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猜疑漸生
第7章 猜疑漸生
鏡子前,文昔雀背身給後頸處的傷口擦藥,他咬得狠,牙印未消,一碰就疼。
藥粉在傷處暈開,她又想起了他的話來。
他說他好幾次差點死在戰場上,他說她承受的疼不及他,文昔雀想,這應該是真的,他左眉處多了一道傷痕,那傷痕再往下一點就要傷到眼睛了。
他如今這副暴躁又惡劣的态度究竟是她的緣故,還是因時常厮殺見血的戰場的緣故?
自他回京,她和他已經遇上過好幾次了,毫無疑問,他怨恨她,他對她言語貶低,舉止粗魯無禮,這些足以讓她受傷難過,可他終究是留手了,吓她的成分更多,并沒有把事情做絕,她是不是可以期待着,他會放過她?
玄色的長布條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按說她應該扔掉的,留着對她沒什麽好處,她還是缺乏了那麽一點果斷。
但這也不全是她的錯,任誰體驗過那種不顧一切、舍棄一切,如飛蛾撲火一樣炙熱的感情,莫約也會像她一樣念念不忘。
曾經的他有最純粹最真摯的感情,他是暖陽能驅散寒冬,她不可自控地一頭紮了進去,直到現在都出不來。
她怎麽可能舍得傷害他,那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她太珍惜了,所以希望他意氣風發,希望他不會被人渣地痞欺壓侮辱。
她和侯府的交易達成了,她的淩郎不會因為她,再被侯府以及其他想要看淩昱珩笑話的世家貴族們堵截住他或從文或從武的仕途。
溫暖的太陽就應該高懸碧空,光輝照人,不該墜入人間,淪落成被人踐踏的石子,從此黯然失色。
事實也證明了,她的抉擇是對的,他離了她,便是萬人敬仰的英雄,是雜碎再不敢污蔑挑釁的朝廷重臣。
她應該欣慰,應該替他高興,然後頸處隐隐作疼的傷口揭開了她的自欺欺人的假象,她* 實際上心酸得很,連假笑都笑不出來的。
她做了一個正确的選擇,而代價是失去她最心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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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昔雀出神地望着玄色的布條,都特意把這個留給她了,他搶她腰間的絲縧還有什麽用呢。
或許是四年太久,變化太快,她已經看不懂他了。
文昔雀将玄色布條收入木匣中保管好,前往竈房做早飯。
早飯才做了一半,文徵元就來到了竈房給文昔雀打下手幫忙,他一個秀才,從來也沒有什麽君子遠庖廚的規矩,多數情況下都是文昔雀擔心他的身體,不許他幹重活累着了。
“喜鵲兒,你受傷了?”
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心虛的文昔雀一時沒有準備,支吾着說:“沒有,沒傷着,我一點事都沒有。”
文徵元不信,他走進了些,鼻翼動了動,肯定地說:“你身上有藥味,跟我平日喝的藥,不是一個氣味,你不要有事總瞞着我?喜鵲兒,為父只是身體欠佳,還不至于是廢人一個。”
隐在發絲之下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也不怎麽疼了,文昔雀還是不敢說真話,她不想讓她父親擔憂,他身體不好,本就不該多思多憂。
“一點擦傷,傷在肩膀,爹您不要多想,自己吓自己。”
文徵元準備碗筷地手一頓,嘆氣道:“不是為父多想,自從鎮遠将軍回京,你就心事重重,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見過他了?”
“我……”
眼見瞞不住了,文昔雀不知該從何說起,她見過了,還不止一次,見過的幾次裏發生的事情一件她都無法說出口,因為她父親要是聽了,一定會生氣。
文徵元再清楚不過了,淩昱珩是她的一塊久久不曾痊愈的痛處,他并非是要揭她的傷疤,只輕聲說道:“往後再不要見他了,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兒心灰意冷又一個四年。”
“是,我知道了。”
她本也沒想再招惹他。
早飯過後,平息書肆卸板迎客,開門沒多久,外頭就敲敲砸砸的,動靜弄得很大。
文昔雀出去一看,平息書肆前的青石板路正在被幾個衙役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大錘砸着,在這些衙役的前後不遠處還各有一個衙役拿着把長椅坐着,攔住了所有要經過平息書肆前的行人。
照這幫衙役的做法,平息書肆是一個客人都進不來了。
文昔雀察覺到了什麽,問門前懶散着拿着大錘,半饷連一塊磚都沒敲碎的衙役:“請問官差,你們這是做什麽,路封了,我們還怎麽做生意?”
有人問話,那衙役索性也不敲了,咧着嘴笑道:“我們陸大人說了,你們書肆前的這段路地面低窪,雨天積水嚴重,得掀了重鋪。”
荒謬!
她在這裏住了二十來年了,學林巷地勢偏高,排水設施做的相當好,少有積水的時候,更不要說今歲自入秋以來,雨水之日較少,壓根不存在什麽積水嚴重的問題。
背後肯定是有人故意刁難她,不然也不會整條街巷就平息書肆門前的路被封住了。
“路要修多久?”
衙役撐着大錘,漫不經心地說:“誰知道呢,前一陣鎮遠大将軍回京,我們街道司的銀子都用來修補朱雀大街了,現在街道司缺銀子,什麽時候戶部把銀子批下來了,什麽時候就能修好。”
文昔雀忍了忍,實在沒忍住,咬牙道:“街道司沒銀子,那你們砸什麽路?是什麽人指使你們來為難平息書肆的。”
“诶,你這個小娘們脾氣還挺大,爺告訴你,你爹雖是個秀才,咱們當衙役的動不得他,但這兒是天子腳下,一個窮酸秀才屁都不是,小娘們要真擔心你家這三瓜兩棗的生意,你就別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不該得罪的人?鎮遠大将軍淩昱珩嗎?
文昔雀的心沉入了谷底,她高估了他,她以為他留情了,誰知他的心更狠,竟是要來斷她家生計,這路封兩三個月的,國子監的歲試就過去了,今年就掙不到什麽錢了。
她省吃儉用倒沒什麽,可她父親每天都要吃藥,那筆錢半點省不得。
該不會,淩昱珩他本意就是用她父親的安危來報複她吧?