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平村9

第09章 太平村9

009

“好,我記住了。”

雲樂沒有過親身經歷人性的險惡,但看過很多影視作品。

他知道聽人勸吃飽飯。

雲樂下了車,注意到槐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個枯瘦佝偻的身影,他頭頂樹枝的紅色絲帶随風晃啊晃,第一眼看過去如同懸吊着一具屍體。

他定睛一看,是個年邁的老人。

老人的身形瘦削,臉龐被陰影半遮半掩,露出的那部分皮膚泛着青白色,如同枝桠般枯槁。

身披了一件褪色發黃,圖案難辨的長袍,似乎是地方特有的服裝樣式。

他的頭頂出現游戲的身份提示。

【NPC:太平村,村長】

“歡迎你們來村裏這裏做客,路上辛苦了。”

老村長笑着迎上來,如溝壑般的皺紋仿佛裂開,簌簌得往下掉。

他熱情地用手裏清綠的柚子葉,沾着盆中的清水,“各位擡擡手,這是我們這兒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儀式,柚子葉驅邪祈福,驅除黴運。”

雲樂仔細辨認了一下,他手裏拿的确實只是普通的柚子葉。

柚子葉在很多地方都有辟邪祈福的含義。

除了沐浴洗手外,有很多家庭會選擇将新鮮的柚子葉挂在門口,窗口等,也經常在各種重要的祭祀慶典儀式上出現。

老村長用柚子葉在每個人的手上輕輕拍打,同時嘴裏還念着古老而低沉的咒語。

“諸邪退散,萬病消除……”

雲樂伸出手。

冰涼的清水點在他的手背,伴随着柚子葉的清香。

閉眼低頭的老村長忽然睜開眼睛,上了年紀而顯得渾濁的眼球緊緊盯着他,看了兩秒。

“你們這裏有六個人。”

雲樂先是一怔,而後反應過來左右張望。

他們這加上他一共才五個人。

哪來的第六個人?

雲樂後背發涼地小聲詢問:“您是不是看錯了?”

老村長咳咳一笑,幹啞的笑聲莫名讓人後背發涼,看向雲樂背後不遠處的虛空,和空氣開始對話。

“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他是個男娃娃,你又何苦糾纏他?”

平靜的空氣因為這番話忽然變得扭曲混亂,粘滞陰沉。

一陣陰冷的風如刀割般疾速飛過,掀起了路面的沙石枯葉,帶着凄厲不甘的嚎叫聲朝他們攻來——

雲樂擡手去擋。

一道高大的身影将他護在懷裏,擋住了這刺骨的涼風。

幾秒後,風聲停下。

陰暗森冷的空氣恢複了正常,雲樂的心髒砰砰砰狂跳,幾乎腿軟的快要站不住,直到頭頂傳來謝景烯的聲音。

“沒事吧?”

雲樂現在還有些懵,拘謹地點了點頭,但袖子下的手指還在發抖。

魏海則是直接吓得如鹌鹑般,瑟瑟地躲在後方,嘴裏不斷道:“是真的,真的有髒東西!”

“這是怎麽回事?”

敢來參加靈異冒險的人,幾乎沒有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但剛才的那陣風刺激了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你們在來的路上沖撞了冥婚的隊伍,”老村長道:“他不滿意那紙紮的新娘,這不,自己來找了。”

說着他再次看向被謝景烯護在懷裏的雲樂。

“他,是被選中的新娘。”

這話頓時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湖面,讓氣氛變得更加緊張,換做是往常沒有人會在意雲樂的死活,但每個人的表情都微妙的變化。

就連在車上口嗨讓雲樂穿喜服的仇嗣,此刻的表情也十分難看。

季塵然對這些事情的接受度比其他人明顯高一些,他語氣冷靜問:“您可有解決的辦法?”

“夙願得償,怨氣自然會消失。”

“什麽意思?”

“他想要新娘,便給他新娘,穿上喜服拜堂成親,熬過一夜後,那鬼怪自然會離開。”

【(新)個人專屬支線任務已開啓:消除鬼怪的怨氣。推薦方法:代替紙新娘,完成冥婚。】

【獎勵積分:50】

直播間彈幕:

【哇!這居然是新支線耶!】

【之前被鬼慘上的玩家都直接死,根本就沒有冥婚的環節。】

【鬼哥這算不算公然為自己謀福利】

【我饞人家老婆,曹賊竟是我自己】

【真的可以看到寶寶穿喜服嗎?從今天開始我就住直播間了!!】

伴随着從未有過的新支線開啓,系統檢測到後自動通知:【直播間觀賞度提升,玩家雲樂将獲得更多曝光!】

更多的觀衆湧入直播間,右上角的同時在線人數提升至1000+,彈幕刷的飛快。

【啊啊啊我确信這就是我素未蒙面的老婆!(舉玫瑰)(搖尾巴)(轉來轉去)】

【救命,這個我是真的喜歡啊,賽博牛子旋轉起立!點贊關注了,主播挺住不要寄!】

【這是什麽?老婆,嘬一口!這是什麽?老婆,嘬一口!嘬嘬嘬嘬!!】

【彈幕也太舔吧,沒見過漂亮的小男生嗎?一看就知道又蠢又弱,想靠臉過關,結果撐不了多久就第一個死,大家都散了吧,讓我來承受這段注定受傷的感情】

【前面的,五十米大刀差點沒收住】

系統通知:【哇哦!恭喜玩家雲樂的直播間人數同時在線突破1000,獲得成就[初出茅廬],獲得積分50,請玩家繼續努力!】

“開什麽玩笑!?”仇嗣對這荒唐的說法徹底忍不住了,“讓大活人去和死人拜堂成親,我看你這老頭是腦子有問題了,才會想出這種腦殘的方法!”

老村長被罵了之後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那鬼的力量目前不算強,所以你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說完他轉身。

“各位跟着我來吧,村裏的條件有限,比不上大城市繁華,所以生活上有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雲樂跟在隊伍裏,腦海裏卻一直在回想剛才的方法。

難道真的要他穿那種東西,拜堂,成親?甚至還要和那東西單獨待一晚上?如果他熬不過去呢?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忽然他冰涼的手被握住,走在他身邊的季塵然低下頭,眼鏡後的雙眸沉靜而有力量,“不用怕,一定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

雲樂嗯了聲,安慰自己得要冷靜。

任務裏只說了“代替紙新娘,完成冥婚。”這個是推薦方法,并沒有強制要求他一定要按照這個方法完成。

那就說明有別的解法。

村裏的屋子因為地勢而高低錯落,小路盤曲,屋前屋後都會栽些小樹,因為是冬季,葉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幹枯盤錯的枝幹。

屋子的建造十分具有地域特色。

外牆就地取材,用大小不一的石頭和黃泥堆壘而成,屋頂的瓦片也是匠人利用打磨過的石板。

“這些年搬走的人多了,屋子都荒廢了,不過收拾收拾還是能住的。”

老村長推開一扇木門,嘎吱,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院子裏還有遺留下來的一方磨盤,養牲畜的栅欄,鋪着一層厚厚的落葉,看來确實很久沒有住人了。

他摸着腰間的一串鑰匙,打開鐵鎖,伴随着一層迷眼睛的灰塵,伴随着一股陳舊腐朽的氣味——

堂屋中間赫然是一具漆黑的棺材。

棺材通體漆黑,散發着陰寒之氣,深重的顏色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均是一震,空氣裏彌漫着緊張和不安氣息。

老村長笑着道:“別害怕,這是一口空棺材。”

他走進去将棺材板掀開,空氣中揚起了一層灰,裏面确實是空的。

但誰會在家裏的大廳中央放一口棺材,不嫌晦氣嗎?

看出了他們臉上的疑惑,老村長徐徐解釋道:“這是我們村裏的習俗,上了年紀的老人不一定哪天走,為了不麻煩別人,都會提前給自己打一副棺材,準備好遺像、壽衣,減輕子女們操辦後事的壓力。”

“對旁人而言,瘆得慌,但對他們而言啊是最後的體面了。”

魏海看了一眼牆上的灰色遺像,已經完全沒有最初來玩樂冒險的吊兒郎當了,顫顫巍巍道:“那什麽,可不可以幫我們換一間沒有這些東西的,這看着怪不舒服。”

老村長:“當然,跟我過來吧。”

雲樂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能夠理解這樣的習俗,是對生命輪回的坦然面對,但是在恐怖游戲裏,這種明顯有問題的設置,當然是能避就避。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繞來繞去,土路上都是碎石頭,地勢高低不平,還加上冷空氣。

雲樂吐出的熱氣都變成了白霧,他半張小臉都埋在圍巾裏,露出的鼻尖和耳朵都被凍得紅彤彤。

太冷了。

雲樂的臉都快要凍到沒知覺了,而且這裏的路也很難走,他的腿開始酸了。

如果不是怕被嫌棄,雲樂真的很想喊他們慢一點,走得太快了好幾次他都差點打滑摔跤。

“他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系統027:【仇嗣和謝景烯都是校級籃球隊的,季塵然有固定的健身習慣,就連魏海,為了釣妹子時不時會去街上玩滑板。】

雲樂不甘心:“那、那老村長呢?”

他的體質總不至于比不過上了年紀的老人吧?!

系統027:【見過公園裏晨練的大爺嗎?人家可以單杠大回旋。】

雲樂:“……打擾了。”

直播間都笑翻了:

【寶寶你要不還是坐小孩那桌吧】

【沒事咱不用體力,老婆乖乖躺着就好了,剩下的交給老公】

【慘兮兮的寶寶,那幾個狗男人有沒點眼力見,就該讓寶騎他們頭上,揪着頭發給寶寶當馬騎。】

“就在前面了,這間屋子是我們這兒最好的——”

老村長話音未落,忽然一道黑影從岔路蹿了出來,沖着他們發出奇怪的吼叫,手裏還瘋狂地揮動着什麽棍狀物。

“滾、滾!#¥%……”

他低吼着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話裏大部分的內容無法分辨。

雲樂被吓得腳底打滑,碎石頭滾動差點摔倒,幸好被旁邊的謝景烯和季塵然再次撈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季塵然溫聲:“別怕,是人。”

老村長撿起地上的石頭,朝那青年砸去,連續砸了好幾塊,硬是用石頭把人給趕跑了,回頭解釋道:“他是村子裏的孤兒,腦子不太好,你們不用怕。”

謝景烯即将脫口而出的關心,在聽到季塵然的聲音後卡在了喉嚨,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涼涼地瞥了一眼季塵然握着雲樂小臂的位置。

雲樂不自覺地依賴,反握住了季塵然的手。

謝景烯蹙眉,盯着雲樂因為害怕而顫抖的眼睫,沾着點水花十分可憐,仿佛受傷的小鹿眼睛亮晶晶地尋求庇護。

只是這一直屬于他的目光,此刻卻落在季塵然的身上。

雲樂是真的吓到了,他很想哭。

在屋裏放棺材就算了,為什麽半路上會沖出來一個戴着狐貍頭套、拿着棍子的野生青年啊??

這合理嗎!?

【就是就是,游戲官方也太欺負我寶寶了!】

【給我們寶寶第一個弄這種荒野山村的本子,很難不懷疑官方玩不起,故意針對我們漂亮寶貝!!】

【游戲壞,人好!!】

系統027:【……】

這屆觀衆真的越來越雙标了。

明明其他玩家因為一些小錯誤犯蠢,都會被激情問候族譜,到雲樂這種自己都可以把自己給吓哭的脆皮小花瓶的頭上,恨不得一口一個寶寶老婆的亂喊,哄着人玩下去。

雲樂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就感覺原本扶在他腰上的手冷冷地抽了回去,他轉頭去看。

謝景烯冷漠的轉過頭,語調莫名回到了第一次在車上見面時的刻薄,“真有長進,連路都不會好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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