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平村5

第05章 太平村5

005

帳篷內幽暗安靜。

陷在被子裏的雲樂睡得很熟,只露出半張漂亮昳麗的小臉。

帳篷的門簾掀起,帶進來陰涼的夜風。

黑影漸漸變得具體,盤坐在角落。

祂靜坐了一會兒,幻化成類似人形的東西,但仔細一看,臉部像一團混亂打結的線團般混沌的湧動。

熟睡中的雲樂似有所感地皺了皺眉頭,濃密纖長的睫毛因為不安而劇烈的抖動,周圍驟然降低的氣溫陰寒潮濕,他抓緊被子無意識地往深處縮了縮。

但這股陰寒的氣息卻避無可避,深入骨髓。

因為陷在夢境中無法擺脫,雲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直播間的觀衆看得都急死了。

【寶寶快醒醒!有髒東西!!】

【卧槽主播不會要沒了吧?】

【炮灰NPC能活這麽久,已經很厲害了。】

【不要啊,滾粗去!!不許碰我老婆!老婆我不能沒有你!!】

那團黑影歪了歪頭,伏低身子,脖子拉長超過了正常人類能達到的長度,湊在雲樂的面前,似乎在細細觀察着什麽。

祂擡起手緩緩靠近,直播間的彈幕井噴式爆發。

就在大家都以為下一秒就要看到血腥畫面時,祂細長的指尖很輕很輕地落下,像是怕碰壞了,輕輕點在雲樂鼻尖那點細細的朱砂痣。

祂臉上混沌的線條湧動的速度加快了,似乎非常高興和興奮,以至于差點沒維持住剛化出來的人形。

喉嚨咕嚕嚕地發出一些奇怪的讀音。

“#¥可愛%@……”

雲樂只覺得像是有人掀了他的棚頂,往他的臉上砸了一盆雪,鼻尖凍得發紅,眼睛又酸得睜不開,委屈地低低抱怨,“走開,冷……”

“冷?”

黑影歪了歪頭,再次擡起手,還沒有碰到,雲樂就抗拒地往後縮了縮。

被讨厭了。

黑影混亂地扭動,似乎無數只手要從身體裏争先恐後地鑽出來,像是頭暴躁狀态的野獸,過了許久才勉強平靜下來。

祂伸出那只細瘦畸形的手,在自己的胸膛裏掏了掏,攤開,一束微弱的暖光在手心躍動。

如同冬日裏的一抹陽光,穿透寒冷,灑在肌膚之上,将雲樂包裹,讓人由內而外地感受到暖意融融。

煩人的陰寒終于消失了,雲樂緩緩舒展開眉頭,呼吸也漸漸地平靜下來,漂亮的臉在微光映照下恬靜乖巧。

黑影不再沒輕沒重地靠近,而是很安分地捧着手心的暖源,靜靜跪坐在角落,守着熟睡的雲樂。

直播間觀衆:

【……這什麽展開???】

【髒東西小心翼翼想摸又不敢摸,被讨厭之後發癫委屈的樣子真的笑死我。】

【真·我對你掏心掏肺。】

【這髒東西有種詭異的蠢萌感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篷外傳來靠近的腳步聲。

黑影反應極快地合上手掌,光源熄滅。

下一秒,仇嗣掀開帳篷。

他皺了皺眉頭,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但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

帳篷內只有熟睡的雲樂,雪白的臉頰又軟又香,像是盤軟糯的糕點。

仇嗣放下那點奇怪的懷疑,唇角不自覺地揚起,用指節碰了碰他泛着粉意的頰肉。

“起床吃飯了,小豬。”

雲樂聽到說話的聲音,悶悶哼了兩聲又要往被子裏鑽。

仇嗣瞧出他的意圖,提前摁住了被角,往外扯了扯,“你再不起來,我直接掀被子了。”

雲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神發直。

奶棕色的頭發亂糟糟地翹起,白日嚴嚴實實包裹着的圍巾散在一邊,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白淨如瓷,散發着誘人的暖香。

仇嗣忽然閉嘴了。

他眼底漆黑,靜靜看着那截白皙修長的頸項。

剛睡醒的雲樂明顯遲鈍。

這一覺睡得惬意,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只覺得身上到處都是暖呼呼的。

連身邊的人視線變化都沒注意到。

雪白細嫩的臉頰泛着薄紅,懶懶地打哈欠,眼底都是霧氣,磨磨蹭蹭地找出自己的濕巾搽臉,像是只給自己打理的小貓,乖得要命。

雲樂收拾完畢要起身時,忽然聽見仇嗣悶悶道:“圍巾,戴好。”

說完他欲蓋彌彰地補充,“外面冷。”

雲樂:“噢。”

仇嗣盯着雲樂用圍巾把白皙如瓷的脖頸圍的嚴嚴實實了,才滿意地挪開視線。

雲樂走出帳篷,縮了縮脖子。

銀色的月光撒落,山間的溫度确實冷得刺骨。

幾人圍坐在燒得正旺的爐子前。

雲樂坐下後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雖然周圍的環境簡陋,但是季塵然做飯的手藝遠遠超過了他自己口中謙虛的還行,賣相和味道都一絕。

沒什麽胃口的雲樂勉強吃了小半碗飯停筷了。

仇嗣瞥了他一眼。

“就吃這麽點?比貓都少,”仇嗣瞥了他的手一眼,語氣很奇怪,“手疼?大不了我喂你吃,省得等會兒你半夜餓暈。”

雲樂:“……?”

他以為仇嗣又是用這種話來羞辱他,但沒想到仇嗣居然真的端起碗,像是伺候小孩一樣,“快點張嘴。”

其餘幾人都看了過來。

雲樂頓時耳尖泛紅,“我不要。”

謝景烯的視線落在雲樂紅潤的耳尖,微微皺了下眉頭,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

仇嗣主動幫雲樂搭帳篷,蹲在地上給人上藥,搶着去叫雲樂起床,現在甚至是喂飯。

之後還想幹什麽?

接吻,睡覺?

謝景烯冷笑了聲。

挺好的,這樣就可以別來煩他了。

他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抽根煙。”就離開了。

雲樂在學校的時候,總喜歡自诩聰明偷偷跟蹤他,技巧拙劣,漏洞百出,被抓住了總是低頭縮着肩和他道歉,然而沒有兩天又會卷土重來。

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煩的想罵人。

而這次,他身後沒有跟着那串煩人的腳步聲。

猩紅的火點不知道什麽時候燒到了尾部,謝景烯被燙了下,煙蒂掉在地上。

他重新抽出一根煙點燃,霧氣在風中散開,模糊了冷峻深邃的臉龐。

煙草裏的尼古丁并沒有帶來快感,謝景烯熄滅煙,指節冷得幾乎沒有溫度。

他起身,重新回到篝火爐前。

“這什麽破地方,一點信號都沒有,早知道下點小電影帶來看了。”

魏海煩躁地撓了撓頭,忽然瞅見地上放的一箱啤酒,眼睛瞬間亮了,“各位,長夜寂寞難捱,不如來玩點游戲呗?”

“玩什麽?”

“真心話大冒險,”

魏海從包裏翻出一沓卡牌,起開一瓶啤酒,将桌上的杯子都倒滿。

“轉酒瓶,轉到誰就抽一張卡,答不上來的或者完不成的罰酒。規則夠簡單吧。”

聽到罰酒,雲樂皺了皺眉頭。

他先天不足,從生下來就身體不好,隔三差五生病住院,家裏人很關心他,所以管他飲食上管的非常嚴厲,從不給他吃外面的東西,更別說碰酒這種東西。

但中學的時候男生都喜歡吹噓攀比,在他面前經常談起喝酒,總會提高音量,眉飛色舞,高談闊論,比着自己的酒量有多麽多麽好。

這些人偏偏還要說,“雲樂這樣的乖寶寶肯定沒有去過酒吧,哈哈,是不是沒喝過酒?下次帶你一起去呗,好不好?”

雲樂不會搭理他們,但他心裏因為身體不好,其實在男生堆裏有點自卑。

所以他一個人半夜偷偷下去家裏的酒窖,開了瓶葡萄酒,憋着氣喝了小半瓶,醉得直接在沙發上睡着了。

因為宿醉加着涼,第二天被傭人發現時,直接燒上了四十度。

從那之後,酒窖上了鎖,酒也上了他食物的嚴禁名單。

雲樂問系統:“這個游戲我可以不參加嗎?”

系統027:【有違反人設的風險。】

他扮演的角色從不掃興,這些游戲參與非常積極,甚至會主動擔任活躍氣氛的小醜。

雲樂要是不參加,說不過去。

系統027:【商城有解酒道具,可以100%抵禦酒精效果,需要五十積分。】

“五十積分也太貴了吧?”

送傘的任務獎勵積分也才五十,不能把積分浪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

他只要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和做冒險,就可以避開罰酒。

游戲開始的前面幾輪,雲樂都沒有中,而且那些卡片上的內容并沒有想象中的刁鑽。

新的一輪開始,瓶子轉到了仇嗣的面前。

他摸出一張卡。

【真心話-場上有你喜歡的人嗎?】

一個很經典并且非常好回答的問題,仇嗣的運氣還不錯,只要說沒有就能過關。

雲樂暗暗點評着。

就見仇嗣沉默了一會兒,向來拽的二八五萬的仇少爺表情很不自然,往雲樂的方向看了兩秒,最後一言不發,拿起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場上的其他人表情各異,十分精彩。

雲樂:“???”

他不理解,這問題很簡單為什麽要喝酒?

直播間彈幕:

【誰知道呢寶寶?可能是他單純口渴了吧?(壞笑)】

【居然害羞了,沒想到你小子還是純愛戰神啊。】

【看他們的表情才真的笑死我,謝景烯你再不給點力,牆角都要被人挖塌了。】

還沒有等雲樂想明白,下一輪的酒瓶緩緩停下,瓶口不偏不倚正對着他,想賴都賴不掉。

他只好跟着摸了張牌。

【真心話-初吻是誰?】

氛圍頓時變得緊繃。

數道灼熱的視線釘在雲樂的臉上,他尴尬得臉發燙。

這些人,為什麽對這種隐私問題這麽感興趣啊……

見雲樂沉默,仇嗣比他更急,“要想這麽久?”

該不會真的有吧?

仇嗣想到有這種可能就說不出的煩躁,看向了對面坐着的謝景烯。

雲樂雖然喜歡了謝景烯好幾年,但都是單相思。

兩人估計連手都沒牽過。

游戲不能撒謊,雲樂低頭抓着自己的衣角,低低道:“沒那個人,我還沒接過吻……”

聲音很小,但周圍的氣氛頓時松快了起來。

“行,下一把。”

仇嗣的聲音聽起來心情非常好,落在雲樂的耳朵裏,味道頓時就變了。

雲樂對系統吐槽道:“他到底在高興什麽啊,真奇怪!”

系統027:【……】

然而雲樂還沒有來得及吐槽別的,那深綠色的酒瓶晃晃悠悠,再次停到了他的面前。

“???”

怎麽還是他?

這也太倒黴了!

雲樂祈禱不要再是前面那種尴尬的問題了,把手伸向牌堆,掀開——

【大冒險-請與場上任意一位kiss】

雲樂:“啊?”

沉默、還是沉默。

直到魏海湊過來,看清牌後哈哈一笑,“雲樂你運氣也太好了吧,這不,初吻對象馬上就有了!”

說完還揶揄地看了看謝景烯的方向。

謝景烯:“……”

如果場上的人可以自由選擇,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雲樂一定會選他。

謝景烯原以為自己像以前一樣,光在腦子裏想想雲樂靠近他就惡心,但奇怪的是這次他內心非常平靜,甚至有點不同的情緒在。

雲樂也從震驚中緩了過來,這個大冒險的任務和五十積分相比的話,他會願意花五十解決麻煩,但這樣會和他舔狗的人設相悖。

而且是嚴重相悖。

于是雲樂只能硬着頭皮站起身,朝謝景烯的方向走。

按照謝景烯讨厭他的程度,一定會狠狠地拒絕他的要求,之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出喝酒懲罰。

雲樂覺得他的想法天衣無縫。

在所有人的視線下,他走到謝景烯的面前,雖然明知道只是走個過程,但真正要開口時還是有點難堪。

暖色的火光在雲樂的身側,為他勾勒出金色的邊緣,雪白的皮膚暖融融的,火光在眼底如水波般晃動,他低聲地問:“謝景烯,我可以選你嗎?”

聲音因為太緊張而細細顫抖,聽起來十分磨耳朵。

一秒、兩秒,謝景烯始終沒說話。

安靜到只能聽見柴火燃燒時噼啪的聲音。

謝景烯見過無數次雲樂緊張低頭的模樣,但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

他沒有注意過雲樂的頭發很細,手感會很柔軟,眼睫毛很長,扇子一樣輕顫着,鼻尖一點朱砂痣嬌俏又可愛,緊緊抿着的唇紅潤飽滿,如同成熟的漿果,被牙齒咬出一點柔軟下陷的弧度。

他鬼使神差的想,吻起來是什麽感覺?

雲樂見謝景烯遲遲都不說話,以為他是用沉默代表拒絕,于是低頭很假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說了句,“我知道了,”轉身想溜。

沒想到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抓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順着那股力道往後倒,跌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裏。

雲樂聞到了一點冷冽嗆鼻的煙草味,擡起頭,是謝景烯清晰流暢的下颌線以及突起的喉結。

他貼着的胸腔震動着,聽見頭頂傳來兩個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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