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不來的

第4章  等不來的

文昔雀接了韻衣繡坊的屏風繡件後,她在平昔書肆內專門收拾出了一個角落來做繡活,雖然文徵元幾番建議她直接在她自己的房間內繡屏風,她仍堅持要在書肆內照看着。

她不放心讓身體不好的父親一個人管理書肆一應雜務,畢竟平昔書肆除了售賣朝廷官方印刷的書籍外,還會出售一些手抄本的書籍和過往國子監歲試、監試、升格試等考題以及考試中流傳出來的優秀文章。

尤其到了每年年末的國子監歲試前,平昔書肆的生意就會格外的好,因為文徵元經常在過往歲試的考題裏标注一些他個人的見解和對緊接而來的歲試考題的預測,平息書肆一年裏掙的銀子有七八成都是年末掙來的。

眼下已是十月上旬,距離今年國子監的歲試也就兩個來月的樣子,文徵元已經開始着手為今年的國子監歲試做準備了,平昔書肆就父女兩人,文昔雀不忍她父親太過勞累,因而說什麽她都得在書肆裏幫忙。

這日,文徵元忙着整理考題,文昔雀見勢挪了位置,将她的繡架搬到櫃臺後,以便她能随時招呼上門來的客人。

秋日的暖陽灑入室內,飄浮着的光輝落到文昔雀的身上,她被籠上一層淡淡的光暈,疑似九天仙女下凡塵。

慕名而來的禦史臺的監察禦史鐘玉铉一入平昔書肆便見到了這樣一幕,過目不忘的他腦海中閃過各式各樣的詩詞歌賦,竟是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不對,鐘玉铉搖頭輕笑着,貿然說出口才是冒犯失禮的,更不用說他今日還是和友人方少良一道而來。

鐘玉铉點了點櫃臺,提醒了一下沉浸于刺繡中的文昔雀,才緩緩說道:“掌櫃,請問貴號可有文景瞻文禦史注釋的《宦經》注本?”

文昔雀放下手中針線,起身客氣地回道:“只有手抄本,沒有文禦史本人親筆注本。”

其實文景瞻親筆注本是有的,文昔雀隐瞞了,因為這位客人口中的文禦史正是她的曾祖父,曾祖父存留的筆墨都被她父親珍而重之地保存着,要一代代傳承下去,千金不賣。

“手抄本即可,勞請掌櫃拿兩本出來,我和我的朋友各要一本。”

鐘玉铉也沒指望在這間小小的書肆裏買到文景瞻的真跡,書買到手了,書肆掌櫃氣質不俗,然男女有別,他不好多做停留,付過銀錢自該立即離去。

他的同行好友方少良卻不想就這麽走了,尚有好奇之處需要掌櫃解惑,“聽聞此書肆掌櫃也姓文,掌櫃的可是文禦史後人?”

文昔雀微笑着指着櫃臺後方上的匾額,回道:“客人請看,我家書肆名為‘平昔書肆’,不叫‘文禦史後人的書肆’。”

Advertisement

買書沖着書來,何必沖着人來。

更何況,她祖父一生清廉,為朝廷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身為文家後人,怎能利用祖輩清譽謀取私利,祖輩之名豈能蒙塵。

“抱歉,是我們唐突了。”

鐘玉铉誠懇地跟她道歉,然後拉着方少良離開。

他們走了之後,書肆又恢複寂靜,文昔雀坐回繡墩上。

文家先祖嗎?

她牢記着她父親從小在她耳邊念叨着的曾祖父留下來的家訓,“文家後人謹記,名利富貴無需強求,惟求上無愧于天地,下無愧于真心。”

她幼時總覺得所謂家訓都是蒼白且沒有實際意義的空話,直至她遇上了她的淩郎,方知愧是一種漫長的折磨。

可若是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她大抵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如今高高在上的鎮遠大将軍怕是再無法理解她當時的心境和抉擇了。

他認定了她是攀權附勢之輩,解釋多半也會被曲解成別有用心。

那日,他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學林巷的巷口,難不成是故意來看她笑話的?他是想要見到她悔不當初,苦苦哀求着他回頭的不堪的樣子嗎?

文昔雀頓時坐立不安,心神不寧了起來,他性子頗為執拗,一旦有了決定,輕易是不肯放棄的。

如果他真要為四年前的事情讨回一個公道,她說得清嗎,他願意信她的話嗎?

恩怨難解,她父親說得對,趁早斷了念想比較好,他好歹是人人欽佩的大将軍,位高權重,顧及顏面,應該不會和一個定親的女人有過多的來往。

她早該聽勸的,找一個能攜手共度餘生的人,将前塵往事盡數掩埋。

**

有了文昔雀的點頭後,文徵元對她的親事十分上心,沒幾天的功夫,他就從媒婆那兒尋得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人選。

“媒婆介紹來的公子,為父對他略有耳聞,他父親是天麓書院的教書先生,為父跟他家有些交情,他家家風很正,那公子也是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品行也端正,所以,喜鵲兒,你要不要見一見他?”

文徵元着急是很着急,不過他也不是什麽不講理的頑固不化之人,年輕人之間尋個機會見一面,若合适,親事可成,若不合适,也能盡早發現,以免将來湊成一對怨偶。

她父親辦事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預期,卻恰合了她的打算,文昔雀當下就答應了,“好,有勞爹安排了。”

她想,這正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他不是四年的他了,她也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文徵元聞言放了心,“三日後是十月十五下元節,禹王廟有廟會,屆時,為父和他父親裝作偶遇,你二人可借此機會相互了解一下。”

文昔雀對這個安排沒有任何異議,兩家算是門當戶對了,有緣就能有份。

**

淩昱珩這些天因前往靖安侯府恭維和攀附他的人太多,他心情不爽,每日陰沉着一張臉出現在定遠大營,可苦了陪他練武的褚紹。

再一次被揍趴在地的褚紹不幹了,“打仗不要命就算了,切磋武藝而已,将軍你沒必要跟我用全力吧。”

每當将軍拿出那股勁兒,褚紹頭皮就發麻,以前打仗時,将軍就總是哪個戰場危險他就去哪,哪個部署承擔的犧牲最大,他也争着搶着要去,如此不怕死的人,褚紹他自己反正只見過他這一位。

淩昱珩并不滿意,“我根本沒用全力。”

“不管你用沒用,我不奉陪了,瞧,世欽來了,讓他跟你打。”

褚紹指着路過的安世欽,自己一躍而起,直接跑掉了。

無端被牽連的安世欽:……

他的武藝還不如褚紹呢。

安世欽立即轉化話題道:“将軍心情不好?聽說三日後有廟會,到時候,我陪将軍去散散心?”

只要不陪他打架,什麽都好說。

“不去。”

淩昱珩陰冷着拒絕。

該來阿谀奉承的人不來,不該來的全來了,逛什麽都沒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