面前。

“...白石同學,你要小心那個乙骨憂太,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來找我說話的是班上的豐島同學,他一副好心提醒我的樣子,

“別看他這樣子,肯定都是在你面前裝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博取你的好感...他啊,在之前的哪個學校,可是故意打傷了兩個同學,就因為值日的時候被說了一句‘書呆子’,就被打到手臂粉碎性骨折,整整住院了一個月呢...是不是很可怕?”

“你說夠了嗎?”

我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他。

“說完的話,麻煩借一借,我要去照顧我的花了......”

男生臉上一陣恍然,大概是沒想到我的反應這麽平淡,很快這種恍然就轉變成一種莫名其妙的惱怒。

白石同學為什麽要站在那個乙骨憂太那邊?!

明明他是好心地提醒她.....

我沒有理會那人青一陣紅一陣的表情,徑直繞過他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乙骨憂太站在門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都聽見了?

我頓住,一時之間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

然而乙骨憂太像是沒事人一樣,只是平靜地對我說:“白石同學,走吧,到時間去記錄今天的數據了。”

我點頭,然後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相距至少一米的距離,一路沉默。

他是不愛說話的悶葫蘆,我是單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總覺得有點尴尬。

走廊上時不時有零星的幾個同學路過,見到我們都會投來刻意的注目禮,我知道他們其實看的都是走在前面的乙骨憂太,我只是順帶的。

等我們一走過,他們就開始交頭接耳。

聲音細碎,但在空曠的走廊裏偶爾還是會傳入我的耳朵。

“...就是他啊...據說是個問題少年呢...”

“對啊,就是他...好可怕...人都進醫院了呢...完全看不出來啊...”

“...就是,完全看不出來呢.....”

......

我能聽見的,他肯定也能聽見。

我猶豫很久,還是決定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那個...乙骨同學...”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等我說完就接過話茬,

“...我之前确實傷害了班上的同學,其中有一個嚴重骨折...是我弄斷的。”

乙骨憂太的語氣看似平靜,卻帶着難以察覺的顫音。他此時背對着我,但從我的角度,還是可以看見他緊握的拳頭,用力繃緊得青筋盡顯。

我知道他不想他努力想表現出來得樣子那樣無所謂。

我:“哦,然後呢?”

“你現在是準備要折斷我的手呢,還是我的腿?”

他有些生氣地轉過來對我說:“......白石同學,你還不懂嗎?!你不應該跟我這樣的人...如果是白石同學的話,肯定有很多人願意跟你組隊完成生物作業...沒必要非要跟我綁定在一起。”

......現在可不好說,畢竟現在班上的大家眼裏都只有富江。

目前唯一不受影響的正常人類,只有乙骨憂太了。

我如此想到。

不過——

我一臉警惕地看着他,試探性地問道:“乙骨同學,你不會是看我們養的無盡夏寶寶馬上就要開枝散葉,長出花來了,你就想跟我散夥然後把我們的勞動成果占為己有吧?”

“......”

完全沒有這種意思,根本就沒想過要占為己有好嗎?

而且......那坨養了快一個星期還沒長出一片綠葉的粗根怎麽看都不像是馬上就開枝散葉開花的樣子好嗎?

“我不是那種意思...”

一種無力感和挫敗感瞬間湧上他的心頭,讓他分不清面前的女孩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她難道沒有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嗎?

“還有,我剛才叫你是想說,這周要輪到你來施肥養護,我來記錄了。”

我笑着把一開始沒說完的話說完,然後非常嚴肅地補充,

“這可是我們一開始就說好的,就算是乙骨同學也不可以偷懶!”

“.......“

乙骨憂太的表情有些松怔,但是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還是把話都壓了下去。

“知道了。”

*

然而随着乙骨憂太的沉默,那些流言蜚語越加放縱,最後慢慢地演變成了針對他的一場霸淩。

率先遭殃的是他和白石冬花的生物作業。

因為這周輪到他來養護,于是他也像白石冬花那樣每天上學第一件事就是來确認植物的狀态,以及松土、澆水和拔出長出來的雜草。

只是今天一早他來到的時候,那株無盡夏被人連根拔起,扔到地上。作案時間大概是昨天晚上放學之後,不然根部不會缺水變得這麽幹枯,已經完全沒有搶救的機會了。

而且乙骨憂太心裏清楚,這件事完全就是沖着他來的,白石冬花只是那條無辜被殃及的池魚。

女孩每天都準時準點地蹲守在這株無盡夏前,悉心照顧,就是為了等待它成長開花,還會親昵地抱着花盆寶寶前寶寶後地陪着小花聊天,美其名曰‘萬物有靈,就好像大人說的胎教一樣...如果小花聽見我每天度誇誇它的話,搞不好以後會長得更漂亮!’...就是這樣一株被她傾注了很多很多心血、愛還有呵護的植物,就這樣被他人的惡意給扼殺了。

她一定會很難過吧。

可惡!

全都是他害的......如果沒有他的話...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最後不發一言地将地上的殘根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然後用紙巾包裹起來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他會找出來是誰幹的,但在那之前——

絕地不能讓她發現這件事!

乙骨憂太轉來這所學校之後,第一次逃課,他花了點時間去外面的花店找了一株和之前那株無盡夏差不多大小和形狀的根,然後回到學校,打算趁女孩沒發現之前把植物替換掉。

只是沒想到,等他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了——

黑發少年蹲跪在花盆前,清瘦的背弓成一條流暢的弧線,此時他正低着頭認真地擺弄着盆中植物,纖細修長的手指沾滿了因濕潤而泥濘的泥土,更加襯托其皮膚的潔白。無論怎麽看,那樣一雙手都不應該沾上這樣污垢,偏偏他的動作非常輕柔但不失熟練,松土、清理冒出尖尖的雜草、然後鋪上肥料....每一個步驟和動作都一氣呵成,仿佛已經做過了很多次,形成了肌肉記憶。

花盆中也已經有了一株新的無盡夏,樣子和之前那株幾乎一樣。

光禿禿的。

他正想問對方是誰,後者幾乎是立馬就轉過頭來看向他,嘴角輕勾,但是那雙黑眸深沉,湊近點看會發現眼底全是冷漠。

少年率先自我介紹:

“你好啊,我是冬花的男友,深田龍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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