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五十三天
第53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五十三天
咚——!
寒氣森森的殺豬臺上擺着一條人類的大腿。系着防水圍裙的屠夫, 提起尺寸誇張的砍骨刀狠狠向下劈砍。
“啊——!”
兩聲重疊的慘叫。阿龍緊緊抱住了老婆的手臂,墨鏡下的臉扭曲成一張《吶喊》。中島敦緊緊抱住自己,昏暗的光線中, 他的白發間咻地立出一對虎耳。
她們在鬼屋裏走了很久, 在屠宰場場景裏飄揚的白布與懸挂的肉塊中轉來轉去。
這是她們第三次與屠夫NPC碰面,然而碰面次數的增加, 并沒有消減兩位男士心中的恐懼。
美久大大咧咧地拍着阿龍的手臂,“沒關系, 沒關系,這些都是假的。”
前方的禪院甚爾投來鄙夷的眼神,“嘁,膽子比兔子還小。”
當然,他沒有牽上伏黑幸的手,高大的個頭只能拘謹地縮在一邊。
“你懂什麽, ”阿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擡頭,怒斥道,“這就是我們夫婦愛的證明!”
禪院甚爾撇嘴。他悄悄想伸手去夠伏黑幸的手, 在伏黑幸看過來時, 他飛快抄起手臂抱胸。
阿龍将美久的手臂抱得更牢。
有些戰鬥,不靠言語争鋒。
隊伍的末尾,中島敦深深吸氣、呼氣,他努力安慰自己。
冷靜, 冷靜, 鬼屋的一切都是假的。哈哈,不過是NPC罷了, 這些NPC再吓人,能有甚爾先生吓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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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戰鬥力加起來, 都比不過甚爾先生的一根小拇指!
如此安慰自己,中島敦砰砰直跳的心髒逐漸平靜下來。他長長籲了一口氣,白茸茸的虎耳壓進頭發裏。
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搭在他的肩上。
中島敦像一具瞬間凍結的冰雕,他感受到後頸處吹來虛浮的冷氣,輕輕地,似一根又一根細小的針。
他僵硬地扭過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風中鼓動的白色長袍,漆黑油亮的長發間露出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
嘶啞的聲音道:“你們走錯方向了。”
男孩的瞳孔顫抖,驚恐地張大嘴。他恐懼的模樣,鬼屋NPC見多了,好心前來提醒的NPC心中暗暗發笑。
接着,她看到一對尖尖的虎牙探出男孩的嘴唇,它們越長越大,成為兩柄雪亮的匕首。其他的牙齒随之變形,銳利森寒。
雪白的毛發從他的腮邊、額前浮現。她看到一雙刺目的金色眼瞳,瞳孔收縮成一條豎縫。
一只擇人而噬的白虎,正凝視着她。
一口氣哽在女鬼NPC喉頭,兩根釘貫穿她的腳掌與地面。在她感覺自己兩條腿開始打顫時,一只沙包大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白虎頭上。
下一秒,男孩捂着腦袋痛呼出聲,“嗷嗚!”
女鬼NPC甚至懷疑自己看到了他腦袋頂上冒出的小包。男孩淚眼婆娑地向一個黑發女生告狀,“甚爾先生打人好痛。”
男人冷笑,“你是來這兒應聘NPC吓人的?”
他看也不看呆愣的女鬼NPC,像夾一個公文包似地,把男孩夾在胳膊底下帶走了。
留下黑發女生雙手合十向NPC道歉,“抱歉,吓到你了吧。”
她往女鬼NPC手裏塞了一把糖,“謝謝你替我們指路,請你吃糖。”
有了NPC指路,五個人終于順利離開鬼屋。中島敦和阿龍一左一右坐在鬼屋外的長椅上,無神的雙眼、微張的嘴巴,嘴裏吐出來的都是蒼白的靈魂。
背景是乘坐全游樂園最高過山車飛過他們頭頂的游客,慘叫陣陣,漫天都是蒼白的靈魂。
美久擔憂地摸了摸阿龍的額頭,“沒事吧,要是你不舒服的話,剩下的項目我們就不玩了。”
老婆的話那麽溫柔,老婆的手那麽柔軟,給虛弱的主夫注入了無盡的愛之能量。
他似一條沙灘上絕望撲騰的魚,奮力起身!
“竟然讓老婆失望,在下罪該萬死!”
咦,哪裏掏出來的小刀?
“謝罪——!”阿龍的臉在扭曲。
“诶——?”美久的臉也在扭曲。
老婆柔軟的手握成堅硬的拳頭,一個有力的直拳,狠狠打中阿龍的右臉。
白癡狗的圍裙、小禮帽和墨鏡,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最後落點于人行道對面的草坪。
禪院甚爾不禁感慨:“好強的力道。”
伏黑幸驚怒交加,“別在這時候說風涼話啊!”
中島敦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果然,世界上有很多像甚爾先生一樣厲害的人,他混在其中,實在是太平凡了。
世界好危險,以後他一定在甚爾先生的訓練課上加倍努力!
男孩抱住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自己,暗下決心。
故事——或者說事故,事故的最後,身殘志堅的阿龍先生仍坐上了美久期待已久的最高過山車。人在前面飛,魂在身後追,身心平安落地。
游樂園門口,美久扶着黑白漫畫裏摳出來阿龍和伏黑幸她們道別。
“下次見。”她友好地和伏黑幸交換了聯系方式。
伏黑幸在公司同事的耳濡目染下,學會了二次元的招呼方式,“有空一起打游戲。”
美久抓着和自己不在同一個畫風裏的阿龍,彎着眼睛,“有空一起看《警察美少女》的巡演。”
出現了,新的二次元詞彙!
伏黑幸不動聲色地微笑,“好呀。”
她悄然更變了自己的補番計劃。
距離她預約的晚餐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三人可以慢慢走到拉面店。
想吃拉面是中島敦的願望,伏黑幸對拉面沒有過多的偏愛,只單點了一碗拉面。
禪院甚爾七七八八點了一大桌,他的面碗端上來時,豆芽和叉燒堆起一個搖搖欲墜的尖。
中島敦和禪院甚爾的菜單一比一複刻。他以凝重的目光審視能夠擋住自己整張臉的大碗,鼓起勇氣伸筷。
——變強的第一步,從多吃飯多長身體開始!
伏黑幸對他們碳水配碳水配蛋白質的行為沒有發表意見,她吃完自己的那份面,中島敦還在桌上奮戰。
“我去趟洗手間。”
拉面店的暖氣開得很足,店裏的每一絲空氣裏都是濃縮的豚骨湯,又暖和又香醇,讓人昏昏欲睡。
伏黑幸離開洗手間後也沒回到卡座,她偷偷跑到店外,站在花壇邊透氣。
隔着常青的灌木叢,她看到一個非常顯眼的少年。
白色的少年。
他的年齡比中島敦大,顏色卻比中島敦更冷。如果說,白色有冷暖的傾向,中島敦的白無疑夾帶金色的暖調,像白虎厚實柔順的皮毛。
少年的白是冷調的白,美術生的白色顏料裏摻了一抹藍,像一朵落在鏡子上的雪。
察覺到不遠處的伏黑幸,少年投來視線。他的眼睛果然是藍色,伏黑幸微微蹙眉,心底竟有了一絲回避少年視線的想法。
“喂。”少年筆直地朝伏黑幸走過來。
伏黑幸左右張望,除了她們兩人以外,這裏沒有其他人。
她疑惑道:“你是在叫我嗎?”
“難道這裏還有別人嗎?”少年說,語氣略微有些不耐煩。
他停在伏黑幸面前,和伏黑幸隔着一條花壇,堪稱鋒利的藍色眸子垂下,盯着伏黑幸的腳下。
莫名其妙。
伏黑幸想。
她的額頭上凝結出一顆顆細小的汗珠,如芒在背。危機感督促着她離開,可伏黑幸又有一種預感,少年對她并沒有敵意。
“喂,”少年偏頭,“你的影子很奇怪。”
“你是……咒術師嗎?”伏黑幸試探道。
他的眼睛睜大了點,眸子中的光黯了些。
“你知道咒術師,那就好辦了。”
少年屈起手指,指尖凝聚起流光。他漫不經心地囑咐伏黑幸,“站着別動,一會兒就好。”
伏黑幸震驚道:“就在這裏嗎?”
少年指尖的流光愈來愈亮,“不會痛的,應該不會。”
伏黑幸抽了抽嘴角,“一般這種話都是拿來騙人的。”
“我以前沒問過別人。”少年說。
他曲指一彈,藍色的小光團落到伏黑幸的影子裏。
伏黑幸屏息感受。
無事發生。
連帶之前被少年盯上時輕微的不适感都消失了,這團藍光就起了一個心理作用。
伏黑幸小心問道:“……結束了?”
這回輪到花壇對面的少年咒術師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他的眉毛忽然一松,嘴角上勾。
“你好有趣。”
伏黑幸回敬,“你好奇怪。”
少年撐手一翻,他的身手幹脆利落,如同一只矯健的幼獸,一瞬間就落到伏黑幸面前,和她面對面。
“還沒結束呢,讓我再試試。”
他興致勃勃地湊上來,又準備拿伏黑幸做奇怪的實驗。
一只手攔住伏黑幸的腰,向後一勾,結實的人牆擋在少年和伏黑幸之間。
禪院甚爾若無其事道:“走了,不是說要帶小鬼去看電影嗎?”
“時間要到了嗎?”伏黑幸回頭,看到等在拉面店門口面色茫然的中島敦。
她從禪院甚爾肩膀後偏頭向少年揮手,“我們有事先走了,下次有緣再見。”
她知道禪院甚爾不願意和咒術師碰面,于是勾住禪院甚爾的胳膊,“走啦走啦,去看電影。”
禪院甚爾向少年瞥去涼涼一眼,他的手在口袋裏動了動,終究沒有多餘的動作。
被甩在原地的少年眯起藍色的眼睛,又睜開,如同貓咪發現獵物,顯出饒有趣味的神情。
他努努嘴,兩手枕臂,愉快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