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不是他

第6章  他不是他

“疼……好疼……”

文昔雀痛呼出聲,她不是在裝可憐,而是淩昱珩咬得兇狠,利齒刺入皮膚,如同野獸叼住了獵物,随時準備拆吞入腹。

後頸處痛意是那樣明顯,大抵是出血了。

文昔雀委屈極了,這要是在四年前,她不小心破了皮,她的淩郎都會心疼得不行。

她呼痛的嗚咽聲裏帶上哭腔,背後之人松了口,攬在她腰間的鐵臂又多用上一分力道,她無奈貼近了他,被他身上那股霸道的沉香籠罩着。

“這就疼了?我在邊疆好幾次都差點死了,也沒覺得多疼,不過你運氣非常不好,本将軍還是活着回來了。”

他貼在她的脖頸處說話,溫熱的氣息灑在被他咬傷的地方,又痛又麻又躲不掉。

她動彈不得,被他箍在懷裏,這種被人掌控,被轄制的姿勢令她很不安,她和他貼得太近了,她聽得到他心跳的聲音,感受得到他相比四年前更加健壯的體魄。

可是他不是四年前的他,他恨她,他的盔甲不再護着她,他的利刃指向了她,她就像待宰的羊羔,被兇悍的野狼按下爪下,顫顫地發着抖。

當他的右手下滑,把玩住她腰間緋色絲縧時,文昔雀身體僵硬了起來,他這是要做什麽?他怎麽能有此種舉動?他把她當做什麽了?

她氣息不穩地啞聲說道:“我知道你恨我,當年之事真的有苦衷的,我沒有玩弄你的感情,所以,請将軍冷靜下來,好嗎?”

不要這樣吓她,也不要如此欺負她,她和他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但至少不要破壞她心裏那個令她無比珍視的淩郎的形象。

淩昱珩聽到她說出口的話,劍眉緊皺,越覺刺耳,他有一下沒有下地揪着懷中人腰間的緋色絲縧,嘲諷意味十足地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将軍不冷靜了?本将軍很冷靜,再冷靜不過了,所以這筆賬,越算,本将軍越虧。”

他滿意地看着她的身上染上了他的痕跡,暢快于她又怕又俱的神色,就該這樣,像她這樣可惡的女人,不配笑的開心,不配被愛,不配幸福,她得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對他搖尾乞憐。

“因為你,我丢了世子之位,與家族反目,結果直到如今,本将軍都沒有嘗過你的滋味,你說說,本将軍虧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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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子到人人可欺,他忍着,他受着,他沒有抱怨過,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在那時候抛棄了他。

他為了她抛棄一切,到頭來她卻棄他如敝履。

這筆賬,還有得算。

文昔雀聞言,心下駭然,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他壓在了茶室的軟塌之下。

她是真的怕了,一個勁地往後躲,然力氣懸殊太過巨大,她的抗拒在他眼裏不過是逗趣一般的存在,他單手抓住了她的腳踝,一把就将她拉到了身下。

腰際的絲縧被他粗魯地扯走,衣裳頓時寬寬松松地挂在身上,逃不掉了,她逃不掉了,夢魇只會加深,不會消除了。

文昔雀擡眼看淩昱珩,一眼便足以令她心灰意冷。

他的眼神是輕蔑的,他的笑容是惡劣的,記憶裏滿眼深情,笑如暖陽的淩郎被眼前這個人驅散,四年裏如影随形的夢魇浮上心頭,文昔雀再也忍不住,淚水盈眶,止都止不住地滑落。

被無形的東西堵住的喉嚨嘶啞着,她淚如雨下,悶悶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鎮遠大将軍虧不虧,我不認識你這樣的人。”

她不承認,不承認他是她的淩郎,她的淩郎不會傷害她,也舍不得她落淚。

“阿雀你怎麽哭了,別哭了,是小爺我,不,是小人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你要還不原諒我,我去竈房撿柴火,我負荊請罪……啊,太好了,阿雀你總算笑了……”

“阿雀,我以後再不惹你傷心了,你這麽漂亮的眼睛一哭,我心都疼了。”

“有小爺我在,餘生都會讓阿雀笑的幸福。”

她珍藏着的,舍不得忘掉任何一個細節的美好過往,不受控地在她腦海中出現,記憶裏那個才是她的淩郎,鎮遠大将軍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罷了。

文昔雀傷心地逃避着現實,自我麻痹地将鎮遠大将軍和她的淩郎分割開來。

淩昱珩抓着手裏的緋色絲縧,冷冷地笑着,不認識?沒關系,不認識就不認識,她将來會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認識。

他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注視着她哭得慘兮兮的一張小臉,醜死了,她哭起來醜死了,“哭什麽,這才剛開始,未來的日子還長着,省着點眼淚,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淩昱珩将纏在手上的緋色絲縧收入懷中,然後脫下了外裳,抓住外裳的一角,略微用力,把外裳撕開,撕下一條長長的布條,扔在文昔雀的頭上。

“今日權當本将軍收取些利息,文昔雀你記住了,你這等朝三暮四的賤女人不配嫁人,你準備好接受你今後苦難折磨的人生吧。”

文昔雀死死地抓住落在頭上的長布條,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淩昱珩不會放過她的,地位懸殊,權勢能夠帶來的迫害有多深,她四年前就體會過了,她不想重蹈覆轍。

于是,她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眼淚,鼓起勇氣對他說:“你怨我,恨我,我認,你為什麽不肯聽我解釋,我沒有你說的那麽不堪,那麽卑鄙。”

淩昱珩把被撕的亂七八糟,根本不能穿的外裳随意一丢,面無表情地回道:“四年前你解釋,我信,現在,你就怨上天吧,誰讓它沒能在戰場上殺死我,我沒死,你就得生不如死。”

他甩門離去,文昔雀抱膝垂淚。

良久之後,茶室內的沉香之味淡去,文昔雀木然起身,擦了淚,系上了被撕得并不齊整的布條。

她父親還等着她,她得趕緊去找,也不知道陶舉人那邊會怎麽說,他人那麽好,被淩昱珩威脅了,還關心她,多半也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過去沒能放下,将來又抓不住,她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繞開地上破損不堪的外裳,匆匆離開茶室,在千年銀杏樹下找到了等候她已久的文徵元。

文徵元沒怪她,輕輕地摸着她的頭,安慰她說:“姻緣不強求,為父會給你找一個更合适的,我家喜鵲兒這麽好,喜歡的人多着呢。”

未能和陶家結親,文徵元說不失望是騙人的,陶家那孩子和陶家的家風都極其合适,可惜了。

文徵元見她心情仍是不大好,就想着帶着女兒回家,離開這給她留下不好印象的禹王廟,他領着人,剛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了違和的地方。

“雀兒,你腰上系的是什麽?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文徵元當下就急了,怪不得他方才一見到女兒就覺得哪裏怪怪的,她出門的時候腰間分明是一條緋色的絲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玄色的不知是何物的布條。

“咳咳……咳咳……”

貼身之物被換,文徵元急得咳嗽。

“爹,爹你怎麽樣,我們這就回家喝藥。”

文昔雀沒心思管什麽大将軍了,一心關注着她父親的身體。

文徵元擺手,“我沒事,咳咳,是你有事,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的身體都這樣了,淩昱珩之事是萬不可說出來的,文昔雀說謊道:“被一個小女孩不小心用簪子劃斷了,那家夫人過意不去,領着我在茶室臨時換了這個,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爹你太擔心了,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文徵元将信将疑,他又上下打量着她,除了絲縧,其他地方和出門時沒什麽兩樣,衣裳沒有被弄髒,也沒看見什麽傷口,他才勉強放下心來。

文昔雀松了口氣,後頸還隐隐作疼,好在發絲将傷口完全掩蓋,沒有別人發現端倪。

今日糊弄過去了,将來還不知是何光景,一旦跟淩昱珩牽扯上,遲早有一天會被父親發現的,她不由犯起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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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街道司內,靖安侯府李管家攜金銀而來,街道司長官陸固殷勤接待。

李管家接過陸固遞上來的茶水,端起架子,淺嘗了一口,說:“陸管勾,承蒙招待,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今日前來,是想請陸管勾幫個小忙。”

他把帶來的那包金銀往前推了推。

陸固笑眯眯地拿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心裏有數,笑容更加‘真摯’,“李管家哪裏話,說什麽幫不幫的,侯府的事就是本官的事,本官一定盡心竭力,不知是哪條街巷妨礙了侯府?”

“學林巷。”

陸固猶豫了,眼珠一轉道:“那條巷子離國子監不遠,李管家是知道的,國子監那幫人筆杆子厲害着,萬一……”

李管家哪能不知道陸固是什麽意思,他客套地笑道:“這是定金,事成後另有重謝,陸管勾還有顧慮嗎?”

“沒了,沒了,此事本官定為侯府辦的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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