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 第二次我就變得謹慎多了。
因為擔心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和乙骨憂太在花盆邊上挂了個‘內有監控,請勿亂動’的牌子, 希望能借此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多少有點忌憚,而且生物老師承諾過,如果再有下次他一定非常嚴肅地處理相關當事人。
我本來還想找富江說一下的, 雖然我知道這件事大概只是她那些追随者擅作主張針對乙骨, 目的是為了讨富江的歡心,但如果不是富江本人當時向所有人透露出的對乙骨憂太沒有選擇他而不爽的的信號,他們大概不會受影響這麽深。
但今天富江并沒有來學校上學。
可就算沒了富江, 針對乙骨憂太的惡意仍然在持續發酵。
我來到教室的時候, 乙骨憂太的桌面被人用紅色的馬克筆寫滿了——‘暴力犯’‘問題少年’‘快點滾出這個班級’等字眼。
這場一開始由富江的厭惡引起的無聊戲碼, 仿佛此時已經徹底與富江無關,最終走向了一個不可控制的結局,變成一個全班發洩瘋狂的盛宴。
我從抽屜裏拿出濕紙巾打算在他來之前擦掉這些字眼, 沒想到剛一轉頭,乙骨就出現在座位上。
看見書桌上的字, 他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波動,仿佛早就習以為常一樣,沉默着放下自己的書包。
我遞過去濕紙巾,他擡起眼皮朝我說了聲謝謝,我這才注意到他眼圈底下的青黑更濃了。
“...真的是,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沒有公德心,在學校的公共桌子上亂塗亂畫,煩死了!都高中生了還這麽沒素質, 這麽多年書都白讀了,禮義廉恥不懂嗎?真的丢死人了!”
我故意大聲地抱怨道, 然後環顧四周,成功地看見有幾個同學默默錯開了我的視線,一副心虛的樣子,我當下了然,
“要是擦不掉的話,搞不好可要賠這張桌子的錢給學校咯~”
那幾個人立馬低下了頭。
見已經達到震懾的目的,我便就好就收,又多抽出幾張濕紙巾幫着乙骨憂太把桌面擦幹淨了。
“白石同學,謝謝你。”
乙骨憂太小聲地說道。
我回給他一個不客氣的眼神。
畢竟都是一個戰壕上的好戰友…
就在此時,班主任走進來,先是跟我們說了一下有關豐島蓄意破壞植物的處理方案,昨天經歷批評教育之後本人已經深刻意識到了錯誤所在,并且在辦公室寫了500字的檢讨。
班主任按照流程把豐島寫的檢讨念了一遍,我本來正奇怪為什麽檢讨不是由豐島本人來念,念完之後班主任又說,因為身體的原因豐島将會休學一段時間,暫時還不清楚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我這才注意到豐島的位置是空着的。
可是昨天看監控的時候他還活蹦亂跳的,怎麽一晚上過去了就有身體上的原因需要休學了?
課休的時候,我轉過去問乙骨:“...乙骨同學,你說,豐島同學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真的就是報應?”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得出遭報應了這個結論。
難道是有人看不過去放學路上套豐島麻包袋揍了他一頓?
但如果是那樣的惡性事件的話,班主任不可能輕描淡寫一句因為身體的原因暫時休學…
這件事受害者只有我和乙骨憂太。
首先可以排除我自己,我肯定沒對豐島動手,那麽乙骨憂太呢?
我有點狐疑地打量他。少年臉色如常,黑色的額前碎發為他的眼睛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看上去越發地沉默陰郁,這樣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打擊報複別人的人,更別提說套人麻包袋揍一頓這樣的事。
況且、以乙骨憂太這樣瘦削的身板,要真打起來,估計只有挨揍的份吧……
“…不知道呢…”
他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疑惑,思索片刻後說道,
“也許真的有報應吧…”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
乙骨憂太下午忽然之間身體不舒服,請假回家休息了,于是照顧幼苗和記錄數據的重任今天就全落在我身上了。
沒想到龍介聽說之後,居然自告奮勇地要過來幫我的忙。
我對此表示太陽是不是今天從西邊出來了。
其實我一個人做也不是什麽很麻煩的事情,但是看見龍介居然上手拿着小鏟子準備松土的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
“等等,龍介,你不要太靠近根部了,很容易挖傷底下的根須!”
“不對不對,太用力了這樣很危險,植物的根系是很脆弱的……”
“不是啦,那樣子不對……”
他忽然停下來,然後轉頭黑眸沉沉地看向我,害我心裏瞬間一陣咯噔,還以為他要一鏟子揮過來好讓我閉嘴。
結果他卻幽幽地說了一句,“那冬花一步步教我。”
平淡的陳述句在我看來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誠懇。
“……”
那還不如我自己做了…
行吧,除了我誰還寵你?
我本來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無聊才會想要玩一下,然而他卻非常認真,幾乎是我說一句,他就做一步,一段操作下來竟然很快也有模有樣了。
我:“...沒想到龍介學的這麽快,做的很好呢…”
“...我不是一向都這麽厲害嗎?”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
其實他說的沒錯,龍介一向都很聰明,只要是他有興趣并且認真去學習的東西,都會學的很好,這從我過去跟他的相處之間就可以窺見一二,也是我一向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所以、好像…他說的完全沒問題…
不對!他回答的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而我在意是想不想的問題,畢竟——
“可是我上次跟你分享養花心得,你還說我神經?!”
“...冬花不是說過,這種心情沒有自己養過的話是不能體會的嗎…”
他唇角輕勾,然後用指腹摩挲着露出泥土的苗根,
“我現在覺得,這個東西看上去還挺順眼的,姑且可以期待一下會開出怎麽樣好看的花來吧…這是冬花的寶寶,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的吧…”
我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少年的側臉在夕陽光輝的襯托下柔軟得不像話,用完全稱得上是溫柔的目光打量着花盆中的幼苗。
我不禁有點看呆了,感覺還是第一次從龍介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他說,這是冬花的寶寶,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的吧…
我的什麽?
我的寶寶嗎?
反應過來的我唰地一下臉紅。
這時,他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問:“冬花的臉怎麽了?”
我立馬故作鎮定地摸摸自己的臉,朗聲回答:“嗯,好像有點熱。”
他沒有懷疑,只是哦了一聲。
見狀,我便開始有意識地轉移他的注意力,我跟他講起了今天班主任講的有關豐島休學的事情。
“...我總感覺豐島同學在這個節骨眼忽然休學哪裏怪怪的...可惜,老師也沒有細說他休學的具體原因是什麽,只說是跟身體有關,難道他真的放學路上被人揍了?”
龍介卻非常認真地說:“搞不好哦。”
我一愣,然後:“啊?”
仿佛在問,你真的去揍他了嗎?
龍介仿佛看穿了我的疑問,擺了擺手,唇邊卻露出了嘲弄的弧度。
他說:“開玩笑的,畢竟這樣的方式太簡單粗暴了,一點都不好玩。”
我:“哦。”
他好中二啊.....
“不過,冬花為什麽一點都不懷疑那位乙骨憂太?搞不好這一切,都是他做的...”
聞言,我立馬解釋道:“那是因為,乙骨同學看上去就是一副要被欺負的樣子,怎麽可能會去打人...再說了,我感覺他不是這樣的人。”
也不知道是我的那句觸了他的黴頭,龍介的表情又變得陰沉、不可捉摸起來,那雙黝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了片刻,最後又轉移到花盆中的無盡夏幼苗來。
“...那可說不準哦。”
畢竟白石冬花看人的眼光一直都不怎麽樣,才會喜歡上深田龍介那樣的廢物。
不過現在嘛...稍微好了一點。
*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
雖然嘴上說着嫌棄冬花養的那株醜不拉幾的幼苗,他的東西他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破壞就破壞,但別人蓄意上來破壞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當他在那條沒有人煙的小道上碰見豐島的時候,便打定主意要給他一個教訓。
那個叫做豐島的男生,正背對着他站在分叉口的路口上發呆,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悄然彌漫而起的霧氣,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周圍的霧氣已經濃得不像話,把周圍的建築都隐藏起來,仿佛置身于一個與世隔絕的純白空間。
豐島還是一無所知地站在哪裏,嘴裏念念有詞。
黑發少年自濃霧中顯現,然後緩步走到豐島的面前。
後者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擡頭就對上那雙詭異的瞳孔,仿佛凝聚了世界所有的惡意,如魔鬼之眼一眼盯着他,等待着随時将他拽入地獄。
是啊,魔鬼!
他見過真正的魔鬼!
龐大又醜陋的怪物自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背後顯現,灰白的身軀散發着死亡的壓迫感,怪物明明沒有眼睛卻無端地讓他感覺到被惡劣地注視肆意的打量,在他寒毛直豎的同時,怪物緩緩地張開了嘴巴,參差不齊的尖銳獠牙閃爍着寒光,映射出他臉上因為驚恐和絕望而扭曲的表情。
面前的一切早就超越正常人所能承受的阈值。
令人絕望的恐怖擠滿他的大腦,讓他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起來,下一秒竟然在黑發少年面前跪倒,痛哭流涕,牙齒打着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乙骨同學...求你原諒我吧...真的對不起對不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還有白石同學,真的抱歉我真的該死....我不該去動白石同學的花,求求你原諒我吧乙骨同學...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殺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被錯認的黑發少年先是露出了不爽嫌惡的表情,居高臨下地打量着面前這個因為害怕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家夥,而後這種不爽又在聽見‘乙骨’二字又帶上了微妙的意味。
“哦?方便告訴我一下,剛才你遇見了什麽嗎?”
他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
地上的人不說話,只是瑟縮着顫抖的身體。
等了一會也沒有回應的鬼魅少年徹底失去了耐心,踢了那人的肩膀一腳。
然後豐島應聲仰倒,原來他不知何時已經被吓得雙眼翻白,渾身抽搐,就算是治好了估計此生也是與精神病院相伴了。
“........”
真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