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四十七天
第47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四十七天
中島敦的一天, 在床墊上開始。
他縮進被子裏,毛毛蟲似地拱了幾下,從另一頭鑽出來。
左看, 右看, 沒有半夜多出來的伏黑幸,但原本應該和他睡在同一張床墊上的禪院甚爾離奇失蹤。
中島敦對此适應良好, 他打了個哈欠,輕手輕腳起床。
房間另一頭的床墊上鑽出來一條健壯結實的手臂, 對中島敦比了一個手勢:早餐在樓下。
中島敦如今對類似的神秘事件早已見怪不怪,他找到換洗衣物,離開前體貼地關上房門。
小咪早就醒了,趴在客廳的窗戶上曬太陽。中島敦去鏟了貓砂,放了新的貓糧,和前輩打招呼, “早上好!”
小咪的一雙貓瞳在陽光下收縮成一條線,它軟綿綿地擺擺尾巴,算是對中島敦的回應。
桌上有兩份飯團和熱牛奶。
一份擺盤精致, 飯團碟子邊上擺上一枝清理幹淨的小野花, 牛奶裝在保溫壺裏,旁邊有幹淨的玻璃杯。
另一份擺盤狂野。飯團簡單地扔在碟子裏,芝麻灑歪了,全沾在側邊。牛奶沒杯子裝, 廚師随手找了一個吃飯用的碗。
中島敦小大人似地幽幽嘆息。
區別對待太明顯了, 甚爾先生。
他自覺坐到了狂野的一邊,好在粗糙的擺盤不影響早點的口味。中島敦吃完早餐, 洗好餐具,在客廳的角落裏找到他的訓練道具——胸背牽引繩和拖車。
中島敦按照禪院甚爾教的方法熱身十分鐘, 他蹲在拖車上等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他的老師一時半會兒不會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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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但他無法用語言精準地描述它們,他暫時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麽。
最終,他擠了擠臉,看向高豎尾巴走出來看熱鬧的小咪,“小咪,你想坐車嗎?”
伏黑幸起床時,又在被窩裏找到一只死皮賴臉的黑毛生物。
她熟練地把礙手礙腳的東西扔出被子,心中感嘆:“人的底線果然是一步步降低的。”
今天是游戲公會成員約定好的游戲日,伏黑幸急需從家裏帶來舊電腦,在今晚的狼人殺游戲中為化名“虎子”加入公會的中島敦塑造全新的身份。
雖然禪院甚爾言之鑿鑿,互聯網上男扮女裝是為了培養中島敦的鬥志,但伏黑幸了然,他只是想找人陪自己一起丢臉而已。
這樣想的伏黑幸完全遺忘了,自己在互聯網世界也是女扮男裝。
于是當晚,三個人在不同的房間裏,用三臺電腦統一打開了變聲器。
這次接待他們的酒館招待換成了另一個紅發的女NPC。
六位玩家團團圍坐,新來的白發獸耳蘿莉玩家旁邊是高大威武的幸太郎和嬌小可人的奶油咖喱醬。
琉璃子換上了可愛的新時裝,完全是一副青春少女的打扮。
籠屜的搭配風格亂七八糟,上身寬松閑适的法袍配上自由不羁的緊身皮褲。
天上天下嘲笑道:“你這是什麽打扮啊,好像出家的牛郎。”
籠屜的人物模型上彈出一個微笑的表情包,他打出的每個字都充滿了皮笑肉不笑的陰陽怪氣。
“這是我持有的所有裝備裏屬性最高的搭配,大概超越你身上那套恐龍裝一倍吧。”
“玩游戲最重要的當然是帥氣啊,一切屬性差距都可以用技巧彌補。帥才是無可替代的關鍵!”
天上天下站起來,轉圈展示他穿着的毛絨小恐龍套裝。至此,他的高傲已盡數體現。
“他要是出家牛郎,你就是周末被人從床上拎起來的小學生。”
奶油咖喱醬毫不留情戳人痛處:“你身上哪個部件和帥氣沾邊了,不高的等級嗎?”
趕在小圓桌上的一半人打起來前,伏黑幸眼疾手快地點擊“開始游戲”,及時阻止了團隊內讧。
紅發女招待笑意盈盈地向玩家們介紹了游戲規則。
玩家共有六人,身份牌中将有兩位平民、兩位神職人員、兩位狼人。狼人殺死所有平民和神職人員即可勝利,反之則好人方勝利。
神職人員分別是預言家和女巫。預言家每晚可查驗一名玩家的身份。女巫擁有一瓶毒藥和一瓶解藥,毒藥在夜晚可以無條件毒死一名玩家,解藥在夜晚可以無條件救活一名玩家。
職業的劃分和他們選擇的游戲規則決定了每一局游戲都不會耗時太長,伏黑幸估計今晚将是一夜頻繁的混戰。
禪院甚爾在樓下客廳,中島敦和她在二樓各占一個房間。看不到另外兩人的動作,伏黑幸難得感到一絲緊張。
她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屏幕上倒扣的身份卡。
通常情況下,伏黑幸的幸運會讓她毫無由來地懷疑兇手。很難想象擁有這種特質的人在狼人殺游戲裏怎麽能有體驗感。
伏黑幸決定今晚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是時候依靠她的聰明才智了!
她信心十足地點開身份卡,在伏黑幸暫時封印天賜幸運的第一分鐘,她抽到了——
村民。
伏黑幸抽了抽嘴角。
紅發女招待的指令響起,“夜晚到來,請所有玩家閉眼。”
伏黑幸的電腦屏幕頓時漆黑一片。她抽到了普通村民,在夜晚沒有行動時間。
漫長的等待中,伏黑幸抓心撓肝,甚至萌生出了要不偷偷跑到中島敦所在的房間外聽聽他有沒有說話的邪念。
數分鐘過去,伏黑幸平心靜氣,假裝沒聽到心頭的惡魔低語。
紅發女招待宣布:“天亮了,第一晚結束,請所有玩家睜眼。”
六名玩家面面相觑,幸太郎額頭上插着一支箭,傷口之深根本看不到箭頭。
變聲器裏傳出“他”驚慌失措的聲音。
“啊?死的人原來是我嗎?”
女招待笑容不變,“這是你們第一次遭遇襲擊,在你們趕到時,傷者已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
“請傷者發表遺言。”
幸太郎驚怒交加,“不對吧,狼人殺人的方式是射箭?”
女招待提示道:“距離傷者咽氣還有三十秒。”
我就要死了嗎……
湧上幸太郎心頭的是發自內心的迷茫。明明下定決心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一番事業,可幸太郎的未來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究竟是誰?
這股跨越電腦屏幕的殺意究竟來自何方?
一瞬間,真相在幸太郎的腦海中串聯。《名偵探柯南》的推理BGM在重傷垂死的戰士心頭激情燃燒。
幸太郎大聲說出自己的推理。
“我只是一個普通村民,能想到優先殺我的人一定了解我的特殊之處,知道我會妨礙狼人的殺人計劃。只有擁有這種情報,狼人才能做出第一個晚上就除掉我的決定!”
“沒錯,狼人就是你!”
幸太郎惡狠狠地喊出那個名字,“奶油咖喱醬!”
話音剛落,第一晚中箭的倒黴蛋氣絕身亡。戰士小人摔下椅子,倒在酒館嘎吱作響的木地板上,頭頂飄出一個額頭插箭的白色魂魄。
紅發招待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為死者默哀。”
衆人皆默。因為話筒沒開。
默哀完畢,紅發招待拿出一個空酒瓶擺在小圓桌中央。她撥動酒瓶瓶口,瓶身轉動的聲音仿佛敲打着每一位幸存者的心。
酒瓶停下,瓶口指向可愛的虎子。
紅發招待退開兩步,留給玩家們發言的空間。
“現在召開村民大會,由玩家‘虎子’開始,順時針發言,每人的發言時間限時一分鐘。”
頓時,四周全暗。酒館上方莫名垂下重重疊疊的紅色帷幕,将小圓桌裹在帷幕中央,成為一個小小的舞臺。
唯一的燈柱打在目瞪口呆的小女孩虎子身上。
“村民大會開始,‘虎子’請發言。”
話筒那頭沉默好久,中島敦大概剛剛才找到擺弄變聲器的訣竅,聊天頻道裏傳出的是十分軟糯溫柔的蘿莉音。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玩這種游戲,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虎子支支吾吾半天,呈現在其他人眼前的效果是可愛的虎耳小女孩糾結地啃着自己的手指。
虎子小聲說:“我聽……幸太郎的。對不起,奶油咖喱醬老師,是你說,游戲裏不分親疏的!”
說完,虎子匆匆結束發言,生怕晚一秒鐘,奶油咖喱醬會上樓揍人。
第二個發言的是琉璃子。話筒裏的女聲清甜俏皮,和假蘿莉虎子不同,琉璃子是貨真價實的美少女。
“我的身份卡是村民啦,我對昨晚的情況一無所知。唔,女巫昨晚沒有用藥救人嗎?”
她的發言很簡短,給下一位發言的天上天下留出了極大的發揮空間。
首先登場的是一連串沒心沒肺的狂笑。
明亮的光柱中,毛絨恐龍将雙腳嚣張地搭在小圓桌上。
果不其然,和禪院甚爾不對頭的天上天下性別為男。男孩也是男性。
他應該只有十一二歲,年齡上也就能鄙視鄙視個位數年齡的中島敦。
“奶油咖喱醬,你要是求求我,我說不定會幫你說話哦。”
“很可惜,你的發言順序在我之後,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衆人都能想象到天上天下眉飛色舞的神情,“先說結論,幸太郎的話不一定能相信,誰知道他有沒有場外因素。”
“萬一,他是狼人為了騙女巫救人,自己殺了自己呢?他對奶油咖喱醬毫無根據的質控很可能只是為了攪混水。”
幸太郎倒地的屍體一動不動,中箭的靈魂撲騰着小翅膀越飛越高。
如果屍體能說話,這人一定在說:“這是污蔑!”
現實世界裏,二樓房間的窗戶“噠”一聲從外面被打開。一只手摸進來,扶住牆壁,接着是肩膀,身體,和一臺筆記本電腦。
伏黑幸:“……”
伏黑幸:“場外作弊是犯規的!”
禪院甚爾端着電腦跳進來,憤憤不平道:“你別聽他們挑撥,我不是狼人!”
伏黑幸:“……哦,那你當狼人的話,不打算第一晚就殺掉我?”
詭異且意味十足的沉默。
一雙眼睛心虛地移開了,嘴巴撅成兩個三角形,“這是戰術,戰術的問題,怎麽能受感情影響呢?”
伏黑幸冷笑,“你也和狼人坐一桌。”
“總之,暫且留可憐的咖喱醬一命吧。”天上天下一反常态為禪院甚爾說了一句好話。
“有兩種可能。幸太郎是狼人,那場上只剩一個狼人了,好人完全不用慌嘛。幸太郎是村民,那場上狼人和好人是2:3,再投出去一個好人,我們不就輸了?”
一分鐘的發言時間根本不夠天上天下霍霍。他還沒說完,燈柱從他身上移開,追到下一個發言人奶油咖喱醬身上。
互聯網人設是溫柔少女的禪院甚爾表情凝重地打開變聲器,伏黑幸眼尖看到他選擇的聲色,“人妻”。
伏黑幸捂臉。
禪院甚爾在網絡詐騙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回頭了。
溫柔可親的女聲道:“首先,我相信幸太郎的身份只是普通村民。假如他有特殊身份,他肯定會在遺言裏公開。”
“其次,我們當中有人擾亂視線。”奶油咖喱醬記仇地哼哼兩聲,“天上天下,你有話就說清楚,含含糊糊的,你該不會有鬼吧?”
“最後,”奶油咖喱醬說,“我是女巫,毒藥和解藥我都沒有用。”
伏黑幸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拖拽視角,欣賞幸太郎小人倒地的建模。
奶油咖喱醬說的話,她是一句都不會信的。
村民大會即将走到尾聲,最後一個發言的人是籠屜。燈柱罩在他破布似的法袍上,兜帽投下的陰影構成一個标準的反派打光。
他不緊不慢道:“我認為幸太郎是什麽身份,并不重要。關鍵是被指控的奶油咖喱醬是好人還是狼人。”
他頓了頓,“至少,你不可能是女巫。別着急反駁,哦,你也反駁不了。”
魔法師小人假笑。
“如果你是女巫,那我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